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舫深沉一笑道:“老哥说的正合我意,咱们只要沿途留下记号,师叔自会派人来追。”
琵琶仙道:“那就快走。”
两人迅快跃上马背,朝马车驰去方向,纵马急驰,一路紧追。
对方驰去的方向,正是去赣州的大路,此时天色逐渐昏暗,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两人这一阵急驰,奔行极快。
不过顿饭工夫,已经赶了二十来里路远,但见前面半里来远,正有一辆双头马车,像风驰电卷般奔行。
贺锦舫、琵琶仙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双方相距虽远,依稀认出正是劫持令狐大娘的那辆车子。那么由两个青衫汉子手挽一辆,自然还在前面。
这两个青衫汉子,究竟是何路数,脚程居然比牲口还快!
两人看到前面那辆马车的影子,立时相互打了个手式、稍稍减缓奔行的速度,只是远远尾随而行。
只要追上一辆就等于两辆全追上了。
如今赣州城中,齐集了各门各派的高手,这些高手,等于全落在七煞剑神庄梦道的手中。
赣州城,已经成了西崆峒的势力范围,但奇怪的,前面那辆马车,居然一路朝赣州方向奔驰。
半个时辰过去,赣州巍峨的城墙,已经在望,前面那辆马车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田间小径驰去。
贺锦舫看的奇道:“他们绕过城墙,朝南去的,那会到什么地方去?”
琵琶仙道:“过去是沙石埠,再往南去,就是崆峒山了。”
贺锦舫道:“原来这里也有崆峒山?”
琵琶仙道:“自然有了,天下叫崆峒山的山名,多着呢,其实贵派倒应该在这里建个支派。”
贺锦舫笑了笑道:“师叔此次前来赣州,可能正是此意。”
琵琶仙还未答话,两匹马也绕过城墙,跟着前面车子,远远缀了下去。
琵琶仙目光凝注,说道:“看来他们的巢穴,果然在崆峒山中了。”
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前面马车已经驰过沙石埠,果然一路没停,只是朝西南驰去。
洞里赤练贺锦舫一路下来,已经留下了不少记号,只要今晚令狐大娘和自己两人,没有回去,赵府自会派人找寻,发现记号,派入前来驰援。
沙石埠,只是一个荒僻的小村,因为过了这座村落,已入山区,两人到了这里,不敢再骑马追踪。
好在这里离赣州不远,马匹会自己回去,当下就翻身下马,把缰绳圈赶快挂在马鞍之上,纵马自去。
贺锦舫、琵琶仙,各自施展陆地飞行之术,一路衔尾疾追跟踪下去,两人脚程这一展开轻功,自然比奔马还快。
这时夜色朦胧,山野之间,一片黝黑,到处可以掩蔽形迹,比骑马追踪,更不易使对方发觉。
不消多时,便已赶上前面那辆马车,两人不敢太过逼近,一直和它保持着十二三丈的距离。
这样又奔行了半个多更次,前面马车驰进一道峭壁夹峙的山谷。
两人赶到谷口,但见这条峡谷,斜向里弯,不知究有多深多远,贺锦舫走在前面,不敢怠慢,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纵身朝谷中闪去。
峡谷斜向里弯,状若螺蛳,使目光看不到两丈来远。
两人仗着时当黑夜,有夜色掩蔽,脚下加快,一路随着谷势,往里转去,倒也无人拦阻。
这样奔行了盏茶功夫,突见前面不远,两方巨石并峙如门,两辆马车,就停在石门之外。
要知谷中弯度极探,等人发现马车,相距已不过二丈。
贺锦舫心头一惊,他外号洞里赤练,为人心计极深,此时无暇思索,身子一弓,悄声无息的钻入后面一辆车肚底下。
琵琶仙和他相距还有一丈来远,看到前面停着马车,脚下立时一缓,身子迅快地往地上伏下。紧贴壁下,隐往身影,然后抬目朝前望去。
他内功深湛,隐身之处,距离那道石门不过三丈多远,虽在黑夜,依稀还可看的清楚。
这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正是谢少安、冰儿票坐的那一辆,
两匹马倒毙之后,是由两个青衫汉子手挽而行,稍后一辆,就是行驰之中伸出两条玉臂,把毒姑妈令狐大娘拉上车去的一辆。
他们既然抵达石门,何以还不进去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从石门内,缓缓走出一个身穿半截黄衫,手拄铁拐的跛子,一手提着一盏红灯,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刚回来。”
琵琶仙骤睹此人,心头暗暗一惊,忖道:“他不是铁拐黄衫黎大弼,二十年前,江湖上就已传说他死去,怎会在这里出现?”
