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第31部分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办得隆重点儿，成年诶，很重要好吧！”陆宇辰在今天四个人的碰头会上依旧重申了观点。

　　　　“我也觉得是，得安排点儿比吃饭更独特的活动。”卜爱文附议。

　　　　“才不要呢。你们一个个的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张沐远的生日，那我念姐去就行了，你们干嘛要横插一杠子，惹人厌烦。”齐冉又在咯吱咯吱啃他的苹果。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叫横插一缸子，你这个人心里有没有友谊的存在啊？我真怀疑你的脑构成。”他这么说，卜爱文第一个就不爱听了。其实认亲之后，卜爱文早就忘了对齐冉开始的敌意，但她此时都来说一嘴，显然矛盾并未被真的解决，而是潜藏起来成为了一颗哑雷罢了。

　　　　“不不，这绝不是横插一杠子。我是张沐远的额，我们是在一起没错。但文文和陆宇辰都是他的好朋友，我们四个一直是最要好的，他的生日，我们都为他高兴，当然要一起庆祝。我一个人可弄不了。”何佳念出来调解，她显然更加理解友情与爱情应有的平衡，她也早已完成了那次成长，剥离与愈合，只是这样的成长，齐冉还没有经历过，“所以，齐冉，你也别着急，和我们也慢慢相处，慢慢适应就好。”

　　　　何佳念这话说得轻柔但却直白，因为她明白，或深或浅的龃龉终究存在，不解决，到头来就会有一场爆发。可如果这场爆发终究要来到，那么不如她今天就剪了这引信，是成是败，试一次就是了。毕竟，这其中的关节就是自己。虽是这样想着，鼓起勇气说了，还是坐等齐冉炸了。

　　　　“啊呜！你们欺负人，人家都宠爱幼弟，你们怎么如此狠心？”？？齐冉没炸，但一声狼嚎，若不认识他的人，必得以为是其情可悯！“好吧，暂且听你们的，谁让我初来乍到呢，等我适应一下，啊！陆宇辰你个小样儿！”说罢又咔咔把手骨捏得山响。

　　　　“嘿，我小样儿还就等着了，有本事哪天你说对点儿什么，我也跟。”陆宇辰还是讲道理的人，说得有理有据似的。

　　　　卜爱文也跟着认真点头。

　　　　齐冉突然的一步后退算是给了这盘僵局一个活路，何佳念松了一口气。

　　　　可真相是，齐冉心里的一道坎儿并没有真的过去。他确实不适应这样的，要被管束的感觉，他熟悉的，曾经只有一呼百应。他也真的从心里不明白，自己的提议错在哪儿了，是真心为姐姐好啊！但也是为了姐姐，他愿意把这些迷惑与憋屈推到一边，继续与这个群体一起生活。因为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是这样生活的。

　　　　张沐远的十八岁，是在一片短信提示音中到来的。这两年，大家的手机普及率猛增，所以正流行夜里0点的时候给自己的好朋友，喜欢的人发去第一份生日祝福。之后还要互相攀比一下，读一读秒，看到底是谁发得更早。

　　　　张沐远不说，但他对这个12点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毕竟是和何佳念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想收到来自何佳念的专属祝福。大家都知道5号出来要给张沐远过生日，多亏齐冉的大嘴，连他本人也被提前通知了。可因为这多了一点的期待，4号这天加课之后，他和何佳念一起放学回家，东拉西扯，绝口不提自己明天生日的事儿，好像提了，就是在提醒今天晚上的重要时刻，提了就掉价儿了似的。

　　　　何佳念呢，也好像对此事无知无觉，偏偏就各种耐心地配着张沐远古今中外地神侃，好一个博学者的晚间论坛。

　　　　“明天见啊！”在身后微蓝的天空中，何佳念先一步告别。

　　　　“嗯！”走了两步，张沐远又回过头来，“没事儿。”

