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旭国阴海郡南阳城本就是海商汇聚之地,跑海的商人、伙计一去外邦百日、千日的不见踪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你却非的用诡秘来形容,未免有些不妥吧。”
“陈大人,我说诡秘自然有我的道理,”那方脸小官闻言,脸孔一下涨的通红,急声辦道:“这少年在南阳慈济堂中呆了十一年之久,一直说自己患有离魂之症,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事,一旦超过半个时辰,就头疼欲死。
是以文不成,武不就。
结果离开慈济堂后十余年的顽疾,竟然不知何时便医好了,还马上就成了海商伙计,远走异邦,这还不诡秘吗?”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将目光转向张还生,就听他一愣过后,显得颇为羞愧的解释道:“其实我从来就没得过什么离魂之症,是送我进慈济堂的钟无离校尉,怕我说露了出身大须弥寺的来历惹祸,所以帮着扯得谎。
从此别人再问我的出身来历,我便一概都说不记得了。
后来在慈济堂里念书,旁人读几日的文章,我看一遍就能背下,实在觉得无聊,就借着离魂症的由头走脱回屋里休息,一来二去便成了常例。
至于海商吗,我从小就觉悟了驾驭风息的天命之力,后来又能喷云吐雾,虽然碍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典故,不敢四处宣扬…”
“且住,且住。”听到这话,陆吾宁双目睁大的摆手,止住了张还生的话头,“少年人,你刚才可是说自己除了御风之力外,还觉悟了喷云吐雾的天命力量?”
“正是。”张还生恭恭敬敬的答道。
话音刚落,陆吾宁已吩咐道:“且施展出来,让我等瞧瞧。”
张还生闻言道一声,“是。”,心念转动之下,召唤来猎猎飓风呼啸于大堂之上,奇怪的是,那风息却只回荡于丈许宽的一小片地方,刮着那处砖石翻动,可周围却连一丝微风都未泄出。
等到十几息过后,他又突然张口,将那股烈风吸入腹中,喷出一股云雾,将整个后堂笼罩于烟云之中。
“春芒君三种天命之力,此子就觉悟了两种,如此峥嵘少年,看来必是青檀公遗下的血脉无疑了。”见此情形,那陆吾宁哈哈一笑,挥挥衣袖,将满堂云雾收入袖中,扭头望着那道袍老者说道,显然已经先自确认了张还生的身份。
而那道袍老者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的点了点头,便是默许了陆吾宁的话,却再无其他表现。
见他如此态度,陆吾宁也没在多言,目光转向那锦袍老人,笑着说道:“茂松公,青檀公已确认无疑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锦袍老人闻言也不开口,双目中突然冒起一股玄黑之气,右手拇指上锐利指甲在左手掌心一划,破开一道伤口,流出几滴黑红色的血液。
那黑血现世后,便像岩浆一样的翻滚不已,升腾出一股赤黑相间的雾气,被脸色变得惨白的锦袍老人一甩了,直接罩住了张还生,透过毛孔,渗透进来了他的身躯之中。
顷刻间,张还生就觉得周身一热,头脑一阵浑噩,紧接着肉身中蕴含的混沌力量便被莫名激发了出来,七窍中涌出团团黑气,人也像是木偶一般,呆呆立在当场。
见此异像,那一直眉头深锁的锦袍老人终于脸色一变,沉寂片刻,低声说道:“此子体内蕴含着无序之力,不是源自混沌,便是来自大渊,应该有我张家烛九阴的血脉无疑。”
“这么说,茂松公您是认可他为熊京张氏的嫡系长孙了。”听到这话,陆吾宁笑笑问道。
“陆大人,我张氏祖宗血脉已有神应,不认还能如何。”锦袍老人面无表情的回答一句,站起身来,吩咐背后侍奉的一个布衣老仆道:“我们熊京张家的嫡系长孙,总不好住在官驿之中。
庆锄,你一会安排着将这孩子接过府里,按着身份安顿下来,不可苛刻。”
