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
杨若晴皱了皱鼻子,有些站不住脚。
而身旁的鲍素云,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快要进入孕期第二个月了,害喜的反应渐渐强烈了。
“爷,奶,五婶来看你们了。”
杨若晴进门后招呼了一声,便赶紧站到窗户口的地方。
那边,鲍素云上前几步,对老杨头和谭氏恭顺的道:“爹,娘,我来看看你们,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鲍素云说着,拎起手里的东西,放到老杨头所在的八仙桌上。
谭氏扭过脸,那眼睛追着鲍素云的手里看。
瞅见那堆东西,谭氏眼底掠过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
不过依旧不开口,不搭理鲍素云。
倒是老杨头,看了眼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两包旱烟叶子,老汉一脸动容。
“哎呀,你们这小家刚立起来,又怀着孩子,哪都要用钱。”
“咋还跟我们老两口这破费啊?”
“快快快,素云啊,你快坐,双身子的人,站久了受累”
老杨头指着边上的一把凳子,招呼鲍素云坐。
还不忘对窗户口站着的杨若晴道:“晴丫头也坐。”
头一回被公爹这样礼待,还给凳子坐,鲍素云受宠若惊。
杨若晴则是咧着嘴笑了下。
两个人都没坐。
床上,谭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哪个女人不怀娃?老大媳妇当初临盆前半个时辰,还在铲猪圈。”
“老三媳妇生小安那会子,还挑了一担子衣裳去村口浆洗。”
“就她娇贵?又不是地主老财家的闺女,更不是官家小姐,娇贵给谁看哪?”
谭氏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得鲍素云面红耳赤。
也倍感无辜。
老杨头瞪了眼床上的谭氏:“你那嘴,不损人就不痛快是不?”
“儿媳妇大老远从镇上回来,给咱送吃的,你不欢喜就罢了,也莫要说这些不体恤人的话!”老杨头训斥谭氏。
谭氏不爽了。
揭开被子从床上弹坐起来,涨红着眼指着老杨头。
“你个死老头子,如今哪都看我不顺眼。”
“我说啥啥不对,天底下的人都对,就我不对。”
“刘老太你要护着,儿媳妇你也护着,你们都合起伙儿来挤兑我是吧?”
谭氏一张薄嘴唇呱唧呱唧说了一通。
说得老杨头斗大如牛。
鲍素云更是站不住脚。
“爹,娘,你们保重身子,我回头再来看你们。”她道。
谭氏横了鲍素云一眼,扯着嘴角道:“莫以为送几口吃食就能揭过你的恶行,教唆我儿子,挑拨他分家,送金山银山,你都是老杨家的罪人!”
鲍素云低垂下头,唇角嗫嚅着,似乎想要辩解几句。
杨若晴直接过来拽起她的手。
“好心当做驴肝肺,五婶啥都别说了,说不通,咱走!”
杨若晴拉起鲍素云,转身出了东屋。
老杨头见到鲍素云噙着眼泪出的屋子,又扭头看了眼桌上的礼品。
“素云哪”
他唤了一声,起身欲追出去。
一只枕头从斜侧里飞了过来,砸在老杨头的身上。
紧随其后的,是谭氏的怒喝。
“不准追!”
老杨头脚步戛然而止。
谭氏的声音接踵而来:“你们老杨家的男人都眼瞎了是不?女人都是外头的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谭氏问。
老杨头怔了下。
他指着屋门口:“素云她”
“还素云呢,叫得可真亲热!”
谭氏啐了一口。
“那是你儿媳妇,你叫这么亲热,老脸要不?”
“啥?你这疯婆娘,你满嘴喷粪个啥?”老杨头也被气到了。
谭氏道:“咋?火了?刘老太你稀罕,儿媳妇也稀罕。你还真是不挑啊,老不正经的,你不要脸!”
“疯婆娘,疯婆娘!”
老杨头气得跺脚,摔门而去。
“你去哪?你给我回来!”
谭氏赤着脚跳下了地,往门口追来。
院子里,老杨头早走了个没影儿了。
后院,杨若晴把先前送礼品的遭遇,跟孙氏那说了。
孙氏轻叹了口气,手按在鲍素云的肩上,劝慰着。
“晴儿奶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心里憋着火还没散。你莫往心里去。”孙氏道。
鲍素云点头:“没事的三嫂,我明白。”
“那啥,要洗啥菜切啥菜?咱张罗起来吧。”鲍素云提议。
孙氏道:“好。”
于是,三个人忙碌起来。
今个是挖地基的好日子,得欢欢喜喜的,不能被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影响心情。
村口池塘过去,面向着大路的那一片空地上。
杨华忠正带着一帮工匠,还有前来帮忙的长庚大牛他们挖地基。
汉子们热火朝天的干着。
然后,杨华忠听到有人喊。
抬头一看,只见老杨头从那边过来了,肩上扛着一把铁锹。
“爹,你这是要去下地呢?”
