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懿德惊叹道。
鞋底的果然有吴山所说的手绣金刚经,若只是有这些经文,那才真正是保平安的情谊所在,只是,散落在经文之上的,除了些许纸灰,覆盖着满满一层的银色亮光条状物,两寸长短,密密麻麻,即便是在阴暗的偏房里,光泽仍旧耀得人眼睛直晃。
“对!是这气味!是这气味!”
懿德见状,突然起身,手指直直指着这堆闪着银光的东西,“白日里倒也罢了,只是夜间,这气味便会清晰起来,只是近来秦爷汤药用的多,便再闻不见了,我也再没留意,想必是被汤药的气息盖住了!”
“把这些东西妥善收好,别再让旁人接触,用玉盒装起来,送到我那。”尤巧颜安排道,“找个做鞋师傅,把鞋底收拾干净,再装上鞋底,给流云送去,其他的不用提。”
“是!不过”
“不过什么?”尤巧颜道。
“太太可知这是什么?”
“不知,我怎么会见过这东西,怪怪的,又有香气。”
“那太太怎么得知这鞋里的猫腻?”懿德语气狐疑,让尤巧颜极不舒服。
“懿德真是长了一身的好本事!早知鞋里有猫腻,你倒是隐藏的好啊,这么久,直到你主子快归西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一般,不知你这忠心是表给谁的?”
尤巧颜抬抬眼皮,眼角瞟瞟懿德,只是懿德镇静,好像刚才忤逆的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一般,平日里话少,不成想这心底,却是泥泞一片。只是懿德跟着流云时间太久,经历的生死也太多,忠心不忠心的话已是无关紧要。
“尤太太的话实在让我折寿,怕是您真的误解了我的本意了!”懿德说着,尴尬笑笑。
尤巧颜并不理会,自顾走出偏房。
许是心里被这事实惊得难受,尤巧颜只觉得周遭全是这些银色毒物,院里飘着那幽昧夺命的气息,一路进了西暖阁,气息也丝毫不减,尤巧颜脸色不好,进了屋,便不停得饮水,水是凉的,多饮些,才能浇灭心头的怒火。
“太太!太太!”如云端着备好的饭菜,一进门,便看见尤太太抱着水杯不停饮水,慌忙放下手里的餐盘,上前去唤尤太太,“太太这是怎么了?”
“哎”尤巧颜手里的水杯被如云夺下,长长叹了口气。
“太太,吃饭吧。”如云把饭菜推至尤巧颜面前。
“秦爷可吃了?”
“吃了,我亲自喂的。”
“他吃得好不好?”
“说来也怪,秦爷今日这餐饭吃得比往日多,许是饿了吧。”如云说着,替尤巧颜盛了菜。
“你说流云吃进去饭了?”尤巧颜一把抓住如云的手,眼睛直直盯着如云,像在期盼什么。
“太太,秦爷确是吃的比往日多了些,太太怎么了?”如云有些不解,可手却被尤巧颜抓得生疼。
尤巧颜松开如云,并未理会,直往屋外冲去。
“太太!先吃了饭吧,秦爷吃完已睡下了。”如云大声提醒,跟着出去挡住尤巧颜。
尤巧颜被如云生生拉回桌前坐下,如云把饭塞到尤巧颜手里,心疼极了,“太太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再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先吃了饭,如今咱们日子虽不好过,可太太千万要保重。”
尤巧颜吃着饭,这些日子过来,每日都食不知味,唯独这餐,她尝着白米饭也是甜的。
“如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尤巧颜望着如云笑笑。
“太太只顾着吃白饭,就说我的手艺好,看来太太真是偏心。”
尤巧颜不好意思得笑笑,紧着就了两口菜,“有一事,很重要。”
“太太说的可是秦爷那双皮靴?”如云说着坐下,看着尤巧颜。
“你猜到了?”
“不是猜到的,是秦爷说的。”
尤巧颜听罢,放下手里的碗筷,“流云说了什么?”