“遵命,老爷。”布衣老仆闻言,躬身答道。
这时,张还生巧好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恍惚间感觉如果做梦似的回忆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由目光一凛,警觉的望向那锦袍老人。
而那锦袍老人对于张还生凛冽的目光根本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朝陆吾宁以那道袍老者拱了拱手道:“青檀公、陆大人,此子的身份既已确认,我便先告辞了,咱们异日再会。”,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不过经过张还生身边时,他脚步却是一慢,沉声说道:“你体内的大渊之力已经足可修炼我熊京张氏的《大祸黑日经》,观想烛九阴真身,今晚便开始了吧。”,之后才又加快步伐,扬长而去。
七十七章 精进刚猛()
其实从旭国阴海郡南阳府客栈中,被衙役无意间发现行踪,张还生便在权衡利弊。
当时是感觉如果马上浑浑噩噩的逃走,很可能会弄巧成拙,还不如探明事情的原委再做计较,才安心留了下来。
后来虚与委蛇的跟随着赤熊卫都督杨沫上京,在途中打探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几经盘算之下觉得事已至此,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逐波逐流,以不变应万变,万一被揭穿并非什么张氏君子,就装疯卖傻的推说原本也不是自己要来认亲,一切都是误会;
要是真被冒认成了大楚显贵豪门的嫡系长子,便假戏真做的承认下来,慢慢再作计较,所以便老老实实的入京,住进了官驿之中。
后来在官驿里再做思量,他感觉再被揭穿真相,装傻卖痴,和确实冒认为张家君子之间,第二种结果无疑更加安全,是以适才才会主动吐露自己还觉悟了吞云吐雾的神通,为能假冒成功加了块重重的砝码。
而此时心愿达成,按理说张还生本来应该松一口气,感觉胸口一块大石落地才对,可他现在心中却只有震撼。
这是因为,不久前张还生避无可避的被那锦袍老人,用自身精血所化的赤玄雾气罩住后,先是神志迷丧,之后清醒过来感觉脑筋有些恍惚。
可接下来他悄然运转罡气,探查肉身是否留有什么暗伤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血、髓鼎沸,仿佛一将血气引导正途,就能将那《八九玄功》第四层的血、髓两部分,突破一般。
说来这也是《八九玄功》最特异之处,被拆分淬炼人体筋、骨、皮,血、髓、脏,颅脑、**八个部分,九大层次,总数七十二部的修炼法门后,武者既可以按部就班的周身八处齐修,也可以单独淬炼筋、骨、皮,血、髓、脏…中的某处或某几处,不理其他。
而事实上,这世间绝大部分武修功法也都是淬炼肉身相关联的几部,周身都磨砺到的才是异数。
张还生之前因为厚积薄发,根基不稳,迟迟无法完成八九玄功第三层中,五脏,颅脑、**的修炼,本来以为至少也要经过整年的苦修,才可能将身躯这三部淬炼完美。
却没想到,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那锦袍老人几滴血水渗透入体,竟然就能引发气血沸腾,让肉体血、髓两部得到突破八九玄功第四层的机缘。
只是此时此刻,选择马上突破还是步步为营,并非是件易事。
他心中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一旦我精进刚猛的选择突破,那就等于周身八处中五脏、颅脑、**淬炼至玄功两层;
筋、骨、皮淬炼至玄功三层;
血、髓淬炼至玄功四层,根基势必更加不稳。
可要是放弃这次血、髓突破之机,等按部就班的夯实了基础,再行精进,那想要将玄功突破至四层,至少也需要三、两年的时间。