杨华忠奔了过来,满头的热汗。
老杨头把目光从面前撒了石灰线的地基上扫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
第568章 满嘴胡言乱语()
听到杨华忠问,老汉目光落到他身上。
“不下地,我是来帮你们挖地基的。”老汉道。
“啊?”
杨华忠惊讶了。
忙地道:“爹,这里人手够了,你家去歇息吧。”
老杨头道:“多一个人,多一把锹,也能早一些挖好。”
他照着布满茧子的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几下,然后把铁锹握在手里。
“我儿子要盖气派的大屋子了,我这个做爹的高兴啊,咋能不赖挖地基呢!”
“来,咱开干!”
看着老杨头握着铁锹雄赳赳气昂昂的加入了挖地基的大军里。
杨华忠百感交集。
汉子也拿起自己手里的锄头,转身跟了过去。
远在好几座山头的另一端。
日夜兼程,翻山越岭,跋山涉水。
夜幕降临之际,宁肃和骆风棠终于抵达了军营驻扎的那片小树林。
却发现,小树林的帐篷早已拔起,地上散落着行军随行的烧饭大锅。
现场还有打斗的痕迹。
两个人分头检查了一番,然后宁肃眉头紧皱。
“糟糕,必定是我离开之后,又有山贼来袭。主将他们是退到他处?还是被掳了?”
宁肃琢磨不透。
骆风棠把视线收了回来。
“从现场的脚印来判断,这里经过了一场小型的厮杀。”
“主将他们应该是拔营退守他处了,走,我们再去别处寻!”骆风棠道。
宁肃看着这四下巍峨的山峦,天色渐晚,四下都暗了下来。
“没有给我留半点线索,四下群峰,往哪寻?”他道。
骆风棠沉吟了下,拍了下宁肃的肩膀:“跟我来!”
两个人又在黑夜中的山林中穿梭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后半夜,找到了那伙驻军。
宁肃到了驻地附近,便被哨兵发现。
出示了令牌,哨兵放行。
主将的帐篷里,留着灯。
宁肃进来的时候,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男子,正在灯下看行军布阵图。
边上还站着两个伺候的小兵。
看到宁肃进来,主将道:“宁副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经过这几日的休养,本将打算凌晨时分,统领兵士强攻黑风寨,一举捣毁山贼老巢!”
宁肃听到主将这话,眉头皱了下。
“朱将军,攻陷黑风寨的计划,我们是否稍下再议?”
“军情如火,岂能耽误?”朱将军有些不悦的问。
宁肃道:“这趟属下下山,寻了一位熟悉此地地形的村民来,为我们做向导。”
“据那位向导说,我们手里的图纸不全,这对我们行军布阵围剿山贼不利!”
“我们还是先听听那位向导怎么说,如何?”宁肃请示。
朱将军沉吟了下,道:“人呢?带进来给本将看看。”
宁肃转身对帐篷外招呼了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进了帐篷。
“长坪村村民骆风棠,见过朱将军。”
骆风棠恭谦的跟朱将军打招呼。
朱将军撩起眼皮子打量着眼前的向导。
很年轻,身板也很魁梧结实。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袖口和胳膊肘的地方打着补丁。
一看就是祖宗八代土里刨食的庄户人的后代。
朱将军坐了下来,接过边上小兵端着的一杯香茗,抿了一口。
“你熟悉本地的山路?”朱将军问骆风棠。
骆风棠点头:“我是山里的猎户,除了黑风寨窝点的那两桌山峰没有去过,边上众山峰我都爬过。”
朱将军点点头:“宁副将说,图纸不全?如何个不全法?”
骆风棠便拿出身上带来的那张图纸。
上面有他重新标注的牛蹄坝。
然后,双手递上去。
朱将军却不接,是边上的小兵接了。
朱将军从小兵手里拿到自己手里,视线扫了过去。
“牛蹄坝?”
“是的,”骆风棠出声道。
“你倒说说,这牛蹄坝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朱将军道。
骆风棠便把牛蹄坝的情况,对朱将军详细道来。
最后,骆风棠补充道:“牛蹄坝于黑风寨而言,便如同一个哨所。”
骆风棠道。
“黑风寨山贼有一小部分势力,驻扎在牛蹄坝,两下互为犄角,相辅相成。”他道。
朱将军听完,眯了眯眼。
边上,宁肃又请示道:“朱将军,这位骆风棠兄弟不仅熟悉此地地形,身手也了得。”
“对我们围剿黑风寨的战术,他也提出了让属下觉得妥当的战术。朱将军不妨听一听?”
闻言,朱将军的目光移到骆风棠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
区区一个乡下猎户,怎么会懂行军布阵?
笑话!
