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没传你什么,你只是凭你的聪明在我教老大,老二时站在旁边强记了几招几式,那没有用,那几招几式难抵老大、老二一个指头,想想我现在很懊恨,我该把教给老大、老二的全传给你……”
年轻人道:“老爷子,我并不想学武,我的意思,是说我根本算不得会武,也不敢出远门儿,你应该让大哥、二哥……”
谭老爷子勉强一笑,摇头说道:老三,我要能找他两个,我就不会找你了,老大过于粗暴,老二过于轻浮,他俩个都不是材料,也不是可以信托的人,只有你……“一摇头,接着道:”我该把给他两个的全给你,我该把给他两个的全给你,要是我把他两个的全给了你,如今我就用不着急,用不着急了……“
年轻人双眉一扬,道:“老爷子……”
谭老爷子忽一凝神道:“待会儿再说,有人来了。”
他话声方落,一阵雄健步履声从画廊上传了过来。
年轻人道:“是大哥。”
谭老爷子一点头道:“我知道,有话待会儿再说。”
说话间步履声已近,在书房前停住,紧接着一个低沉话声在书房门外响着:“老爷子,阿威告进。”
谭老爷子回过头去喝了一声:“进来。”
书房门开了,一个廿多岁的魁伟黑衣大汉走了进来,这大汉好懔人的像貌,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脸的络腮胡,很是威武,他进门先向着谭老爷子一躬身:“老爷子。”
谭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有事儿么?”
黑衣虬髯大汉搓搓手,如炬目光转向年轻人:“找老三。”
年轻人站了起来道:“大哥找我。”
黑衣虬髯大汉眯眼一笑道:“不是我,我只是个跑腿送信儿的,是隔壁儿那位……”抬手向外扬了扬。
年轻人脸一红,轻轻地“哦”了一声。
谭老爷子道:“老三,妞儿?”
黑衣虬髯大汉一咧嘴道:“您说对了,就是那位最标致的井三姑娘,您未来的三媳妇。”
年轻人脸更红了。
谭老爷子轻叱说道:“别胡说,要让人听了去……”
黑衣虬髯大汉笑道:“人家都不怕,您又怕什么?”
谭老爷子瞪了黑衣虬髯大汉一眼。转过脸,对年轻人道:“去一趟吧,看看有什么事儿。”
年轻人红着脸道:“老爷子,我……”
谭老爷子道:“别让人家久等,快去吧。”
年轻人应了一声,施了一礼,低着头走了出去。
黑衣虬髯大汉冲着谭老爷子一欠身道:“老爷子,我也走了。”没等谭老爷子说话,转身就要跟出去。
只听谭老爷子说道:“老大,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黑衣虬髯大汉有点不愿意,可是他不敢不答应,随即停了下来。
谭老爷子背着手走了两步,然后神情凝重地抬眼说道:“老大,你知道这今儿个是六月廿了。”
黑衣虬髯大汉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明天就是五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谭老爷子点头说道:“不错,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老三跟我没关系,犯不着陪着我渡这一劫,所以我打算明天一早把他支使出去……”
黑衣虬髯大汉一怔道:“怎么,您打算……”
谭老爷子道:“怎的,不该么?”
