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开枪了也许会好过点!”屠夫一点也没有扶我起来的意思。
“我不能!屠夫,我以为我能,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不是你!我永远没有办法做到你。”我平躺在地上,“我不能亲手去毁灭自己的亲人,我做不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愿意相信,愿意去努力。我觉得我不适合当佣兵了,我始终受到感情的左右。”
“你那是父亲的抉择而不是士兵的抉择!其实应该说你比我更铁石心肠,因为放她走比一枪杀了她们母子更残忍。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屠夫摇摇头,“把儿子送到敌人手里,我做不到,Redback也做不到!”
“别说了,屠夫!”我缓缓地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破烂一片的防弹衣,抓起桌上的酒瓶晃荡着走出了帐篷。在Redback休息的行军床上,我只看到了一本《圣经》。
“只有上帝能原谅你,我不能!”Redback留给我的《圣经》中夹着一张纸条和两枚戒指。她走了!离开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兵团,这个早应脱身的世界。
“我能感觉到孩子性命无忧!”神父出现在我背后,手按在我肩头,看着我无言地将夹在《圣经》中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他伸手取走了另外那枚我准备戴到小指上的钻戒,收入怀中:“把孩子找回来!事情没到无可逆转的地步。我把这东西带给她!”
“不用了,神父!”我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合上手里的《圣经》递给神父,“你只需要告诉她,我爱她胜过世上一切,我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我明白了,我会转达的!”神父并没有接过那本《圣经》,他扭头走向自己的车子,“《圣经》留着吧,你会用得着的。”
等神父走远了,我抓起行军床上的枕头凑到鼻前,闻着Redback淡淡的清香。但想到佳人不再,而自己下了剜心般痛苦的决定却得不到理解,胸口越来越憋气,最后涨得我实在难受,禁不住抡起枕头连着《圣经》狠狠地摔到行军床上……
“嘿,兄弟!你没事吧?”帐门刚挑开条缝儿,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发问,我的酒瓶便招呼过去了。
“刑天,你又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狼人在帐外向里面喊,边上还有人附和:“没错!你难道不想找回你的孩子吗?”过了片刻,狼人似乎赶走了其他人,坐在帐外隔着帐布低声说道,“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
“别管我!”我隔着帐布推了推他,“我只是想静静!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出去的。”
“起来!”屠夫声音一起,身边的狼人便不知哪里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踢了两脚,一把尖刀贴着我的脸刺穿了帐布,然后有人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出了帐篷。
“屠夫!你再碰我,我就要恼了!”我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一把甩开屠夫的拉扯,把手里的空酒瓶摔在了地上,冲他怒吼。
“看这个!”屠夫左手竖着一根手指放到我眼前左移,我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根手指吸引住,跟随着它移动,忽然感觉到一记右摆拳打在了我亮出来的左脸上,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脖子上和脸上火辣辣地痛外,刺眼的灯光快要了我的命。等我适应了灯光,才发现正身处一个军方和承包商座谈的工作室,自己被绑在一张铁桌上,胳膊上扎着生理盐水,下身绑着成人尿袋。蓄存了几天的酒精,也已经被大量的生理盐水冲出了体外,脑子清楚得令我憎恨。
“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没有,我就要再去喝两杯了。”我想扯掉生理盐水和尿袋却被人按住了。
“有。”队长打开了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毫不意外地出现了卡利·克鲁兹那张木乃伊似的恶心脸孔。
“刑天!在看吗?”木乃尹那张脸笑得令人作呕:“好久不见,挺想你的。你们那次营救行动真的是令我……印象深刻!甚至连那个死人你们都背走了……”
“上帝恢复你的性能力了吗?”我发现这竟然是在线视频而不是录像便问道。
我话音一落,那家伙的脸色便难看得像有人尿了他一身似的。不过,这家伙竟然没有骂街,也没有发狠,瞬即便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又笑开了怀。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讥笑和怜惜!
“可怜的刑天!”卡利·克鲁兹笑了半天,看我有拿东西砸过去的企图后,便停住了那鸡叫一样的笑声。
“废话少说!是你派人绑架了我儿子?他死了吗?如果你想给我看弄死他的录像或图片就别费事了,直接把尸体给我邮过来就行了!既然我知道了找谁报复。放心!你邻居家的狗我都会剥了皮寄给你!”我一看到这家伙的脸便想到了这点,虽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我仍抱有一丝希望。
“嘿嘿,话说得够吓人的!”卡利·克鲁兹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然后说道,“你觉得说点狠话能起到什么作用?让我因为你不在乎你儿子的死活而留条活路给他?哈哈!哈哈哈!你儿子现在还没到我手里,不过迟早我会弄到手的,我只是没有想到送上门的竟然是……嘿嘿,一个你永远想不到的对象,哈哈!我要承认这个消息给我的刺激太大了,竟然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给你打了电话……”
我看着卡利·克鲁兹笑开花的脸,仍是那么恶心,可是我真的弄不清,这家伙话里意有所指的到底是谁。孩子如果不是他派人绑的,那么就不是送葬者干的,那么是谁呢?
