“这里很安全,你们这呆着,不用怕,我很就会回来。”龙誉走出了两步,停下,没有回头,却向姑娘们叮嘱道,“我带姜花去去就回。”
“龙阿姐……”有姑娘唤了龙誉一声,语气里是说不关心和担忧。
“我没事,你们若是睡不着,闭着眼养养神也好。”龙誉说完,径自走了。
烛渊看着龙誉身影消失黑暗之中,也树杈之上慢慢站起身,随后只见树叶微微晃动,树上已不见烛渊踪影。
龙誉将姜花尸体放到河边,就着月光捡了许多枯枝,河边堆好,烛渊从黑暗中走来,看了一眼正弯腰拾枯枝龙誉,择了一棵树靠着,看着她拾枯枝,龙誉对他视而不见,直到枯枝捡够了,搭好了,她抱起姜花尸体,放到了搭好柴堆之上,从怀中摸出火石,用火石上迸溅出火花点燃了姜花身下枯柴之后,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猩红火光舔舐着姜花身体,将龙誉脸映得通红。
“阿妹,我觉得你还是没心没肺笑着时候比较有趣。”烛渊慢慢走到龙誉身旁,看着她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伤心而微肿眼睛,语气凉淡,倒是没有了平日里打趣味道,“护犊母牛死了犊子,安静得很不正常呢。”
“我倒是想没心没肺地活着,那样活着才不知道什么叫伤心,只是我心就稳稳地住我胸口下,无法体会什么叫没心没肺。”龙誉嘴唇有些干裂,声音有些沙哑,两眼一直盯着面前火堆,说得凉淡,“倒是阿哥好像才是真正没心没肺。”
“呵呵,有没有肺我不知道,不过倒正如阿妹所说,我没有心。”烛渊不怒反笑,笑容很轻,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即便这里还会跳动,于我来说,确不能再称之为心。”
“那么阿哥是早就知道姜花要寻短见了?”龙誉慢慢侧过头,看向身边烛渊,眼神平静却冰冷,盯着他染着火光眼眸,似乎要从他眼眸看到他心底,看他究竟是否还有心。
她该注意到,姜花一直将发钗插头上,她帮姜花洗完身子之后,姜花头上再无发钗,当是被她握了手心里,她早就做好了要死准备。
她该明白,姜花搂着她用全力大哭,是向她做后告别,是向这人世做后留恋,她之所以要等到回到苗疆,她之所以要等洗净身子,是因为她要死这片土地,是因为她想将自己洗干净再离开。
她该发现,姜花蜷缩火堆旁时候,根本没有睡着,她是用这个办法支开她,她怕她会阻止她去见她爱阿爹和清河阿哥。
可是,她什么也没察觉,好可笑,她明明答应过姜花阿爹……
“是,我早就发现了。”烛渊回答得不假思索,他看到一路呆滞没有任何反应姜花取下头上发钗轻轻抚摸时,他就知道,她不会活过今夜。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枯柴,烈火,使得一把烈火也龙誉心底熊熊燃烧,蔓上眼眸,紧紧盯着烛渊,垂身侧双手慢慢紧握成拳,以致尖利指甲全全扎入了手心之中,“你树上看清了姜花一举一动,是不是?”
龙誉将下唇咬得沁血,双肩有些颤抖,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咆哮出声,将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你为何不阻止她!?”
“因为,我不想。”烛渊轻轻笑了,抛出一个让龙誉无法接受答案,那笑容冷得可怕,就连身旁那烈烈燃烧大火都不能将这可怕冰冷融化一分,“阿妹凭什么认为我要告诉你?阿妹又凭什么要我出手阻止?”
