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改动？”他追问。
杨若晴道：“长藤结瓜。”
“作何解？”他更加好奇起来。
边上，骆风棠也是竖起双耳，听得津津有味。
杨若晴道：“咱要挖的河渠是藤，咱挨着河渠边上，再挖一些跟村后骆大伯鱼塘差不多大的毛塘，那就是瓜。”
“咱可以把水顺着河渠排进沿岸的毛塘里，一来，可以更快速的把水排走，可以分担大河的压力。”
“再者，毛塘可以用作储蓄水的水瓜，等到啥时候干旱了，十天半月不下雨，咱也不怕庄稼和人畜干渴死！”
“你们觉着这法子咋样？”她问。
沐子川和骆风棠都做沉思状。
然后，骆风棠抚掌，一脸激动的道：“长藤结瓜，这法子好，旱涝保收啊！”
沐子川也是连连点头：“没错，果真是双全之法，只是，如此一来这工程量便要更大一些了。”
杨若晴笑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既然都要组织人手挖河渠，那么顺便挖几个蓄水的毛塘，也就那么回事了。”
骆风棠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家伙儿这会子多费一把力气，等到将来，便是造福乡里，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益的事啊！”
沐子川沉吟了一番，眼中掠过一抹坚定的光芒。
“好，那我明日便动身去一趟县城，将这个治水策略上禀给两位钦差大人！”他道。
听这话，骆风棠讶了下。
“咋？你不是朝廷派下来给咱这治水的吗？咋治，你不能说了算？”
沐子川窘。
他搓了下手道：“惭愧惭愧。”
“圣上派的是徐，张，两位大人为钦差大臣来庆安郡一地治水赈灾。”
“我是张大人门生，又加之为望海本地人，张大人便带我随行。”
“他要忙着主持大局，便将清水镇这一带的治水事宜交待于我。”
“所以，这治水策略，还得容我回去禀报于他。”沐子川耐心解释道。
骆风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明日划船送你去镇上，到了镇上，应该就可以坐马车去县城了。”
沐子川点头：“那就有劳棠伢子你了。”
骆风棠爽朗一笑，摆了摆手：“嗨，跟我说这些做啥，你这会子可是为乡亲们做事，谋福呢，我当然要助你。”
边上，杨若晴再次开了口。
“对了沐子川，老早就听乡亲们说，你被京城的一个大官给相中了，还收了你做门生。”
“那位大官就是这回的钦差大臣对吧？”她再次求证。
沐子川点头：“嗯，正是。”
杨若晴眼底燃起了一丝八卦的火苗。
“放不方便透露下，那位钦差张大人，他在京城当了多大的官么？”她又问。
沐子川怔了下，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个。
“恩师乃华盖殿大学士，内阁三老之一。”沐子川道。
还有一重身份，他暂时没打算告诉杨若晴。
恩师张大人，还是大皇子的太傅。
第1185章 拉郎配（）
听到沐子川的介绍，杨若晴惊得眼睛都睁大睁圆了。
“啥？赏识你的人，竟然是内阁的三老之一？哦削特！”
她惊得都飙了一句口头禅出来了。
“沐子川，你小子真是撞了大运了啊，竟然被那样的大人物赏识。”
“只要你接下来莫要行差就错，你的仕途还真是不可限量啊，指不定要成为咱庆安郡的名人！”
杨若晴道。
她有预感，老沐家将会从沐子川这一代起，彻底的扭转乾坤，光耀门楣！
听到杨若晴这番话，沐子川很是受用。
但脸上还是露出谦虚的笑容来：“晴儿你过奖了。”
杨若晴可没功夫去跟他说谦虚的话，因为她可不是过奖，是据实而谈。
她在一些书里，看到了大齐的官职等级划分。
内阁三老，虽然不能跟啥丞相啊，这个王，那个侯，还有什么镇国大将军啊什么的相提并论。
因为在权力上，内阁三老几乎是没啥实权的。
可是，
他们三个却是除了太监外，最接近皇帝的人。
在皇宫里，设有几个殿。
沐子川的那个恩师张大人，就是华盖殿的。
这三老，说白点，就是皇帝的助手团。
皇帝好多时候在对某一件事做决定时，都会问过内阁三老的意见，这也是大齐开国以来的规矩。
所以说，内阁三老无实权，却是最能左右皇帝思想的，是大齐真正的权力的中心。
能得这其中一位阁老的赏识，沐子川这运气，杠杠的啊！
“对了沐子川，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啊。”
杨若晴这八卦之火一旦烧起来，不把想问的给问清楚，那是熄灭不掉的。
“张大人和你，从前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你们是咋遇上的呢？他又是为的啥，这样赏识你，收你做门生，下来赈灾还要带着你？”她问。
沐子川笑了下，摇了摇头。
“实话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为何会入了恩师的眼。”
“不过，跟恩师的相遇，却也是源于一件荒唐的事情。”他道。
“啥荒唐事？又有多荒唐？快说快说，越荒唐越好我越爱听！”
杨若晴兴奋的道。
沐子川想了下，出了声。
“那是乡试结束，发榜的那日。”
“在长淮洲官衙门口贴的榜文，当时我正在那里查看自己的名字，得知乡试考了个榜首，实不相瞒，我很高兴。”
“然而，就在我转身欲回客栈的当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他道。