黑衣虬髯大汉道:“我没说不该,只是他愿意……”
谭老爷子道:“他还不知道,我没对他说,我只说让他出一趟远门儿,我不愿让他知道得太多,也不愿意他卷进这个圈子,这样好,假如我能渡过这一劫,他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什么两样,要是我渡不过这一劫,至少他不会碰上凶险,也不会见着什么血腥场面,我要不这么做,我对不起他的亲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亲人是谁,可是毕竟是我捡着了他,那跟人家把孩子托付给我没什么两样。”
黑衣虬髯大汉浓眉轩动,道:“也好,他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谭老爷子摇头说道:“纵然他能帮我个大忙,我也不打算把他留在家里,你两个也一样,都不是我的亲儿子,可是关系要比他亲一些,所以去留任你两个,我不勉强。”
黑衣虬髯大汉浓眉一轩道:“您这是什么话,您就是杀了我两个,我两个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离开您。”
谭老爷子勉强笑笑,微一点头道:“那就好,你两个既愿意留下就留下吧,你两个多少可以帮我一点忙。”
黑衣虬髯大汉道:“老爷子,那东西……”
谭老爷子两眼微睁,精光外透,在这一刹那间,他那股子威,比黑衣虬髯大汉还要慑人。
“当年我对着关老爷神像立过誓,我就是死,也绝不让东西落入贼手。”
黑衣虬髯大汉不敢正视谭老爷子,把目光移开了些道:“您以为这是他们…
…“
谭老爷子道:“除了他们还有谁,还有谁要这东西!”
黑衣虬髯大汉还待再说,谭老爷子威态一敛,突然摇手说道:“别多说了,告诉老二准备准备去。”
黑衣虬髯大汉没再说话,答应一声,施礼出门而去。
黑衣虬髯大汉走了,谭老爷子缓步走到书桌前,伸手拿起抽屉里的那个革囊,老脸上掠起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
“谭家”跟“井家”后墙外,紧挨着“大明湖”,站在“谭家”和“井家”
的后墙外,“大明湖”和“历下亭”等胜景可以尽收眼底。
这时候,在谭、井两家的后踏外,“大明湖”边上,昏暗的月色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那年轻人,一个是身材娇小,眉目如画的绝色姑娘。
这位姑娘年可十八九,穿着一身翠绿色合身褂裤,一条大辫子拖在身后,长及那盈握的纤腰,十分动人。
这时候“井家”仍然很热闹,可是这碧波数顷的“大明湖”里已看不见一个游人,一艘游艇也没,只有那无边的风月跟迷濛的烟水。
“大明湖”里很静,这两个人之间比“大明湖”里还静,两个人并肩面对“大明湖”站着,没听见一个人说话。
良久,良久,那位绿衣姑娘身后的辫子突然动了一下,那是因为绿衣姑娘侧转螓首带动了它。
“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叫你来是叫你来当闷葫芦的么?”
年轻人搓搓手,赧然一笑道:“三姑娘忙完了?”
“谁说的。”绿衣姑娘美目一瞪道:“你没听见那能翻了天的阵阵嚷嚷么。”
年轻人窘笑着说道:“那……那三姑娘怎么得空出来?”
“谁知道!”绿衣姑娘道:“谁知道我是怎么得空出来的,谁又知道我为什么偷个空溜出来……”
年轻人没说话。
绿衣姑娘翻了他一眼又道:“我不告诉你么,我不适合这种场合,也永远习惯不了,我简直就讨厌,可是有什么法子,我娘的主意,老太太高兴这样,喜欢见贺客盈门,我这做小辈的能怎么样,只要得空就往外溜,躲得远一点儿了,眼不见心不烦,只出了那道墙心里就舒服,你不知道,那声音聒耳,那酒味儿能薰死人……”
年轻人笑笑道:“万一让老太太知道……”
绿衣姑娘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挨顿骂,只别让我待在那种场合里,打我一顿我都心甘情愿。”
年轻人笑了。
绿衣姑娘突然探手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道:“走,咱们离这儿远一点儿,找个听不见的地方去。”
姑娘那玉手滑腻如脂,柔若无骨,年轻人像触了电,身子一震刚要挣,绿衣姑娘的臂力似乎不小,已经把他的脚下拖动了,他忙道:“三姑娘,你请……”
绿衣姑娘回过头来嗔道:“怕什么,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家又怕什么,再说三更半夜地有谁看得见。”
年轻人没奈何,只得由姑娘拖着。
绿衣姑娘拖着年轻人一直到了“历下亭”旁方始停了步,松了手,她松了年轻人,举手理了理云鬓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眼望着“历下亭”道:“历下此亭古,济南名士多,哼,我家结交的人可不少,我没发现哪一个够得上称名士的……”
年轻人道:“这楹联何绍基集杜工部名句中的名士二字是指当时,并不是指现在……”
绿衣姑娘美目一翻道:“要你说,难道我还不知道这名士二字指的是当时,幸亏他指的不是如今,要是的话我非捣毁这对楹联不可……”
目光左右兰扫,最后落在身左一块大青石上,道:“来这儿坐坐。”拧身走过去坐了下去。
年轻人跟过去坐在地身边,却离得远远的。
绿衣姑娘往中间那空的一块看了看道:“是谁身上有毒,还是谁身上有刺儿呀?”
