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澜也不理他,伸手按上他的肩膀,淡淡道:“停下母傀,我放你走。”
狱冥冷哼道:“母傀一旦启动,就没有办法停止。”
“那你是想死了?”姜澜慢慢收紧了按在他肩上的手,他手收紧一分,血线就上移一分,而这血线,不仅是缠在狱冥腿上,更缠在了他的神魂上。
狱冥疼得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从额上落下,他道:“长安身上有我的魂引,你若杀了我,她也会一起死。”
“我不会杀你。”
姜澜手上动作不停,丝毫不在意狱冥的威胁:“我只会毁了你的神识,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慢慢考虑,你还有十数的时间。”
姜澜从一慢慢往下数,待数到十时,他正要催动手上的血线,就听狱冥叫道:“好,我答应你。” 狱冥一字一顿,满脸阴翳地挤出这句话。
姜澜也没放松对他的桎梏,只道:“你先解开。”
神识的安好与否,全握在姜澜手上,狱冥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切齿地怒瞪他一眼,然后双手结印,将魂引从长安体内抽出。
长安只觉得浑身一轻,那种被控制的感觉登时消失,她见狱冥将魂引放入了蒋由的魂珠,赶忙朝姜澜看了一眼。
姜澜点点头,随手一挥,就将那魂珠碎成了粉末。
“发誓,不再为难长安。”姜澜又冷冷道。
狱冥道:“你不要逼我”话未说完,就被姜澜按住了肩膀:“最后一遍,发誓。”
被姜澜逼着,狱冥除了发誓,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本想将天道束缚引到傀儡身上,可就在这一刻,空间里的傀儡竟同时爆炸开来。他知道,这一定是姜澜做的手脚,可自己的小命捏在他手上,便是再不满,也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先保命要紧,其他的,待脱身以后再说。
“现在可以放了我吧。”狱冥冷冷道。
“可以。”姜澜毫不拖延,松开手便让他离开,可就在这时,石室不知怎么的竟剧烈摇晃起来,而随着这晃动,天花板上的石块也层层龟裂,砸落下来。
40。孽缘()
“这是怎么回事?”长安问道。om
姜澜快步走了过去,站到她身边道:“阴沉木久居次地,早已与其融为一体,如今它魂散了,这墓穴自然也会坍塌。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去再说。”姜澜一手扶住长安,一手撕裂空间。刚刚把空间稳固好,还没来得及踏出脚步,就见一道黑影,朝他急冲过来。
姜澜眉头一皱,猛地把长安推了进去,旋即脚尖一点,向后避开。
他后退了几步,待与黑影拉开距离,才凝神朝前望去――
原来,狱冥虽是脱身,可胸口那股恶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见墓穴坍塌,姜澜撕裂空间要走,便想着,就算与其同归于尽,也要让他身陨在这墓穴之中。
狱冥杀气腾腾,不要命地朝姜澜猛攻过来。
姜澜本不想与他纠缠,可几次三番脱身不得,心中也不免起了一团邪火。他双手合十,食指微屈,捏出一道法诀向狱冥丢了过去。这法诀很小,一点儿都不起眼,狱冥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
他随意地伸出一只手,向法诀迎击过去,待相触的一瞬,才惊觉不好――
法诀一触即炸,铺天盖地的气浪压得他连退三步,神识都有些恍惚起来。而姜澜趁着这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向空间通道走了过去。
姜澜一脚踩上通道,走了进去,可便在这时,长安突然冲了出来,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把金色的砍刀,横劈在空间入口之上。
“八足鼎立,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这是蚩尤,是蚩尤分…身!”
看见眼前的蚩尤虚影,姜澜的神色也不免凝重起来,他本以为这墓穴只是座衣冠冢,却没想到这里面竟会有蚩尤。如此一来,长安要想出去可就难了。
姜澜顿时沉下了眉头。
他曾在古书中看过,蚩尤钟爱的如夫人是黄帝的暗探,他一朝大计,毁于夫人之手,从此便对修真一脉恨之入骨,甚至许下恶毒的诅咒,要子民终生不与修真者来往。
姜澜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蚩尤出现,必将斩杀眼前一切修真者!
姜澜的神色极其凝重,长安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今见了,顿时知晓他们处境不佳。
长安问道:“姜澜,如果是你一个”
长安觉得,如果只有姜澜一个人,以他的能耐要想出去,一定非常简单,那么,她只需要变回息壤的原型,让姜澜带着就好。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姜澜就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谁也出不去,你会死,我也会死,你会跟我死在一起,往后,若有人掘出了我们的尸体,定会说,你是个品行不端的妖女,与魔头厮混,败坏正道名声!”
