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就跟吧!
于是,守卫昭陵的卫士就只看见一老一少早上起来就围着昭陵打转。虽说年年拜祭,但都是在献殿之中进行,真正的陵墓深处在栈道拆除封锁之后,是根本进不去的。倒是陪葬功臣的墓没有那么多讲究,就比如李贤第一次瞻仰了李靖、阿史那社尔、魏征等人的墓,当然,旁边的上官仪趁机上课,给他灌输了不少有用没用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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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贤也没有再住在陵区,也没有住在咸阳城,而是在陵区之外安营扎寨,美其名曰尊敬,其实却不过是为了让他那两位可怜的娇妻有地方可住。虽说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坐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但有红颜陪着,日子总归滋润一些。他可不愿意为了赶回长安城,而被人指摘有什么礼数不尽,幸好有个礼仪大家上官仪,应该尽的礼数他全都做了。
就在李贤在昭陵的第二十天,一骑飞马飘然而至,带来了京城的一封家书。尽管名义上是一封,但实质上却来自于两个人。两个人的字迹都是飞白,一个用笔凝重,线条圆润,一个下笔飘飞字迹潇洒。若是单独接到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书信,李贤都会觉得不奇怪,但这一回,他却着实迷惑了。这迷惑也就罢了,看过信之后,他干脆就呆住了。
用笔凝重的信来自于武后,上头用浓墨重彩告知了李治和李弘的病,长篇大论只说明了一个中心,皇帝和太子的病不好不坏,仅此而已。而在末尾却轻描淡写地提了一笔,上金因为之前在封地积劳成疾,日前刚刚去世。
说上金是日夜忧惧成疾,他还勉强相信,可要说积劳成疾……开玩笑,这年头皇子在封地就是想勤政爱民,人家当地的地方官也不见得买账,到哪里来的积劳成疾?
这屈突申若的信就详细多了,先是解释了两封信为何一起送来。不消说,只有武后的托付这样一种解释,至于为什么不走官方渠道,李贤只能认为老妈做事有老妈的道理。接下来,这一位就用详尽的笔调叙述了长安城之内发生的各种怪事,比如说,有人冒充韩国夫人的儿子,有人化名太上老君下凡兴风作浪,最最重要的是,上金在家里见了一位莫名其妙的怪客之后,当天夜里就忽然死了。
虽说这位庶兄比素节还要陌生,但李贤仅仅从平铺直叙的描写中,也能体会到那种古怪的气氛,背心上不觉一寒。这上金一死,嫌疑最大的人么当然是武后,但除非他那位老妈从睿智英明变成了只会耍阴谋诡计,否则这件事绝对和她搭不上边。
得,蝴蝶既然扇动了一下翅膀,这李大帝居然失了明,有人忍不住上窜下跳也是难保的事!李贤好整以暇地把信塞回封套,认认真真地考虑起自己之后的回京事宜。似乎他每次不在就会发生古怪的事,怎么他就那么倒霉?
第五百八十六章 … 群魔乱舞,我自岿然不动
打满算,如今这座长安城算不得历史悠久。汉长安大唐禁苑的一部分,这座长安城乃是隋朝大兴城改过来的,无论是里坊还是宫殿还新得很。尤其是这些年一点点建造完成的大明宫,更是堪称前无古人,至于后头有没有来者,如今自然是不知道。
大明宫在太极宫东头,原本号称东内,但由于武后和李治一个嫌弃太极宫气象不好,一个嫌弃太极宫阴湿,如今全都搬到了这里,自是让这座西内逐渐光大。不说别的,仅仅那座含元殿就可以盖过太极宫最最巍峨雄壮的太极殿。
含元殿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个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此殿背倚蓝天,高大雄浑,慑人心魄。若是在含元殿听政,甚至可俯视脚下的长安城,最是让人主心情愉悦之处。想当初武后和李治于正旦之日御朝受贺的时候,就最是迷恋这种人人匍匐在脚下的感觉,现如今她虽在紫宸殿摄政,却仍不免盘算着腊月在含元殿再接见群臣和使节的情形。
“天后陛下?”
听到底下某个人的声音,武后立刻回过了神,轻轻合上了手中的卷轴,微微笑道:“裴卿虽初为宰相,却行事稳重胜过老人,怪不得陛下曾经称赞你是少见的人才。此事便照你说的去办,陛下如今眼疾未愈,万事以稳为上策。”
“天后决断,臣自当遵从。”
裴炎躬身答应之后。面上露出了一丝按捺不住的喜色。这是人都有功利心,甭看他自幼不芶言笑,但这眼看着平步青云,心中当然不无得意,他又不是圣人?接下来,他又把该汇报地事情汇报了一遍,最后才把李贤祭祀昭陵的事情拿出来说道了一下,顺便捧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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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新科宰相原本头上挂着的代理雍王府长史两个字已经摘掉了。这也意味着,他正式跨进了高官的行列。唯一不如意的就是他还是四品官,但是官品可以一步步升,可三品官却不一定是宰相!如今想想。他和李贤还真有缘份,这升官的事情仿佛都能和李贤搭上关系。
“上官卿和刘卿都已经老了,裴卿但可放手,他日这左相右相。自是任君择选。”
看到裴炎因为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武后自是满意,等到人退出去之后,她便暂时丢下了公务。叫上几个侍女陪着,先是去看了看正在休养的丈夫,随后便信步往太液池散心。她这人素来精力旺盛。早晨卯时起身。晚上至少过了子时三刻才睡。事必躬亲的同时,却也不忘保养身体。还曾经在后宫搭靶练习骑射。
所以,论理女人比男人老得快,她虽然比李治年轻四岁,然而她却颠倒了过来。李治的头上已经隐现华发,她却依旧犹如刚刚册后时地光景,妩媚雍容犹如少妇。用李贤曾经的奉承话说,就算武后和一群青春年少的侍女穿同样的衣服,那也照样显不出苍老气象!
