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听到“砰”然出声,好像只是把他移了个地方,轻轻落到地上,仍然是原来模样。
等他落到地上,才说出“命”字来。但这“命”字出口,就不再说话,也不再见他有何动静,伏在地上,已经死去。
中年文土连看也没看一眼,若无其事的缓缓转过身来,含笑朝李松涛点点头道:“李庄主请了。”
李松涛右手还握着半截断剑,另一只手上,正是从瘦高个子手中夺来的铁手,怔立当场,脸上神色,显得十分凝重,沉声说道:“阁下就是……”
中年文士似是不愿他说出自己名号,突然朗朗一笑道:“兄弟贱号不值一提,我还有事去,不克久留,有一件事,想和李庄主情商。”
他这声长笑,十分惊人,不但打断了李松涛的话头,而且笑声之中,好像有一股极大潜力,直向胸口涌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李松涛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魔头果然厉害。”但他究竟是白鹤门一派之主,心头纵然震惊,表面上看去,依然十分镇定,缓缓说道:“什么事?”
中年文士道:“兄弟听说晋陕双义把金凤钩送上贵庄,此物对兄弟关系极大,李庄主若肯交与兄弟,日后必有重报。”
李松涛冷冷一笑道:“李某和晋陕双义素昧平生,他们怎会把东西送到敝庄来?再说李某也根本未曾见过金凤钩,更无须阁下重报。”
中年文士笑道:“李庄主那是不肯交出金凤钩来了?”
李松涛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说道:“听阁下口气,李某好像非交出金凤钩来不可。”
中年文士依然脸含笑容,说道:“正是如此,兄弟一向言出如山,既说出来了,李庄主自非交出来不可。”
李松涛浓眉一扬,冷声道:“李某很少涉足江湖,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也从未怕过事,阁下莫要逼人太甚。”
就在他话声甫落,但见从林梢倏然飞堕一人,大声道:“大师兄,这是什么人,胆敢到鹤寿山庄来撒野?”
这人不过四十出头,身穿一件团花青绸长衫,腰束缎带,悬一柄二尺五寸长的阔剑,生得面如冠玉,自若朗星,意态潇洒。
他,正是李松涛的师弟宋天健。
李松涛看到师弟忽然闯来,不觉浓眉微微一皱,说道:“宋二弟,这里没你的事。”
朝他暗暗递了个眼色,挥挥手,示意他速走。
宋天健不禁一呆,白鹤门屹立武林,已有数百年之久,掌门大师兄一身武学,非同小可,怎会暗示自己速速退走?
一念及此,不由的朝中年文士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这一打量,宋天健登时想起一个人来,只有黑道第一高手飞天神魔闻于天是这副装束。
也只有这魔头,才会使大师兄心怀戒惧,要自己退走。
想到这里,不觉心头暗暗一紧,目注中年文士,沉喝道:“阁下就是飞天神魔闻于天么?”
中年文土呵呵一笑道:“宋二侠猜对了,兄弟正是闻某,不过兄弟昔年有一个誓言,凡是当面提到兄弟姓名的人,死无赦,宋二侠虽是无心,但我誓言必践,你就自裁了吧!”
他仪表温文,气度高雅,说话之时,一直面带笑容,连说话的声音,也极为清朗动听。
宋天健怒笑道:“你不愿人提飞天神魔之名,就该少作些孽……”
飞天神魔脸色突然一沉,轻喝道:“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右手大袖一抖,“呼”的一声,朝宋天健迎面拂去。
李松涛急忙叫道:“宋二弟速退。”
宋天健翻腕掣剑,呛的一声,阔剑出匣,大声道:“小弟倒要瞧瞧这魔头究竟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他口中说的稀松,实则哪敢丝毫轻敌?身形飞旋,很快的横闪而出,双手一层,剑使“玄鹤拂云”,身子离地数尺,倏然平飞滑进,一道寒芒直指飞天神魔右胁。
这一剑,避招进招,身法美妙,剑光如练,不愧是白鹤门顶尖高手。
飞天神魔一袖拂空,脸上微微一哂,袖角向下一沉,便已把他刺来阔剑卷个正着!紧接着大袖轻扬,但听“呼”的一声,一道银虹冲天飞起,那正是宋天健的阔剑,被他震飞出去。
宋天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他手下,只走出一招,就被卷飞宝剑,心头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我和你拚了。”
挥手一掌,朝飞天神魔当胸拍去。
飞天神魔望着他面露微笑,不闪不避,但听“砰”的一声,手掌端端正正击在飞天神魔的胸口之上。
这一掌,宋天健至少用了九成力道,掌力之强,足可震碎一方巨石,但他拍上飞天神魔胸口,竟像拍在钢板上一般,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手腕骨痛欲折!