烛渊说着,往龙誉走近了一分,火光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然而另一半边脸却冷如鬼魅,“她之所以死,全都是因为阿妹自己事先没有察觉,她是死是活,从来都与我无关。”
“我既然没有心,那么,阿妹不要奢望我会有如你一般救赎之心,我眼里,她死,连微不足道都算不上。”烛渊抬手拂开了龙誉脸颊边一缕长发,轻轻吐气,“可是对于阿妹则不同,她死,会让阿妹彻彻底底地明白什么叫做仇恨。”
“我说过,我找来阿妹,是用来和我一起背负,若是阿妹不知道什么叫做仇恨,又怎么能与我一起背负呢?不背负,又怎么能迅速成长?”烛渊替龙誉拂开发丝之后,又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不过这个阿妹早已抱定了要死决心,阿妹即便察觉到她内心,也同样阻止不了她。”
灼热火光让龙誉脸变得滚烫,也燃烧着她心底仇恨,可她却渐渐松开了紧握成拳双手。
他说得对,人是她要救,他确确没有任何理由要帮她,她没有察觉出姜花必死决心,是她愚蠢,是她错,谁也怨怪不得。
也正如他所说,姜花早已抱了要死决心,就算她把她强留这世上,也不过留住一尊傀儡而已,那个天真烂漫姜花,已经死了。
那么,就让她与她爱阿爹还有清河阿哥一齐大火中沉睡吧,她所能为他们做,目前只能是这些了……
“阿妹心中如此痛恨,临渊城时候还是网开一面,还是心软了。”烛渊收回了自己手,盯着龙誉此刻静如死水眼眸,不紧不慢道,“其实阿妹有是法子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可是后你却让他解脱了,阿妹心,还是不够狠。”
“因为我还不想变得和你一样,有心,等于没有心。”龙誉忽然冷冷一笑,“那日第二层试炼时与我交手四个男人是中原人,你将他们尸体扔到了临渊城,所以羽鹰帮愤怒了,才会杀到苗疆,树顶村才会招致这样惨烈灾祸。”
“阿妹此刻倒是都明白了。”烛渊微微一笑,“不过我让人将那四只宠物尸体扔到临渊城目,并不是如此,我想见到,不是三两个杂碎。”
只是不知道中途掺进了什么,才使得树顶村落一夕之间被屠烧。
想到此,烛渊笑意冷了一分。
“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龙誉将眼神移回到姜花身上,只见可人姜花大火渐渐变为枯骨,龙誉声音由冰冷转为悲凉,“因为你始终是位于苗疆立场上,你没有救赎之心,但是你会与中原为敌,单就如此,我不会恨你。”
我恨,不过是我自己而已,恨我弱小,此时此刻,我才肯彻底承认自己是弱小,单单凭我自己,根本谁也救不了。
“呵呵……那么阿妹接下来想做什么呢?还要再继续和我玩游戏么?”像是猜透了龙誉心底想法,烛渊忽然挑起玩味口吻,“若是阿妹还想要玩,我可以再给阿妹一次机会。”
“不必了,我跟你回圣山,我输得心服口服。”她要忍,她要等,苗疆与中原之间恩怨仇恨不会就此终结,苗疆苦难仍会继续,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一切!
“啧啧啧,阿妹这般说,倒是让我有些受不起了。”烛渊轻笑出声,“然后呢,阿妹跟我回圣山之后,要做什么呢?”
“当教主。”只有她终坐上教主之位,才能真正证明她已经变得强大。
本以为烛渊会嗤笑她,可她没想到烛渊仍旧是淡淡笑着,道一句,“好,我等着你成为我五毒圣教第二十任教主。”
烛渊说完,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龙誉依旧看着眼前不息火,陷入了久久沉默。
烛渊回到了自己之前一直蹲坐树上,择一个舒适姿势,不管龙誉是否回来,也不管树下姑娘们如何,径自睡去了。
翌日天明。
烛渊睁开眼便看到层层叠叠树叶与叶隙间光亮,还有一张状似没心没肺笑脸。
“好阿哥可还真是好眠,这种随时都会跌下去树杈上居然也能睡得着。”龙誉此刻正蹲旁边另一根树杈上,双手托着腮看着烛渊,手上还拿着一小节嫩绿树叶,嫩黄树叶贴她脸颊上,配着那透过叶隙投照她脸上光斑,使她嘴角弧度有一种异样漂亮,乌黑莹亮眸子里有盈盈笑意。
“阿妹真是变得,昨夜到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阿妹马上就能笑靥如花。”烛渊浅笑,他不是没有看出她微肿眼眶和泛着浅浅乌青下眼睑,“莫不是阿妹就这么蹲着看了我一夜?”