只见站在马车前面的那两个青衫汉子一齐拱了拱手,左边一个答道:“已是丑时了。”
琵琶仙暗道:“这时候二更还差一些,他怎么说已经丑时了。”
只听右首一个接口道:“我看已经日值午时了。”
琵琶仙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原采他们说的是暗号。”
果然,那黄衫跛子双手一伸,喝道:“给我看。”
两个青衫汉子立时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双手递过。
黄衫破子先接过左首那人的玉牌,仔细看了,就递还给左首那人,然后又看了右首那人的玉牌,验看无误,才问道:“车中是什么人?”
左首那人道:“是家师要晚辈去接来的谢少安。”
黄衫跛子挥挥手道:“进去。”
两名青衫汉子应了声“是”,仍然一左一右挽着马车,朝石门中行去。
琵琶仙心中暗暗忖道:“只不知这两人的师父是谁?”
黄衫跛子沉声道:“现在该你们了。”
其实他不用叱喝,第二辆马车的驾车汉子,等前面车子走后,早已挺挺毡帽,驾着车子,上前数步,停到门,口中答道:
“晚辈看是戌时了。”
他不待黄衫跛子再说,探手取出玉牌,双手递过。
琵琶仙暗道:“他们每人所报的时辰不同,那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暗号了。”
黄衫跛子验看过玉牌,照例问道:“车中何人?”
只听车中响起一个又脆又娇的声音,笑道:“黎老爷子,是我飞儿和紫儿咯,方才出去的时候,你老不是问过了么?”
黄衫跛子嘿然道:“老夫奉命守山,这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你们出去要问,回来自然也要问了。”
琵琶仙听得又是一怔道:“铁拐黄衫黎大弼,二十年前,就名动江湖,在黑道上算得一流高手,他居然只是守山之人,此谷主人.不知又是怎么一位神圣?”
只听车中娇脆声音道:“小婢只是随便说说,黎老爷子莫要动气才对。”
黄衫跛子哼了—声,道:“老夫岂会生你们的气,快进去吧!”
马车辘轳转动,缓缓朝石门中驰去。
车中同时响起两个娇脆的声音,说道:“多谢黎老爷子。”
黄衫跛子没有作声,一手提着灯笼,转身朝石门后一间石屋中走去。
琵琶仙自然知道,黄衫铁拐黎大弼一身功力,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有他守在石门口,自己想要进去,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但洞里赤练贺锦舫已经混了进去,尤其谢少安、冰儿两人,身中毒姑妈散功之毒.功夫全失,如今连毒姑妈也被人抓了进去。
这是一个好机会,要救谢少安,就得先取到散功之毒的解药,毒姑妈为了自救,要她交出解药,自非难事,不过就非自己进去不可,他目光左右闪动,突然有了主意,这就悄悄往后退出去两丈来远,然后转身施展轻功,以极快身法,奔出谷口。
窜入一处树林,宛如猎犬一般,双瞳的的发光,耳目并用,在树林中一阵搜索,果然被他发现一处山狸的土穴,双手如钩,朝土穴中一阵猛挖,果见一只山猩,受惊从土穴中冲出。
琵琶仙如获至宝,探手之间,已经抓住山狸头颈,一时顾不得多看,回身朝谷中奔去。到得石门附近,立即伏下身子,贴着石壁,缓缓探首朝里看去。
但见那石屋距离石门,约有四五丈距离,入谷之人,必须经过石屋前面,此时屋中灯火巳熄,一扇木门,也已掩上,但琵琶仙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心知谷中有人,既要铁拐黄衫黎大弼看守石门,谅来轻功再好,也瞒不过他的耳朵,这一瞬间,他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抓着山狸,匍匐着身子,缓缓朝石门爬行过去。
他一身轻功,造诣极深,此时胸膛贴地,四肢齐动,以时代手,匍匐而行,果然轻如狸猫,速度依然极快。
就在他堪堪经过石屋门前,屋中的铁拐黄衫黎大弼已有警觉,沉喝一声:“什么人?”