宋天健为人机警,一击受挫,心知要糟,一时哪还顾得手腕疼痛,脚尖轻点,身子往后倒掠出去。
飞天神魔并不追击,只是站立原地,看着来天健微微一笑,直等他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站停下来,才道:“宋二侠也接兄弟一掌试试。”
他说来不徐不疾,左手抬处,轻描淡写的凌空一掌,朝宋天健拍来。
李松涛明知师弟不是对方敌手,但他总是一派掌门,不肯失去了自己身份,因此只是目注师弟,双掌蓄势,严神戒备。
此刻骤睹飞天神魔凌空发掌,心头一紧,立时大喝一声,扬手一掌朝飞天神魔拍出的掌势拦腰截去。(飞天神魔和宋天健双方相距一丈有奇,李松涛这一掌就是横里出手,截向两人中间。)
前面已经说过,这一招“白鹤亮翅”,是白鹤门拦击手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因为它是从侧面攻敌。
不但震力极强,能够把敌人掌力,拦腰截断,而且这一招后面,蕴藏着许多变化,可以连接一十八种不同招法,还击敌人。
李松涛这一掌出手,掌力之强,足足扩及七八尺方圆,应该可以把飞天神魔的掌势接住;但宋天健却在此时,忽然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往后跌了下去。
李松涛看得急怒交进,手中握着从瘦高个子手上夺来的铁手,朝飞天神魔一指,大喝一声道:“闻于天,你上门寻衅,李某今日和你拚了。”
飞天神魔两道剑眉微微一轩道:“你明知我的禁忌,何苦非找死不可。”
他这几句话,好像对李松涛表示遗憾之意!
李松涛身为白鹤门一派掌门,如何还忍受得了,大喝一声道:“闻于天,接招!”
突然欺身而上,扬手一掌,猛向飞天神魔虚空击去。他一身修为,内力深厚,一掌出手,一股掌风疾如风轮,呼啸着直撞过去。
飞天神魔清朗一笑道:“在劫难逃,兄弟已经一再容忍,看来李庄主也是应劫之人了。”
身形轻轻一转,大袖一挥,轻飘飘的向上卷起。
这两人的武功,都到了收发随心之境,可把修为内功,随手劈打成风,击向敌人。
两股潜力,乍然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似的轻响。
飞天神魔依然笑容可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无其事。李松涛却是上身晃动,连退了五步之多。
一招交接,李松祷已知飞天神魔闻于天一身功力,比自己高出甚多,但此时势成骑虎,除了硬拚,已无法善了,心念闪电一动,突然长啸一声,身子凌空拔起,左手握着从瘦高个子手上夺来的一支铁手,迅快交到右手,当作长剑使用,振腕一抖,幻起一片寒光,朝飞天神魔当头罩落。
这一招“一鹤舞空”,正是“白鹤剑法”中一记绝招,不但身法美妙,尤其那只铁手,在他手中使出,一片寒光之中,布满了森森剑风,和宝剑并无多大区别。
剑式凌厉,当真惊世骇俗!