“他们要干啥？”杨若晴赶紧问。
沐子川清俊的脸，微微红了几分。
“他们拦住我后就自报家门，原来是长淮洲的一名官员家的下人。”
“他们说家中有待嫁的小姐，想要拉郎配”
“噗哧”
杨若晴没憋住的笑声，打断了沐子川的话。
他一脸的窘迫，涨红了脸道：“不说了不说了。”
杨若晴赶紧止住笑：“说嘛说嘛，都说了一半了，胃口都被你吊起来了，你这停下来可是要人老命的啊！”
她道。
“接下来呢？他们是不是拽着你去府上跟那位小姐洞房啊？”她追问。
沐子川的脸更红了。
骆风棠无奈的看了眼杨若晴：“你这丫头，想要听完整的故事，就甭老是打断他嘛！”
杨若晴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说，沐子川你继续。”
沐子川没辙，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他们要拽我去他们府上，我抵死不从。”
“然后他们就威胁，说他们老爷是长淮洲的大人物，选中我做上门女婿，是我的造化。”
“我若不乖乖就范，便要难为于我，让我数载寒窗苦读付诸东流！”
“我没有妥协。”
“他们撂下狠话便走了，我自回了客栈。”
“夜里的时候，过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来客栈找我，说是有人要见我。”
“我便被他们带走了，要见我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华盖殿阁老张大人！”
说到此处，沐子川停了下来。
“好了，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杨若晴也回过神来。
她捏着下巴，露出思忖的模样来。
“听完你说的这些经历，我想，我大概明白张大人为啥赏识你了！”她道。
“为啥？”沐子川问。
杨若晴道：“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
“宁可得罪长淮洲的权贵，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去做不乐意的事。”
“甭管啥时候，做人都不失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所以，张大人欣赏的，正是你的这份品质。”
“他肯定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可造之材，所以才将你收为门生，培养并委以重任！”
杨若晴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沐子川听完这些，也没反驳。
或许，恩师当真是如此吧？
“那后面长淮洲那个权贵家，有没有再来找你麻烦？”杨若晴还在关心这个问题。
沐子川摇头：“没有后文了。”
杨若晴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肯定是张大人暗中替你挡掉了骚扰。”她道。
“沐子川啊，想不到你小子平时看着那么没主见的一个人，妈宝式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还硬气了一把嘛？”
“嘿嘿，我都对你刮目了。”她道。
沐子川看着杨若晴，欲言又止，有苦难言。
面前的女孩儿，烛火印照下，她的脸蛋儿如同桃花。
眼眸明亮澄净，好似会说话般。
他可不可以告诉她，其实他不想妥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什么都可以妥协。
却独独不想妥协的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去跟人交换前途。
因为他明白，不去妥协，不把自己妻子的头衔交出去。
或许，这辈子他对晴儿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
若是妥协了，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娶得了如花美眷为妻。
有岳丈家的支持，从此仕途通畅，能得到数不清的财富和名利。
可是，他却再也得不到她了。
甚至，连去喜欢她的资格，也一并失去了。
所以，他不能妥协，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人的一辈子，总要为了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坚持一回吧？
第1186章 了此残生（）
“好了，夜已深，我们都各自歇了吧。”沐子川出声道。
骆风棠点点头，赶紧站起身来。
“明日几时动身去县城？我划船送你去镇上的车马行。”他道。
沐子川道：“我打算起床就去，越快越好。”
骆风棠道：“好，天亮时分我在院子门口等你。”
这边，杨若晴也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
“对了，你这趟回来，还没见过你娘吧？”她问。
沐子川怔了下，道：“下昼你和三婶她们烧夜饭的时候，我请三叔划船送我去土地庙那边看了一下我娘。”
