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燕豪点了点头,打从心里说道:“真美,银姑…
…“
银姑杏眼一睁,直楞楞地望着李燕豪道:“真的,李爷,在您眼里,我真美么?”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倏然一笑道:“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
银姑没哭,却笑了,笑得娇,笑得羞,还带着几分动人的媚意,叹道:“没想到您也这么坏……”
她扬手要打,可是手刚一出手地又收了回来,贝齿咬了咬下嘴唇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望着李燕豪道:“李爷,您有过女人么?”
“没有!”李燕豪摇头说道:“我哪儿来的那福气。”
“我不信!”银姑眨动了一下杏眼,道:“像你这么俊的人,又有一身这么好的本事,会没女人?”
李燕豪摇摇头笑道:“行了,银姑,你别损我了……”
“真的,李爷!”银姑道:“别的女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在我眼里你俊得可以,我要还是个姑娘家,非死心塌地的跟您不可。”
李燕豪道:“谢谢你,银姑,杜华还没有回来么?”
他有意顾左右而言他。
银姑脸色一寒,道:“提他干什么,扫兴。”
李燕豪笑笑改口说道:“时候差不多了,盖铁腿该快来了……”
只听一阵雄健步履声传了进来,有人进了棚子。
李燕豪笑道:“八成是曹操到了……”
一句话还没完,布帘儿一掀,盖铁腿探进了脑袋:“谁是曹操?”
银姑上前见了礼,轻轻地叫了盖铁腿一声。
李燕豪则笑着说道:“我跟姑娘刚提起盖大哥……”
盖铁腿笑道:“敢情说的是我,怎么样,收拾好了么?我不进去了,咱们这就走!”
李燕豪道:“恐怕等会儿,杜华出去了,还没回来。”
盖铁腿“哦”地一声,转望银姑道:“大嫂子,杜老哥哪儿去了?”
银姑当着盖铁腿不便寒脸,强笑说道:“谁知道他野到哪儿去了,明知道晚上有事儿,到现在还不回来!”
盖铁腿道:“杜老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银姑道:“出去有老半天了,也该回来了。”
盖铁腿道:“不要紧,开封城里丢不了他,咱们先走,到家后我马上派人找他去,不出半个时辰,准把他找回来交给大嫂子!”
李燕豪想说什么,银姑却先开了口:“那也好……”
转过头望了望李燕豪:“您看怎么样,李爷?”
她已经说了,那也好了,还问李燕豪,丈夫是她的,李燕豪又能怎么说,只得点了点头道:“也好,有盖大哥这个朋友,‘开封城’里就是掉根针怕也能找得回来。”
于是,三个人出了棚子,盖铁腿在前,李燕豪跟银姑走在后头,银姑挨李燕豪很近,让人一看准会误会他俩是小两口,其实也是,杜华跟银姑站在一块儿,尤其银姑现在像朵花儿似的,杜华哪儿配。
盖铁腿前头带路,在人丛里挤出了“大相国寺”前这片广场,三月天还不算热,连暖和怕都谈不上,银姑却挤得见了香汗,不住的闪人,不住的往李燕豪怀里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叫,娇得不得了。
出了“大相国寺”前这片广场,一辆单套马车停在路边儿上,车前站着两个英气勃勃,也都挺俊的年轻汉子,一见盖铁腿带着人来到,立即上前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父!”
盖铁腿往身后一指,道:“这就是你们的燕豪叔,上前见见!”
李燕豪一听这话急了,忙道:“盖大哥,你可别……”
一句话没完,那两个年轻汉子已跨步上前,深深一躬,齐齐叫了声:“燕豪叔!”
李燕豪拦不住话,可拦得住人,上前一手一个架住了两个年轻汉子,道:“不敢当,今后咱们是兄弟……”
“兄弟?”盖铁腿一旁说了话:“老弟,你这是折他们…
…“
李燕豪道:“盖大哥,我才多大,怎么敢当……”
“老弟,”盖铁腿一整脸色,正色说道:“江湖上重的是辈份,可不是年岁,辈份在那儿,就是白了胡子也得叫个年轻小伙子尊称一声!”
