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西屋里，吵架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是很快，便再次响了起来，刘氏在那扯着嗓子骂杨华明。
隔着一段路，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意像是在指责杨华明先斩后奏，啥事儿瞒着她似的。
“还不依不饶了，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
谭氏又朝对面西屋喝了一嗓子，转身气呼呼坐回床边。
很快，杨华明和刘氏两口子都过来了，两人进了屋子后，还在那大眼瞪小眼，就跟两只斗鸡似的。
“还没过完元宵，就吵闹成那样，像什么样！”
谭氏张口就训，然后问他们：“到底啥情况？”
“娘，是这样的”刘氏刚张口，就被谭氏给喝断了。
“我问我四儿子，没问你，就你嘴里那谎话我也不爱听，你给我闭嘴！”谭氏毫不客气的道。
刘氏满面通红，撇了撇嘴，用胳膊肘撞了杨华明一下：“你娘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
杨华明白了刘氏一眼，转过身来对谭氏和老杨头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我家那马车吧，先前被永智借去了。”
“荷儿娘责怪我大包大揽，不问她的意见，我们就围着这个争辩了几句。”他道。
老杨头摆摆头，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成这样，哎！
“虽说咱老杨家男主外女主内啊，可老四毕竟是男人，是爷们，爷们有权对家里的一切事情拍板。”老汉道。
刘氏气得磨牙。
“爹，您老说的家规，我也懂啊。”刘氏插腔道。
“可他这拍板也要看啥事儿，那马车，我原本是打算今日去我娘家接我娘和我嫂嫂侄子侄女们过来看戏的。”
“你说你这把马车借给了永智，还咋去接我娘和嫂嫂她们？我能不恼嘛！”
刘氏说到此处，气得跺了跺脚。
刘氏的话，也让老杨头和谭氏不好再训斥了。
村里唱大戏是大事，照着风俗，是应该请娘家人过来看戏。
杨华梅是因为嫁在同村，若是嫁在别的村子，这会子老杨家也要派人去接闺女外孙过来看大戏。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刘氏的话，是有道理，能站住脚的。
老杨头干咳了一声，训斥杨华明：“你自个家里的马车不在家，你就去你三哥家借一辆来，怎么着也要去请你岳母过来看戏，该有的礼数，不能失。”
杨华明道：“不是我不去接我岳母她们，这天都下雨了，也不晓得啥时候唱大戏，接过来那不麻烦嘛！”
老杨头想了下，于是看向刘氏，用商量的口吻道：“那就等雨停了，再让老四去接。”
刘氏道：“大家伙儿都说明个天就要晴，要唱大戏。”
老杨头道：“就算明个放晴了，那也是下昼才开始唱，上昼还是有空去接的嘛。”
“老四媳妇啊，这个事儿呢，你就甭担心了，包在我身上，老四抽不出空去接，老汉我亲自去接老亲家母。”
“这大过年的，你就甭再跟老四这闹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该干嘛干嘛去！”
老杨头耐心性子做刘氏的思想工作，话说得很到位。
刘氏也不好再说啥，点点头：“好吧好吧，既然爹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说啥了。”
“反正唱大戏的那天，我要瞅见我老娘和嫂子们，不然，就跟老四没完。”
撂下这话，刘氏出了东屋，回自己屋子去了。
这边，谭氏皱起了眉头：“这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人话都不会说了？就她那婆娘家，抬举个啥？”
第1820章 气得翻白眼（）
老杨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嘛！”
谭氏哼哼着闭了嘴，老杨头又把旱烟杆子塞到了嘴里。
杨若晴目光一转，出了声。
“四叔，你方才说你家的马车被三哥借去了？那你可晓得他是借去哪呀？”她问。
杨华明道：“他好像说是要去镇上买点啥。”
“哦！”杨若晴点点头，不再问了。
谭氏抬起头来，“怪不得锁了门，果真是出去浪了！”
“把孩子丢给咱，自个出去浪，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好啊！”谭氏道。
老杨头道：“怪谁？那天鸿儿肚子好了，永智过来接孩子，我当时就让你把孩子还回去，你不听。”
“非要治治陈金红，这下好了，没治成，自己还落了个累，这下看你咋办！”老杨头背过身去，不搭理谭氏。
谭氏气得翻白眼。
突然，她站起身来，“老娘活了几十年，就不信治不住陈金红那个狐狸精！”
“晴儿，扶我去一下前院！”
从老杨家送饭回来，杨若晴刚进院子，就看到孙氏站在那里张望。
“咋送个早饭去了那么久？这都快要烧晌午饭了。”孙氏接过空空的篮子，问。
