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蝉蝉才掐完龙誉,便注意到了一直站龙誉身后不远处,怀里抱着一只黑布包裹黑泥,一时怔愣住,紧紧抓住了龙誉手,动了动唇,有些不可置信道:“黑……泥?”
黑泥早就注意到了林蝉蝉,一身苗人打扮变得愈加美丽动人林蝉蝉,抱着尸骨坛手紧了紧,一时什么都忘了,只定定怔怔地盯着林蝉蝉,此刻看到林蝉蝉正向他看来,乌灵灵大眼睛仿佛闪耀墨色苍穹中星星,让他心不禁猛然一跳,听到她叫他,不仅不敢再看她,反而飞地低下了头。
“黑泥!?你怎么也到苗疆来了!?”林蝉蝉松开了龙誉手,冲到黑泥面前,紧张问道,“我大伯呢!?你不是一直都照顾着我大伯吗!?没有你大伯身边,他怎么照顾得了自己!?你回去,回去!”
林蝉蝉说到后,声音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你回去啊!”
黑泥紧紧抿着唇,有些不敢看眼前林蝉蝉,可终要是心一横,抬头,将手中包裹着黑布尸骨坛往她怀里一递。
林蝉蝉怔了怔,没有接手,反而往后倒退了两步,盯着黑泥手中黑布包裹轻轻摇着头。
龙誉走到自己骑回来马匹旁,解下了拴马背上一只长形包袱,再走回林蝉蝉面前,她面前打开了包袱,将卷裹包袱中一轴画卷取出,轻轻递到了林蝉蝉眼前。
黑泥将尸骨坛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静默一旁,低垂着头不忍看林蝉蝉看到龙誉手中画轴时怔愣又悲伤神情。
林蝉蝉伸出颤抖双手,先是轻轻碰了碰龙誉手中画轴,才双手将其捧掌心之中,而后慢慢打开……
林蝉蝉看到画中内容之时,双手猛烈颤抖着,连带着她手中画卷也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画中,是佑纳,是林龙挂书房里视如珍宝画卷。
龙誉看到画中佑纳时,一瞬间也微微怔住了。
林蝉蝉双肩猛烈颤抖着,龙誉心中轻叹一口气,将手轻搭她肩上,林蝉蝉顿时转身紧紧搂住了龙誉,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撕心裂肺。
布防教徒们听到林蝉蝉震天动地哭声时均抬头望了她一眼,而后又平静地低头继续装弓搭砦。
天下令人不堪接受令人伤心欲绝事情太多太多,没人会家国面临着巨大灾难之时再去关心他人悲伤,一旦家国被毁,这世上绝不会有人为他们悲伤。
他们不要谁人为他们悲伤,他们只要家国安康。
两日后,苗疆与中原交界,无论北边城防还是东边幽潭草泽,皆是猩红绵延。
半个月之时,王都得到捷报,道是躲入深山苗民皆出来,已拿起武器往需要他们地方奔走,苗王赤索里王都祭坛祷天告地,祈祷却不是城防牢固军兵平安,而是宣告王室恩德以及大义,表苗人守护苗疆守护王都天经地义,独空平静地操持一切,族老臣员们却惴惴不安,深觉苗王苗疆危难之时祷告这些大为不妥,却人人想要自保无人敢于觐见。
一个月之时,边防传来危报,道是苗军伤亡惨重,赤索里听到后第一反应即是问那么唐军如何,来人道唐军亦是伤亡惨重,赤索里旋即哈哈大笑,下令继续征兆兵力,若是兵力再不足,便征些健壮妇人上阵,至于那些伤亡之士,他当下抛诸脑后,只含笑自信地等待着唐军攻不进苗疆自己撤退好消息。
沉浸自我幻想中赤索里没有注意到来人退下之时眼里一身而过怨恨以及狠毒。
两个半月之时,始终攻不破苗疆防线且死伤了将近四万人唐军宣布撤军,两个多月来一直坐王都里不曾踏足防线战阵一步赤索里哈哈大笑,当下即奖赏那些陪同他一齐王都等待着前线消息族老臣员,对于那披血战阵将领们只是稍加奖励,官提一级,对那些有功战死或不战死将士们则是不闻不问,得到捷报当日则又是祭坛感天又谢地,随后大摆筵席,让族老臣员以及几位真正有功之士与自己欢庆天地之大恩,昏聩程度已达到令人发指地步。
然没了生命之危与家族之危族老臣员们也不去乎他们如今安平与惬意是何人之功,只情地与赤索里欢庆,唯有几位有功将士面上僵硬地笑着,一双捧盛酒陶碗粗糙大手几乎将陶碗捏碎,所有人都欢乐着,无一人注意那几位有功之士何时离开了筵席。
就筵席欢乐达到高氵朝时,大殿外传来了惊天动地喊杀声,有守卫连滚带爬地冲到赤索里面前,因惊恐而变得有些口齿不清,赤索里一怒之下一脚踹到了他胸口,令守卫蜷缩地一时之间起不了身说不出话。
而后,不知何人喊了一句,百姓反了!举着武器要杀我王与我等族老大臣!