杨若晴点头：“见了就好。”
“你娘倔死了，前几日病了还发烧呢，我让她来我家养病，死活不过来。”她道。
沐子川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容。
他满眼感激的看着杨若晴：“我娘都跟我说了，晴儿，多谢你照料她。”
杨若晴摆摆手：“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是应当的。”
“成，那不打扰你歇息了，我们也走了！”
她说道，转身往门口走。
沐子川跟到屋门口，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方才转身回屋。
他没有脱衣上床，而是重新坐回了书桌旁。
在脑子里，将先前杨若晴说的中，下两个治水策略再次回想了一番。
让自己更加的融会贯通后，然后提起毛笔，在洁白的纸张上认真书写起来
隔天一早，骆风棠就送沐子川走了。
乡亲们都听说了沐子川是想出了治水的策略，这会子赶去县城跟两位钦差大臣请示。
只要县城的两位钦差大臣点头了，立刻就要展开治水。
届时，洪水退去，大家伙儿就能回归自己的家园啦！
大家伙儿都很期待，都在伸长着脖子期盼着沐子川早点回来。
而杨若晴，也没闲着。
照着跟沐子川商议好的，他去请示，她这边就得动手开始准备了。
她先是跟里正这私下透露了下治水的策略，得挖河渠。
挖河渠就得需要人手。
这人手咋来？
自然是要从村子和附近几个村子里出啊。
杨若晴一说，里正和杨华忠他们毫不犹豫就赞同了。
里正道：“等会我就去隔壁几个村子跑一趟，找到他们的里正，把服役这事儿跟他们打个招呼。”
“让周边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准备起来，派出劳力。”他道。
杨若晴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并暗暗点头。
据她所知，大齐跟华夏历史里所有的封建王朝在服役这块，几乎无异。
主要有两个：一，无偿劳役。
二，有偿劳役。
这无偿劳役，就是说农民除了种好田地，在农闲之际还得接受统治阶级的抽调去帮义务干活。
修河堤啊，修桥铺路啊，等等等等
每家每户，都要派出一个劳力去服劳役。
服役的年龄范围是十六岁到六十岁。
服役期间，国家也是不管吃喝的，你得自备干粮。
当然，若是你不想去服役，你可以出钱请人代替你去服役。
第二个有偿劳役，是国家用钱来征募民夫。
当然，国家的这个钱，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从农民身上收去的苛捐杂税，再用来雇农民干活。
所以说，兜兜转转，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百姓永远都是被宰割的对象。
里正出去转了一圈，把要服徭役的事跟大家伙儿一说。
乡亲们顿时怨声载道起来。
“家都淹了，饭都吃不上，还要去给官府卖力，这日子还咋过呀？”
“就是嘛，还得让咱自个自备干粮，咱这吃的喝的，都是杨老三家接济的呀！”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杨华忠他们把乡亲们这些负面情绪反馈回来时，杨若晴正淡定的喝着茶。
“大家伙儿都不乐意，还有人在那私下里指责沐子川。”
“说他不是回来赈灾的，是回来祸害大家伙的。”杨华忠道。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盖子。
“谁都想吃了睡，睡了吃，天上还能掉陷饼儿。”
“可都那样想，洪水会退吗？眼前的困难能解决吗？”
“他们真以为就这么窝在土地庙那一小块孤岛上，****等咱家划船送粥送馒头就了此残生了？”
杨若晴道。
目光落在堂屋里孙氏等几个妇人的身上。
“今日下昼送最后一回稀粥和馒头，告诉他们，打从明日起，咱不送了，也送不起，让他们自食其力！”
孙氏一听这话，愕了下。
“晴儿，这样不好吧？”她嗫嚅着问道。
杨若晴冷笑：“我给他们吃，是恩情，不给，是常情。”
“眼下水灾泛滥，就算官府不下来让他们服徭役，稍微有一点觉悟的，都会主动请缨来挖河渠。”
“怨声载道的，咱不伺候，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如此霸道的语气，却又透出说不出的果断和魄力。
让堂屋里的里正和杨华忠他们都暗暗点头。
啥叫收放自如，晴儿这就是了。
下昼，孙氏他们送去了最后一回夜饭，并把杨若晴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到了。
夜里，土地庙那边的帐篷里，家家户户都睡不踏实了。
女人原本舍不得送男人去服徭役，这下，搂着饿得哇哇叫的孩子们，不得不狠下心让男人天亮就去报名。
有些懒汉，想要坐享其成，这会子也坐不住了。
因为杨若晴放出话来了。
挖河渠这事儿，每家每户必须抽出一个壮丁来。
哪家不抽，停止供粮。
隔天，天刚蒙蒙亮，杨若晴家的院子门前就挤满了过来报名的村名。
清一色的汉子，全都是打着赤膀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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