“你放心!如果你儿子到我手里了,我会再和你联系的。等我把他煮熟了,我会给你现场直播的!”卡利话没说完,我便一拳砸烂了那个笔记本,抢救不及的美军参谋,看着自己的三防笔记本冒起的青烟无奈地直咂嘴。
“这家伙可真是明目张胆!”正在操作仪器的天才指着面前的电脑回头对我说道,“他根本没用任何代理服务器来掩饰自己的位置。我都不用任何追踪仪器,只是把他的IP输入伊拉克的IP库里,便能得到这家伙的地址。”
“他在哪儿?”我扯掉了身上的各种附加物站了起来,“如果我儿子还没有落进他的手里,那么我就要在他得到我儿子之前干掉这家伙。我儿子落在谁手里都比落在他手里活的时间长。”
“他在纳西里耶!”天才指着电脑上的伊拉克地图上闪亮的红点说道,“幼发拉底河东岸最大的军事要塞,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是伊拉克南北公路干线横跨幼发拉底河的大桥所在地,也是连接南部和中部地区的交通要道,距首都巴格达二百五十公里,坐飞机四十五分钟,开快车两个多小时……杀了他和抓住他,都不是件易事!”
“能不能用战斧巡航导弹什么的把他的地址给炸了?”我看着天才调出的卫星图片上的建筑群,询问边上一名官衔不低的美军参谋,“我出钱!听说造价从七十五万掉到五十六万一枚了是吗?先来一百枚,把这建筑方圆三百米给我犁一遍!”
“由于导弹携带的发动机、制导系统和燃料负载限制了弹头的尺寸,所以战斧式巡航导弹打击钢筋混凝土目标时效果不是太好,精确度不如激光制导炸弹,而且容易发生机械故障,性价比远不如常规炸弹。”参谋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掏出的黑卡便改变了说词,“而且现在是战争准备期间,首轮打击最为重要,我们手头的导弹连最初的打击目标都无法饱和覆盖。所以,很抱歉!”
“我们要想点什么办法!”虽然卡利这家伙的话让我心慌得难受,可是也给了我希望的曙光,如果孩子没落到他手里,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想要我儿子的命。如果是拿我儿子和卡利这家伙做交易,只要干掉了这个王八蛋,交易不成也许我儿子能捡回一条命。
“我要去纳西里耶!”我看着队长。我知道不一定能得到他的支持,可是我意已决。如果我坐视孩子落到卡利的手里,那等于我再次放弃了他。我已对不起孩子一次,但决不会有第二次。
“这事儿急不来。那里是伊拉克不是甘茵斯坦,不光路上有几十万军人层层布防,而且城市也是真正的水泥森林,我们这样的面貌在上百万的阿拉伯市民中蒙混过关可不容易。”骑士看出了我的焦急,尽量安抚我:“美国特种部队和CIA已经派进去几个月了,可是连萨达姆敢死队这么大的目标都还没有找到,我们盲目地冲进去,只会全军覆没!你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办,我们要花时间做功课。”
“我可以用卫星监视这个地域。”天才看着我说道,“只要你付钱给苏联气象局公司租用他们的光学成像卫星。我们可以用海洋观测的名义,这些家伙资金赤字严重,收费比以色列便宜得多。”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先遣部队提前进入伊拉克,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便是纳西里耶。”边上那个借用我的黑卡合影的参谋突然插嘴道,“我记得军部跟你们提过这件事。”
“什么事?”我这几天光顾喝酒,所有的军事会议都没有参加。
“他们要派人在战争开始前护送救火队和拆弹工兵去驻守距科威特城以北约一百八十公里的鲁迈拉油田。”屠夫凑到我耳边说道,“但现在美军并不熟悉那里的油田和复杂地形,他们已经征招第一次海湾战争的老兵归队,可是人数仍不够。他们想让队长带队。”
我突然想起队长参加过第一次海湾战争,做的便是渗透任务,而且牺牲了大量的手下,心里有不小的阴影。这次来伊拉克听说签的是协助作战的合约,我估计如果不出意外,他已经拒绝了这次任务。
“决定了日子便通知我们。”队长听到这里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走了出去。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凑近我闻了闻,“你这样子会害我们丢了性命的,我们去就行了。”
我看着队长的背影,酒全醒了。
第一四五章意外(1)
“根据潜入伊拉克作战的特战队的最新情报,伊拉克已准备了二十四节火车车厢的炸药,并将它们运到石油生产区,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在战争爆发后将油田付之一炬。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名英军上校坐在战况分析室的军桌前,正在为大家作战前分析:“尽管我们盟军拥有先进的侦察卫星、侦察飞机等技术和侦察手段,但毕竟这些技术和手段总会受到种种因素的制约,难保不被对手的伪装欺骗所蒙蔽。虽然我们确认了炸药的信息准确性,但找不到那些东西藏在哪里,据说他们已经设下了饵雷,准备把炸毁油田的责任推到我们的大兵头上。我们也同样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要派先遣部队引领工兵和灭火队去把油田保护起来。美军方派来与我们合作的是……”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这些东西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先遣部队的任务便是先把工兵和灭火队带过去,然后准备转战纳西里耶,那才是我感兴趣的部分。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边上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这家伙是唐唐的弟弟。最早遇到这家伙是在陆战队军医所的门外,当时他正与一个高头大马的上士厮打,虽然不敌,却咬掉了对方半边耳朵,颇有泰森的风格。
