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睛里都是心虚。
她忙地解释道：“晴儿你说啥呢，你四婶我不是那样的人，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的！”
“甭管你心里有数没数，总之，你别跟着我们一块去看我嘎婆就对了。”杨若晴又道。
“我嘎婆现在喜静不喜闹，你还是别去了，你的心意我和我娘会帮你带到的。”她道。
刘氏撇撇嘴，只得起身走了。
这边，孙氏正在那跟杨华忠商量着夜里去守夜的事情。
“大杰是肯定要陪着黄毛的，小洁年纪小，也不行，姐夫回了孙家沟去修整屋子，筹备事情去了”
听到大舅回孙家沟去筹备事情，杨若晴的眉心跳了一下。
筹备的事情是嘎婆的身后事吧？
嘎婆一家虽然好几年前就搬出了孙家沟，在长坪村安家落户。
可是，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根始终是属于孙家沟的。
以前很多次他们二老身子骨还健朗的时候，就把儿女们召集到一块儿，说将来百年之后还是要回孙家沟的祖坟那里去落叶归根的。
所以这会子大舅看势头不对，提前回了孙家沟去筹备去了。
“今夜我还得过去给我姐作伴，一直作伴到我姐夫回来才行，你夜里一个人在家，门窗记得关好。”孙氏叮嘱杨华忠。
杨华忠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道：“听晴儿说你们姐妹两个昨夜都吓到了，今夜不如这样吧，我在岳母的隔壁屋子里睡。”
“你们夜里有啥情况就喊我，我立马就过来了，咋样？”
孙氏听到杨华忠这话，眼中首先是掠过一丝开心。
可随即想到家里的小花小朵还有小安，孙氏又有些不放心。
“他们三个在家，我这心里也是悬着的”孙氏道。
杨若晴笑了，“娘，小安都十四了，个头都跟你一样高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壮壮胆子的时候，就不要这不舍那不放心的，何况咱小安可不是一般的书生，他姐夫打小就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让他保护小花小朵绰绰有余。”杨若晴道。
“何况，咱这是在村子里，院墙高，院子门上锁，没人敢过来触霉头的！”
杨若晴的话，让孙氏打消了顾虑。
“好吧，那就这样吧，我该去你嘎婆那边看看了。”妇人道。
“我跟娘一块儿去。”杨若晴道。
孙氏道：“你还是回去陪着宝宝吧？”
杨若晴摇头，“先前刚从家里过来，宝宝今个状态还行，她奶奶陪着，给她说故事听，也不抓挠身上，我有空闲去看看我嘎婆。”
第3163章 胡言乱语（）
孙老太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差了，杨若晴和孙氏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躺在床上，眼睛闭着。
看来是睡得很不舒服，睡梦中眉头紧皱，脸上的肌肉不时抽搐几下，嘴里有时还会发出几声沙哑的哼哼声。
“为啥给嘎婆底下垫三只枕头啊？”杨若晴压低声问一旁的黄毛。
黄毛轻声道：“奶说睡的后背痛，让娘多垫些，垫上后这会子没喊痛了。”
床前，孙氏正俯身打量着孙老太，然后放下了帐子，转身朝这边走来。
“你嘎婆睡着了，咱来门口这边坐吧。”孙氏道。
杨若晴点点头，和黄毛一块儿跟着孙氏来到了屋门口的几把凳子上坐了下来。
坐在这里，小声的说话既不会影响到孙老太，又能不时探个头留意屋里床上的动静。
刚坐下后，大孙氏就从那边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副盘子，盘子里摆着几碗茶。
大孙氏身后跟着小洁，母女两个到了这屋门口，小洁帮着大孙氏把托盘上的凉茶递给杨若晴和孙氏。
“姐，不用忙活了，你也坐吧。”孙氏道，手里捧着茶碗，却没有心情喝茶。
大孙氏点点头，把托盘放在一旁，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探头往屋里瞅了一眼，看孙老太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大孙氏叹了口气，对孙氏道：“咱娘今个一粒米都没有进，米汤，面汤也就勉勉强强灌了两三口，估计是真的时日不多了。”
孙氏的眼泪吧嗒着就掉了出来，一颗颗，滴滴答答落在手里端着的碗里。
“先前我唤了她两声，她睁开眼睛瞅了我一眼，就又闭上了，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孙氏道。
大孙氏摇头，“岂止是你？她连我和小洁好像都不认识了。”
“吃早饭的时候，小洁过来给她洗脸，她打量着小洁问是谁家的女孩子？”
“小洁跟她说是她孙女小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晓得想起来没有。”
“半上昼的时候，黄毛过来给她喂水，她又管黄毛叫小洁，”
“黄毛说是她孙媳妇，她又问孙子在哪？黄毛喊来了大杰，她打量着大杰，使劲儿的摇头，说这不是她孙子，说她大孙子在孙家沟，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儿”
孙氏诧异的看着大孙氏，“这是咋回事？咋家里人都不认识了？”
“也不能说不认识，认识一点不认识一点，这脑子里是混乱的。”杨若晴指了下自己的脑袋，解释道。
孙氏只能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悲伤到无力说话。
