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看着面前这新衣裳,又是喜欢又是欣慰。
“这么好的衣裳,我怕给穿旧了,弄脏了,怪可惜的”妇人喃喃道。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
“再好的衣裳也是给人穿的,穿旧了,闺女再给你买就是咯。”
“娘你就放心大胆的穿,来来来,我帮你换衣裳!”
杨若晴直接动手,帮孙氏换起了外衣。
为孙氏整理肩膀的时候,她口中还说着一些吉祥的话。
“我娘穿这衣裳,穿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这个也是这一带的习俗之一。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山脚下,靠着田地赖以生存,大家伙儿日子都紧巴。
吃饱肚子是头一件大事,其次才是穿衣穿鞋。
所以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置办几套新衣裳的,实属罕见。
于是,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换新衣和新鞋,哪怕换一定新帽子。
家人都会在边上说着吉祥和祝福的话,这是一种乡土文化的传承,代表着的,是对亲人的祝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人活着,需要的是希望。
没有了希望,一切就会失去颜色。
正是因为这些美好的希望,以及为了实现希望而滋生出的奋斗的动力,
才会让人类这种生物凌驾于食物链的顶端,在这片土地上,一代代的繁衍生息下去!
孙氏摸着自己刚换上身的新衣,又听着杨若晴说的这些祝福的话语。
妇人从身体到心,暖呼呼的。
闺女,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没毛病!
“娘,你来照照镜子嘛,真好看呀,陡然就年轻了十多岁呢!”
杨若晴将孙氏推到了铜镜前面,母女两个凑在一块儿瞅。
“我这个老太婆穿得喜庆,你这做闺女的,反倒素雅,走在外面人家会不会笑哦?”
孙氏打量着铜镜里母女二人的身影,有点担忧的问。
杨若晴摇头,道:“怎么可能呢,这衣裳花色就是专门为娘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准备的,体面,合身,端庄,大气!”
“哎呀,我都一个老太婆了,却还被你夸成一朵花,当心被人听了笑死!”孙氏很不好意思,抬手轻拢了下鬓角的头发。
一个粗犷的声音刚好传进来。
“谁说你老太婆啦?在我眼底,你永远十六岁,就跟你们孙家沟后面坡地上春天开的那些花儿似的,好看!”
孙氏惊了下,杨若晴则乐了。
“爹啊,你这话真是太给力了!”
杨若晴朝杨华忠竖起了大拇指。
孙氏则是红了脸,嗔了杨华忠一眼。
第1815章 掏得起()
“宝宝都会喊嘎公了,你还这么老不正经,呸!”孙氏道。
杨华忠则发出爽朗的笑声,走了过来,打量着孙氏这身衣裳,连连点头:“体面,体面啊,咱闺女真会办事儿,这衣裳买的好!”
杨若晴挽住了孙氏的手臂:“娘,你看,我和我爹都说好看呢,是真的好看,你呀,就大大方方的穿出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到自己男人和闺女的话,孙氏满心高兴。
妇人对着铜镜又照了几下,把衣裳角轻轻拉扯了几下,开心的笑了:“好,那我就这么穿出去。”
“这就对了嘛!”杨若晴也笑。
孙氏把目光落到杨华忠的身上:“晴儿爹,你咋来了后院?村老他们走了?”
杨华忠道:“刚走,我来后院是跟你这说唱戏的事的,咱赞助了一些钱”
“唱戏得花多少?咱家赞助了多少?”孙氏问。
杨华忠便将大概的经费,以及骆风棠杨华洲等的赞助都跟孙氏这一一说了。
杨华忠道:“四两银子,唱三场大戏,足够了。”
“我原本是打算这钱就咱家全掏了得了,乡亲们抬举我,让我做现任里正,全掏了也就那么回事”
汉子又道。
孙氏点头:“嗯,照着咱家现在的收入,四两银子还是掏的出来的,请相亲们看戏也请得起。那为啥又没全掏呢?”
听到孙氏的问,杨华忠把目光落到杨若晴的身上。
“咱闺女觉得不妥”他道。
“啊?”孙氏诧异的看向杨若晴。
杨若晴则淡淡一笑,对孙氏和杨华忠道:“爹,娘,关于这类话题啊,其实我早就想跟你们好好沟通下了。”
“四两银子,没错,咱们掏得起。”
“可是,咱没那个必要啊!”她道。
“有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你们听过没?”她问。
杨华忠和孙氏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摇头。
“啥意思啊?”孙氏问。
杨若晴道:“打个比方,当有人遇到困难,饥寒交迫,都快要饿死的时候,咱借给他一升米。”
“他肯定会感激咱,觉得咱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不?”她问。
孙氏连连点头,“这肯定的呀,活命的事啊,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杨若晴接着道:“可是,咱要是给那人一斗米,他不仅饿不死,还能把多出来的米拿去卖钱。”
“那么这个时候,他或许就不会感激咱,反倒会埋怨咱。”
“埋怨咱为啥不给两斗?不给一石?这,就是人性,自私,贪婪,欲壑难填!”杨若晴道。
孙氏和杨华忠面面相觑,两口子都被杨若晴这番全新的言论给惊愕到了。
杨华忠陷入了思忖中,眉头微微皱着。
杨若晴趁热打铁,接着道:“就拿村里唱大戏出钱这事来说吧。”
“四两银子,是村里大部分人家一年到头的所有进项。”
“对于咱家来说,尤其是对我和棠伢子,根本就不算个啥。”
“可是,这回唱大戏咱包了,大家伙儿乐呵,会念叨几句咱好。”
“下回村里修路,铺桥,咱再全包,或许也会被人夸赞两句,觉得咱是大善人。”
“这种事儿做多了,做成了习惯,到最后,大家伙儿就会埋怨了。”
“会说,既然咱家这么有钱,住着这么好的宅子,而他们大多数都还住在黄泥糊的低矮屋子里。”
“他们就会责怪咱为啥不再出点钱,帮他们也翻新屋子?”