“阿哥不是说我没心没肺地笑着比较漂亮吗?我想了一夜,也这么觉得。”龙誉笑着转了转手中叶子,嫩嫩叶尖刷到她长长睫毛上,那微微波动节奏使得她长长翘翘睫毛看起来很是可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烛渊,“日子还是要过,过去便过去了,我记得就行,怎么,阿哥是见不得我笑吗?是想看着我日后都活伤心中吗?”
烛渊看着龙誉那长长睫毛瞳孔上留下剪影,动了动身子,坐起身,将左脚撑到了龙誉所树杈上,与她面对面坐着,笑意深了一些,“阿妹果然与众不同,便是那糟得透顶心情也能一夜之间拾掇得这么好,真是让我怀疑昨夜那个护犊伤心母牛是一场错觉。”
龙誉又将手中树叶转了转,而后将右手从自己腮下移开,将手肘搭到了烛渊弓自己身旁右膝上,将身子向烛渊轻凑一分,眨了眨眼,“阿哥心底有那么深那么重仇恨,如今不也每日过得好好吗,若要说与众不同,只怕阿哥比我还要与众不同。”
“呵呵,阿妹说得有理。”烛渊看着龙誉眼神忽然变得深沉,始终未怒,笑得无谓,“阿妹现这模样才是我想要见到,哭哭啼啼不说不笑不叫不闹什么,确不适合阿妹。”
烛渊说完,似是认认真真地将龙誉打量了一遍,突然很严肃道:“若是阿妹不会再笑话,我会打得阿妹再向寻日里那么笑为止。”
“……”龙誉将自己搭烛渊膝上手给收了回来,不咸不淡道,“阿哥既然醒了,那我们就走吧。”
六年前血仇烙刻心中,那年她十四岁,那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哭过之后,她忍着恨,依旧笑着活过每一天,因为她还没有报这大仇能力,她只能将仇恨掩藏,等,忍,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昨夜她想了一夜,仇恨她必然要背负,她需要力量,没有人能救赎她,她只能自我救赎,她要练就自己,她突然间想要如他一般,将所有仇恨都掩藏没心没肺笑颜之下。
龙誉说完,从树上跳到了地上,只见那些姑娘们早已醒来,此刻站一起,均是一副准备出发模样,烛渊仍旧只是坐树上看,未有要与她们一同离开打算。
“好阿哥,你怎么还不下来?”龙誉看到烛渊还树上,不由蹙起了眉。
“阿妹这准备是去哪儿?”烛渊支手撑额,歪头问道。
“自然是送阿妹们去安身之处。”
“阿妹找着她们栖身之处了?”
“没有。”
“没有?”烛渊微微挑眉,“那阿妹自己带着你这些妹子们慢慢去找吧,苗疆村寨多是,阿妹只管去便是,我就不同你去找了,我一双老腿累,而且做这种事情,有失身份。”
“……”将昨日阴暗心彻彻底底收整干净龙誉此刻又开始觉得这个白面小男人说出话真没一句是好听,有失身份?她就没觉得他做过哪件事是不失身份,冷哼一声,领着姑娘们往苗疆地界里处走去,“树顶村落自然是回不去了,阿妹们既然活下来了,就替村子里人好好活下去,莫要做傻事,日子还长得很,会有真心疼爱你们人出现,你们回到苗疆来了,不用再害怕了,我会带着你们找到收留你们村子,你们只管放心。”
龙誉一番话让姑娘们又是哭了起来,龙誉少不得又是安慰她们一番,轻轻拍着一个姑娘背,继续宽慰道:“我阿娘知道比我多,我这便带着你们一起去找我阿娘,我阿娘应当认识其他村子人。”
“朵西姑娘阿妹离开苗疆那天就被布诺接回圣山了。”龙誉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烛渊淡淡声音便她们身后响起。
龙誉蹙眉,本以为他找不到阿娘,但她似乎真真是低估了他能力了,当下便不再问什么,只是想着见到阿娘时要怎么跟阿娘说她输了,再也不能带她离开圣山了。
如此想着,龙誉心里又开始烦躁,回过头瞪了正走她们之后烛渊一眼,语气不善道:“好阿哥不是不打算与我们一起走吗?”