杨若晴接着问大孙氏：“大舅去孙家沟也不晓得筹备得咋样？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爹说想去孙家沟瞅瞅，看能不能搭把手。”
大孙氏摇头：“叫你爹甭去，孙家沟那边你大舅过去就行了，你大嘎公在，他老人家会帮衬的。”
孙氏道：“自打你们从孙家沟搬出来后，跟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咋走动了。”
“人在情分就在，人走茶凉，大伯一个帮衬我怕不行，毕竟咱娘这趟要是真躺下了，是要回孙家沟去做法事的。”
大孙氏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从前，我跟你也是一样的想法，总想着在村前屋后要与人为善，别人家叫我帮个啥忙我要屁颠着去，别人家过来借个啥东西我也要借，没得借也要帮人家想法子，这样这才打好关系，将来咱家有求于人的时候才好方便开口。”
“可是呢？我们家从前在孙家沟也就那样，真正遇到事儿了，别人还是往后躲。”
“搬出孙家沟来到长坪村的这将近十年里，我看透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一个做人道理。”
“那就是，这人啊，除了像咱这样至亲至亲的，才会不遗余力去扶持彼此，”
“其他的那些，打一巴掌隔一层，全都是无利不起早。”大孙氏道。
“不说别的，就说孙家沟那里正吧，从前咱在孙家沟住着的时候，每一回分田地都欺负咱老实，把最差的田地分给咱家。”
“说起来，他爹跟咱爹还是堂兄弟，他跟咱们也以堂兄妹相称呢，可他照拂了没？屁都没！”
“可咱搬出孙家沟，开了养猪场赚了钱，大杰考中了秀才，大安考上了状元”
“这些事儿啊，那个穷山沟里的人都晓得，上回大杰成亲，咱搬进新宅子，七大姑八大姨全过来道贺了，拉关系，”
“还有那个里正堂哥，握着咱爹的手一口一个亲叔叔，叫得那个亲热，不相干的人还以为这不是侄子，是亲儿子呢！”大孙氏道。
小洁和黄毛毕竟年轻，听到这番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杨若晴也笑了，但却是满脸不屑的笑。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她道，
“所以这趟我大舅一个人回去筹备丧事的事，咱不用担心，对于孙家沟那些想要跟咱攀关系的人，这次正好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我爹可以不用去。”她道。
大孙氏点点头，又扭头看了一眼屋里那床上躺着，已经形如枯槁的孙老太。
压低声，语气里透出悲伤来：“咱这边老太太一倒下，到时候还得送灵柩回孙家沟。”
“那么沉的灵柩，少不得要好多人力，到时候还得晴儿爹在这边主持大局。”大孙氏道。
孙氏垂泪点头。
如果可以，她宁可永远也不要去考虑这个问题，自己都是做了嘎婆的人了，却还想要娘一直在，永远在。
“你个天杀的死鬼，滚开滚开”
床上，孙老太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声音还超级凶。
坐在屋门口的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孙老太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她挥舞着手，在那里打空气。
一边打还一边骂：“滚开滚开，我不要跟你们走，这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滚开”
老太太又挥手又踹脚，好像在对什么人拳打脚踢似的。
“这咋回事？”大孙氏诧问，随即站起身来一马当先冲进了屋子里。
其他人也都赶紧跟在后面进了屋里，围拢在床前。
“娘你咋啦？”大孙氏抱住孙老太问。
孙老太气喘吁吁的，看了眼面前的众人，道：“你姑奶奶又跑来找我了，说你爷奶烧好了饭，拉我去吃，我这副样子吃啥都吞不下去，才不要跟她去呢”
孙老太气急败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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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4章 撵小孩子（）
“姑奶奶？”大孙氏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愕。
“娘，我奶嘴里面的姑奶奶是哪个啊？”小洁一脸好奇的问。
大孙氏狠狠瞪了小洁一眼，“问啥问？别添乱！”
小洁吓得缩着脖子躲到杨若晴身后，看着大孙氏和孙氏在那里安抚孙老太。
折腾了好一阵，才总算把孙老太给哄睡着。
把帐子垂落下来，大家伙儿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来到屋子外面，刚好老孙头迎面过来。
这几天，老孙头也一直在为孙老太的身后事筹备，老汉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忙里忙外，整个人都瘦了几圈，两鬓的白发也多了很多。
“爹，你是过来看娘的不？”孙氏问。
老孙头抬头，看到她们几个全站在屋外，诧了下。
“咋啦？咋一个个都站这？不热吗？”老孙头问。
他抬头望了下天，此时，日头刚刚落山，但是这暑天的傍晚，饱晒了一整天的院子地上的青石板和石头，此刻正要开始将吸聚的热量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所以这院子里，也是很热，大家伙儿的脸上都是汗。