“咱家有骡马车队,有牛羊鸡鸭,还有鱼塘和猪棚。”
“为啥不手指缝隙里**钱给他们也弄点?”
“久而久之,咱们为村里做了好事,不仅得不到感激,还会招怨恨,嫉妒。”
“与其那样,咱为啥要去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为啥要去埋那个怨恨的种子呢?再说了,咱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大水淌来的,是咱一文一文,辛辛苦苦挣来的!”杨若晴道。
等到她说完这一切,屋子里鸦雀无声,杨华忠和孙氏都哑口无言了。
半响后,杨华忠重重点头:“闺女啊,还是你说的对呀,世上的事,可不正是这么个道理嘛!”
孙氏也是满脸感慨:“哎,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为人处事的道理,还没咱闺女看得明白,透彻啊!”
杨华忠道:“现在看透彻了,也不晚。”
吃晌午饭的时候,杨若晴跟杨若兰对视了一眼。
杨若晴轻轻点了点头,杨若兰便深吸了一口气,出了声。
“爷,鸿儿的身子已经好完全了,接下来咋整啊?求爷拿个主意呗!”杨若兰道。
听到这话,老杨头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他夹了一块鸡蛋炒肉放到了嘴里,在那咀嚼了几下后,吞到了腹中。
“鸿儿这事儿啊,我仔细琢磨过了,孩子,终究是永智和金红生的。”
“回头啊,等永智来了,让他抱回去吧!”老杨头道。
谭氏把筷子拍到桌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不成!”她道,“就他们两个那副德行,女的啥事不懂,男的就一软耳朵根子。”
“孩子交给他们,不出三天又得折腾出毛病来,坚决不能给!”谭氏道。
老杨头有点为难了:“不把孩子还给他们,那孩子谁来养活?谁来照看?”
“你?你眼睛看不见了,自个穿衣吃饭都要别人伺候!”他道。
谭氏道:“我就算眼睛看不见,可我脑子好使,晓得啥能做啥不能做,不像那个陈金红,脑子怕是被门缝给夹坏了!”
“鸿儿我要养在身边,跟我一块儿吃一块儿睡。”
“回头你们几个媳妇,轮流帮我打下手,几个人挨着循序来,一人帮一天忙,足够把孩子拉扯大。”
杨若晴听到谭氏这话,怔住了。
除掉谭氏自己生养的那些儿子和女儿,孙儿辈分里面,谭氏从没对哪房的孩子这么上心过。
福儿是男娃,是杨华林留下的孤儿,也是老杨家正儿八经的孙子。
因为福儿娘,钱氏的缘故。
谭氏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孙子,甚至都不想提福儿。
第1816章 鸡犬不宁()
但凡提起福儿,就要唾骂一番钱氏。
所以,金氏都是默默的,极其低调的抚养着福儿。
尽量不带福儿去谭氏跟前晃悠,省得遭受无妄之灾。
“老婆子,这样不妥吧?那个陈金红,肯定会跟你那闹腾的。”老杨头有些担忧的道。
身为一个男人,最受不了的,就两件事。
其一,女人的眼泪。
那一哭啊,男人的心都软了。
当然,这也就是老杨头年轻那会子的短暂软肋。
等到了这个年纪,就算身边的女人把眼泪流成了河,老汉也不会怜香惜玉。
其二受不了的,就是女人撒泼。
谭氏的杀手锏就是撒泼,就凭着这一招,吃定了老杨头一辈子了。
媳妇里面,四媳妇刘氏也只是偷懒卖坏和嬉皮笑脸,还不敢真的撒泼。
可是这孙媳妇里,如今出了个陈金红。
见识到了陈金红的泼辣,老杨头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这当口,听到谭氏这要跟陈金红杠到底的话,老杨头感觉到老杨家都快要进入兵荒马乱的岁月了。
“老婆子啊,这回就算了哦,陈氏真闹腾起来,把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隔壁邻居,都要搅得鸡犬不宁啊!”
老汉试图劝谭氏退一步,可是,谭氏这回是打定主意要跟陈金红死磕到底。
“陈氏那个蠢妇,没长出个人形呢,还敢跟咱老杨家作威作福?”