“秦爷刚说,他的皮靴怕是不对。”如云说道。
尤巧颜起身径直去了中砥阁,秦流云身子弱,且又敏感多思,若真让他知道这些脏事儿,只怕心神俱损也未可知。
中砥阁还是往时般清静。
“流云!流云!”尤巧颜大声唤着,床上空无一人,秦流云不见了。
第六十八章 回信()
尤巧颜伸手摸摸床底,触感温热,看来人刚离开不久。
“玉竹,玉竹!”尤巧颜顿时失了神,嘴唇微微颤着,不停念着这两个字,身子僵在床旁。
一个身影从中砥阁门外慢慢走进,愣在门口,“姨娘?”
“玉竹!玉竹!”尤巧颜转头寻声,一见立在门口的人,踉跄着就冲了过去,她死死抱着眼前的人,双眼眨也不眨得望地着此人的眼底,像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
“姨娘怎么了?”秦流云的双手僵在半空,尴尬笑笑,被姨娘这样抱着,他实在恐慌。
“你这人,跑哪去了?”尤巧颜带着哭腔,“我以为你”
“我挺好啊,你看,就是出去透透气,没别的。”秦流云笑笑,松开尤巧颜。
“这么大人了,还像个三岁小儿,病中的人,出去怎么悄无声息的,知会一声又费不了时间。”尤巧颜难得这样娇嗔,满眼温柔似一潭清澈的水,汪汪的模样,像极了豆蔻少女。
秦流云躲开尤巧颜的眼睛,径直过去坐在桌旁,端起了茶。
“怎么喝起了茶?”尤巧颜过去紧紧抓住秦流云手里的茶杯,病的日子里从未喝过茶,只是饮些参汤吊着心神。
“也不知怎的,晌午吃了饭,觉得精神好了些,就想出去透透气,这不,起身自己就去了,”秦流云说着,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嘴里都是苦药味儿,想喝些茶清清口。”
尤巧颜没再说什么,她只是淡淡望着秦流云,病了许久,差些不慎失了性命,仍旧念着与吴山往日的兄弟情义,究竟是可怜,可叹还是可恨?
“姨娘,坐下说话,一直站着做什么?”秦流云望着尤巧颜说道。
尤巧颜回过神,放下手里的茶杯,“不坐了,你歇着,我还有事儿,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要出去记得知会我。”
未等秦流云说什么,尤巧颜放下手里的茶杯,便出去了,秦流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方才她那一汪春水似的眼神,实在叫他无地自容。
西暖阁里仍旧摆着一桌饭菜,如云仍等着尤巧颜回来吃饭。
“太太。”如云一瞅见尤巧颜,便上前去扶。
尤巧颜摆摆手,“帅府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如云听着,摇了摇头。
“明日咱们再去拜访大帅,去准备准备。”
“太太,”如云面露难色,“大帅如今对咱们都只是送礼可行不通啊。“
尤巧颜坐下,喝了两口汤,“我自然知道,明日不但送礼,还要为大帅解忧,对了,最重要的是去探望大帅的原配大太太。”
“可大太太,一直都不喜咱们。”
“那是以前,如今,喜不喜的也由不得她了。”
如云听着尤巧颜的话,更是云里雾里,“太太的话,我实在不懂。”
“其实,我也不大懂,正因如此,咱们才要一点点去把整件事情翻出来,你照做就是,等事情有了眉目,咱们才好一并解决。”
如云似懂,点点头,便出去了。
尤巧颜无心吃饭,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便叫如云收拾了。
“流金亲启:流云一切平安,切勿挂念!你所说所指我已全然明了,一行四人,我定会尽力保全。至于家中,流金切要操劳费心,防患于未然,使饵钓得吴山,莫要一时冲动揭开事实真相,万望保秦府平安!尤巧颜亲笔。”
尤巧颜放下笔,心里一阵酸楚,流云的病,她不能让流金知道,流金虽聪慧,却性急冲动,若知晓真相,放火要了吴山的命也未可知,瞒着便瞒着吧,兴许这也会是流云的心意,只是眼下流云好起来了,这封信,她也可放心回了。
西暖阁里的珠宝摆设已大部分送进了帅府,尤巧颜四周望望,心中一番苦笑,思量良久,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大礼。
第六十九章 入府备礼()
“太太可在?”
