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新婚夜,你”
“炜彤,别委屈,让流金把洞房花烛重新赔给你。”尤巧颜接过话。
“是,是。”秦流金低着脸,不住点头。
夏炜彤从来都是个单纯的姑娘,听罢秦流金答应,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嘴唇扬起一丝微笑。
“瞧瞧炜彤多懂事儿!”尤巧颜说着,拍了拍秦流金的肩,“炜彤啊,懿抒去抓药了,你昨夜受了风寒,估计得吃好一阵苦药了,一会儿懿抒回来,熬了药,让流金喂你。”
夏炜彤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先睡一会儿,我今日便要上京,府里头有些事要跟流金交待,我们先出去说,一会儿就让流金回来待你身边。”尤巧颜说着,秦流金便起了身。
“姨娘,快点让流金哥哥回来。”
“真是懂事的孩子!”
尤巧颜轻声夸着,把秦流金带出东厢。
两人就倚在园子里头,本是尤巧颜有话要说,秦流金等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姨娘!”秦流金不禁唤了出神的尤巧颜。
“夏炜彤是你的正房太太,更是夏炜漾亲手交给你的妹妹。”尤巧颜呆呆说了句。
“姨娘想说什么?”
“既然是正房太太,你就要拿对待妻子的态度对待她,知道吗?”尤巧颜盯着秦流金。
秦流金别过脸,“姨娘说的,我可能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除非你想死在夏炜漾手里。”
“那我就死在夏炜漾手里。”秦流金一副视死如归的淡漠表情,让尤巧颜哭笑不得。
“我说你啊你,流金啊,要是用夏炜彤的命换你的命,用你与夏炜彤的孩子换夏炜漾的指望,值吗?”
“姨娘的意思是”
“你懂。”
“让炜彤没有孩子?”
“夏炜漾当时走时,不就是想让你好好给夏炜彤在秦府养着?夏炜彤活不到老,可她的命在夏炜漾眼里虽不值钱,但她孩子的命呢?你有没有想过?”
“可让炜彤不做母亲,这”
“我且问你,你不忍心还是不会?”
“没有不忍心”
“这次风寒是个好机会,药给得重些,加些东西进去,不伤性命,只伤女子机理。”
尤巧颜的话像针,却是针灸之针,施针会疼,却救人性命。
“流金,你想想,若夏炜彤生下孩子,夏炜漾会让夏炜彤活吗?”尤巧颜盯着秦流金,“仔细想想。”
“姨娘,我只是觉得炜彤有些可怜。”
“是啊,她是可怜,其实她的家世本可以让她权倾众人,可她偏偏有个夏炜漾那样的姐姐,时也,命也!”
“我知道了,姨娘放心。”
尤巧颜自然明白,无论是秦流金,还是她自己,对夏炜彤如此都太过残忍,可这一个孩子,会换走太多人的命,秦流金的眼神慢慢坚定,她知道,秦二爷想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酱红色的药()
“你去看着懿抒煎药吧,我简单吃过午饭,也就走了。”尤巧颜平静说道。
“是。”秦流金应过,转头便往东厢走去。
这背影,好决绝,也好无奈。
尤巧颜心头略过一丝心痛,纵然不爱,毕竟也犯不着伤害夏炜彤,可纵使到了今日今时,再说不想伤害的话,那都是矫情,让她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已经是最大程度保护她了,夏炜漾想从秦府拿走的东西,远比她为秦府做的多得多。
懿抒娘亲知道今日尤太太上京,特意备了驱寒的小菜和点心,这一点,让尤巧颜安慰不少。
用过午饭,尤巧颜与如云两人就独自上京了,秦流金并没来送,只懿抒一人来,好的是尤巧颜并非身份等级分明的人,所以她不计较这个。
“懿抒,回头好好帮流金,一定要让二少奶奶好起来。”尤巧颜叮嘱道。
“自然自然,太太放心便是,二爷可能正给二奶奶煎药呢,所以”
“送不送的都一回事,他不送我还不走了?”尤巧颜笑笑,“他成了家,能有心帮太太煎药,那是好事儿!”
