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吗,老板?”洞口出现了几张满是黑灰的脸,正朝下面张望,通向楼梯的过道被碎石堵住了,他们只能垂绳子从头顶进来。
“我没事!”卡利看着从天而降的保镖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我想是狼群来了!”黑杰克发现倒在地上的红桃皇后愣住了,等看清楚尸体腿窝被割断的伤口时他皱起了眉头,拔出手枪指着靠在墙上的画家说道:“是你做的?”
“嘿嘿,嘿嘿!”画家笑得很开心,神经兮兮地指着红桃皇后说道,“他连屁股都做了保养!”
“是你?”黑杰克看了看废人一个的卡利·克鲁兹和仍绑着四肢的扳机,最后才调转枪口指到我的脸上。
“这小婊子的服务不满意,再换一个。”躺在地上听见枪声越来越小,我的心也越来越凉,被希望压下的痛楚沿着神经又烧了起来。杀了红桃那变态后就知道自己肯定完了,听到黑杰克手里家伙上膛的声音,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老子死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
“干吗?恼羞成怒了?是你的人不中用!”卡利·克鲁兹从我身边拿走上了膛的CZ2000晃了晃,“连个枪都握不稳的废物都收拾不了,留着还有什么用?死了算了!”
“放你妈的屁!”黑杰克回手指着卡利·克鲁兹的鼻子骂道,“老子的手下上了战场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为了你这种人死在这里,真是窝囊!”虽然嘴里骂得凶,可是枪口却垂了下来。
“你们不是为了我死的,你们是为了我掌握的情报死的。”卡利·克鲁兹仍笑得很得意,只是变成了一副吃定黑杰克、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上帝呀!你们看起来真可怕。他们退了?”卡利·克鲁兹看着陆续从洞口进来的佣兵满身血水的惨状咋舌道。
“没有。”小东尼身上都是血,看来是抢救了不少伤员,“他们只是消失了!”
“你们一个也没有干掉?”卡利·克鲁兹用难以置信的语调责骂这些家伙,“你们也是称雄欧盟的精英,竟然连一个也没有干掉?一个也没有?”
“那……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卡利·克鲁兹摊开双手环视所有人,质疑他们为什么不去搜查,反倒跑到这里来。
“库塞带着共和国卫队去追了,我们已经暴露,应该撤出这里。”黑杰克指着天空说道,“再过几分钟,北约的飞弹便会带着布什的亲笔签名落进客厅了。”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什么样的技术能在那种电击后仍起作用?”送葬者中一个看上去管电子设备的家伙凑到扳机身上摸来摸去,就差找把改锥将他拆成零碎了。
“顾不上他们有什么技术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处理了这两个家伙。”黑杰克指着我们两个说道,“他们两个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不然会拖累我们。”
“不,我绝不丢下他们独自离开!”卡利·克鲁兹听到这里一激动,鼻血和着口水飞溅得到处都是,“我……绝不丢下他们独自离开。你们不是说十分想和狼群正面打上一场吗?这不就是机会吗?怎么,怕了?”
“不,这不一样!现在我们身上带着的东西不允许我们意气用事。”黑杰克挥挥手,身后的军人便转身离去,准备撤退。
“那我们便分开走!”卡利·克鲁兹示意自己带来的手下架起我和扳机,用铁链从豁口吊出去。画家万分沮丧地把我身上的钢管两头掰弯,没有任何抽出来的意思,看样子以后有机会还会再给我来一次那要命的大刑。
“如果现在你不杀了他们两人,迟早他们会被救出去的。你看到了,他们不是你在缉毒时见到的小混混,他们是专业级的杀手,这样的手段都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把他们两个带回总部,利用大量先进仪器耗上些时日,可能会有所突破。”黑杰克指着满地散落的刑具,恼火地喊道,“你一意孤行只会玩火自焚!”
“我已经做好了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准备。如果没有办法把他们连窝端掉的话,那让他们全跟在我屁股后面,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也可以接受。”卡利·克鲁兹说到这里没有了先前的疯狂,看着仍在场的其他送葬者成员说道,“不用我提醒,你们也知道,除掉狼群不只是我和你们上司达成的协议那么简单,这也是整个蓝图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和狼群决一死战是你们的任务,你们的宿命!上校!我在前面做饵吊住狼群,而你们则黄雀在后。而且我也会保证这两个人即使被救走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用处。”说着,卡利·克鲁兹从自己的医药箱中拿出个盒子,从中取出两支针筒。
“你以前注射过毒品吗?”卡利·克鲁兹走到扳机身边,把冒水的针头晃了晃问道。
扳机瞪着眼睛看着溅到身上的液体,拼命摆动想要抖落那些在他眼中如同硫酸般危险的东西。
“肯定逃不过去的!我以为像你们这种过来人会更容易接受现实。我警告你!这可不是那些掺了滑石粉和骨灰的烂货,这是五号,新产品,999%的纯度,控制不好剂量会死人的。”卡利·克鲁兹看到扳机眼中的绝望,明白他知道这么高纯度的海洛因,一旦染上是绝对没有办法戒除的。
“只有LSD。”扳机认命地坦白自己的用药史,狼群中没有人喜欢吸食毒品,但我们这种人总需要什么来麻醉自己,于是LSD这种危险性和上瘾性甚至小于酒精的致幻剂便成了我们的最爱。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那种没用的东西?来!让我教给你毒品之王的美妙……”卡利·克鲁兹听完便摇摇头推掉了针管中过半的液体才给扳机扎上,注射完后抽出针筒随手扔掉,拿起一支新的走到我的近前问:“你呢?”
