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弱妇孺瑟缩着,没有人敢喧哗,他们强咬着牙关愤恨地看着背对了他们的百多个军士,有孩子想要啼哭,也被大人们紧紧捂住了嘴巴。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并不相信两个年轻人可以对他们有任何帮助。
而那两个年轻人就站在那些军士的面前,另外两个年轻人则远远地站到了一旁。这么年轻,能在虎狼一样凶狠的军士面前做些什么?村民们绝望地想着。
蓝衫的男子死死拽住了河络少女的手,吐出的字句压得极低沉,却似大海深处的伏龙在沉吟,“我听说皇帝下令好好抚恤战乱之后的百姓,却没有听说皇帝下令可以任意荼毒生命,那几个村民是你们杀的?”
尽管只是个年轻人,尽管只有两个人,但浓烈的杀气已经在风里凝结起来,领兵的军官很明智地把手放到了腰刀上,却仗着人多势众很不明智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老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知道此刻绝不能被这两人的气焰压倒,他猛地拔出了刀,怒喝一声,“杀了他们!”
杏仁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他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冲过去,“你们草菅人命会有报应的!”
没有任何一个军士理会他,倒是他身边的女子一把拉住了他,军士们听到了这女子冷如冰霜的笑声,“算你们命好!”
蓝衫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的确好命,她不过来你们不会死,不过报应是少不了的!”
他送开了手,河络少女顿时变成了解开枷锁的豹子,脚尖只在地上一撑,便跳上了丈许的高空。
灰蒙蒙的天空中于是有了银色的闪光。
军士们震惊了,半空里一个偌大的冬瓜锤带着呼啸之音狠狠砸了下来,军士们吓得散开了。地面上尘土爆起,燃烧后的灰烬中河络少女娇小的身躯仿佛变成了幻影,而那杀气却实体化了,吓得军士们又倒退了好几步。
军官握紧了刀,血性被激发出来,“傻楞着干什么?都给我上!他娘的,咱们百十来号人还怕了几个小鬼!”
军士们回过神来,长枪大刀举在空中,呐喊着发动了攻击。
“我不会饶恕你们的!”
河络少女的话音一落,她的身形便出现在军士们的面前,冬瓜锤抡圆了扫了一圈,惨叫声顿起,十几名军士往后飞跌出去,骨断筋折。军士们反而发起疯来,一群大老爷们谁愿意被一个异族的小姑娘欺负?
喊杀声盖过了惨叫声。
可是村民们依旧不敢说话,他们也许早就在等待残酷的命运,可他们惊异地发现那个蓝衫的少年一直没有出手帮助那个热血的小姑娘,他只是默默地旁观,眼睛一直在放着类似于野兽的光。
“帮帮那个姐姐吧!“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大叫,却像针一样刺着大人们的耳朵,蓝衫男子转过视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紧张走了出来,她的身上落满了灰土,但她却是此刻最干净的人。蓝衫男子至此有了笑,他看着这个小女孩从地上抓起了石头扔了出去。
有个外围的军士被石头打中了,他暴怒地回过头来,“小兔崽子不要命了!”
几个村民急忙抢上前抱回了小女孩,但小女孩奋力挣扎着,“帮帮那个姐姐吧!”
“先找人帮你吧!”那军士气势汹汹冲了过去,大刀举过了头顶,霍然劈下。
刀却没有劈下去,刀被两根指头钳住,分毫不能动弹,军士茫然回顾,刀上的压力瞬间又消失了,身后无人。
“小妹妹真是好心肠,将来一定有个好婆家。”
军士大惊,冷汗冒出一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蓝衫男子,这个男子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跑了过来,正蹲在那小女孩的面前笑。
“你。。。。。。”
简直是风一样的速度!