“太太路上定要小心,安顿下来一定回个信儿。”
“不必灰心,这都马上深秋了,年前又要回来不是?行了,别惦记了,赶快回去!又不是见不上了。”尤巧颜说着,就转身上了马车。
没再多一句话,马蹄“哒哒”地就驶远了。
其实懿抒心里空落落的,尤太太虽是女人,可她更是神一样的女人,她看似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软弱娇嗔,说出的话却字字落珠,仿佛早已洞察所有的事,这一走,又不知谁才能护住秦府的楼牌。
懿抒不敢耽搁时间,看着尤太太的马车走远,忙回了厨房。
“二爷,我来吧。”
“不用,头一回我来煎,后头还怕没有你煎药的机会?”秦流金说着,抓起瓷罐里的酱红色粉末扔进药中,“今日我怎么煎,以后你就怎么煎。”
“这个红色东西好像不是”
“是藏红花。”秦流金眼也不眨地说道。
“二爷,我听说这藏红花可是”
“是,你听说的没错。”秦流金看着红色粉末全部消融在药里之后,起了身,“你取回的药,两回并做一回,每次再进些藏红花的粉末,就像我方才抓的那些。”
“是,我明白,只是如此剂量,二奶奶久服,怕是要怕是要生不了了啊。”
“懿抒,夏炜漾之前来过秦府,她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不敢忘。”
“炜彤过得好了,夏炜漾会毁了秦府,炜彤若是生下孩子,夏炜漾更会让秦府灭门绝后的。”秦流金淡淡看了看懿抒,“这么做,也是为了炜彤好。”
“是,二爷。”懿抒没敢抬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定定应了下来。
主仆两个再没有多余的话说,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煎着药,一个人安静地看另一个人煎药,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腥苦气息。
所有的苦,最后浓缩成小小一碗漆黑的药。
秦流金看着手里的药,叹了口气,朝东厢去了。
夏炜彤眼巴巴地候着她的流金哥哥,看见秦流金进了门,才微微合了合眼睛。
“炜彤,先把药吃了,再睡。”秦流金轻轻扶起夏炜彤。
“流金哥哥,这药怎么这样苦,我想喝水。”
“良药苦口,吃完再喝水吧。”秦流金端着药凑到夏炜彤身旁。
“你身上怎么也一股子苦味?”
“别人我不放心,所以亲自煎的药。”
“流金哥哥你亲自煎的?”夏炜彤无神的双眼闪过幸福,“你喂我吃吧。”
秦流金别过脸定定神,才转过身一勺一勺喂夏炜彤吃完了碗里的药。
可是,最后一口药还未咽下,夏炜彤的额顶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整个人一下倒在秦流金怀里,“肚子疼,肚子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你之名,使你之手()
“大夫说了,你患的的风寒已然侵骨,所以用的药材必要厉害些,才能得始终!”秦流金抱着怀里大汗淋漓的夏炜彤,急忙解释道。
此刻的夏炜彤仿佛失去了半条命,听不进任何关切的话,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泣与恐惧。
良久,哭泣着的夏炜彤慢慢没了反应,身子还是热的,秦流金低头仔细瞧了瞧,见是睡着了,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二爷。”懿抒听着东厢里的动静,早已在门口候着了。
秦流金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疲惫,他轻轻反手关上门,叹了口气,“总归是我对不起她。”
“二爷可有吩咐?”
“毕竟是个姑娘,这么一折腾,哎!”