飞天神魔目光一凝,忽然朗朗笑道:“李庄主这一招,果然有几分火候!”随着话声,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个人就像凭虚御风,凌空飞了起来。
两条人影在数丈高空,迎个正着,只见飞天神魔丝毫没把布满剑气的铁手当一回事,右手一探,朝一片寒光中抓来。
须知李松涛练剑数十年,这只铁手何异一柄锋利的宝剑,别说是肉手,就算普通兵刃,只要接触上剑气,也非被削断不可!
但飞天神魔五指箕张,竟然从重重剑气中,乘虚而入,轻轻—捞,便抓住了铁手。这同时,他右手一角袖角,跟着扬起,轻飘飘的拂到李松涛胸口。
李松涛身在半空,要想闪避,已是不及,但他究竟武功高强,临危不乱,百忙之中,右手横臂当胸,朝的封出。
这一记,对手如果不是飞天神魔闻于天,他这时封出,已可说是被他封架住了。
怎奈对方是黑道第一高手飞天神魔,他虽已封住了攻势,但一股冷风,仍然袭上胸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
两人同时凌空飞起,身在半空,能有多少时间?两人身子一齐向下堕落。
但两人右手,依然各自抓着铁手,在外表上看来,他们在空中互夺铁手,谁也没有放手。
飞天神魔依然脸含微笑,神色自若,五指一松,放开抓住的铁手,朝李松涛拱拱手道:“李庄主恕兄弟失陪了。”
大袖一挥,一道人影冲天飞起一眨眼之间,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李松涛脸色惨自如纸,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右手同时一松,铁手“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就在此时,从大门内窜出一条人影,一下抢到李松涛身边,急急叫道:“师傅,你老人家可是负了伤?”
他正是白鹤门的大弟子杨继功。
李松涛身子凛立不动,目光缓缓落到杨继功身上,口齿启动,低声问道:“兆祥,玫儿,已经走了么?”
这话声音说得极轻,只有他身边的杨继功可以听到。
杨继功急忙压低声音道:“已经走了。”
李松涛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道:“很好,你也赶快离开这里……”
身子忽然晃了两晃。
杨继功吃了一惊,急忙双手扶住,道:“师傅,你的伤很厉害,弟子扶你老人家进去。”
李松涛喘气道:“不用下。你……快走吧……。
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颓然往后倒去。
杨继功心头又骇又急,双手半抱半扶,拇住了师傅身子,目含泪水,叫道:“师傅,你老人家……”
但当他目光落到师傅喷出来的一口鲜血上,血中夹杂着许多碎细的血肉,心头不禁一凉!显然师傅内脏业已被人用恶毒手法震碎,随血喷了出来,这一刹那,他但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昏厥过去,双手发抖,搀扶着师傅的身子,愈来愈重,也渐渐起了僵硬,师傅已经仙逝了!
他含着满眶泪水,此时忍不住滚滚从脸颊上直滚下来,双手抄起师傅身子,转身朝大门内奔去。
但就在他堪堪举步,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喂,你这娃儿,快快站住。”
杨继功听出声音有异,不觉倏地转过身来,目光抬起,只见离自己身后,不到三丈,并肩站着两个黑衣人,身形矮小的老者。
只要看他们一眼,你就会感到这两人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杨继功心头暗暗一怔,自己出来之时,大门前这片草坪上,明明只有师傅一个人站着,根本设有第二个人。
这两人如何来的?竟这般快速!
杨继功心念电转,冷冷道:“二位是什么人?”
左首黑衣人深沉一笑道:“你是李松涛的门人?”
杨继功听他直呼师傅名号,心头不觉大怒,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右首黑衣人道:“那很好,你快替咱们领路。”
杨继功手上抱着师傅遗体,问道:“二位是什么人?找鹤寿山庄何事?”
左首黑衣人阴声道:“你不管咱们是谁,快快领路。”
杨继功脸上隐现怒意,冷哼道:“二位有什么事,这里说也是一样。”
右首黑衣人道:“你娃儿作得了主?”
杨继功道:“二位说吧!”