军士吓得不止是流汗了,他现在吓得魂魄都要散尽,只是吐出一个字的时间,自己的脖子已被那蓝衫男子扣住,面对着两只放射冷光的眼睛,他惶恐得像是被人追打的老鼠一样哭出了眼泪,刚才嚣张如虎的样子烟消云散。
“我不会杀人,更不会在小孩子面前杀人,你真是命好啊。”男子冷冷地说这话,忽然弹射而出冲向了战阵,“和你的伙伴在一起吧。”
他一把甩出了那军士,军士惊叫着撞进了人群中。然而这名军士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却惶恐地发现自己撞倒的是最后剩余的几个伙伴,其他的伙伴早已倒了一地。他爬了起来,孤零零得像是头顶上方悬挂着的几具尸体。
一股腥臊恶臭随风而起,这名军士吓得失禁了。
村子的边缘地带躺满了受伤的军士,呻吟悲鸣之声断断续续,村民们的脸上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人肯帮助他们,忧的却是今后可能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毕竟倒下的是军人。
蓝衫男子跨过一个个身体,露出个温暖的笑容,“你见过小璇这么疯过么?”
河络少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软软地朝后倒了下去,刚才的一场激斗速战速决,却让她的身体疲惫欲死,可是她发现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看到了一片银色的发丝。
银发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到了河络少女的身后,她抱住了河络少女的身体,淡淡一笑,“像个武道家的样子了。可是如果我来干。。。。。。”
“我不会让你杀人的。”蓝衫男子打断了她的话。
“你这样当不了魔王的。“
“魔王不需要用滥杀来证明。“
“可是对方是该死的人呢?“
“我会打断他们的筋脉,让他们永远变成烂泥。“
“说的真好,到时候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帮助你。“
“。。。。。。“
“你们在说什么?“杏仁从后面赶上来,正听到这一番恶魔之间的谈话,”羽化、书岑,你们不能乱来的,这些都是军人。“
“军人?“羽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看吧,就是这些军人把村子烧成废墟,这么多的老弱以后靠什么生存下去?你每天都说要神明赐予你苦难,但真正的苦难就摆在这里了。“
“你要苦难,可这些人不需要!“书岑火起,一掌拍出,将杏仁拍到了那些村民的面前去。
杏仁不知所措地看着面黄肌瘦的村民们,那一双双眼睛里除了愤恨就是绝望,他有点惊慌了。这是他不曾想象过的一种世界,从越州出来,他从没有看到战乱之后的景象,那是因为三皇子嬴蓝璞在尽量弥补百姓对嬴氏雷烈王朝的恶感,而这里,宣花城附近的四镇十三村,显然并没有受到很好的补偿,反而出现了现在令人发指的场面。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现实。“杏仁坐到灰烬之中,”可是大家不能就这么颓丧下去。我是一个长门僧侣,长门的教义便是从苦难中得来,‘任何的苦难都要坚强面对’,这是教义中的话,请大家好好想一想,后代还需要成长,他们还是需要你们的关怀和爱护,大家会希望后代们活在没有希望的地方么?家园被毁灭了可以再造,可是失去了希望是不能重生的,我在你们的眼中找不到希望,这是非常残忍的,可是我看到孩子们眼里还有星光,这是让我欣慰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大家如果相信我说的话,就请振作起来吧。“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与其说是劝慰他人,却更像是在劝慰自己。可是他说话时的表情温和而凝重,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慈悲,隐隐然具备了深刻的感染力,就连书岑和转儿小璇这样跳脱的人儿也觉得悲伤了。