“爹，实在是没心思去管热还是不热了，方才，我娘闹腾了。”大孙氏道。
“你娘还有力气闹腾？”老孙头问。
大孙氏点点头，“在那里骂我姑呢，说我爷奶做好了饭菜打发姑来喊她去吃，她不乐意去吃，在那使劲儿的又骂又蹬，好像要跟我姑打架似的。”
“啊？”老孙头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哎！”老孙头长叹一口气，“你们姑姑还没出嫁就死掉了，你娘看到她过来，看来你娘真的不是久留之客了！”
“我今个去了一趟那边的李家村，跟李裁缝那说好了，他们今个后半夜就进咱家院子，开吃做寿衣寿帽。”
“呜呜”
孙氏已经哭出了声，又怕惊醒身后屋子里的孙老太，赶紧捂住嘴，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杨若晴赶紧过来扶住孙氏的肩膀，但听老孙头道：“晴儿娘，小洁娘，你们两个今夜就都别过来了，今夜我陪着你们娘，”
“年轻的夫妻，老了的伙伴，你娘这几十年跟着我，风风雨雨，从没对我有过一句怨言。”
“我想好好陪陪她，怕是就着两天了”
既然今夜不用她们这些晚辈来守夜，那杨若晴和孙氏还有杨华忠他们夜饭都在孙家这边吃。
饭菜吃了一半，孙老太那边屋里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哎呀，该不会是咱娘从床上摔下来了吧？”
大孙氏惊呼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筷子冲了出去。
众人也都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全都跟了过去。
孙老太的屋子里，原本那根摆在孙老太床边的拐杖被扔到了屋门口，孙老太的嘶哑的骂声也传了出来。
众人涌进了屋子，只见原本昏睡着的孙老太此刻已坐起身，一条腿在床上，另一条腿则挪下了床。
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很不高兴。
“老婆子，你这又是咋啦？咋不好生躺着呢？”老孙头扶住孙老太的肩膀，一脸心疼的问道。
孙老太道：“睡不安生，不晓得是谁家的一帮小孩子，老是到我床前来捉弄我，”
“又揪我的头发，又挠我的脚板心，嘻嘻哈哈的笑，搅得我没法睡！”
小孩子？
众人都下意识看了眼四下。
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配四把凳子，一副衣裳柜子，外加一套洗脸架和两只木盆外，再没其他。
何来的小孩子？
想必又是嘎婆的幻觉吧？杨若晴心里暗想。
她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旁靠了过来，扭头一看，是小洁，小洁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身体往杨若晴这边靠拢过来的时候，杨若晴都能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的恐惧。
杨若晴不动声色的牵住小洁的手在掌心，给她勇气。
床边，老孙头安抚着孙老太，“小孩子都赶跑了，我们在这里守着，老婆子你躺下再安心睡一会吧！”
像哄孩子一样把孙老太哄得重新躺下后，老孙头放下了帐子，以防蚊子进去叮咬。
“该吃饭的接着去吃饭吧，我在这里守着。”老汉摆摆手道，拉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孙氏道：“我吃饱了，我也在这里陪一会娘。”
“我也留下陪嘎婆。”杨若晴道。
大孙氏道：“我也没胃口了，小洁，你和黄毛去把桌上的菜碗收拾下，完事了你们要是困，就先回屋洗洗睡觉去吧，夜里就别过来了。”
屋子里，就剩下老孙头，杨华忠，大杰，以及杨若晴母女。
大家陪着孙老太，轻声说着话，孙氏隔个一碗茶的功夫就会去撩开帐子瞅一眼孙老太。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夜渐渐的深了。
老孙头看到大杰和杨若晴都在那打瞌睡，心疼了。
“你们都去歇息吧，今夜说好了，让我跟老婆子好好的，单独的待一宿。”他道。
杨华忠道：“晴儿和晴儿娘你们去歇息吧，大姐和大杰也去睡，我留下来给岳父做个伴。”
“横竖李裁缝再有个把时辰就要过来了，索性等他过来了，交接完了事情我再走。”
孙氏扭头看着杨若晴，今夜的杨若晴不晓得咋回事，一坐下来就犯困，眼皮子沉得不得了。
平时夜里喝一碗茶就要失眠大半宿的她，今夜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可这眼皮子就是不停的打架。
看到杨若晴这副样子，孙氏心疼极了。
“你们晚辈都去睡觉吧，听话！”
杨若晴站起身来，打着呵欠道：“这夜里我也懒得回去喊门了，我就在隔壁屋子凑合一下。”
大孙氏道：“你一个人不行吧？我去把黄毛和小洁喊来给你作伴。”
杨若晴本来想说不用的，她可是特工啊，人都杀过，还会害怕一个人睡？
可是想到嘎婆之前又是骂姑奶奶，又是撵小孩子们，杨若晴的后脊背也有点发凉。
“不用喊她们过来，我直接去小洁屋里睡得了。”
就这样，杨若晴来了小洁这屋，表姐妹躺到了一张床上，杨若晴是躺下眼睛就闭上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3165章 孙老太离世（）
迷迷糊糊间，杨若晴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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