　　　　“哦。。”何佳念停了一下，又骑上车离开了。

　　　　所以张沐远一晚上都不踏实，他太喜欢何佳念，所以他希望自己所有最好的时刻都是属于何佳念的，包括十八岁的第一秒。但他不敢说，说了就不酷了。

　　　　终于，12点一过，张沐远收获了一片短信雨，陆宇辰和卜爱文自不必说，连陈灿和胥启明也发来了祝福，还有很多同学、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几分钟过去了，齐冉竟然也十分简短地发了个“生日快乐”。但就是没有何佳念的！张沐远等得真是心急，但他耐住性子，安慰自己，同时又帮何佳念想出千万条理由。

　　　　果然，0点10分5秒，和着时钟指针清晰的音响，何佳念的短信翩翩而来，短信上的字，直到很多年之后，张沐远依旧就能够默背下来：

　　　　“张沐远，估计大波的祝福已经抵达你处，别生气，我姗姗来迟。我想等一个清净，让你有空认真看我的短信。很高兴来到你第一个十八岁，希望陪你庆祝第二个，第二百个，alwaysasyirl。”

　　　　那会儿韩剧mygirl正是各台重播得火热，何佳念怎么也不好意思用女朋友这三个字，所以她想到了用英文，果然少了尴尬。而且，第二个十八岁的时候，何佳念应该不只是女朋友那一种身份了吧。想到这儿，何佳念的指头尖都红了。

第70章　繁星　秋水　（二）（）　
张沐远是蒙着被子专心等短信的，所以当他看到收件箱第一行跳出何佳念的名字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心跳加快而眼前一片金光。他就知道！何佳念一定不会错过自己生日里最初的时刻，因为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第一次的爱，他觉得也是此生唯一一次爱了。

　　　　张沐远想要回复，可他打了又删，删了再打，无论如何都是词不达意。他觉得自己胸中有一条奔腾的江河，里面是所有他能想到的给何佳念的幸福，他想一次倒出来，可怕冲毁了何佳念小小又稚嫩的心。他想关住它，却因为如此徒劳的努力，分分钟要刺破自己的胸膛，无力隐藏。

　　　　所以他做了个后来回忆起来甚是荒唐的决定，他给何佳念打了个电话。

　　　　何佳念吓了一跳，接起来，却也是什么也说不出，只拼命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它太大声。

　　　　“念念，我想给你唱首歌。”荒唐不荒唐？

　　　　“嗯？嗯”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伤害，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和你看棒球。。。。。。”

　　　　“张沐远？”

　　　　“嗯！”

　　　　“你跑调了。”

　　　　“你乱说。就这样没担忧，牵着手一起走。。。。。。念念，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嗯。。。。。。”何佳念掉眼泪了，但她没出声。

　　　　“念念，你哭了么？”可张沐远感到了电话里扩大了的鼻音。

　　　　“没有。”何佳念抵死不承认。

　　　　“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真的是心脏实打实地疼。”

　　　　“噢，谁是虚打虚地疼啊？”何佳念因为张沐远的这个形容破涕为笑。

　　　　“你不哭了就好，念念，我生日的愿望就是你在我身边天天都笑。真的，别的我什么都不要。”张沐远言辞恳切，在这深夜里，仿佛一道光，点燃了所有的清寂。

　　　　“你别说出来！我笑就是了，呵呵呵。”傻姑娘，你现在笑得比哭难听。

　　　　“嗯！念念，你明天别骑车了。”不过在张沐远耳朵里，那何佳念笑成什么样儿都是丝竹管弦般悦耳动听，但他突然有一个主意。

　　　　“嗯？为什么？”何佳念没反应过来。

　　　　“你听我的嘛，就不骑了明天。”又撒娇，张沐远真的很爱撒娇诶。

　　　　“哦，我听你的。”何佳念说着，就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了，因为她在这字句里读出了归属。

　　　　“念念，其实去年我就对自己说过，你的笑，在我这儿，千金不换。所以，以后你哭我就逗你笑，你笑我就陪你笑。你看好不好？”张沐远的柔情此刻直化为一汪秋水，一次又一次润了何佳念的眼眸。