“既然宁副将力荐,你便说来听听吧!”朱将军道。
在宁肃鼓励的眼神下,骆风棠点点头。
然后,他把经过杨若晴修缮后的围剿战术,一条条,逻辑分明的对朱将军说了出来。
“我们应该集中主力,先围攻山贼力量相对薄弱的牛蹄坝。”
“如此一来,牛蹄坝告急,黑风寨必定会派出力量驰援。”
“这个时候,我们再将剩下的余部,埋伏在黑风寨通往牛蹄坝的路上,进行牵制。”
“驰援不能及时,我军攻陷牛蹄坝,再与余部前后夹击,将驰援的山贼剿灭于半途!”
骆风棠道。
“牛蹄坝一破,相当于是捅破了黑风寨的门户。”
“我们的军队可以在牛蹄坝得到修整和物资的补给,接下来”
“行了,不用往下说!”
朱将军突然抬手打断了骆风棠的话。
他把手里骆风棠带来的图纸,揉做一团甩在桌上。
“宁副将,你上哪找来这么一个向导?满嘴胡言乱语!”
朱将军极为不悦的看向宁肃。
“什么兵分几路,什么围牛蹄坝补给物资,我们可是朝廷派来的剿贼大军,难不成还要在这荒山野岭里驻扎繁衍?”
“我朱某人的行军宗旨里,就没有避重就轻一说!一鼓作气,拿下黑风寨!”
朱将军站起身来。
“传我令,明日一早,全军开拨,从正面强攻黑风寨,直逼山贼老巢!”
宁肃急了。
“朱将军,黑风寨是天险,易守难攻,强攻对我方实在不利!”
那边,骆风棠也皱眉道:“若是不先捣毁牛蹄坝,届时山贼前后夹击,我军将腹背受敌,退路都无”
“闭嘴!”
朱将军猛地拍了下案桌。
“背水一战,斩断后路,方能鼓舞士气!”
第569章 记住你的身份()
朱将军瞪着骆风棠。
“这是主将大营,尔区区一介草民,再跟这一派胡言,危言耸听,是要本将杖责么?”
骆风棠皱紧了眉头。
“你杖责一个试试?”
朱将军怔了下,更加恼怒,正要挥手下令,宁肃赶紧站出来。
“主将息怒,我这位兄弟,心意是好的,不想我们鸡蛋碰石头”
宁肃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打圆场。
骆风棠不想宁肃夹在中间难做,对那朱将军道:“我是看在宁肃兄弟的份上,才走这一趟!”
“既然朱将军如此一意孤行,听不进劝告,那便当我没说!”
撂下这话,骆风棠转身出了帐篷。
站在外面的空地里,身后帐篷里,还能听到宁肃和朱将军的争辩声。
“宁肃,记住你的身份,此次围剿山贼,我是主你是副,你敢违抗命令,军法处置!”
骆风棠捏紧了拳头,转身毅然离开。
很快,宁肃也出来了。
在军营外面的山坡空地上,找到了骆风棠。
两人并肩坐着。
宁肃看了眼身旁的骆风棠,见他仰头望着头顶的月亮,一言不发,像是在出神。
“风棠哥,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半响,宁肃出声道。
骆风棠淡淡一笑。
“是朱将军刚愎自用,无视战士的生命,这与宁兄弟你无关。”骆风棠道。
宁肃皱紧了眉头,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想不到,朱将军会是如此自负之人。”
“看来,明日一早,有场硬仗要打,恐怕也要死很多人!”宁肃道。
骆风棠道:“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但是,无谓的牺牲,不应该!”他道。
明明前面是一条死胡同,还带着手底下兄弟们冲。
这样的将军,脑子被驴踢了。
“将军的命是命,下层将士们,也爹生娘养的。”骆风棠接着道。
“他们家中,指不定还有妻儿在等待。明日一战,恐怕很多人再也回不去了。”他道。
宁肃没吭声,沉默的听着骆风棠的话。
片刻,他霍地站起身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我再去劝劝朱将军”
“别去了。”
骆风棠拉住了宁肃。
“该说的,不该说的,方才在大营你都已说过了。”骆风棠道。
“他只信他自己,不会采纳的,劝多了,你还得被军法处置。”他道。
宁肃郁闷死了。
“风棠哥,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明知攻不下,还让他们去鸡蛋碰石头?这里面,有一支可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宁肃道。
骆风棠仰头,望着头顶那一轮明月,深邃的眼微微眯起。
今夜这种情况,若是晴儿在,她会怎么做?
骆风棠冥思着,顺着杨若晴的思维去琢磨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号角吹响了。
朱将军披挂上阵,带着将士们朝黑风寨进发。
宁肃为前锋。
骆风棠却不见了踪影。
这场围剿战,从天明,一直打到第二天晌午。
山贼胜,朱将军大军完败。
朱将军带着一支残兵败将慌忙往回撤,身后,黑风贼的山贼趁势追击。
朱将军在战役中,一只手臂中了一箭。
箭身被他折断,箭头的部分还留在皮肉里。
带着散兵游勇在狭窄的山道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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