一语惊起无数惊恐与慌乱,不管这一句话是真是假,总之筵席停了,众臣乱了,赤索里震惊,不可置信,拨开挡面前乱作一团众臣,冲到殿门,当他自己看到殿外黑压压百姓以及他们头顶白晃晃长刀正向大殿冲来,还有听到他们口中高喊“苗王出来!”之时,他惊怕得跌坐地,高呼着护驾,然而乱作一团无知众臣无一人理他,甚至险些一脚踩他身上,好突然出现独空将他拉了起来,否则他就要死众臣乱脚之下。
而非但众臣没有谁人理会他,便是那殿中侍者还有殿外守卫,明明听到他惊呼,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好似一尊尊偶人,令赤索里背上汗毛直竖起,仍是寒风料峭春天冷汗涔涔。
“大巫师!”见到独空,赤索里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了独空手臂,脸上了前所未有恐慌。
“我王勿慌,独空正是来救我王。”独空面色淡淡地应道,将赤索里从地上扶了起来,众臣看到突然出现大殿一脸淡然独空,一瞬间竟全全静了下来,将自身性命安危全部系了独空身上,“大巫师,大巫师,救救我等!”
外面那些人,连王上都不放眼里,不会将他们命放他们眼里,他们如此这般气势汹汹,难保不会将手中长刀劈到他们身上。
“诸位勿慌,请随独空走就好。”独空依旧面容淡淡,只是高度惊慌中众人没有瞧见他眼底深深不屑、鄙夷以及嘲讽。
独空说着,扶着赤索里就要往大殿偏门走,耳听殿外百姓汹汹大喊声马上就要到达大殿,赤索里却猛然停下了脚步,极度不安地看向独空,“大巫师,我就这么逃了,岂不是有失苗王威严!?”
“王上,当此之时,您觉得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独空第一次赤索里面前没有掩饰自己鄙夷与嘲讽,“若是王上不想离开,那独空便先带着众位大人离开,王上自行保重。”
“大巫师——”赤索里又连忙抓住了独空手臂,心一横,决意道,“好,我暂且离开,不过可否请大巫师告诉我,我何时才能回到王都来?”
独空轻轻一笑,眼里鄙夷甚,偏生赤索里未有看出。
“王上这个问题答案,稍后有比独空能卜得一手准卦高人为王上解答,届时王上有何疑问皆可问他。”
赤索里还想再问什么,身后众臣已经将心提到嗓子眼催着走,赤索里也生怕自己被那些狂暴苗民给劈了,毕竟他们是冲着他来,虽然他还未知道是何事使得他们这么冲进王都来,可现下还是听独空话先走为好。
当苗民举着长刀冲进大殿里来之时,早已没了赤索里以及众臣身影。
大殿里片刻沉浸之后是粗重喘息声,而后不知是谁先爆吼出一句,“我们不过是来向苗王讨个公道,如今他却逃了!证明他心中真有愧于我们那些死去家人弟兄!这样孬种,不配做我们王!”