当时我是去归还那个我抱错的黄种娃娃。我一直没想起来这孩子,小猫她们以为这孩子是敌人偷来的道具,所以并没有把他归还医院,直到后来护士来向我们询问才明白,原来这孩子真的是当天另一个产妇生下的。
虽然自己的孩子被人偷走了,可是扣着别人的孩子也不是个事儿。本来小猫要去还的,可是我要求自己去,因为杰丽·麦尔斯说还孩子时,可以顺便去看一下唐唐,就如我向她承诺过的。
再次见到唐唐,她大着肚子躺在一排孕妇中间。听说过几天这些女人都是要遣返美国的。按照军方的说法,这些女人一怀孕,便犯了在值勤期间通奸的条例,就会被开除掉军籍,既然这些怀孕的女人已经不是美国女兵,那么美国军队中女兵怀孕数就仍为0。好招数!
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娇小女人,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抱着报效国家的心情加入了军队,可是一番付出、经历种种磨难之后,竟然被自己的战友强暴致瘫怀孕,正义得不到申张,竟然还被以违反军规强迫退伍,我不难想象她现在心里有多苦,她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唐唐!”麦尔斯轻轻地摇醒了床上的女人,唐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擦拭睡梦中流下的泪水,然后换上一脸强装的镇定看着床前的探望者。
“看看我带谁来了?”麦尔斯指着我道。
“刑天,感激你来看我。”唐唐苦笑着看着我手里的礼物,然后伸手向我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低声说道,“冠杰,倒水!冠杰呢?他应该在这里的。”
“冠杰?”麦尔斯也没有见过她提到的这个人。
“我的小弟弟!”唐唐双臂支起上身四下张望没有找到人,又躺回床上说道,“我有三个兄弟,也在美军中服役。”
“你多大?他多大?”麦尔斯正在倒水,听到这里插嘴问道,“我记得你才20岁吧?”
“我弟弟参军时刚满18岁!”唐唐说到这里眼神一暗,“今年19岁了,是无线电兵,前两天来看我!”
“你为什么还留着孩子?”我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着,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于是禁不住问道。
“我是天主教教徒,天主教是不允许堕胎的。”唐唐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本以为她是要把孩子生下来做证物,控告那个家伙或是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愚蠢的原因。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相信那家伙?”我指了指头顶。
“也许是上帝在考验我的虔诚。”唐唐握着胸口的十字架满脸痛苦地说道。
“那你比我更需要这东西!”我把口袋里的《圣经》扔给了床上的女人。
“麦尔斯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你用不用我帮你解决这事儿?”我看了看手表,最近我除了恢复体能外,便是监视着纳西里耶卫星的图片,显然分不出时间在这里多耗。
“解决?”一个如同变声期男孩子的声音从门外闯了进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唐冠杰冲进了军帐,吓得唐唐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解决?杀了他们吗?怎么杀?算我一个!”唐冠杰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175公分的个子在美军军营中不算起眼,虽然身体单薄,但脸上的青紫和血迹为他增添了些许男子汉气概。
等他看清了我的长相后,便有点怯场了。我不怪他!现在我的模样除了屠夫他们,还没有谁第一眼看到不吓退两步的。
“姐,他是谁?”冠杰靠到唐唐的床头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这是刑天,我跟你提过的食尸鬼,记得吗?你还说你很想见见他的。”唐唐为我们作了介绍。唐冠杰马上把手伸过来,看他手背上也有伤痛,我小心地握了一下,生怕捏断他几根手指。
“你有什么办法替我姐报仇吗?”冠杰看着我,眼睛不自觉地移向我额头的文身和脸上的刀疤,以及脖子上发出难听声音的拾音器。
“我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些家伙无声地消失。”我拉了拉脖子上的拾音器看着这个小男生道。
“不,不!我想要自己动手,亲手替我姐姐报仇!”冠杰怒气冲冲地骂着脏话,“那群混蛋以为一句报歉便能把所有的事都轻描淡写地带过吗?休想!”
“冠杰!我说过要报仇吗?”唐唐听弟弟越说越离谱,看到边上其他女人都竖起了耳朵便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