“二爷把心放回肚里,二少奶奶也是造化使然,咱们谁也拗不过命。”
“懿抒,去找你娘亲,让她仔细照看炜彤,这段日子不便让新人伺候,我思来想去,就大娘合适。”
“是,我这就去,二爷放心,我母亲在秦府这么多年,自是明白的。”
“自然放心,我也累了,先去睡会儿,你去忙。”
秦流金又去了书房,不同的是今日他的步子尤为沉重,像是连台阶要迈过去也很艰难。
懿抒看着自然是心疼,或许整个府里只有他明白这么些年秦二爷有多不容易,在沪上打拼除了少许荣光,那些酸苦都是独自往肚里吞,如今成家,仍旧是背腹受敌,眼下的时光,太难!
“娘!”懿抒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娘亲忙碌的背影,轻轻唤了声。
“懿抒来了,又馋了不是?”
“娘,二爷有吩咐。”
“啥吩咐啊?可不是他又馋了?”
“不是不是。”懿抒上前拉娘亲坐下,“娘,二少奶奶被下了红花,二爷请您过去照看。”
“红花?”懿抒娘亲瞬间变了颜色,往日慈祥的眉眼里折射出不小的愤怒,“红花那是毒物,谁这么狠心,二少奶奶一个姑娘家还没有孩子,竟然被下了如此狠手!”
“娘,你坐下!”懿抒慌忙起身拉娘亲坐下,示意她莫再往下说了,“小点声儿!您不知道事情真相,这不是府里头的人干的,是二少奶奶的亲姐姐。”
“亲姐姐?亲姐姐怎会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情?”
“娘,你有所不知,二少奶奶的亲姐姐权倾整个上海,她不喜欢二少奶奶,别说二爷了,就算再加上秦爷,也阻止不了她亲姐姐啊!”懿抒说得满目悲凉,“她是二爷的太太,二爷能不心疼吗?但二爷又有什么办法?这世道,不是件件悲怆都有人做主的。”
“哎!可怜的姑娘呦!”懿抒娘亲悲叹着,抹起了眼泪。
“可惜二少奶奶这节骨眼上又患了风寒,不给治风寒怕耽搁了病,治了吧又怕在红花之上再伤女子之身,但二爷毕竟是有情有义之人,他说哪怕二少奶奶不能为人母,也要治好病,所以这药肯定厉害了些,二少奶奶每回吃完都会腹痛。”
“二爷也是不易啊。”
“二爷不让说这红花是二少奶奶亲姐姐下的,一来怕亲姐妹反目,二少奶奶情智本就在她亲姐姐之下,反目后反倒吃了亏,二来也是想瞒着二少奶奶,怕她受不了打击,再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来。”
“明白了。”懿抒娘亲认真点点头,“我来照顾二少奶奶,让二爷放心。”
懿抒见娘亲终于答应,心里却泛起一丝担忧,“二少奶奶这性子”
“我知道,自小娇惯的小姐,别担心,我一个老太婆,她还能吃了我?况且她身子弱得都起不了床了,哪有力气对付我?”
懿抒点点头,带着娘亲去了东厢,“娘,有任何事儿千万要告诉二爷,或者我。”
“都在一个府里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懿抒娘亲笑着,转身进了东厢。
“啊!――”
懿抒还未走,只听见东厢里母亲的一声叫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计前嫌()
“娘!娘!”懿抒对着东厢的门就是一阵猛敲。
只隐约看见懿抒娘亲趔趔趄趄的身影直往门口撞来。
“懿抒,你看,这身子底下全是血!”懿抒娘亲开了门,两只手满满当当染着血,这鲜红色,差些让懿抒晕厥过去。
“小点声儿!”懿抒不由四下望望,周围没人,才挤出一句话,“怎么这么多血?”
“身子底下全是,红花灌得太多啦!”懿抒娘亲叹息着,“伤本了,伤本了。”
“娘,我这就去告诉二爷,你先把二少奶奶身子下头收拾干净了,对了,二少奶奶可醒着?”
“还昏睡着呢!身子烫烫的。”
“那就先别说这血的事儿,二少奶奶怕是受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方才已经叮嘱过我了,你快些去告诉二爷,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不说二少奶奶生养的事儿,且将身子伤至这种地步,也是罪过啊!”
