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这熊孩子,日已三竿还呼呼大睡,姐姐我要离开了,你也不起来给姐姐送行。”贺璇大吼一声,照着阿喜肉肉的屁股直直一踹,将阿喜圆圆的身体踹得翻了个身。
辛瑶扶额苦叹,这个贺璇,怎么像小孩一样顽皮,还偏偏去吵醒阿喜。
阿喜揉着眼睛醒来,他揉了揉屁股,还好阿喜的屁股肉厚,而方才贺璇也没有真正使力,并没有踢疼阿喜。
阿喜醒来见到贺璇,立马欢欣地朝着贺璇蹦蹦跳跳而来,肉呼呼的小手绕着贺璇的腿脖子一抱,“璇儿姐姐,你来了,你说谁要离开呀?”
“辛瑶姐姐,璇儿姐姐,你俩要离开吗?”阿喜虽年幼,却很聪明,他看见两位姐姐背着布包的模样,就隐约猜到二人似乎要离去。
“阿喜,两位姐姐出门有点事情,过几天便回来了。”喜娘慈爱地抚摸着睡眼惺忪的阿喜,摩挲着他圆圆的脑袋。
“哼!璇儿姐姐骗人,哪有日上三竿,分明天都还没亮透。”阿喜一听辛瑶和贺璇只是出门几天,便并不在意,嚷嚷着贺璇不该吵醒他的美梦。
“哟,阿喜是个小花猫,怕是跟人打架输了吧。”贺璇指着阿喜脸上的轻微划痕,那是昨天阿喜被彦俐捉住,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时留下了一点伤疤。
小孩子蹒跚走路,喜欢跑跑跳跳的,难免磕磕碰碰,隔三差五便会在脸上弄点小伤痕出来,喜娘昨日倒也没细问,这种不严重的小划痕,喜娘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我自己摔倒了。”阿喜想起了昨日的惨痛教训,慌张掩饰道。
阿喜心想,自己这么大了走路走不稳还摔跤,这一点固然丢人,但是比起事情的真相,偷东西被人抓包,好像更丢人,简直无地自容。
忽然,阿喜瞧见贺璇指着自己的手背上也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立马跳起来抓住贺璇的手,指着贺璇手背上的伤口连声反击道:“我看跟人打架输了的人,正是璇儿姐姐自己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输!我,我也是脚下一跐,自己摔倒了。”贺璇刺棱一下甩开手臂,打着嘟噜,口齿不清吞吞吐吐。
手背上的伤口,正是贺璇昨夜技艺不佳,从房顶摔下来的时候留下的外伤,重重摔在地上时狼狈不堪,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难为情。
辛瑶在旁仔细听着她们对话,方才听到阿喜答话时本想告诉他一个道理:“阿喜,小孩子说谎是不对的”,她自己小的时候,瑾柔姑姑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可是离开青丝门,下山处事的这段时间,辛瑶发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细细思来,道理也远不像说的那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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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携手笙歌()
就比如说谎这件事情,瑾柔姑姑虽然言传身教,将辛瑶培养成一个乖巧诚实的好姑娘,可是十年后才得知,原来姑姑从头到尾都在隐瞒真相。
每次辛瑶一问起父母为何不来看望自己,瑾柔就会欺骗辛瑶,说辛瑶父母只是去办事不方便照看自己才将她独自留在青萦山。
这个真相姑姑隐瞒了整整十年,倘若不是瑾柔这般竭尽心思费力隐瞒,也许十年前的辛瑶会哭闹不止、伤心欲绝,再也无法快乐无忧地成长;
也许六年前辛瑶的青丝剑法攻入鞭界小有所成时便偷偷溜下山寻思报仇门路,不懂得潜龙勿用,然后因自大低估尘世的复杂而身处险境;
也许这整整十年,不能控制自己心智的年幼辛瑶都会生活在仇恨中,为了报仇而练剑,急功近利反而迟迟无法突破最初的侠界
白云苍狗,云谲波诡,如果不是瑾柔用心良苦,拖延了十年,待得辛瑶心智成熟、学有所成时,再厚积薄发,辛瑶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理智看待父母的冤死,冷静寻仇。