李燕豪还待再说,盖铁腿已然抬手指向银姑:“这位是杜大姑!”
两个年轻汉子转向银姑也照样施礼叫了一声,慌得银姑连忙还礼,羞得没处躲。
盖铁腿在一旁说,这是他两个不成材的徒弟,老四跟老五,老四叫雷青,老五叫楚玉,老大,老二,老三在家里候驾,没来,一辆车也坐不了那么多人。
该说的说完了,三个人上了车,雷青跟楚玉赶车,鞭子一挥,轮动蹄响,顺着鼓楼大街直往北驰去。
蹄声得得,轮声辘辘,这辆单套马车走大街,穿小胡同,没多大一会儿,停下了。
雷青跟楚玉掀开了车蓬,盖铁腿头一个下了马车,李燕豪跟在他后头,轮到姑娘,她硬怕离地高不敢跳,江湖里长大的卖解女子竟怕这个,谁信。
李燕豪不信,可是他没奈何,不得不伸个手握银姑的手,把她扶下来。
下了车看,马车停在一个不算大的宅院两扇大门门口,两扇大门挺宽,挺大,也挺气派,门口并肩站着三个人,一式黑色裤褂,扎裤腿,卷袖子,打扮俐落,也显得精神。
左边一个约摸卅多岁,中等身材,浓浓的眉,大大的眼,肩宽胸厚,挺结实挺壮,也很英武。
中间一个,年轻一两岁,高个子,瘦瘦的,长眉细目,透着一脸精明。
右边一个又白又胖,胖脸上永远堆着可亲的笑容,胖是胖,可没肚子。
这三个,冲着盖铁腿一躬身,恭恭敬敬一声:“师父!”
盖铁腿像点名似的,手指点着道:“老大,老二,老三,燕惕,安德恭,褚亮,上前见见,你们燕豪叔,杜大姑。”
躲是躲不掉,逃也逃不过,更推辞拒绝不得,见过礼后,盖铁腿马上吩咐老四雷青,老五楚玉出去找人去,雷青跟楚玉双双答应一声,连停都没停就走了。
师父是英雄,徒弟是好汉,李燕豪看得暗暗点头。
北方的大院子,四合院儿进了大门,盖铁腿让客直上堂屋,边走他边说道:“在‘开封’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落下,只落下这么一片产业,跟数不清的朋友。”
李燕豪笑着说道:“盖大哥还求什么?”
说得是,产业有了,朋友也有了,盖铁腿他求什么,江湖上混的有几个能像他这样的。
堂屋里坐定,老大燕惕忙别的去了,老二跟老三一个倒茶一个端,三杯既香又烫的茶放在了茶几上。
刚献上茶,帘子外头传进个脆生生的甜美话声:“客人都到齐了么?”
老三褚亮快一步掀起了帘子,打外头进来个姑娘,这位姑娘一进堂屋,满屋子灯光为之一黯,跟朵花儿似的,银姑马上被比了下去。
这位姑娘年岁跟银姑差不多,也许还比银姑小两岁,一身打扮,墨绿色的紧身小袄,墨绿色的八幅裙,一双墨绿色的绣花鞋衬饰二绝,小巧玲珑,瘦不盈握,醉人。
姑娘她有点瘦,但瘦不露骨,一颗乌云螓首梳得没一根跳丝儿,一排整齐的刘海儿护盖在那白皙娇嫩的香额上,瓜子脸上,一双弯而长的柳叶儿眉,一对黑白分明,水汪汪的杏眼,瑶鼻,檀口,还有两个小酒窝儿,美,明艳,还带着几分英气。
这是谁?
银姑瞧楞了,两眼之中还有惊讶,诧异外,还带着女人特有的妒忌。
李燕豪也有点错愕,但那只是一刹那间,他知书达礼,欠身站了起来。
“别跟她客气,老弟,”盖铁腿一抬手眼望着刚进来的大姑娘道:“涵英,这就是燕豪。”
大姑娘深梁一眼,上前浅浅一福:“盖涵英见过燕豪哥。”
盖涵英,也姓盖,不用说,这是——
李燕豪不敢正视那双目光,答了一礼,道:“不敢当,姑娘……”
“姑娘?”盖铁腿座上叫道:“叫她一声小妹。”
李燕豪有点窘,笑笑,没吭气。
大姑娘盖涵英瞟了盖铁腿一眼,道:“别强人所难,哥哥,燕豪哥的脸皮儿比我还嫩。”
李燕豪被她这一激,双眉一扬,要叫,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明白,还缺少点儿勇气。
盖涵英似乎看穿了他,微微一笑,转望银姑道:“这位想必就是杜嫂子……”
银姑如大梦初醒,猛可里站了起来:“不敢当,姑娘,我叫银姑!”