　　　　“好！呵呵呵～”诶，又来了，带着鼻音的笑。

　　　　“呵呵呵呵呵！”张沐远说到做到，真的开始陪笑。哦不，陪何佳念一起笑。

　　　　秋夜里，本来温情脉脉的一通电话，却烂尾成两个zz互相傻笑，之后却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第二天何佳念真的没骑车，走着到了他们五个人约好的公交车站。

　　　　大伙儿都到齐了，陆宇辰才宣布：“今天如此隆重的日子，作为庆祝张沐远大哥大破壳十八周年，一行四位，哦还有齐冉小弟弟，五个人要前往游乐场。”

　　　　张沐远知道他们会安排点儿什么，但没想到竟然是去游乐场，意外得很，转而非常开怀。

　　　　他们几个坐上了公交车，两人一排，齐冉被扔到了后面，叫苦连天。

　　　　现在几个人已经相处得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冒火星了，但陆宇辰和卜爱文时不时想起来，还是要象征性地欺负一下齐冉，才能喜笑颜开。齐冉呢，也是真不计较，以前堂堂大哥，如今让几个往日里根本是平行世界中的乖宝宝好学生动不动揉揉脑袋的日子，他却是甘之如饴。真，忍辱负重啊！

　　　　“姐，你看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又欺负我。”齐冉现在也学会了装傻卖乖那一套。

　　　　“谁让你最小的？齐冉末弟。”卜爱文保持先发制人。

　　　　“我看是齐冉尾弟。哈哈哈，尾巴的尾。”陆宇辰每逢这样的时刻总会记得踩两脚。

　　　　“哎，你们都和谐点啊，不知道今天是大哥生辰了？”张沐远看何佳念只是笑，也搞不定这群猴孩子，出来帮忙维持秩序。

　　　　“噢对，大哥教训得是，小弟谨遵大哥教诲。大哥你看我乖巧吧？”齐冉这变得快啊。

　　　　“嗯就算还行吧。”张沐远这时候居然摆起大哥的架子了，着实可笑。

　　　　“好了，我建议啊，咱们现在这么长路，唱个歌吧。”陆宇辰突然张嘴。

　　　　张沐远和何佳念一片心虚。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昨夜，今天凌晨，两个人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海誓山盟，心潮还澎湃，体力似有虚脱。

　　　　“好，我先来！”这二人还在犹豫，齐冉可是一点不怯场，抢先举手。

　　　　“好，你来！”陆宇辰朝他一指，点了点头。

　　　　“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命运总是曲折离奇，命运总是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齐冉一张嘴，广东话发音竟然很是标准。

　　　　“诶，不错，鼓掌！”毕竟是孩子心性，陆宇辰刚才还使劲儿欺负人家呢，现在又给人家鼓起掌来了。

　　　　“下一个，我来吧！我为寿星献唱一曲——你爱我还是他！”

　　　　“吁～你几个意思？”卜爱文赶来拆台。

　　　　“我一个意思啊哈哈哈，何佳念，我不爱他的啊你放心。”陆宇辰自己也感觉到自己选歌的无厘头。

　　　　就这样，欢歌笑语的一路，到达了那时这座城市因为城建和规划的原因，仅剩的唯一的一个游乐场。

　　　　可一进去，又出岔了。

　　　　陆宇辰和卜爱文满眼里全是过山车、海盗船这样的大（yao）型（ming）娱乐设施。齐冉就要开赛车。而何佳念是个胆小的，只能在儿童乐园里转转，外加咖啡杯和旋转木马还能坐一坐。张沐远呢，诶，张沐远还用问吗，何佳念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啊。

　　　　所以几个人本来是想一起行动的计划，在一入园瞬间泡汤了。经过商议，大家决定分开行动，中午再一起集合，在游船上吃传说中这里的镇园菜—酱爆鸡丁。

　　　　好，既已决定，孩儿们四散开来。

　　　　张沐远看大家都走开了，突然一步迈到何佳念面前，就这么正对着她。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何佳念一慌，差点要倒。

　　　　张沐远手长脚长，一个水中捞月，就把何佳念捞了回来，可这一回，眼见一拳的距离就碰到张沐远的胸膛了。

　　　　何佳念因此脸红心跳，她小声地嗔怪，还不时向四周看看：“你干嘛？”