声音才行出口,板门同时倏然开启。
但琵琶仙可也不慢,在对方喝声甫起,人已快若弩箭,刷的一声,窜进石屋右首一片树林,身形倏回,把手中抓着的山狸松手放开。
那山狸落在琵琶仙手中,连半点挣扎也使不出来,琵琶仙这一松手,它没命的朝石门外奔窜过去。
铁拐黄衫当真名不下传,从喝声出口,板门启处,人已随着掠出,黑夜之中,一手撑着铁拐,两道的的目光,已朝琵琶仙隐身之处投来。双方动作均快,铁拐黄衫掠出之时,琵琶仙已经放出山狸。
这一来,好像是山狸是从石门外奔进来的,它经铁拐黄衫沉声一喝,受到惊吓,又朝石门外窜去。
这一手,说来简单,实则作起来必须有极高身手,而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才不致露出破绽。
铁拐朝衫看到只是一只山猩,不由得怒哼一声:“好个畜牲,居然敢和老夫捣蛋。”
转身朝石屋中走了进去。
琵琶仙看的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老东西一身功力,果然比二十年前精进甚多。”
也—个转身,依然匍匐着朝里行去,但这回心头却已经轻松不少。这片树林,并不太密,只是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边草地上种的树林。
循着树林走了一箭来路,就是一个山腹隧道,略向右弯。
琵琶仙小心奕变的朝隧道中走去,山腹隧道并不太长,只转了个弯,眼前就豁然开朗。
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四局围以白石砌成大小不同的花圃,种着各色的奇花异卉,清香袭人。
北首山麓间,一片竹林,有五槛竹楼,依山而起。
两辆马车,就停在竹楼前面的草坪上。
琵琶仙心中暗暗惊异,这地方一派古趣,像是世外高士啸傲之处,毫无半点江湖气息,这会是什么人?
他心里转动之际,人已迅快隐入附近一堆花树之中。
这一堆花树,虽然只有一人来高,但枝叶极密,正好隐蔽住他的身形。
竹楼下层,碧纱掩映,透出淡淡灯光,犹有笑语之声。
琵琶仙隐身之处,距离较远,又是侧面,看不清屋中人影,但只要听那笑语之声,似乎正在喝酒,而且决不止一人。
停在竹楼坪前面的两辆马车,依然车帘低垂,车前站着三人,看情形,谢少安、毒姑妈等人犹在车中,那么洞里赤练贺锦舫也仍然藏在车肚底下无疑。
敢情是此间主人正在宴客,驾车的人不敢进去禀报,是以这许多时间,还恭身站在那里。
这三个人,琵琶仙倒看清楚了。
两个是手挽第一辆马车的青衫汉子,另一个是驾驶第二辆马车的汉子,这三个人的面貌,竟然生的一般无二,同样剑眉星目,貌相清雅,看去年龄都是一般大小,极似三个孪生兄弟。
琵琶仙是老江湖,自然看出蹊跷来了。
他敢确定这三人决非孪生兄弟,而是经过某种手术,使得他们面貌如一,自己在江湖上怎会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批人呢?