“当然是怕阿妹再逃了,虽然不管阿妹逃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不过我这双腿不好,没那么多气力老追着阿妹跑。”烛渊左手里捏着一小节树叶把玩着,好像正是龙誉方才拿手里那一节,而他右手里,居然拉着缰绳,缰绳另一端自然是那两匹马。
“阿哥心里想只怕和嘴上说不是一回事。”龙誉看着烛渊手里那一小节树叶,眼里满是不信味道,她既然心甘情愿再次到圣山去,就不会再逃,还有,他此刻拉着两匹马,真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啧啧,阿妹今日脑子倒是够用。”烛渊转动着手中树叶,眼神停了龙誉面上,“我日子并非长得很,倒也想有个真心疼爱我人出现。”
龙誉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烛渊会说出这样话,拧着眉,定定看了他片刻,扭头,继续往前走。
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那个白面小男人眼里看到了一丝哀凉。
是错觉吧,他眼底怎么可能会有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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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笔下男强女强不是全能十全十美,有缺点有弱点,才是有血有肉一个人,故事才会有发展有后续~下几章写些欢乐温馨,这么暗黑血腥下去,姑娘们都要弃大叔而去了~
065、所谓的日久生情
烛渊自然是不担忧龙誉会逃,眸子里笑意消退之时,拉着两匹马龙誉身后消失了。
龙誉回过头时,身后早已没有了烛渊身影,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他刚才眼神。
想来他是知道她一定会自己到圣山去,便先行走了,也好,他不,这些姑娘们好似松了一口大气,让龙誉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是一个脸上时刻挂着笑意漂亮男人,但是那些刚从危险中逃离姑娘一致认为这个阿哥非同寻常,虽然漂亮,却让人觉得害怕,不知龙阿姐是怎么认识这样人。
龙誉一路上有意无意宽慰中,姑娘们渐渐有了些笑声,有甚至问龙誉是怎么认识那个漂亮阿哥,龙誉总不能说她是吃了他瘪才会认识他,于是便开始胡天胡地地扯了起来,龙誉见姑娘们笑了,眼里才真正地盈上了笑意。
而烛渊这一处。
烛渊因为牵着两匹马,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才从苗疆南边幽潭草泽回到了苗疆西边圣山,他堪堪踏入圣山地界,便有教徒匆匆上山通知曳苍与布诺去了,没过多久,便见曳苍与布诺向烛渊迎了来。
曳苍本是一脸带笑,可是看到烛渊牵身后两匹马时,脸上笑容便不见了,来到烛渊跟前时候,开口就是一句让树上暗哨险些栽下来话,“大人,我给你备驴呢?”
“下山时候,觉得丢人,扔了。”烛渊看着曳苍一脸苦色,诚实淡然道,“不过驴扔了,我给你牵回了匹马。”
“……”曳苍脸色苦了,“大人,小戳儿我养了七年,可听话了,拉磨拉得可卖力了,大家伙都喜欢它。”
“又不是养了十年。”烛渊淡淡看了曳苍一眼,将一根缰绳交到了他手里,然后郑重道,“这马给你,我大老远地从幽潭草泽牵回来给你。”
“……”曳苍看着颜色枣红膘马,眼神很是嫌弃,“大人,马拉磨不比驴卖力,马娇生惯养。”
枣色膘马很无辜。
“大人,属下也有问题。”曳苍抱怨完,布诺也开口了。
可是烛渊没有等布诺开口,便将手里另一根缰绳交到了他手里,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味道:“这马给你,我大老远地从幽潭草泽牵回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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