年轻人窘迫地笑了笑,挪身坐近了些。
绿衣姑娘娇靥上神情突然一黯,道:“现在你怕,等明儿个你想见我都见不着了。”
年轻人微愕说道:“怎么,三姑娘?”
绿衣姑娘沉默了一下,头一低,轻轻说道:“我家明天要搬了……”
年轻人呆了一呆,忙道:“怎么,三姑娘,你家要搬了……”
绿衣姑娘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要搬了,就是明儿个,这不正合了你的意,称了你的心么。”
年轻人道:“三姑娘怎么这么说……”
绿衣姑娘道:“我没说错,你不是怕见我,怕近我么?”
年轻人道:“三姑娘误会了,我何曾怕见三姑娘,又怎么会,三姑娘知我…
…“
绿衣姑娘倏然一笑,笑得很勉强,道:“好了,别说了,逗着你玩儿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么,我要是不知道你我就不会……”
娇靥猛地一红,改口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这段时间对我来说那是万金不换,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咱们还是好好儿说说正经的吧。”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道:“三姑娘家要搬到哪儿去?”
绿衣姑娘道:“京里,我爹生前在那儿买的房子。”
“怎么?”年轻人怔了一怔道:“老太爷已经去世了?”
绿衣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道:“好些年了……”
年轻人道:“那怪不得……”
绿衣姑娘道:“怪不得什么?”
年轻人道:“怪不得我一直没见过老太爷。”
绿衣姑娘道:“我爹在我家还没有搬到‘济南’来之前就过世了,他老人家跟我娘情爱甚笃,为免我娘触景伤情,观物思人,所以我家搬来了‘济南’……”
年轻人道:“那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为什么又要搬走?”
绿衣姑娘道:“不是搬走,应该说搬回去,这也是我娘的意思,人嘛,谁不思故土,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想家想得更厉害,她老人家曾是这么说,老了,还能在世上几年,落叶归根,说什么也得回家找块地儿去……”
年轻人道:“这么说三姑娘家是京里的人?”
绿衣姑娘点头说道:“是的,我姐妹三个也都是在京里生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颇有同感地道:“也是,人思故土,落叶归根,人谁能免……”
绿衣姑娘瞟了他一眼道:“这么说,你喜欢我搬走?”
年轻人道:“三姑娘刚才说的,这段时间万金不换。”
绿衣姑娘白了他一眼道:“六月里的债,你还得可真快啊,算我不是,行了么?”
年轻人道:“三姑娘,我也不是这意思……”
绿衣姑娘截口说道:“行了,别又在这上面耗工夫了,说真的,什么时候你能上京里找我去么?”