“对!他不配做我们王!”
“他不仅不配做我们王,他是该杀!该杀!该杀——!”不知是谁人凄厉地又喊了一句,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是他害死了我们弟兄!要他偿命!要他偿命!”
“对!他该杀!他该为我们死去弟兄偿命!”
“偿命!偿命!”
一瞬间,怨恨且愤怒高呼声震耳欲聋,几乎将大殿房顶震塌,已经往安全地方跑赤索里听到身后大殿里传来动静,因着已跑远,对于苗民怨恨高呼听得不甚清晰,却还是莫名心惊,众臣拥护中跟着独空逃命去了。
当一直养尊处优赤索里跑得再也跑不动时候,他索性不跑了,找了一块大石,顾不得冰冷便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巫师,我跑不动了,不跑了。”赤索里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气喘吁吁道。
赤索里停,跟他身旁众臣也停,皆是气喘吁吁瘫坐地,似乎再多一步也跑不去了,跑前边独空便也停了下来,喘气也已经有些粗重,眼神有些冰冷地看着东倒西歪了一片众人,再看向赤索里,好意提醒道:“此处离王都还近很,王上此就停下歇息,不怕那些人一会就追上来吗?”
“追上来又如何?我是苗王,他们能耐我何?刚刚我就不该听你话逃出来,像什么话!?”赤索里跑累了,不由大发雷霆,“况且大巫师不是为我卜算过,说我长命百岁!?我如今才是五十五岁,就算他们真追上来,自有这些人保护我。”
独空听闻赤索里一席话,沉默,众臣则是一脸不安。
众人态度惹得赤索里怒了,一把揪住了离他近一位臣员衣襟,怒问道:“你,是不是危难之时会拿命来保护我!?”
只是赤索里还未等到臣员答案,便听到了独空嗤之以鼻轻笑声,令他有些不可置信,“大巫师,你笑什么!?”
“笑王上无知,笑王上时至今日此刻,还太把自己当回事。”独空鄙夷地嘲讽,眼里淡然慢慢被冰冷所取代。
赤索里从未见过一直对他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独空有过如此态度,一时震惊得无法回过神来,“大巫师,你——”
然而独空却弯着嘴角看向了他们来时方向,冷冷一笑,“王上不是想要知道您何时能再回到王都吗,您要答案来了。”
与此同时,一声撕心裂肺惊恐叫声响起,伴随着映入眼帘是离他们远处一名臣员圆睁着双眼,脖子上自右耳向左耳剌开一道弯弯口子,血正如瀑布一般哗哗而下,他便这么瞪着眼张着嘴低着头看着自己脖子上血口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继而砰然倒地。
惊叫,是他身旁人。
一个面无表情尸人,就站倒地那个臣员面前,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短刀。
原本瘫软地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众人顿时如惊起鸟兽,自地上弹起身就要逃,然而人人皆是堪堪站起身,脖子上便有冰冷之意覆上,有些吓得身体如同筛糠,有竟是吓得湿了裤裆,不知何时,数十尸人皆站到了他们身后,以手中短刀抵了他们喉间。
不待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尸人手中短刀同时划开了他们咽喉,顿时人人脖子鲜血如瀑。
赤索里已惊恐万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要起身逃离这个危险诡异地方,然而双腿竟因过于惊恐而颤抖虚软得无力站起,只能瞪着眼睁睁地看着素日里得他心众臣一时间惊恐万状地齐齐倒下。
“这样只会祸害苗疆孬种,不留也罢,我不过是替苗疆美好将来处理掉一些无用且还只知祸害无用之人而已,苗王可觉得有违天理?”倒下众臣尸体两相铺成一条窄窄小道,由他们逃来时方向通到赤索里面前,就尸体铺成小道顶端,一道清清冷冷声音伴随着浅笑声响起。
浅淡笑声,悠悠回荡,令赤索里莫名心惊,将眼睛睁至大,不可置信且惊恐万状地看着出现自己对面稍远处男人。
男人嘴角扬着淡淡笑容,模样仅有二十一二年纪,肩上披着白毛大氅,大氅曳地,左眼被垂眼前发丝遮挡着,唯露出一只深黑右眼,幽深深冷冰冰似寒潭,此刻正沿着他所欣赏臣员尸体蜿蜒成窄窄血色小道轻步朝他走来,仿佛从地狱走来索命修罗,随着他每往自己靠近一步,赤索里心中恐惧就多一分,甚或觉得死亡向他靠近一分,令他颤抖着双唇蹦出微弱得几不可闻“护驾”两字,却惹得男人一声冷笑。
“王上不是想卜卦么?不是想知道自己何时能再回到王都大殿继续当你被别人捧着苗王么?我就是来为王上卜卦,王上叫什么护驾呢?”男子赤索里面前三步开外地方站定,以一副居高临下姿态看着瘫软大石上赤索里,嘴角高扬。
赤索里心中恐惧难以言喻,心跳得几乎窒息,盯着面前男人,紧张害怕地张嘴,“你,是谁!?”