右首黑衣人道:“说也无妨,咱们是奉命搜索鹤寿山庄来的。”
杨继功听得勃然大怒,但自己双手,托着师傅遗体,总不能放下师傅不管,跟两人动手。
再说师傅已死,二师弟陪同小师妹,巳由后园出去,整座鹤寿山庄,只剩下自己和一二十名仆从,不如就领他们进去,再作道理。心念闪电一转,立即点头道:“好吧!两位随我进去。”说完,大步朝里行去。
右首黑衣人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不觉一怔道:“这小子莫非有诈?”
左首黑衣人阴沉一笑道:“就凭咱们两个矮子,还怕人家使诈?”
杨继功心中不禁一动,暗暗思付:“这两个矮老头,莫非就是崂山二怪?”
崂山二怪,就是一双孪生兄弟,据说他们是在人山砍柴,遇上异人,传了他们武功,从此崂山二矮名噪江湖。
但因两人生性怪僻,无理可喻,平时行事,以他们当时的喜怒好恶为准,渐渐人家就把“矮”字,改作“怪”字,成了“崂山二怪”。
崂山二怪除了行径怪僻,喜怒无常,人却介乎正邪之间,原也不是黑道中人,不知他们奉何人之命,要来搜索鹤寿山庄?
青鹤杨继功心头暗暗纳罕,但他脚下极快,一会工夫,便已奔进大厅,把师傅遗体,放到上首一把雕花木椅之上。
然后倏地转过身来,问道:“两位随我进来,意欲何为?”
右首缉衣人道:“要你领咱们到各处去走走。”
杨继功心头十分怒恼,但脸上丝毫不露,目光打量着两人说道:“二位好像是传说中的崂山二奇?”
左首黑衣人冷冷道:“人家叫咱们崂山二矮,矮就矮,你用不着当面奉承。”
原来他们一直不知道人家背后叫他们“二怪”。
杨继功道:“在下有一事未明,要向二位请教。”
左首黑衣人道:“什么事?”
杨继功道:“在下常听师傅提起二位……”
左首黑衣人道:“你师傅怎么说?”
杨继功道:“师傅常说二位一身武功,得自崂山一位异人,在武林中,不但很少有人能抗,就是为人也十分介直……”
右首黑衣人脸色稍霁,说道:“你师傅倒不失为咱们两个矮子的知己。”
杨继功道:“在下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两位盛名久著,在江湖上享誉数十年,从未听说向任何人低过头,但此次前来鹤寿山庄,却说是奉命而来,在下斗胆请问一声,二位究竟是奉何人之命?”
崂山二怪听得脸色大变,右首黑衣人道:“小子,你最好莫要多问。”
杨继功道:“我为什么不能问呢?家师遇害,冤有头,债有主,我总该知道白鹤门的债主是谁?”
左首黑衣人阴森的道:“小子,你若是听了这人的名字,你就得死。”
杨继功道:“在下并不怕死。”
右首黑衣人道:“你不要命了,咱们还要活下去。”
左首黑衣人道:“走,小子,你领咱们去搜搜。”
杨继功霍地后退数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冷喝道:“鹤寿山庄岂是任人搜索的地方?二位若是顾全江湖道义,就立即退出,免伤和气。”
原来就在杨继功把崂山二怪引入大厅之后,李禄、李吉、李庆已在大厅四周,布下了严密的剑阵。
白鹤门的“白鹤剑阵”,以六人为一组,共有福、禄、吉、庆四组,负责守卫全庄。
李福死后,已由另一名庄丁接替,四组剑阵,得到青鹤杨继功的暗示,迅速的把大厅围了起来。
崂山二怪听了杨继功的话,两人相视一笑,左首黑衣人阴森道:“小子,你这点阵他,如何唬得住咱们两个矮子?走,别耽误时间了,咱们先到你师傅的书房里去看看。”
话声甫落,两人轻轻一晃,便已到了杨继功的身边,一左一右夹着杨继功就走。
就在此时,但听“砰”“砰”两声,李吉、李庆突然扑倒地上,一动不动,庄丁们方自一惊!接着又是一阵“砰”“砰”连响,四座剑阵,至少有七人个人倒了下去。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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