年轻人道:“三姑娘,只要有那么一天,只要我能,我一定去。”
绿衣姑娘讶疑地道:“只要有那么一天,只要你能,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淡淡地笑了笑道:“三姑娘知道,我是这么大从来就没走过一道远门儿,也没有机会让我出远门儿……”
绿衣姑娘道:“那怎么行,这么说你还不如我呢,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一个大男人家老窝在家里怎么行,总得出去闯练闯练,见见世面……”
年轻人苦笑说道:“三姑娘,我凭什么出去,是出去做生意还是出去闯江湖,做生意,我不会,我也不喜欢,闯江湖嘛,我又不会武,没本事……”
“这倒是实话。”绿衣姑娘点头说道:“也真可惜,你要是会武,我倒可以在京里给你找份差事,那样就不愁没机会出门,没机会闯练了。”
年轻人道:“可惜我不会……”
“这就怪了,”绿衣姑娘目光一凝,诧道:“你爹是个武林名宿,当年在江湖上名头那么大,怎么他的儿子竟不会武。”
年轻人淡然说道:“这也没什么,一方面他老人家不愿意我学武,不愿我到江湖上去混,另一方面我也不喜欢,他老人家常这么说,别学我,我闯了大半辈子江湖,到如今落得个什么……”
绿衣姑娘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一个大男人家总不能老窝在家里啊。”
年轻人道:“那总有别的路,别的机会呀,是么,三姑娘?”
“那当然。”绿衣姑娘道:“世上这么多出门的,咱们一天到晚都能看见,官道上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来来往往,数都数不清,并不一定个个会武,也不一定个个都是闯江湖的,只是你……我以为你是个很好的练武材料。”
“是么,三姑娘!”年轻人淡然一笑道:“可惜我会的抵不过我两位兄弟一个手指头,我自已也不喜欢。”
绿衣姑娘沉默了一下,忽然凝目问道:“你读过多少书!”
“没多少。”年轻人摇头说道:“都是老人家自己教的,作篇像样的文章都做不出来,永远不够格进考场。”
绿衣姑娘道:“当当文牍,你行么?”
年轻人道:“三姑娘的意思是……”
绿衣姑娘道:“武的不行,咱们可以找文的,凭我爹在世时候的关系,找份拿笔的差事应该不难。”
年轻人摇头说道:“三姑娘,我这个人从来不妄自菲薄,可是这件事我不敢点头。”
绿衣姑娘道:“怎么,也不行?”
年轻人道:“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少,除非那儿缺个吃闲饭的……”
绿衣姑娘眉皱一皱道:“那就难了……”
“本来嘛。”年轻人自嘲地突然说道:“人家又不养大爷,谁家会缺吃闲饭的,我除了能卖卖力气外,别的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
“卖力气?”绿衣姑娘一摇头道:“不行,就是你愿意我也不答应,那太委曲了你。”
年轻人道:“三姑娘这是损我。”
绿衣姑娘道:“我说的实话,对你,我只有心里的话,我什么时候又损过你来着。”
年轻人笑笑说道:“三姑娘……”
“对了。”绿衣姑娘突然轻叫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是井家的三姑娘,就跟我只知道你是谭家的三少爷一样,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年轻人道:“我常听见隔壁叫你妞儿……”
“呸!”绿衣姑娘脸一红道:“那是我的小名儿,不许你叫!”
年轻人道:“我只是告诉三姑娘……”
绿衣姑娘白了他一眼,叹道:“我知道,世上没你这么实心眼儿的人……”
一顿接道:“我单名一个兰字,三少爷,您呢。”
年轻人道:“我姓……我姓谭……”
他本来是想说姓李的,可是又怕这么一说一定会让人诧异,更难免要问东问西探求究竟,这究竟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只有改口说姓谭了。
绿衣姑娘井兰叹道:“我知道,谁还不知道你姓谭么,我是问你叫什么?”
年轻人赧然一笑道:“三姑娘,我叫谭秀。”
井兰深深一眼,“嗯”地一声,点头说道:“是很秀气,跟个大姑娘似的!”
年轻人谭秀脸一红道:“三姑娘怎么取笑起我来了。”
井兰美目一瞪道:“你就只会叫我三姑娘么?”
谭秀一怔道:“那我叫三姑娘什么……”
井兰道:“说你是实心眼儿就是实心眼儿,我没名儿么,没告诉你么。”
谭秀“哦”地一声道:“兰姑娘!”
井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