正在思忖之际,只见竹帘掀处,灯光射出房外,接着但见从门中缓步走出四个人来,前面一男一女,像是客人,男的年约六旬,蟹脸苍髯,身穿黄袍,足登黄缎绣鞋,顾盼自豪,大有王者气度。
女的也在五旬以上,黄缎包头,黄缎绣凤衣裙,生得双颧突出,凹脸阔嘴,满脸皱纹,居然还涂着脂粉。
琵琶仙骤观这一对老夫妇,心头不禁蓦地一震,暗暗叫道:“毒君闻人休,毒后闻人娘子。”
这一对在武林中以毒称君的夫妇,由主人夫妇陪同走出。
男主人是身穿青纱长衫的中年文士,生得身长玉立,貌相温文,面含微笑。
女主人身穿银红衫子,看去不过三十左右,云髻如螺,杏眼桃腮,模样好不妖娆动人。
最奇的这男主人和肃身恭立在两辆马车前面的三个汉子,无论衣衫、面貌,甚至连脸上的微笑无不一般无二。
所不同的,这男主人在顾盼之间,另有一种雍容气度,这是恭立车前的三人所没有的。
琵琶仙看到男女主人,这一刹那,他全身如遭雷击,一颗心几乎直沉下去。
琵琶仙成名数十年,各种阵仗也见得多了,但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令他心惊肉跳的。
这一对男女主人,正是三十年来,号称黑道第一高手,武林中人人谈虎色变,不敢直呼其名,而以手势代替的飞天神魔闻于天。
女的不用说是他宠姬天狐秦映红了!
琵琶仙暗暗吸了口气,付道:“这两个魔头,怎么联到一起来了?”
这四人身后,跟着四个俏丽少女,一样的长发披肩,身穿一套窄腰身的衣裙,赤着一双白嫩纤秀的玉足,款步走出。
这四名少女,除了身上衣衫一个淡紫,一个天青,一个淡绿,一个月白,颜色各异,个个生得春山如眉,秋水如眼,娇靥如花,甜美如蜜。
此刻每人手上,托着一个银盘,每个盘中放一只羊脂白玉的茗碗,随着主人身后,朝小亭中走去。
马车前面三个青衫汉子一齐神色恭敬,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弟子叩见师尊。”
飞天神魔闻于天连看也未看他们一眼,只是陪同毒君、毒后,步入小亭,抬手说道:“毒君、毒后请坐。”
毒君闻人休仰首四顾,大笑道:“闻天君贤伉俪隐居在这样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境之中,当真令人羡慕之至。”
他声若豺狼,听来十分刺耳,随着话声,居然在一张绣花大理石鼓上坐下。
毒后闻人娘子也跟着落坐。
闻于天分宾主坐下,淡淡笑道:“兄弟山野荒居,比起毒君的毒王谷景色瑰丽;毒王宫富比玉侯,就显得太寒酸了。”
毒君闻人休一手捋须,说道:“好说,好说,兄弟得蒙闻天君不弃,兄弟论交,实是毕生快事。”
毒后闻人娘子笑道:“你们一个姓闻,一个姓闻人,本来就是同宗喀!”
秦映红格的一声娇笑,接口道:“大嫂说的是,这叫做五百年前同一家,天君和毒君早就该联宗了。”
只要听她口气,似是在竭力拉拢毒君毒后!
他们说话之时,四名少女已在各人面前,端上茗碗。
闻于天转过头去,朝三个青衫汉子吩咐道:“你们过来,见过毒君、毒后二位老前辈。”
三个青衫汉子一齐走到亭前,神色恭敬,躬下身去,说道:“晚辈见过二位老前辈。”
毒君闻人休颔首道:“令狐大娘就是你们接来的么?”
三人还未回答,那穿月白衣裙的少女忽然娇脆的笑道:“启禀毒君,令狐大娘是小婢和紫儿请来的。”
毒君掀髯笑道:“好,强将手下无弱兵,二位姑娘要得。”
那穿紫衣的道:“那是全仗毒君赐的解毒丹,能解天下奇毒之功,不然,听说令狐大娘一身是毒,小婢两人才不敢下手呢!”
毒君大笑道:“好好,姑娘们人甜,一张小嘴更甜。”
毒后闻人娘子脸色一沉,斥道:“跟小姑娘说话,也这般嘻皮笑脸,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当着飞天神魔、秦映红两人面前,大声叱责,毒君居然神色不变,反而低声下气的陪笑道:“娘子这就错怪我了,这四位姑娘,你当是谁?”
原来毒君是个怕老婆的人。
闻人娘子冷冷的道:“她们是谁?”
毒君低笑道:“她们是闻天君的尊宠。”
闻人娘子听的一怔,愕然道:“尊宠?她们都是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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