懿德轻轻扣扣西暖阁的门。
“进!”
尤巧颜收拾好神情,把弄起手旁的折扇。
懿德手里捧着一个青玉锦盒,快步进屋,脸上堆着一番讨好的笑容,本想化解方才在偏房的尴尬,却瞧这尤巧颜压根儿没正眼看他,只得悻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尤巧颜眼旁。
“太太,这个是你刚刚”
“放着就行,你出去。”
懿德的话并未说完,尤巧颜摆摆手,便打发了他。
听着门被关上,尤巧颜放下神态,叹了口气,把手旁的青玉锦盒往远处推了推。
她视若珍宝的扇面只剩下了一把,还是多年前刚进秦府时,流云赠予她的见面礼,这绝不可送与旁人,除此以外,若说宝贝,就是秦老爷娶她进门时,亲手为她戴上的金镶玉项圈。
虽说与秦老爷谈不上风月,但他对她着实用心,好吃的好用的,尽供着她用,这份儿心,让她舍不得这个项圈,可为了流云,他是他的儿子,送出这个项圈,想必秦老爷不会怪罪。
只是眼下让尤巧颜费脑筋的的是,金镶玉项圈和这堆银色毒物如何结合,才能不让人起疑。
“如云!”尤巧颜唤着,她实在想得头疼。
“哎!”如云应着,推门进来,“太太叫我?”
“去放了如梦。”尤巧颜指指如梦。
“太太已回了信了?”如云说着便将如梦抱下鸟架。
“回了,快去放飞如梦,别让旁人瞧见。”尤巧颜打发道,“看着它出了京,你再回来。”
“是,太太。”如云应着,回了句,“对了,我瞧着桌上的青玉锦盒的材质是好,莫不知是否为太太备的明日给帅府的礼,若是,太过素雅了些,帅府的人还是配着金银比较合适。”
“这并不是”尤巧颜默默念叨着,“总是些金银,金银见得多了,这青玉我倒觉得让人更舒服。”
“金银!”尤巧颜猛地抬起头,“对了,金银!”
尤巧颜迅速起身,从箱底拿出装着金镶玉项圈的鎏金白玉锦盒,将铺在盒底的天鹅绒底衬拿出,小心翼翼地铺上一层银色条状曼陀罗,再把金镶玉项圈置于其中,盖上盒盖。
如此内衬,与锦盒外衬金银相照,无所突兀,既有这项圈的精致无双,自然无人注意这不起眼的底衬。如此送进大帅府,再催催大太太的命,更能得了大帅的好感,自然流云的活路也会多一些。
尤巧颜心满意足得笑笑,如云不经意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大帅的原配太太这些日子病了,情形与流云无二,只怕是上回送与的折扇上也有此物,半年之久,帅府再无消息传出,那这份大礼,她现在便能胸有成竹地送出了。
余下的毒物已然不多,尤巧颜仔细将青玉锦盒用丝绒包好,藏于床下,他虽知道大帅早已烦了大太太,却对大太太的背景实在没底儿。
若大帅看中大太太的性命,必须事先挖好通往金玉阁的搜查之路,金玉阁里藏污纳垢,若运气好,能借大帅的手铲除金玉阁,实在是一箭双雕,只是这条路,太难走。若大帅并不看重大太太,那么帮他送她一程,也是迎合了大帅的心意,讨些财物也是收获。
尤巧颜里里外外忙了半天,眼瞧着天已暗了,去中砥阁和流云闲聊几句,便歇下了。
眼见月余时光,尤巧颜已经没这样精心打扮过了。
日头慢慢升到头顶,尤巧颜带着如云,和那份大礼,便去了帅府。
帅府仍是往日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帅破天荒地立在帅府门前,笑眼迎接两位小姐。
第七十章 坦诚相见()
尤巧颜心中一怔,倒嘀咕起来,不知大帅壶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别过头与如云换了眼神,今日大帅如此,定有所求,只是不知他要求的是什么。
“月把时间可都没来看我了,”大帅笑着便迎上前,“你真是个能勾魂儿的可人儿!”