杨若晴笑得一脸的神秘：“娘啊，今个我总算见识到了啥叫‘生姜是老的辣’这句话的意思了。”
“啊？啥意思啊？”孙氏一脸茫然。
杨若晴贴着孙氏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听完，孙氏苦笑不得。
“天哪，你奶，她”
杨若晴点头：“三嫂跟我奶斗，两个人都是高手，这下是高手的巅峰对决啊，精彩，比村里要唱的大戏还要精彩呢！”
孙氏摇头，满脸感慨：“这些整治的法子，也就你奶能想得出来。”
“不过，金红也是罕见的厉害，我们这些媳妇，进老杨家门都十几年了，也不敢在你奶手底下翻风浪，金红，也不一般啊！”妇人啧啧着道。
杨若晴抿着嘴笑，挽着孙氏的手臂往院子里走。
边跟孙氏道：“反正啊，咱都是吃瓜群众，看热闹的，随便她们怎么闹，咱看个乐呵就成！”
清水镇通往长坪村的路上，雨停了，陈金红从车厢里钻出来跟杨永智并排坐在一块儿。
“来，永智，张嘴，啊”
杨永智张嘴，陈金红便塞了一瓣儿橘子到杨永智的嘴里。
“甜不？”陈金红问。
杨永智手里拽着马的缰绳，闻言赶紧点头：“甜。”
“呵呵，我就说这种橘子除了甜味儿就剩不下其他味儿了吧？咋样，你媳妇我是不是很会办事儿啊？”陈金红笑着问。
杨永智咧嘴一笑，再次点头。
陈金红得意的挑了挑眉，转过头去，拿起边上一截削去了皮的甘蔗塞到嘴里。
“咔嘣！”
一声脆响，咬了一大口甘蔗在嘴里嚼着。
把甜水吞下肚子，剩下的甘蔗渣渣一路吐回来。
远远的，能看到长坪村的影子了。
出去玩了大半天，这会子回村了，那些暂且被抛到脑后的烦心事突然就全都清晰了起来。
杨永智有些担忧的问身旁的陈金红：“咱好几天没去过问鸿儿，今个还躲去镇上耍，爷奶那里要是晓得了，会不会责骂咱啊？”
陈金红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嘴巴里包着的一口甘蔗渣渣吐掉。
“责骂？凭啥？”她问。
“咱是囚犯吗？咱签卖身契给他们老杨家了吗？”她又问。
杨永智道：“啥他们老杨家？是咱们老杨家”
“我呸！”陈金红啐了一口。
“我爹就我一个闺女，当初咱成亲的时候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你杨永智入赘到我们陈家。”
“要不是我家倒霉，被一场火给烧了个精光，我会跟你来这个破村子寄人篱下？”
陈金红说着说着，想起了曾经跟着爹娘住在镇上的铺子里，爹娘宠爱，几个师兄呵护着的画面，鼻子一酸，自个舍不得自个，眼泪吧嗒着就掉下来了。
杨永智见到陈金红哭了，顿时慌了。
“金红，你哭啥哟，我又没欺负你，快别哭了。”他道。
抬起手，笨拙的为她擦拭着眼泪。
陈金红却越哭越凶了。
“鸿儿本来就是我们陈家的种，你也是我们陈家的，原本我们可以继承我爹的铺子和人脉，把生意做起来。”
“你做掌柜，我做老板娘，鸿儿是少爷，”
“咱在镇上过的日子多好啊，还能请两个仆人过来打理。”
“你再看看如今，咱一家三口住着巴掌大的矮屋子，我每天都要给你爷奶倒尿桶，伺候你爷奶。”
“我连我娘的头发都没帮她梳过一回，我却给你奶梳了那么多回的头，”
“你奶是个老太太，那头上一股子怪味儿，跟棺材板似的，每回给她梳完头我都吃不下饭，我容易吗我？”
陈金红这抱怨起来，感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眼泪更是跟开了闸门的洪水似的，哗啦啦没完没了。
杨永智赶着马车，耷拉着脑袋，沉默的听着。
等到陈金红数落得差不多了，杨永智方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满心的愧疚。
“金红，对不住了，是我让你受苦了。”他闷声道。
陈金红摁了一把鼻涕，“眼下咱寄人篱下，没钱没势的，也没半个人帮衬咱，也只能跟狗一样的趴着了。”
“别人欺负我，我都不怕。我最寒心的，是你不能硬气起来。”
“你几个哥哥，叔叔，还有你爷奶训我，该你站出来替我出头的时候，你就不能怂！”陈金红最后道。
杨永智认真的想了下，然后用力点头：“我会护着你的，不过，倘若要真是你错了，我也不能包庇”
“不管对错，你都得护着我！”陈金红打断了杨永智的话。
“因为我是你媳妇，是你儿子的娘，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女人！”她道。
杨永智一脸的难色。
错的也护？这样不好吧？
手臂上一疼，杨永智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陈金红掐了他一把。
“你必须护着我，给我撑腰，听到没？”她再次逼迫。
杨永智艰难点头，“好吧！”
陈金红得意一笑，接着啃她手里剩下的小半截甘蔗。
快要到村子的时候，陈金红抱着她的那只鼓鼓囊囊的包袱卷回了后面的车厢。
心里面在暗暗嘀咕着，包袱里可都是买的零嘴，等会被人看到了被讨要多不好。
刚进村口，途径老枫树底下的视乎，杨永智突然停住了马车。
“咋不走了啊？”陈金红撩开车厢帘子往前面问了一声。
“遇到小姑了，跟小姑打个招呼。”杨永智扭头对身后的陈金红道。
第1821章 真心不爽啊（）
小姑？
杨华梅？
陈金红朝杨永智说的那个方向撩了下眼皮子，果真看到杨华梅抱着小黑正朝马车这边过来。