“尼古丁。”我也接受事实,吸毒过量可不是我喜欢的死法。
“吸烟有害健康,那东西会杀了你的。”卡利·克鲁兹将针头扎进我的静脉,挤压推筒将海洛因注射进我的静脉,一股快感如瘙痒闪电般从针口泛起,然后整个身体、头部、神经便被爆发式的快感电击,除了性高潮式的快感,其他感觉荡然无存……身上所有的痛觉都消失了,强烈的疲困让我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身边人的对话仍能听清,可是到了脑子里又变了一番景象。我感觉自己飞上了天空,彩虹围在颈间,星星落到我的背上,我亲吻太阳,月亮握在我手中……
“也许剂量太小了!”卡利·克鲁兹的面孔出现在脑海的图画中,丑陋的相貌卡通化后显得可爱了不少。
“你不会想要杀了他的!”画家的脸随着声音出现在木乃伊的身边,埃及艳后式的打扮看上去更显妖异。
“明天再给他们加强效果,注射后便永远没有办法戒除了,就让他们来救这两个废物吧!”我脑中的卡利笑得太开心,牙齿掉在了草地上,没牙的木乃伊显得恶心又诡异:“刚才有机会的时候,你应该杀了我!”
感觉自己被搬来抬去,耳中响起了螺旋浆的轰鸣声,片刻后颠簸骤起,脑海中同时出现了方块组成的直升机从翠绿的草地上升上湛蓝的天空的景象。
“……我们被锁定了……”
“上帝呀!他们发射肩扛导弹了……”
“他们不要活口了!”
“天哪!他们被打中了……快跑!快跑!……”
“这破飞机能往哪儿跑?……”
“……”
陷入幻觉的我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漂在太空中……
“把他们搬到这边来,再给他们一针……”
“嘿嘿!嘿……”
脑海中的幻觉越来越混乱,各种画面纠结在一起,最后天旋地转地坠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
“这家伙口吐白沫抽搐起来了……是不是用药过量了?”
“也许吧。……给他打吗啡阻抗剂!”
“什么吗啡阻抗剂?”
“纳络酮!傻货!盒子二层的那个针筒,别拿错了……”
眼中的世界时明时暗,每次恢复清醒,便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扳机挂在我的对面,两个人如同腊肠一样晾在简陋的仓库中。可是等药效下去完全清醒过来后,身上的伤口便又开始作痛,平静后的风暴格外猛烈,每次都折磨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每次枪声一响,我们便会被打上针提起来扔进直升机,等醒过来便身处另一个仓库中。也许是转移途中过于忙乱,除了进来查看我们死没死的不上档次的喽啰,我已经难得见到画家和卡利·克鲁兹那个混蛋。
但随着转移次数越来越频繁,前来查看我们的喽啰面孔越来越生,直到最后出现了不会说英语的阿拉伯人,我知道没有送葬者的支撑,狼群围而不歼的战术已经耗干了卡利·克鲁兹手里的人力资源。
万爪抓心、万刃裂肤、万蛆噬骨,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永远没有放对的时候,身上所有的关节都疼,浑身冒虚汗,眼泪鼻涕横流,从骨缝钻透全身的痒麻让我感觉自己体内长出了一窝窝的蚂蚁,我甚至感觉不到流脓的创口应有的剧痛。
毒瘾发作了!我抽着鼻水哀嚎着,边上同样翻滚哭喊的是扳机。如果说前两天画家等人加在我身上的刑讯令我痛不欲生,那么现在我连这种感觉都没有了,脑中除了针头已装不进“生死”二字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东西求得一针解脱。
“看这儿!”卡利·克鲁兹的声音近在耳边,我抬头看去,目光却只固定在一样物什上,那便是一支充满液体的针管。
“给我!”我们两个像狗一样扑到他的脚边,想揪住裤管向他身上爬去,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他的鞋边,便被边上的画家一脚踢飞了。
“我只有一支。”
“给我!”