银姑本有着江湖女儿的那种不羁的豪情,可是面对着姑娘盖涵英,她却有点局促跟失措。
盖涵英美目一扫,目光从李燕豪脸上掠过,含笑说道:“燕豪哥跟杜嫂二位都请坐……”
目光最后落在盖铁腿脸上,道:“杜大哥怎么没来?”
“出去了。”盖铁腿道:“刚才我去的时候还没回来,我已经叫老四跟老五去找了!”
盖涵英道:“那就多等会儿吧……”
转望老三褚亮道:“老三,去跟你大哥说一声,酒菜待会儿再上,免得凉了!”
褚亮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欠个身出去了。
在盖铁腿的催促下,李燕豪跟银姑归了座,姑娘盖涵英则坐在盖铁腿身边的那张椅子上,也不知道李燕豪为什么,那么惹人注目,盖涵英的那双目光老在他脸上转,看得李燕豪好不自在。
突然盖涵英笑了,也开了口:“听说燕豪哥使得一手好剑…
…“
盖铁腿道:“何只是一手好剑!”
盖涵英瞟了他一眼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
李燕豪不自在地谦笑说道:“盖大哥的话还能信……”
盖涵英含笑说道:“他是我哥哥,我不信他的信谁的。”
盖铁腿拇指一挑,道:“好话!”
李燕豪道:“我那是蒙人唬人的玩艺儿……”
盖涵英道:“燕豪哥,我这个哥哥可是个会家!”
李燕豪道:“会家也有走眼的时候。”
盖涵英道:“燕豪哥要这么说,那只有试试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燕豪哥你说是不?”
这话听得李燕豪一怔,他好不懊悔,早知道盖涵英有这么一说,倒不如刚才承认了好。
盖铁腿笑了,一拍大腿,道:“对,待会儿试试,老弟露一手,我见过了,也让他们饱饱眼福,开开眼界!”
李燕豪道:“盖大哥这是跟着起哄。”
盖涵英道:“燕豪哥要是不赏这个脸,那是说我们这班人面子不如我哥哥!”
李燕豪情知这兄妹俩一搭一挡,是非逼出自己点儿什么不可,要想推托恐怕不容易,尤其这位盖涵英姑娘,她也不是个饶人的人,当下他笑笑说道:“看来贤兄妹非逼我露丑不可了……”
盖涵英笑了,一欠身道:“我这儿谢谢燕豪哥了……‘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进来,有人进了院子走得很匆忙。
盖铁腿浓眉一扬道:“这是谁这么鲁莽……”
帘子一掀,进来的是老四雷青,他的脸色一看就知道不对,进堂屋冲着盖铁腿跟盖涵英欠了个身:
“师父,师姑……”
盖铁腿道:“回来了,什么事儿这么匆忙?”
雷青往李燕豪跟银姑那儿扫了一眼,有点犹豫。
盖铁腿眼一瞪,喝道:“只要进这堂屋坐的就是自己人,说。”
雷青应了一声道:“师父,杜大叔出事了……
“
李燕豪神情一震!
银姑站了起来。
盖铁腿先是一怔,继而抬手说道:“大嫂子,你请坐,天大的事有我盖铁腿……
“
转眼望向雷青,道:“你杜大叔出了什么事儿?”