没有人回应他,可是很多人都哭泣了,无论是嚎啕大哭还是低声饮泣都成为沉重的大锤在他的心头上敲击。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看到了“苦难“,而他发觉自己真的很无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袭击军队就是死罪!全部的人都得死!“军官趴在地上,使劲抬起头大吼,鲜血将他的脸染出狰狞,“武韬公嬴天和叛乱,老子们舍生忘死地打仗,要你们这些贱民交点孝敬还不应该吗?他妈的,等着吧,你们都要死!“
军官狂笑起来,顿时又惊动了村民们,村民们从他恶毒的诅咒中看到了未来绝望的生活,他们的哭喊声越发得大了,而军官笑得更加狂暴。
“吵死人了!“书岑一脚将军官的头颅踩进地面,猛然大喝一声,”哭什么!有空哭泣为什么还不逃走?你们快点走吧,一会军队过来我们会帮你们挡着!“
她的话音一落,地面便隐隐震动起来,羽化大惊,“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掷地有声了?“
“笨死你个地瓜!“书岑狠狠瞪他一眼,慢慢吐口气,”准备一下吧,我们要开始对抗军队了。“
“啊?“
第247章 殇阳演武大会
马蹄声震动了大地,阴暗的天空下闯出了一彪人马,粗略估算一下也有三百人之多。数面大旗在风中狂拂,标志着皇家威严的雷烈花大旗慢慢映入眼帘,躺在村口的一地军士都振奋了精神,那热泪盈眶的模样像是怨女看到了归来的良人,反正羽化就是这么感觉的。
骑兵队伍接近时,人们才发现这并不能是正规军队,马上的人多是武士服和箭衣,斜跨了弓箭,配着利刃,更有几只大鹰停在几人的肩头上,在马的旁边,十几条猎狗汪汪叫着。这是典型的贵族子弟游猎的阵容,但那人数和大旗表明这阵容是属于皇家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浑身上下一团精神,奔袭过来也不见倦容,倒显得更加英姿勃发。他的右手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模样甚是俊朗,只是一张脸挂着淡淡的冷笑,骄傲得紧了。
这白衣少年却是羽化和书岑的熟人,姓嬴名小白的便是,只是二人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种场合下见到他。
马队停在了村口,受伤的军士们歪歪斜斜地爬将起来,跪倒在白衣少年的马前,即便是不认识这五皇子,可那几面皇家大旗也是足够他们朝拜的。
小白和那青年略略看了看村子,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可是毕竟是东陆的军人,被人打成这样着实是丢人了皇室的脸。小白因此沉下了面孔。
“我是嬴小白,叫你们队长过来问话。”
有人战战兢兢地说:“回殿下,我们队长在那边。”
小白顺了这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军官正被一个银发女子踩住了脑袋,挣扎着却逃不了。小白苦笑了一下,“书岑姐姐,生这么大气呢。”
书岑冷眼看他,“我可没生气,不过是替魔王大人出口气罢了。”
小白陪上笑脸,“魔王哥哥却又气些什么?”
羽化打个哈哈,“你说呢?这里可真是好风景啊,我生什么气,我就是来看风景的。”
小白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尴尬地问向书岑,“书岑姐姐先放了那人,我问问就知道了。”
书岑冷笑着挪开脚,那军官居然还没死掉,猛地跳起来,急匆匆跑到了小白的马前跪下,却没敢说什么。刚才他虽然被人踩住了脑袋,可是耳朵还算好使,清清楚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立刻就知道今天这顿打是白挨了。
“说说怎么回事吧。”小白在马上淡淡地说。
这军官也算聪明,几个念头转过来,急忙磕头,“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小的们一时糊涂。。。。。。”
小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马鞭抽在他背上中断了他的话,“父皇旨意下达多日,着令殇阳关和宣花城的将士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你等可是趁机敛财杀人了?”