方才喜娘、贺璇和阿喜三人简短几句家常话,看似寻常至极,细究起来,实则每个人都说了谎,辛瑶一时思绪如潮,浮想联翩。
谎言如瑾柔这般善意隐瞒,乃是为尊者讳,为辛瑶着想,静待时光,韬光养晦;
如喜娘这般,骗阿喜说她二人只是出门办事,过几日便回,阿喜因此面对离别而不哭闹,乃是缓兵之计、延迟伤别之苦;
如阿喜这般,明明被彦俐弄伤却说是自己摔倒,如贺璇这般,明明技艺不精翻墙摔伤,却说是脚下一跐导致摔伤,乃是掩饰自己的颜面尽失和羞愧难当;
如宣洺这般,对每个妙龄女子皆赞不绝口,旁人听来尚有违心之意,被夸之人却深陷其中全然不知,忘情享受着翩翩公子的妙言,尤其对彦俐的夸赞更是过甚其辞,如讴歌颂词般的夸张美誉,乃是熏风解愠、聊以慰藉;
如宣洺的侍从阿岩这般,无论宣洺说什么做什么,都直夸宣洺英明神武、雄韬伟略,乃是阿谀奉承,以防主子摈斥自己;
以上几种情况下的谎言,或是为他人长远着想,或是为自己眼前牟利,皆不损人,看来辛瑶要适当学一学这种善意的谎言。
而唯有那造谣中伤连家的恶人,为自保而陷他人于不义,害得连家冤遭横祸、家破人亡,这种谎言乃是神怒人弃、死有余诛,其罪之恶,罄竹难书!
所以瑾柔姑姑从小教育自己,谎言是不对的,这个道理不尽其然。
说谎就如同一把利剑,用在奸人手中便是杀人放火、逞凶肆虐、作恶多端;
用在侠客手中便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辛瑶千思万绪,神似发呆,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阿喜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娇憨在她腿上蹭了蹭胖嘟嘟的脸,“辛瑶姐姐,早上好!”
辛瑶被阿喜打断,思绪却并未停止,昨日辛瑶并没有将阿喜偷盗之事告知喜娘,否则阿喜定会遭遇一顿毒打饱骂,皮肉之苦过后阿喜自然慑于威严、不敢再犯,但是责罚所带来的伤害久久不能抹平,与其说是不敢再犯偷盗之错,不如说是不敢再受皮肉之苦。
可是辛瑶不忍阿喜受罚,擅自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若不是贺璇揭他伤疤,只怕阿喜已将这件事情忘怀了。
辛瑶虽隐瞒了事情,但是昨日辛瑶当场教育了阿喜,阿喜已经明白了偷窃不对这个道理,并且当场认错悔悟。
没有留下任何皮肉之苦的创伤和阴影,自然而然从本性深处根深蒂固地接受了这个道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瞧,不知不觉中,辛瑶也运用了一次善意的隐瞒。
“阿喜,现在日子好过了,再也不用去街头行乞了,阿喜今后一定要听喜娘的话,乖乖长大,出人头地。”辛瑶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早春的风微寒吹得阿喜脸色泛红,加上阿喜刚起床还没有洗脸,他的脸蛋又是黑红黑红的,可爱又有趣。
“每天都有牛肉面吃吗?”阿喜对于好日子的概念,就如同昨日一般,数不清的新衣服和香喷喷的牛肉面。
“当然了,不仅有牛肉面,还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还会有先生教阿喜认字,有小师父教阿喜练拳。”辛瑶忍俊不禁。
“我知道了,辛瑶姐姐,阿喜一定长大当一个大好人、大英雄!”阿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一本正经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辛瑶内心仍在忖摸,善意的谎言果然具有神奇的力量,温柔训诫比棍棒教育更为妥当,以后自己遇事不妨试试善意的谎言和选择性的隐瞒,也许效果胜过开诚布公直截了当挑明真相。
天未亮透,迎着朝霞,莺鸣晨曦,满城清馨,扬州这座繁华的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天地无涯,人生渺渺,茫茫人海,浮华世界,宣洺如同人生过客只待日后有缘相见。
长缎漫舞,娇躯翩然,谊切苔岑,携手笙歌,辛瑶带着贺璇施展内力朝着未知的远方加速奔去。