“给我!”我和扳机同时再次扑向前,同样再次被踢回来,然后两人为了争取先爬到卡利·克鲁兹的面前,为了得到毒品,无力地推搡起来。
“我就知道这东西会有效!”卡利·克鲁兹亲了亲手里的针管,指着我们两个笑道,“看看,看看!再过两天我的狗窝里就会多出两条听话的看门狗,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酸得淌血,可是身体却仍低贱地爬向那支毒品。
“迟早你们会招的,我没有说错吧!”卡利·克鲁兹拍打着我的脸颊嘲笑道,“早知有今天,还不如早点说,省了那些皮肉之苦。”
“他说了你便会放过他吗?”画家一脸不相信地讥讽道。
“当然……不会!”卡利·克鲁兹把针筒扔到地上,看着我们两个为了一支毒针厮打得头破血流,淡淡地说道,“但至少不会让我损失这么多的人手。”
“我最讨厌毒品,原因便是它可以如此容易地击倒最优秀的勇士。”画家无趣地摇摇头,“过几天给他们把刀子,就算把他妈领到面前,他们也会听话地割断母亲的喉咙。”
画家的声音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母亲手捂喉咙倒在我手持的利刃下的画面重现在眼前,那片血红色再次弥漫了我的眼睛,手沾亲人鲜血的梦魇碾碎了我的灵魂,我停手任由扳机抢走毒品躲进角落。即使身体再痛苦,也及不上灵魂所受的折磨!
“刑天!抢东西还会失败,我对你太失望了!”画家凑到我近前,捏住一块伤疤的血痂猛地撕掉,可是预期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她大感意外。
“失望……”我喃喃地重复这个字眼,脑中同时出现了母亲惊恐地看着我的刀尖的眼神。
“我不能再令人失望!”我知道无法抑制自己对毒品的渴求,这种欲望太强大,甚至令我恐惧,更要命的是这种渴求会随着毒瘾的加深而增强,迟早会压垮我。
“没错!你不能再让我失望了!”画家以为我是在对她说话,满意地拍拍我的脑袋赞赏道。
“也许有一天我会支持不住,不,我想是很快……”我缓缓地撑着站起来,“快到等不及队友前来营救……但我要告诉你,我已经令我心爱的人失望过一次,决不会有第二次了……”
“快拦住他!他要自杀……”画家看我边说边向后退,一下子醒悟了,猛然向我扑来,伸手便抓我的下巴,捏着腮帮一摇便卸开了我的骨环,扒开下颚向里面张望起来。
“Shit!”她看到我嘴里耷拉着的碎烂舌头,恼怒地一跺脚,“他嚼舌了!”
“什么?”卡利·克鲁兹也赶紧凑了过来,看到我满嘴血水冲他胜利地笑,勃然大怒,狠命地将手里的拐杖摔在地上,然后指着我身后的士兵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个废人都看不住,竟然让他咬断了舌筋。这下好了!省心了!再也不用问他了。这家伙本来就被割过喉,声带受损吐字有问题,现在舌头也断了,别的……”他看了一眼我手上被电炭化的伤口和痉挛成一团的手指,“别的办法也要过上几个月才有可能……干!干他妈的!……”
“呜呜……”我是想说:这下就是我毒瘾发了,想说也没有办法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可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声。也许是毒瘾的缘故,我咬烂自己的舌头竟然没有疼晕,甚至都没有赶上全身蚁虫穿蛀的裂心噬肤之痛。
“他的舌筋没断完也差不多了,短时间内没有可能恢复言语功能。”军医掰开我的嘴用手电筒查看了半天,沮丧地摇摇头。
“找个声带震动检测装置试试,多调调也许仍有可能。”身后仅剩的几名佣兵中比较有经验的低声建议。但卡利·克鲁兹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医务兵为我缝接几近断掉的舌头。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他才漠然地对画家说:“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以随你的意折磨他,但绝不能让他死掉。让他活着,直到我把他在中国的家人和艾兰登的情人都抓到他眼前。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辙了!”
“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他身边的佣兵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冲上来提醒,但被他打断,只有画家一扫多日来的无聊表情,欢天喜地地准备去了。
“既然他决定誓死不让他的队友失望,那就希望这些队友值得他牺牲如此之多……”说完卡利·克鲁兹看着躺在地上沉浸在海洛因带来的快感中的扳机。
“拔掉这家伙所有的牙,我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这种情况。幸运的混蛋!爽成这样一定不会感到痛。”卡利·克鲁兹冷笑一声扭脸走出了房间。满嘴鲜血的我和扳机被分开带走了,我不想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虽然他的身份令我恶心,但仍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关。
“我等这一天等得都不耐烦了。”画家在前面领路,我被两个人架着从仓库转移到其他掩体。出了门才知道现在是晚上,身后是重兵把守的基地,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沙丘,晨晓前的夜静得可以听到沙子摩擦的声音。
我脚尖拖地像死狗似的从沙面上滑过,细如滑粉的沙粒从皮肤上擦过,轻柔如女人的抚摸令毒瘾发作,万蚁钻身的麻痒舒服感觉再次出现。正昏昏沉沉中猛然心中惊跳,脊梁沟一股凉气升起,如被凶物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虽然昏昏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可是战斗的本能让我知道某人正在某处用武器瞄准我。
让直觉引导思想!还未加入佣兵时便从屠夫那里学到的这第一个要诀,多年来无数次将我从死亡线上拽回。顺着直觉的引导,我把视线投向了隐藏在远处沙丘中的阴影,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那个杀手就躲在那里。
是谁?我疑惑地问自己。应该是狼群的人!是屠夫?不是!杀气不够。是快慢机?不是!快慢机已没有了杀气。也许是刺客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