大帅护过尤巧颜消瘦的双肩,贴在耳旁,呢喃道。
“大帅这是在怪罪我了?”尤巧颜娇笑着,轻轻推开大帅。
“怎么能是怪罪?这可是想念,特别浓烈的想念。”
“既是想念,我这不来了嘛!嗅着大帅的心思,便着急赶来了。”
大帅的笑越发张狂,用力揽过尤巧颜,便进了帅府。
只是并不像往日一般,带着尤巧颜去吃喝嬉闹,而是摆手打发了副官和如云,去了无人敢扰的书房。
“大帅,您要带太太去哪儿?”如云面露焦色,望着尤巧颜不愿离开。
“怎么?如云姑娘真是玲珑心,害怕我吃了你家太太不成?”大帅勉强挤出一丝笑。
尤巧颜见状,慌忙说道,“如云从小跟着我,这么点年纪的姑娘自然离不开我,大帅可要为如云的焦心生气?”
“巧颜可是吃醋了,”大帅笑着挑挑尤巧颜雪白剔透的耳廓,“我自然不会为如云生气,行了,安心去,我自然会尽好的供着你家太太。”
副官听罢,拉着如云便离开了。
尤巧颜从未来过大帅的书房,这书房里头与外面待客区全然是两重天,外面的装饰奢靡璀璨,只是书房,却古典齐整,环绕望去,竟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她不得不心生敬意,原以为大帅只是个酒肉粗犷的汉子,今日一见,才知大帅之所以是大帅,那自不是没有缘由的。
大帅放开尤巧颜,转身端坐在办公桌前,抬眼,一丝不苟地盯着她。
这眼神,这神态,似要挖出尤巧颜的心思一般。
尤巧颜自知,若不说话,她的性命对于大帅,只值一颗子弹而已。
“大帅何意?这样盯着人家看?”尤巧颜眼角一挑,站在原地,娇嗔道。
大帅并未接尤巧颜的话,仍旧盯着她。
尤巧颜心如鼓槌般猛地敲了起来,一时竟不敢说话了。
“尤巧颜!你好大的胆子!”大帅“啪”得将桌子重重一拍,手指直直指着尤巧颜,怒目喝道。
尤巧颜脚踝一软,俯身跪了下去,身子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书房里如同冰封了一般,尤巧颜只觉得四周一切都在颤抖着。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大帅的语气软了一些。
“大帅想听什么?”尤巧颜细声说道。
“果然是秦玉竹的好军师啊,他若有你一半果敢,如今也不会是这般田地。”大帅的话说得慢慢悠悠。
“我是一介弱女子,怎的能和秦爷相提并论,大帅看重秦爷,那他自然有他的好处,大帅是慧眼识珠的人。”
“他自然有他的好处,不过那已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他的好处不是他自己,而是你,你可不是一介弱女子。”大帅说着,望着尤巧颜冷笑。
尤巧颜抬起头,“秦爷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如今,已然全好了,大帅尽可吩咐,最晚下月,他便可替大帅出征。”
“好了?好了就好了,他想打仗那便去吧,我给他兵马,十日之后去守着望京,过了秋再回来吧。”
“多谢大帅,多谢大帅。”尤巧颜不住叩谢,秦流云终于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大病初愈,对于他,也许是救赎。
“至于你我真是小看你了。”
“大帅的话,我听不懂。”
“你起来,站在桌前,认认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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