这次包括其他军士在内,全都吓得猛磕头,于是一片咚咚的怪音飘了起来。
鲜血忽然在小白的马前溅开,在他的白鲵马靴上染出斑驳,军官的人头骨碌碌滚到了一边去。小白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将佩剑上的血迹擦开,随手便抛了那丝巾。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此人胆大包天、抗旨不尊,现已伏诛!”白衣少年斩钉截铁地大喝一声,清秀的脸上升起坚决,“你等虽是从犯,却不该屠戮百姓!从今日起,这个村子由你们重建,限期三月,逾时不能结束工作,就不必回军营了,本殿下会亲自送你们上黄泉。”
军士们被他的狠厉震慑住了,哪敢有异议,顿时一片感恩之声,并伴随着又一阵的磕头声。
小白稍稍平复了心情,跳下马走到书岑的面前,“这样可好?“
“应该全杀了。“书岑仍是冷笑。
小白也不介意,看了看一边的杏仁,心里忽然起了疑云,这张带着些惶恐的脸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却偏偏想不出具体的内容。他礼貌地点首示意,问向羽化,“这位是你们的朋友?”
“他叫杏仁,长门修会的夫子。”羽化随口应付着他,心里着实不愿和这个少年扯上什么关系。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却能够挥剑杀人而眼眉不动,这样的性情让羽化寒意渐生,而相思月和书岑都说过这孩子城府太深、心机太重,眼下看来,还得加上一条“冷酷太烈”才行了。
小白轻轻点头,便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了,我们该上路了。”羽化招呼了一下书岑和杏仁,迈步便走。
却有个冷冷的声音敲响在空气中,“袭击军队,也是死罪!”
羽化愕然止步,抬头看去,那个骄傲的公子恰好也在打量他,双方的视线碰个正着。羽化心里微微一凉,对方明知道自己和小白有些关系,却还敢说出这种话来,胆子倒是不小,不由得生了几分敬意。他笑着反问,“面对胡乱杀人的军人,老百姓难道不该反抗么?”
那公子蹙眉,“军人犯罪,自有朝廷法度管辖,若是寻常人等可以随意杀害,还要国法做什么?”
“国法国法,若是国法清平,天下也难有盗贼了。”
那公子大怒,冷冷喝道:“侠以武犯禁,果然如此,左右与我拿住此人!”
“好大的官威!”
书岑冷笑一声,身化清风从他马前晃过,转眼已冲出几丈去。那公子所骑之马忽然跳脚而起,一道血痕出现脖子下面,虽无大碍,却疼痛难忍,那公子脸色一变,死死伏在马鞍上才不致被摔下来。
羽化一把扯了杏仁,笑道:“快跑快跑。”
两人一道烟似的也跑了。
那公子稳住马儿,急得俊脸煞白,就要叫人去追,小白这时却拦住了他,“让他们去吧,这些人在武韬公叛乱事件中也是立下了大功的。”
“功是功,过是过,若是仗着功劳置国家法度于不顾,怎么公平天下?”
小白有些接不上话,只好苦笑劝道:“王狷,你就是不知道圆滑些啊,刚烈易折,有时候做人做事还是留些余地才是。”
那公子摇头,“法律就是法律,容不得投机取巧。”
“难怪你这个御史不招人待见了,你太严苛了。”
那公子忽然眼睛亮了一亮,沉默了下去。
小白一阵紧张,隐约嗅到了不安分的气息,“王狷,你在想什么?”
“五殿下,本届的殇阳演武大会就快要开了吧?”
“不错,可是今年各地军方选派来的人数少了很多,这次武韬公叛乱事件中死了太多的人了。”
“我要提出议案,让殇阳演武大会对公众开放,让东陆四州的武者都来参加。”
小白吓了一跳,“殇阳演武大会的目的是为了选拔军官,让民间武者参加又是为了什么?”
王狷肃容,“殿下适才说了,本次武韬公叛乱,军方损失惨重,各级军官死伤不少,如今大会对民间开放,可从民间选拔一些人才,让他们为国效力。如果将这些武者束缚在军方,自然不敢再胡乱践踏律法、视国家法度如无物。”
小白不由得看向那四人消失的方向,的确,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各级的军官人选开始缺乏,边境之上北陆羽族、西陆蔷薇帝国也在开始骚动了。
“殇阳演武大会。。。。。。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这里沉吟,王狷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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