姜澜冷冷地说完,便化指为剑,朝蚩尤攻了过去。
但令他的意外的是,这攻击并没有落到蚩尤身上,反而在半空中拐了个弯,直直地朝长安打去。
长安一惊,立刻就地一滚,向左避开。
可哪成想,蚩尤正等着这一招,他闪身站到长安的身前,在她收势不及之时,拦腰砍了下去。
这一下若是砍实,长安定会被斩成两半,可此时,她根本无力躲闪,只能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嗒、嗒、嗒。”
长安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自己脸上,赶忙睁开眼,便见姜澜半跪在她身前,肩上落了把金色的大刀。
“姜澜,你”
长安看着刀尖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突然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颤抖着手,想要把刀移开,却发现自己怎样都碰不到刀刃。蚩尤是虚影,蚩尤能伤他们,可他们却伤不了蚩尤。
长安愣住了,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可姜澜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她笑道:“长安,你很怕死。”
“当然,谁不怕死啊。”
姜澜笑了起来,又道:“对呀,没有人会不怕死,只有愿不愿意去抗争对死的恐惧。”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姜澜又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姜澜说完,双手飞快地结出印结,可就在这时,蚩尤虚影也发现自己砍错了人。他死去太久,神智都已经所剩无几,唯二记住的事情,一是杀了修真者,二是自己的夫人。他夫人背叛了他,他夫人是修真者的内线,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爱着他的夫人。
眼前这对男女,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夫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该给点儿奖励,让他们活着离开?
蚩尤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长安趁着这机会,伸手打断了姜澜的结印,接着,以寿命为祭,引天地正气,燃浩荡天火,向蚩尤虚影烧了过去。不管蚩尤多么厉害,如今也只是一道残魂而已,魂魄最怕的便是天火的灼烧。
若如此,都无法抹杀这道残魂,那她便认了这栽,心甘情愿地奔赴死亡。
长安燃起熊熊大火,将蚩尤裹在其中。而在火中消亡的蚩尤,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恢复了人型,一脸释然地看着他们。
他似乎说了什么,可声音太轻,长安一句都不能听到。
她看着蚩尤笑着在火中消散,最终化为了漫天的光点,湮没在尘嚣之中。
“姜澜,我们走吧,我们快出去。”为了引动天火,长安极大地透支了元气与生命,此时,她神志都有些模糊了,可依旧惦记着姜澜身上的伤。她道:“姜澜,我们去找神农鼎,去治你的伤嗯还有狱冥,小心他偷袭。”
“别怕,狱冥已经走了。”姜澜从地上撑了起来,把长安扶到自己怀里。
他此时也只是强弩之末,一步一顿地走到空间通道旁边,却发现这通道,因为蚩尤那一刀,早已溃散殆尽了。
“长安,我大概陪不了你了。”姜澜无奈地喘了口气,把长安扶到墙角坐下。他屈膝半跪在她身前,用背脊撑起了一方天地。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大概是不会吧。”
姜澜说完,天花板上的石板便一块接着一块地落了下来。他勉力承接了几块,最终不堪重负地咳出一口血来,然后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在他们昏迷以后,这片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遮得面容都看不真切。他背上背着一口铜锈遍布的炼丹炉,手中还握着一个泥塑的娃娃。他在废墟之上转了两圈,最终站定在东北角的一块石头上面。
“这里。”他握着娃娃感应了一番,然后猛一发掌力,将碎石清出。
看着露出废墟之中,抱在一起的二人,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孽缘。”才驱起丹鼎,拉着二人离开。
41。天道不容()
自从在石室中昏迷过去,长安整日整日地做梦。om这些梦境里到底有什么,她一样都记不住,唯有姜澜,她记得,不管梦境如何发展,最后的结局里面都没有他――
姜澜死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姜澜!”
长安又一次看到姜澜在自己眼前炸开,她吓得坐直了身体,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这个梦境太真,连血液溅到脸上的感觉都那么清晰。
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依旧是惊魂甫定。
“还好只是梦。”长安喃喃道。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接口道:“不是梦,是预言。”
“什么人?”