雷青迟疑了一下,道:“杜大叔他……他让人剁了……”
李燕豪霍地站了起来,银姑脸上没表情,这时候她没什么反应。
盖铁腿也坐不住了,变色站起暴喝说道:“怎么说,这……这是谁……”
雷青嘴皮动了一下,但没说出谁来。
盖涵英突然叫了一声:“杜大嫂…
…“
她脚下跨步,奇快只一步已到了银姑身边,伸手便去扶银姑,可是她仍嫌慢了一点儿,银姑脸色发白,砰然一声坐回椅子上,摇摇头颤声说道:“谢谢盖姑娘,我不要紧……”
两眼一闭,泪水两串沿着苍白的脸滑落胸襟前。
“老四,说啊。”盖铁腿叫了起来:“知道是谁么?”
雷青望了望他道:“师父,是……
是王大奎……“
银姑猛然睁开两眼:“老黑,这天杀的……”
“怎么?”李燕豪道:“银姑,老黑叫王大奎?”
银姑一挫贝齿道:“除非世上还有第二个王大奎……”
李燕豪转望盖铁腿道:“盖大哥认识王大奎?”
盖铁腿迟疑了一下,道:“是这样的,老弟,开封城的这班人我有几个不认识的!”
李燕豪道:“盖大哥,王大奎在开封待得很久么?”
盖铁腿点了点头道:“待了不少日子了,前些日子他从外地来,一进开封城就先到我这儿来见我。”
李燕豪道:“这么说现在找他也不难?”
盖铁腿脸上掠过一丝难色道:“这……”
转望雷青问道:“老四,王大奎还在城里么?”
雷青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听他们说人是王大奎杀的,我找过王大奎,可是没找着他……”
盖铁腿转过来道:“老弟,你想,杀了人他还会待在这儿不走么?”
李燕豪只觉得盖铁腿跟雷青师徒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言词闪铄之处,可是他一时又不便直问,他没说话。
银姑颤声问道:“四兄弟,杜华他人在那儿?”
雷青道:“就在鼓楼大街,离相国寺不远的一家酒馆里,杜大姑,那儿您不能去,衙门里已经有人去了……”
银姑道:“他是我的丈夫,我总不能不去给他收尸……
“
盖铁腿咳嗽一声道:“大嫂子,这个衙门对于江湖事一向深恶痛绝,你这一出面怕他们摆起官架子来问个没完二这样不好,等我派个人把杜老哥要回来……”
“那也好,”银姑站了起来,盈盈一福道:“苦命人在这儿谢谢盖爷了!”
盖铁腿忙站起来答礼说道:“大嫂子这是什么话,我跟杜老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彼此一见如故,咱们江湖上讲的是两字义气,就是不认识的人找着我,事无论大小也是一句话,何况这是杜老哥,大嫂子只管放心就是。”
银姑擦了擦眼,忍着泪道:“那,盖爷,您今儿晚上这顿我心领了……”
盖铁腿道:“大嫂子,碰上这种事我也不敢再留你,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大嫂子你……”
银姑微一点头道:“谢谢盖爷,我知道,这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的命……”
头一低,捂着脸走了出去。
盖铁腿一摆手道:“涵英,跟出去照顾去,老四,套车!”
盖涵英跟了出去,雷青答应一声也出去了“
李燕豪这时候说道:“盖大哥,我该送银姑回去……”
盖铁腿沉默了一下,一点头道:“也好,今儿个这一顿算罢,咱们改天再聚,走,我送你出去。”
他该说的都说了,只没提缉凶两字,按说不管他认识不认识王大奎,也不管跟杜华是什么交情,只冲着李燕豪,他就该帮这个忙,以他盖铁腿在“开封”一带的势力,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燕豪在心里打了个结,可是他没说出来,这怎么好说。
他出了盖家大门,银姑已然登上了马车,车辕上坐的是雷青,盖涵英就站在车边儿上。
李燕豪跟她打了个招呼,没多说什么就上了车,他一上车,车辕上雷青就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车里银姑捂着脸直哭,李燕豪默默坐在一旁,没劝她,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时候劝人那是白劝。
车到了“大相国寺”,李燕豪扶着银姑下了车,谢了雷青一声就往里走了,这时候正是热闹时候,银姑忍着泪,亏她能忍得住。
可是一进草棚后的那一小间,银姑坐下来就放声痛哭,李燕豪仍没劝她,他皱着眉坐在一边儿,他在想,今后银姑怎么办!
真的,这是桩棘手的事,今后银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