他是谁!?给他带来不仅是死亡感觉,有一种似曾见过又或者似曾相识感觉,是谁,究竟是谁!?
“呵呵,王上不认识我么?我虽然没见过王上,可我却将王上识得印到了骨头里。”男子冷冷轻轻一笑,往赤索里走近一步,“王上再认真看看我这张脸,你当真不认识么?”
赤索里紧着害怕得欲跳出嗓子眼心,定定盯着男子脸。
“若是王上还不认识我这张脸,那王上应该会认识它。”男子轻笑说着,抬手,撩开了遮挡自己左眼前发丝。
赤索里看到男子左眼时,瘫软身子贴着大石瞬间滑到地上。
只因,那只左眼,是如血如火一般仿佛要吞噬一切颜色!
是他!?
他……竟然还活着!?
153、故事,还想要往下听吗?
赤索里看着烛渊如血半殷红左眼,心中震惊与惊恐齐齐袭来。
他没死!?他还活着!?
不,这绝不可能!当年是他亲手——
可若不是他,这全天之下,还有谁人会有这样如血一般不祥左眼!?
“王上是不是想,我不是死了么?不可能还活着,我猜得对不对?”烛渊说着,浅笑着将遮挡左眼前发丝别到耳后,“也是,三十九年前,是你亲手将我扔下了山崖,亲眼看着我掉入崖底,我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谁叫我不仅不祥,还命中带煞,连阎王都不愿收我,我就这么挂树枝上,活了下来,怎么样,王上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烛渊微微垂眸,俯视着瘫软地赤索里,上扬嘴角冷意森森,“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这么些年我就想,我当时怎么没被你一摔就摔死呢?是你下手不够狠还是什么呢?”
“可不管你下手是够狠还是不够狠,你想杀我先,那么我必定会回来向你索命了,我便这里明确地告诉王上,你命将绝于此,王都,你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赤索里惊恐到了极点,“你想要杀了我?”
“杀你?王上是否太看得起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烛渊嗤笑一声,“杀你,只会脏了我手,而且也不必我亲自动手,想杀你人,多得数不清,我说得对么,大巫师?”
烛渊含笑看向冷沉着脸站赤索里身后独空,赤索里身子猛地一抖,大巫师也想杀他!?不可能!绝不可能!
独空没有回答烛渊话,烛渊又接着不疾不徐地看向赤索里道:“其实二十年前我就可以杀了你,知道我为何要多等二十年么?”
“我想以王上这颗无知脑子,是绝对想不到,我之所以等这二十年,只为了看你被众叛亲离被整个苗疆所唾弃被人人喊杀下场,让你亲眼看一看你究竟配不配做苗王。”烛渊声音比春日料峭寒风还要冷,“不过若是大巫师想要手刃你,我想还是你好下场了,如何,大巫师,你是想看他如何下场呢?”
“我喜欢大祭司所说那般下场,杀他,只会脏了我们手而已。”独空站赤索里身后冷冷嗤笑,一改寻日里淡然与温和,“这等只知将苗疆推入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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