再说了,自古以来,以上就下,以高就低总比向上攀登容易的多,也许先行部分突破,再转而稳固根基,会更容易呢。
而且八九玄功一旦突破四层,我最低也会成为人阶七品的武者,内外兼济之下,法修品阶想来也会很快突破,连带着神通威能也会大大增加,种种好处简直数不胜数。”,才最终牙关一咬,在大堂上不管不顾的拱手道:“各位大人,小子突然腹中有些不适,先行退下了。
失礼,失礼。”,转身狂奔着跑出了官驿后堂。
望着张还生突然跑走的背影,堂中大小官吏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就连那一直神情淡泊的老道,目光中也不禁显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反是那本来眉宇冷峻的陆吾宁,表现的最为洒脱,哈哈一笑道:“这张氏君子的性子真是豪放不羁,事一完成便忍不住腹痛跑了,是个不将富贵放于心上的潇洒人物也。”
却不知自己认为的潇洒人物,并非真的那么潇洒,正狂奔进茅厕之中,在方寸之地伸腿。踢脚,运转罡气,趁着翻腾的血气搬运气血,竭尽全力的寻求着突破的机会。
这般忘我的折腾了许久,终于洗髓凝血,突破进了八九玄功第四层境界之中。
这玄功刚一突破,张还生就觉得耳中一响,骨骼中那髓液流动声仿佛都变得清晰可闻,气血翻滚之盛更是前所未有,以至于血流涌动时,身体竟生出一种酥痒的感觉。
细细体会着身体中出现的种种异状,他不由得咧嘴一笑,心中颇为欢喜的想到:“相差一层还不觉得什么,可相差两层玄功境界后,真没想到这血、髓二部和内脏、头颅、下阴处的感觉,竟会变得如此不同。
现在以这样旺盛的血气,滋养内脏、头颅和下阴,只怕四、五个月之内就能完成八九玄功第三层的淬炼。
这修炼果然是如同逆水行舟,选择精进刚猛、一往无前总是对的。”,回过神来,捂着鼻子溜出了臭气熏人的五谷轮回之所。
之后他施施然的走回后堂,里面的官人早已不见,只一个布衣老仆守在门前。
见张还生出现,那老仆深深鞠身说道:“君子,您今日已然经过了大理寺咨证,确为我熊京张家第七百三十八代的嫡脉长子,按着祖制亦是张氏少主。
我乃是熊京张氏总管家,奉了家主之命,带您离了官驿,回家安歇。”
验明正身之后便不可能继续呆在官驿是应有之意,因此张还生闻言颇为自然的点头还礼道:“那有劳总管了。”,便跟着老仆出了官驿。
按着他的想法,既然此时自己已经实至名归的成为了熊京张氏的所谓‘少主’,依着那张氏表现出的权势,就算为了面子着想,至少也要有一队家臣军士护送着回府。
却没想到,官驿外的石道上只停着辆,由两匹杂花键马拉着的中古辕车。
待到张还生诧异的上车后,那马车便慢慢悠悠的穿街过巷,由熊京内三城进入到了内二城中,于傍晚前来到一扇建在一十八阶黑玉台阶之上,造型古拙的巨大漆黑精铁门前。
七十八章 入府()
那铁门两旁立有两根粗大的石柱,石柱之上,有人面蛇身,周身赤红,口衔烈焰的烛龙盘旋、蜿蜒,石阶下则站着三十余名身穿黑红两色重甲,就连面孔都掩在头盔下的武士,塑像似的一动不动站立着,看守门户。
辕车停下,那些甲士无一人动弹分毫,直到那亲自为张还生赶车的布衣老仆,高声喊道:“我熊京张氏少主,经皇命验过正身,今日回府认祖归宗,当打开正门而入也。”
众武士才像是突然被注入灵魂似的,齐声应了个,“诺。”字,转身一步步登上高阶,将那黑铁大门缓缓推开,显露出一条两旁树立着上百,丈许高兵马仪仗雕像的黑石路来。
之后那些甲士便肃立于盘龙柱下,低下头颅,单膝着地的行出主从之礼。
布衣老仆见了,这才恭恭敬敬的掀起车厢的竹帘,朝张还生道:“请君子移步,入府。”
本来被一辆老旧马车接着来到府门前,还令张还生感觉熊京张氏对自己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少主,并非多么珍视,甚至隐隐有些敌意,可此时的礼遇却又让他不知这个判断,是对是错。