　　　　“英雄救美吧。”张沐远早就勘测好了，那几个贪玩的小孩一解散就没影了。

　　　　“哦。”何佳念每次和张沐远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遣词造句的能力都会直线下降，变得笨笨的，像那颗小星球在温柔的宇宙，只剩引力而不能逃脱。

　　　　“不反驳吗？看来我在念念心里真的是英雄了！”张沐远很是得意，然后他悄悄地趴到何佳念耳边，“念念在我心里，绝对是美人。”

　　　　“张沐远！你今天要干嘛？”何佳念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很喜欢听这甜言蜜语，可这一切对她又好生疏。

　　　　“我过生日诶”张沐远又装起可怜了。

　　　　“。。。。。。好吧。”心软如何佳念，势必敌不过张沐远如此卖萌。

　　　　“走，咱们坐旋木去。”说着，今天成为大人的小男孩拉住了还要再等几个月的小女孩的手。

　　　　“哦”终于不再惊慌，因为他温暖干燥的手掌。自后此情可待，朝花夕拾。

第71章　繁星　秋水　（三）（）　
旋转木马是小朋友的专属，也是何佳念这样没法再长大的小女孩的最爱。

　　　　白色的木马又或者更像是独角兽，有粉蓝粉红粉黄的鬃毛和金光灿灿的马蹄以及一撮最精致的马尾。唯一不同，只有他们头上有一根固定的立柱，提醒着人们，这还是在现实里，可偏偏灯光音乐响起，繁花锦簇的顶篷旋转开启，又好像全部都是梦幻的色彩，让人再难分清。

　　　　何佳念选了一匹看来很温柔的小马，不是最高的那一匹。张沐远跟在后面，满脸笑意，舍不得松开他的小姑娘，但最终还是选了小马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

　　　　旋转木马终于开始旋转，张沐远觉得自己好像一步踏进了何佳念的梦境，了解了轻缓也能带来愉悦，也只手握住一颗柔软又明亮的心。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喜乐，她的悲哀，在这一瞬间，仿佛也经历了何佳念幼年走过的那些青石板，那些运河上的小桥。

　　　　何佳念看着她前面的张沐远，越转也仿佛越快，就在自己前面，清瘦俊逸的身影，天生就该佩刀跨战马，自己环抱着小马，反而显得虚弱了，苍白了。她突然有一点心慌，怕这一步的距离有天终于变大。

　　　　是游乐场的精明救了她，一曲终了，只是弹指一挥。

　　　　“慢点儿。”张沐远先一步下来，又一次伸出手，何佳念笑着握住了他。还好，他永远愿意等待自己，为自己的每一刻停留。

　　　　“去排咖啡杯！”张沐远拉着何佳念，觉得自己怀抱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全世界，他因而笑颜朗朗，又指着另一条满是小朋友的长队。

　　　　两个人顶着拜秋老虎所赐的让人流汗的烈日，和众多的爸爸妈妈一起，守护一杯来自童年的低因咖啡。

　　　　“念念，以后我们也生个小孩儿，一家三口来坐一个咖啡杯，你看四个人都坐得下。”生日这天，人们总会觉得特别快乐，好像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无论有没有庆祝。而张沐远此时更是这种感觉强烈非常，所以肾上腺素让语言大胆起来。

　　　　“你说什么呢”何佳念本来就被太阳晒得脸红扑扑，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快乐着，猛地听着这么一句提议，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娇羞慌乱的神色了。

　　　　“我说错了？”张沐远却是不肯罢休，直接低下头，让同样黑亮的四目相对。

　　　　“你。。。。。。没错。”何佳念只坚持了两秒就躲开了视线，那眸子里深邃又纯粹的深情让她招架不住。

　　　　“是吧！”此人有些飘飘然，其实心里也是咚咚作响，但面上就是要撑一个洒脱安然，“你喜欢男孩女孩？我都行。。。。。。”

　　　　“咱们能换个时间聊这个话题吗？”何佳念没有张沐远高，所以她很清晰地看到前面排队的妈妈捂着嘴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