阔别京都十余载,当年的连府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回故土,辛瑶对于这片她出生的土地是如此陌生,看着京都的人来人往,辛瑶心中浮出一丝感伤,一丝激动。
大街小巷,川流不息,四衢八街,车水马龙,说之繁荣至极亦不为过,唯一国之都,享此殊荣。
辛瑶和贺璇初到京都时,均被这京都的排场震慑住,辛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即使扬州街市也算得上人声鼎沸,与京都还是不可比拟。
京都的房屋参差坐落,远近有致,决计找不到扬州住的那种荒废破庙。
放眼望去,锦绣府邸比比皆是,大多有家丁把守,阶梯引门,线条明快,金碧辉煌;寻常百姓居住的大街小巷,也都干净整洁,人丁兴旺,朴实大方,别有情趣;而越是靠近皇宫,建筑风格便越是布置精巧,布局讲究,庄严典雅,气派非凡。
再看京都的街道,百姓往来不断,行人络绎不绝,却依旧显得宽敞明亮。
偶有街边茶馆小店生意兴隆,热腾腾的蒸气混着青烟高高扬起,耸入蔚蓝的天空,让人联想到拔地而起、动人心魄的嵽嵲奇峰,也是如同这般仙气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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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丹心随梦()
尽管辛瑶和贺璇已在京都逗留多日,每次经过热闹地方,贺璇还是会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大的势派呀!”
“怎么,又瞧见什么稀奇热闹了?咱们可没剩两件衣裳了啊。”辛瑶打趣道。
此行辛瑶并没有依赖轻功,而是与贺璇有说有笑游山玩水结伴而来,二人边玩边吃一路逛来早已囊中羞涩,贺璇便挑出柳宣洺送给辛瑶的那些华贵衣裳一件一件地当掉,扬州装得满满当当的一大布袋现在已经干瘪不少,能当的衣物也所剩无几了。
“早知道不拿衣裳了,一路走来扛得沉。”贺璇抱怨道,辛瑶还认为她是良心发现不应该拿走留给喜娘的东西。
岂料贺璇顿了顿,继续说道:“应该直接找喜娘讨些钱可能更好。”
辛瑶当场哽住,怎会有人的脸皮如此之厚,简直厚过那九重城门,若是不了解贺璇的人,定会认为她是一个背信弃义薄情冷血的白眼狼。
贺璇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她不将喜娘当外人,喜娘穷困的时候她舍己接济,喜娘富足了她倒也心安理得地伸手索取。
“诶,瑶姐姐,咱去看看那边贴了什么布告,怎么那么多人凑着围着。”贺璇指着不远处的八字墙,周遭百姓已将那处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
辛瑶左右无事,便与贺璇一起挤了过去,辛瑶身材苗条,轻易从人群缝隙中挤了进去。
贺璇虽同样苗条,但是由于力量有限,不比辛瑶的浑厚功力,贺璇跌跌撞撞怎么也挤不进前三层,只好在外面直跺脚,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不识字,挤进去了也没用,索性安心地等候辛瑶出来。
好容易见着辛瑶又挤了出来,贺璇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瑶姐姐,快告诉我,布告贴了什么?”
“宫中招侍卫,但凡身世清白的贤良男子均有资格。”辛瑶复述着布告的内容,若有所思。
“真不明白,侍卫有什么好的,整天待在皇宫服侍别人,还有这么多人感兴趣。”贺璇一听,顿时兴趣全无,嘟嘴自语,对于这种被圈禁的生活她不屑一顾。
辛瑶却在心中千回百转,她来京都已有数日,千方百计想要寻找当年连家冤案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毫无头绪之际,辛瑶想到了进宫探查,她正思寻着门路混进宫,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想去为难容姑,容姑也只是一名服侍过瑾柔公主的普通宫女而已,即便她依旧忠心耿耿,可区区一介宫女纵使竭尽全力又能帮到自己多少呢?