“有老婆子我一天在,就没有她的出头之日。”
“鸿儿这事儿,我做主了,你们谁都莫插嘴。”
“今个是大年初七,吃过了晌午饭就过完了‘上年头’。下昼我们俩老的,带着鸿儿回老宅去住。”
“打从明日起,从金氏开始,你们四个媳妇轮着去帮我打下手,也不要你们做啥,就是帮我们洗洗衣裳就行了。”
“不就是眼瞎了吗?我手脚都好使,年轻那会子我能把老三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这会子我照样能把我的曾孙儿给拉扯大!”
谭氏这番霸气侧漏的话,震得整个饭桌边的人都不敢吱声。
杨若晴也埋下头假装吃菜,其实是躲在那偷偷的笑。
轮番去老宅帮忙洗几件衣裳,送些吃食,这些其实都不算啥。
只是奶这份决心和口气,都够大呀。
好吧,吃瓜群众不怕事儿大,且拭目以待谭氏和陈金红的这个激烈碰撞,最后谁是赢家?
村里的集资活动,在火热进行中。
刘氏却非常不开心的找到了杨华忠,“三哥啊,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不?”
“啥事啊?”杨华忠问。
刘氏道:“这唱戏的戏班子,能不请刘家村的么?”
“我听说大桥村,还有望海县那边,都有好多的戏班子呢,就不要请刘家村的嘛!”刘氏道。
“为啥啊?”杨华忠不解的问。
“刘家村是你娘家那村啊,娘家村的戏班子来咱村唱戏,这脸面上多有光彩啊!”杨华忠道。
刘氏撇撇嘴,把头摇得跟啥似的。
“就因为是娘家那边的戏班子,我才不想要请他们过来咱村唱戏呀。”刘氏道。
“三哥你想想啊,娘家门口的人到了咱村唱戏,照着规矩,我可是得扯一副被单还要买一挂炮仗过去放的。”
“还得烧饭,请戏班子来家里吃饭,除此外,唱戏的三天里,还得端茶送水过去。”
“哎哟哟,这场大戏唱下来,我这是荷包瘪了,人也折腾得快要散架了,想起来就怕呀!”刘氏边说边砸吧嘴巴,眼角眉梢全都是抗拒。
“所以三哥啊,弟妹我这才求到你这里来。”
“弟妹我一般没啥事不会轻易来求人的,这个事儿,三哥你可得帮帮我呀,千万别请刘家村的人来唱戏,千万别!”
听到刘氏的这番话,杨华忠哭笑不得。
汉子如实道:“四弟妹啊,请哪个村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这种事儿,现在还没定下来呢。”
刘氏道:“三哥,你可是现任里正呢,你说请谁那不就是谁了嘛!”
杨华忠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啊,唱戏是全村的事儿,全村的人也都凑了份子。”
“到时候还得跟几个德高望重的村老那合计合计到底请哪个村的戏班子。”他道。
刘氏站起身:“哎呀三哥,其他的废话不多说,我就说个话在你心里。”
“到时候,要是谁提出请刘家村的,你千万反驳一下,这事儿啊就包在三哥你身上了啊!”
撂下这番话,刘氏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离开了杨华忠家的院子。
孙氏和杨若晴从后院过来,刚好看到刘氏匆忙离去的背影。
“四弟妹过来有啥事不?”孙氏问。
杨华忠便把方才刘氏的来一给说了。
孙氏和杨若晴面面相觑了下,随即都笑了。
“我四婶咋这么逗呢!”杨若晴止住笑,道。
孙氏摇头,“我记得上一回子川考中了探花郎,请全村人看戏,那一会就是请的刘家村戏班子。”
“咱村的媳妇,可不止你四婶一个人是从刘家村嫁过来的,村东头还有两个也是。”
“当时那两户人家都扯了被单,送了炮仗去戏台子那里热闹热闹,你四叔碍于面子,也买了送去了,那一回你四婶就跟你四叔为这事吵架了,说你四叔死要面子活受罪”
听到孙氏这番话,杨若晴似乎是有点印象。
“爹,那这回就别请刘家村了,省得我四叔四婶吵架。换个戏班子,也换个新鲜感呗。”杨若晴道。
杨华忠道:“那晴儿你心目中是不是有啥中意的戏班子?回头村老那里讨论的时候,我提出来。”
杨若晴想了下,“听说大桥村的戏班子也不错,正月里也是到处唱大戏。”
不管是刘家村还是大桥村,都是眠牛山这一带。
这一带时兴的地方戏,最早来自乡亲们在茶园采茶时哼唱的山歌小调儿。
后来经过了改进和演化,再写一些剧本,就成了这一带流行的地方戏。
叫黄花戏,跟现代社会皖南一带流行的黄梅戏强调很是相似。
悠扬妩媚,百转千回。
“剧本的话,因为是过年嘛,最好点一些喜庆的。”杨若晴接着道。
第1817章 吸人眼球()
“如五女拜寿啊,打猪草啊啥的,就不错。那些哭哭啼啼的,就不要点了。”她道。
杨华忠点点头:“嗯,回头我就把你说的这些,原原本本跟村老他们那一说,差不多。”
杨若晴抿嘴笑。
虽然老爹跟四婶那敷衍说请哪个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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