听到声音,长安立刻回头望去,只见,在靠窗的桌后坐了一个老人,他头发花白,乱蓬蓬地挡在脸上,身上胡乱穿着一件棕灰色的麻布衣衫,背上还背着一口铜锈满布的丹鼎。他坐在那里,就好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若非他主动出声,只怕长安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这个人不简单,但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长安一下就认清了眼前的形式,她放松下来,礼貌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我的同伴现在在哪里。om”
“第一十六次。”
老者并没有回答长安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在这里躺了两天,念叨了他一十六次,小姑娘,你可知道你是修真者,他是魔修,你若喜欢他,必会被正道所不容。”
老者话音一落,长安立时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喜欢姜澜,她总以为她对姜澜的感情,不过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种感激。直到现在被人点破,长安突然觉得,似乎从她习惯于依赖姜澜开始,她的感情就已经不单纯了。
那若是这样
长安突然道:“如果我喜欢姜澜,那我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如果连说出来都不敢,那岂不是活得太窝囊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可知道,摆在你们面前的不仅是世俗礼教,更是天道不容?”
老者走到长安身边,他腰上挂着的泥人,正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蚩尤深爱的夫人是修真者的暗线,他一朝遭夫人背叛,从此便对正魔两道设下诅咒――”
“他要相识之人不能相爱,相爱之人不能相守,若执意要在一起,势必会被两道追杀,至死方休。小姑娘,你的梦就是最好的预兆,我给你算过姻缘,你和他有缘无分,若逆天而行,必将悔恨终身。”
老者信誓旦旦地说着,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长安本不肯信,甚至还拿出了龟甲卜了一卦。直到卦象显现,即便她再是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老者并没有诓她――龟甲上裂纹密布,却没有一条能延伸出去,它们无一例外,皆在中途便断成了两半。
如此清晰的卦象,叫长安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自欺欺人。
她把龟甲收回了乾坤袋里,并没有发现,在那龟甲之上,正有一条细纹,缓缓地向外爬出。
“不管我和他会有怎样的结果,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何我师父的东西会在您这里?”
顺着长安的目光看过去,老者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腰间的泥人。
他把泥人握在手中看了看,才疑惑地说道:“这泥人是女娲娘娘留下的宝贝,整个荒古大陆也仅有两个而已,我和我夫人各有一个,你师傅又怎可能会有,莫不是你看错了?”老者一边说,一边把泥人解下,递到长安手上。
长安接过看了,见那泥人虽与师傅手上的类似,却要古朴许多,并且泥人表面亮油油的,一看就是时常在手上摩挲,深得主人喜爱。
这不是他师傅的宝贝。
她大概是和狱冥待久了,才会疑神疑鬼,认为这老者是她师傅扮的。
“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个泥人”说到这里,长安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
老者见了她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晕?”他的声音极其柔和,长安听了,只觉得眼皮更加沉重,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想说什么了,甚至连在这屋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模糊起来。
她脑中正走马观花一般过着以前的记忆,每走过一个就忘掉一段。虽然她很想抓住这流逝的记忆,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让她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记忆流逝,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长安只看到那老者朝她伸出手,便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非明智之举,倒不如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老者以左脚为轴,右脚为支,在地上画了个圈,接着扶起长安走进圈里。他左脚在地上踏了踏,紧接着圈中便产生了空间波动。眼见着,他就要把长安带离此地,房门突然被人一掌拍开。
42。丹狂()
“丹狂,你想做什么!”
姜澜一进门,立刻举掌把空间传送阵打破,他连连丢出法诀,想逼得丹狂把长安交出。om可奈何他此时有伤在身,法力不足,只堪堪与丹狂斗了个平手,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一来,姜澜也不免焦急起来,他皱了皱眉,微微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停住脚步,从袖里取出一口金色小钟。
姜澜举钟欲击。
丹狂看了他的动作,吓得须发乱颤,赶忙阻止道:“姜澜你疯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疯子!你在凡界敲钟,是要整个凡界都化为乌有吗?”
“那又如何?你若不把长安还给我,我不仅要凡界化为乌有,我要整个烈山都为你的莽撞付出代价!”姜澜说完,便向小钟敲去。
丹狂见他神色冷厉,不似说笑,当即也不敢再拖,手一用力,便把长安抛了过去。
“姜澜,你可知道我是为你们好,正魔两道相恋绝不会有好结果,你若不想像我一般,还是乘早离开她。”
姜澜接过长安,便把东皇钟收了回去。他也不理丹狂,转身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他才顿住脚步,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要与她在一起?”
“因为我不信,我想搏一搏。”丹狂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一笑,接着满脸悔恨:“但我赌输了,天道不可逆,违者必遭天谴。姜澜,你不要小看天道,它”
话未说完,便被姜澜打断,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丹狂,才严肃地说道:“你错了,决定她生死的从来都不是天道,而是你自己。丹狂,你都不信她,又要如何与她对抗天道。”
姜澜说完,便带着长安离开。
丹狂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