不知觉经过旧日连府,辛瑶依稀记得这个位置,当时小辛瑶年幼懵懂,娘亲素云虽从未准许自己出过府门,但小辛瑶经常缠磨着叔叔连飞翰带她趴在墙头,好奇观望外面的世界。
还记得二叔连飞翰答应了等小辛瑶到了金钗之年,便教她飞檐走壁,小辛瑶满怀希望。
殊不知,辛瑶现已及笄,功力大成,别说飞檐走壁,穿越一座山林都不在话下,但是说好的轻功却不是飞翰叔叔所教,个中缘由叫人痛心疾首,悲不堪言。
如今再次走过熟悉的街道,墙檐上牢牢镶着一排排玲珑琉璃珠,自己曾在那颗最心爱的红色珠子外层画了一个圈圈。
十年沧桑,划痕早已被冲淡磨平,但是那颗红色珠子依旧如同当年那般色彩鲜艳,难怪府邸新主人不舍挪去,原封不动的将墙上这排色彩斑驳的琉璃装饰保留了下来。
“瑶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贺璇见辛瑶突然放慢了脚步,驻足不前,一副忧心惙惙的模样,关切问道。
“璇儿,咱把剩余的衣服卖了,添置几身男儿装束。”辛瑶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回到故地却无从下手,只能以身犯险闯入宫中了。
“瑶姐姐要玩什么?”贺璇坏笑,她以前在丽香居当差时,经常是一身男儿装扮,方便干活时不会被那些公子哥误当成娼妓,以免受到其他男人的骚扰。
“我要去选侍卫。”辛瑶说出自己心中的决定,其实进宫这个决定在她心中萌生已久,只是苦无门径。
“你想去选侍卫?”贺璇瞠目结舌,辛瑶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然而辛瑶面色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俾众周知,皇饷优厚。”辛瑶随意扯了个理由,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了。
辛瑶没有过问贺璇的身世,也从未跟贺璇透露过自己的身世,以及从未跟贺璇提过她此行来京都的目的,并不是不信任贺璇,只是凶险未卜,辛瑶不想连累她。
“瑶姐姐武功盖世,想不到就这点鄙薄之志呀。”贺璇一撇嘴,显得不太相信辛瑶的说辞,辛瑶好歹是青丝门的弟子,算是世外高人了,怎会轻易为五斗米折腰。
“我,我想去皇宫见识一下,嗯”辛瑶又扯了一个理由。
可是这一次,辛瑶却迟疑许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辛瑶和贺璇只是殊途同归来到京都而已,之后的生活并没有绑在一起,贺璇向往自由,辛瑶却一心报仇,二人对未来的规划南辕北辙,也许即将背道而驰。
可是经过几天的相处,辛瑶与贺璇特别投缘,如果真正就此别过,辛瑶还是心生不舍,只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日后有缘再见,她定将贺璇当成亲生妹妹。
“哎,想不到你的好奇心比我还重,哎,没办法,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岂料贺璇居然一丁点没往分别的方面想,她理所当然地追随辛瑶左右,只怕真要分离,贺璇比辛瑶更加不舍,“不过到时候穿帮了落得什么牢狱之灾你可一定要救我,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我还年轻,花容月貌,闭月”
贺璇话未说完,被辛瑶一把紧紧抱住:“好妹妹,你愿丹心随梦,我定护你周全。”
“咳咳,快,快放开我。”贺璇对于辛瑶这番激动失控的行为表示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辛瑶不禁莞尔解颐,贺璇全然不知自己方才那一番心理斗争,贺璇认定的事便会执着去做,没有深思熟虑,没有瞻前顾后,不后悔,不计较,直来直往,天真烂漫,所以贺璇仿佛总是一副开心模样,正所谓简单人有大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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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故人重逢不相识()
清晨,旭日冉冉初升,天地一色,东方飘起缕缕红霞,将天际高悬的那几朵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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