“哎,知道了。”懿抒应过,往书房方向走去。
懿抒娘亲低头看看悬在腰间的两只带血的手,不禁摇摇头,她实在为这位新奶奶惋惜,年纪轻轻就被亲姐姐下毒迫害,若非二爷怜惜,换作其他男人,怕是万万不肯娶这么一位姑娘的。
懿抒还是走到了书房,只是没进去打扰秦流金,他转身坐在并簪阁外,迎面的秋风裹着淡淡的桂香,这种静谧的拂面,才让他的心感到一丝平静。
终于,日头慢慢往西走去,秦蓁蓁和如雪两个转过金玉巷,便进了秦府大门。
“姨娘可累了?”如雪边走边问。
“还行,都习惯了,有什么累不累的。”
“今儿在作坊待了整整一天,想着脖子都硬了吧。”如雪关切着,“我替姨娘捏捏。”
“不用不用。”
秦蓁蓁正拒绝着,如雪的手已经稳稳当当捏住了她的脖颈。
“太痒了太痒了。”
“就不,就要捏。”
主仆两个越玩越起劲,打闹着便往琼华阁方向走去。
“二姨太当心!”懿抒娘亲端着一盆水正从东厢出来,差一点儿撞上正在嬉闹的主仆两个。
“大娘好。”秦蓁蓁见状,立马停了手,朝着懿抒娘亲微微点头。
“无妨无妨,二姨太今儿在金玉阁忙了一天,可是累了?晚上让如雪姑娘做些吃食吧,我这被支来照看二少奶奶了,怕是腾不开手。”
“大娘自去忙,不必担心晚饭。”
“二姨太当真是通情达理。”懿抒娘亲笑着,准备倒掉手里的水。
“大娘别急。”如雪抓住懿抒娘亲的手,“这水里可是血丝?”
“什么血丝?”懿抒娘亲低头瞧了瞧,果然在水里游荡着几丝血,“哪有血,如雪怕是今日累得花眼了吧。”
懿抒娘亲笑着,将盆里的水很快倒掉。
“大娘,我刚回来,府里头怎么这样安静?”秦蓁蓁问道。
“这个尤太太午后上京了,这不,二少奶奶病了。”
“病了?”秦蓁蓁惊道,“昨儿不是好好好的吗?”
“是啊,昨夜受了风寒,浑身烫得像热水浇过一样。”
“我去看看她。”
秦蓁蓁说着,就径直往东厢去了。
懿抒娘亲和如雪两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后头默默跟着。
“妹妹,妹妹。”秦蓁蓁轻声唤着。
可夏炜彤仍旧双眼紧闭。
“大娘,府里头现下可有酒?”秦蓁蓁转头问道。
“有,多着呢。”
“如雪,快去拿些过来,多拿一些,快去!”秦蓁蓁催促着一脸茫然的如雪,“还愣着?”
“是,是。”如雪应着,便跑出去拿酒去了。
“二姨太是要做什么?”懿抒娘亲不禁问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苦中作乐()
“二少奶奶浑身滚烫,我用酒给她擦擦。”秦蓁蓁一边忙着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卷起夏炜彤的衣领衣袖。
“用酒?”懿抒娘亲急着问,“姑娘家的,会不会醉了身子?”
“大娘,哪怕醉了,也不能一直这么烧着,再这样下去,死不了人也要了她半条命了。”
秦蓁蓁说着,接过如雪递过来的一坛酒,用酒小心将手巾打湿,仔细给夏炜彤擦洗起来。
酒味儿很快就在满屋子弥漫着,夏炜彤的脸仍旧潮红滚烫,秦蓁蓁不停接过新的手巾吃力地擦洗着,如雪和懿抒娘亲除了帮忙洗洗手巾,只是愣站着。
“二姨太,歇歇吧。”如雪看着秦蓁蓁额上的汗珠子不停往下滚,心疼极了。
“给,你来。”秦蓁蓁起身抹抹汗,将手巾递到如雪面前。
“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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