小黑还抬手朝车厢这边指着，稚嫩的声音明显在说：“吃、吃”
陈金红眉心一紧，这才发现那只吃了一半的橘子还捏在自己手里。
她赶紧把手和橘子一起背到自己身后，同时缩回脑袋并垂下了车厢帘子。
这一系列动作，全都被杨华梅看了个正着。
杨华梅脚步僵在原地，不想过去，可是小黑却在她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着。
小胖手指着车厢的方向，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字：“吃、吃”
“吃啥呀？吃个屁，你三嫂放个屁给你吃！”
杨华梅气得抬手打了下小黑的手，佯装骂孩子，怒话却都是说给车厢里面的陈金红听的。
车厢脸子垂落下来，隔绝了陈金红的脸，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不过，车厢外面，杨永智却是涨红了脸，一脸的尴尬。
“小姑”
“你甭叫我小姑，我受不起！”
杨华梅直接呛了杨永智一句，抱着小黑掉头就走。
杨永智急了，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喊了杨华梅一声。
杨华梅头也不回，抱着小黑快步走开了，混到那边戏台子附近看热闹的村妇堆中去了。
杨永智不便过去，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马车上。
“金红，你说你也真是的，小黑都看到了那橘子，你就剥一瓣儿给孩子吃下又能咋滴呢？”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的抱怨。
陈金红却一把撩起了车厢脸子，胯下脸来朝杨永智这低喝。
“一瓣儿橘子也是用钱买的，咱家的日子还没老王家好过呢，凭啥去打肿脸充胖子？”
“再说了，小黑那个小、比崽子，活生生的饿死鬼投胎。”
“跟他一个桌上吃了两回饭，我算是见识到了，吃啥啥不够的主儿，看了就讨厌！”
看到陈金红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呱唧呱唧一顿抢白，杨永智顿感无力。
老枫树那边围聚了好多的妇人和孩子们，大家伙儿都在那参观戏台子呢。
人多口杂的，要是被人听到这边的争吵可不好。
杨永智只得对陈金红赔了个笑脸。
“好好好，你说的都在理，你想咋整就咋整吧，有啥话咱回家接着说，坐稳咯。”
马车再次驱动起来，四平八稳的朝老杨家那边驶去了。
戏台子这边。
栓子娘抱着大白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看到杨华梅黑着一张脸回来，栓子娘诧了下。
“咋啦梅儿？咋这副脸色？”栓子娘压低声问。
杨华梅忿忿道：“没啥，遇到个死抠门的，把别人都当傻子。”
“啊？”栓子娘怔了下，听得一头雾水。
想要再问点啥，看到小黑原本只是哼哼唧唧的，可这会子突然又发脾气了。
趴在杨华梅的肩头哭着闹着，用手抓扯着杨华梅的头发，把杨华梅的头抓得左摇右晃。
“小黑甭扯你娘的头发啊，来，奶奶给你玩拨浪鼓啊。”
栓子娘手里的拨浪鼓才刚伸到小黑面前，就被小黑一巴掌拍到地上。
拨浪鼓的木柄刮到了杨华梅的脸，生硬的疼。
“哎哟！”杨华梅低呼了一声，恼火了。
“小黑你甭太混啊，真以为我不会打你？”杨华梅的眼睛瞪了起来。
小黑怔了下，像是被杨若晴的表情给吓到了，哭声顿了三秒。
然后下一瞬，‘哇！’
“要吃、要吃”
他在杨华梅的怀里扭动起来，双手狠狠拍打着杨华梅的脸和肩膀，抓扯着杨华梅的头发不放。
杨华梅被弄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栓子娘想要来帮忙拽开小黑，这时，怀里的大白也不爽了。
“啊”
他尖着嗓音也哭了起来，并拍打着栓子娘的手，显然是不想要栓子娘碰小黑。
娘是小黑的，奶奶，是自己的！
大白更加激烈的抱住栓子娘的手臂，不让她去拽小黑。
如此，小黑爆发出狂风暴雨般的怒火，杨华梅的头发被拽下好几缕。
杨华梅憋着的火气蹭一下飙了出来，照着小黑的小胖手，‘啪啪啪’打了三下。
又照着他的嘴巴‘啪啪啪’打了三下。
“吃吃吃，就晓得吃，你饿死鬼投胎啊，不争气的东西！”
“再喊吃，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许是没控制好力度，小黑的嘴角被顿时就红了，还有点肿的样子。
栓子娘惊得叫出了声，杨华梅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黑更是哭得不依不饶，没辙，刚好杨若晴和孙氏来池塘边洗东西。
“姑，小黑咋哭成这样啊？隔着池塘面儿都能听到他的哭声。咋回事啊？”
杨若晴很快就来到了杨华梅的跟前。
杨华梅一脸的懊恼。
在这过程中，小黑一直在发飙，压根就hold不住。
“来来来，小黑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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