心中颇为疑惑的跳下马车,跟随在布衣老仆身后,一步步踏上玉阶,进入了朱红府院之中。
沿着阴森的石头道路慢慢前行,张还生感觉自己实在不像是,正在走进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朱门大户中,不由眼睛四处乱看着皱起了眉头。
领路的老仆这时像是背后张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的突然轻声解释道:“君子,宗门贵室最重名分,有名方有位、份也。
是以我引您入府,先从正门入我张氏宗庙拜祭祖先,让宗老将您的名字计入族谱之中,再论其它。”
“那刚才的大门是只通向宗庙的吗,不能往其他地方,这么大?”张还生恍然的问道。
“贵门祭祀祖宗当视死如生,”老仆曼声说道:“而我熊京张氏以豪武立家,是以用兵阵随侍祖宗,地方不妙稍大了些。”
“原来是这样。”张还生闻言点点头,之后随口问道:“那我一会入了宗谱之后,怕是得改名吧?
“贵人有雅名和俗号,”布衣老仆轻声答道:“雅名生涩难语,代表着贵人的尊格,为防被法术镇魇、诅咒,除伦常大典绝不可轻用,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俗号,那便是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黑石路的尽头,一座制式极古,七、八丈见方的石殿前。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就见皎洁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素衣,长袍,披头散发,面上皱纹层层叠叠,好像已经活过几百岁的老人正侧立在石殿门旁等着。
见张还生出现,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声音干涩如鬼啸的朝布衣老仆问道:“庆锄小子,这便是那个遗落于民间的孩儿吗?”
“正是。”布衣老仆深深弯腰行礼道。
话音落地,那老人嘟囔着说道:“我瞧着怎么不太像啊。”,却还是慢吞吞的推开了殿门,扭头望着张还生慢条斯理的传音道:“我熊京张氏的雅名,每十一辈一个轮回,你名为张翾焺晟,一会拜见祖宗时,在心里便用这个自称。
进去吧,九叩三拜,然后上十一柱香即可。
之后按着家主的吩咐,你可去地下瞧瞧那《大祸黑日经》的全本,看看烛龙的真身,明早再出殿。
这说起来虽然不算什么难得的机缘,但你如用心体味也能受益匪浅,不要轻易浪费了,晓得了吗?”
“是。”张还生不明就里之下,回答了一声,便迈步孤身一人走进了石殿之中。
这石殿里昏昏暗暗,只虚空中不时滋生,飘荡的一缕缕乳白色的黯淡雾气可做光源。
殿堂正中应该供奉牌位之处空无一物,一个巨大的香炉后面竟然是处通向地下的漆黑地洞。
与那地洞相邻的石壁上,画着一幅幅面目不清,形态斑驳的古老人像,张还生环顾四周,感觉那些画像应该就是熊京张氏的祖先,便从香炉旁的泥地上捡起一把拇指粗的长香,数了十一根,用火折子点燃,插进了香炉中。
同时他再心中默默祷念道:“各位熊京张氏的先祖、前辈,小子我虽然迫于形势,冒认为汝等后世子孙,却绝没有偷天换日到底的心思。
日后一定会让熊京张氏的真正后辈儿孙继承家业,还请安心就是。”
敬完了香,张还生安了心,悄然想着,“古语有云,他山之错可以攻玉。
官驿里的那锦衣老人只用了几滴鲜血便让我八九玄功得以突破,修炼的功法一定非同小可,再说《大祸黑日经》这名字一听就绝非凡品。
能有机会一睹真颜也算不枉我冒险,假扮这张氏子孙了。”站起身来,绕着石殿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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