这太液池平日可供荡舟赏月。池中有凉亭,周围有回廊殿宇,武后地含凉殿便是毗邻太液池,往日夜间独眠的时候也常常来这里散步,毕竟老夫老妻也不可能夜夜缠绵,尤其是最近更是如此。这走得多了,每一条回廊的廊柱位置她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在漫不经心走神的时候也不会绊倒,那份记性曾经让一些用尽心力记路地侍女为之汗颜。
此时,她便站在回廊临水处,专注地望着阳光下的水面。人家看她像是发呆,其实她却在思索最近的这些政策有无失误。尽管如今远不像当初决定争夺后位那时的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地谋划出任何错误。
“见过母后!”
乍听得身后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武后不觉讶异地回过头,见是屈突申若方才微微颔首,挥手示意身旁的几个侍女退避开去。笑吟吟地在这个儿媳地面上来回扫了两眼,她不觉又将目光下移,见那小腹依旧平坦,她方才叹了一口气。
“你和贺兰阿许嫁给贤儿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动静!”
屈突申若万万没想到武后一打头就是说这个,满肚子地话顿时全都缩了回去,脸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她支支吾吾正想找个由头岔开这个话题,却只听武后地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嗔怪:“此次我之所以特许你们三个伴着他去祭陵,就是为了让你们多些时间在一起。你平素聪明能干,这时候怎么反倒糊涂了?”
“儿臣只是想来日方长。”
屈突申若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见武后若有所思,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须知这事情又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原因,
要李贤配合,还得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她这个从来地为了此事都去烧香了,还能咋的?
“母后,六郎这信固然是送出去了,但儿臣这几日在街巷里头听到不少流言,都说上金他突然病故有蹊跷,若是放任,只怕……”
只怕后头的话就是不挑明,武后也清清楚楚,面上却笑意不改,竟是如往日面对李贤时那样,伸指轻轻在屈突申若脑门上一弹:“我就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配什么样的女人,你心眼多多,和贺兰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不同,和阿许那个一门心思操持家务的丫头也不同,正好配得上贤儿的缜密!只怕你这留在长安,是想替某人多照看一点,多多分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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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李贤对武后本能的那种忌惮,屈突申若却只是将这位婆婆当作女人之中的楷模,还没嫁进门的时候就和武后互动良好,嫁进门之后自是对尺度进退把握得炉火纯青。武后这么一说,她便顺势接口道:“儿臣的那点心思当然瞒不过母后,我只对六郎说要留下来陪焱娘,他也就信了!”
“那小子是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武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旋即便接上了刚刚的话茬,“所谓人言可畏,那些人喜欢说便由得他们,顺便还能看清是谁在背后蹦跶。上金不过是一个愚昧庸人,死与不死与我何干?只不过一桩接一桩,看来有人是真的忍不住了。我只有一句话,群魔乱舞,我自岿然不动,你可明白?”
屈突申若本想说自己最近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事接踵而来,但看到武后如此自信,她便不好拿这些没征兆的事情出来说嘴。恰逢此时阿芊正好带了明崇俨来面见,她便只得告退,这出了建福门之后,她便多了一个心眼,转往东宫西池去看明徽。
这太子李弘的病虽然有些起色,但太子妃杨纹因小产之后,身体却一直虚弱得很,良阿斐一直衣不解带地照应,自是让李弘感到欣慰。而西池因为没有武后的旨意,李弘又曾经听李贤提起过其中利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一直没有去求情解开禁令。所以,这一天屈突申若又来,几个负责把守的率府勋卫都受过她不少好处,放行之外也不免赞她仁德。
仁德?要不是看这丫头身上怀着太子的血脉,到时候生下来就是她的侄儿侄女,她屈突申若哪里那么好性子!
屈突申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推开门,见明徽怔怔地坐在床榻边,人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旁边侍候的年轻侍女。这人也是她亲自挑选弄进来的,为的只是孕妇需要人照应。她又瞥了一眼明徽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怨尤。
真是见鬼,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么一天!
明徽从失神中恍然醒来,一看到屈突申若站在身前不远处,她那双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竟是忽然大亮,一下子扑了上来:“代国夫人,求求你让我见见太子,我只要见一面,哪怕是一刻钟也行……”
屈突申若几乎是一把扯住了想要下跪的明徽,渐渐板起了面孔:“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太子看在孩子的面上,自然会宽宥了你。天后陛下的脾气你该知道,先前饶了你一命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上,若是你再有什么要求,她可未必会看在孩子的面上饶过你!”
这话说得极重,明徽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最初想要自尽是因为绝望之下没了盼头,如今有了肚子里那块血肉,她哪里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虽然失望,但她丝毫不敢违逆屈突申若,毕竟,自己能否生下孩子还得看对方的帮助和手段。
眼看对方吩咐了那侍女几句转身就要走,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又伸手抓住了屈突申若的胳膊:“代国夫人,我之前鬼迷心窍暗害太子妃,确实罪该万死,可我也是被人挑唆的!她……是阿斐对我说太子只是一时新鲜贪恋太子妃,若是没了孩子,到时候还会像原先那样宠爱我,所以……”
这个缘由屈突申若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不由汗毛根竖立,难道那个温柔娴静的阿斐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人?可转念一想,她立刻打消了这个看法。看见明徽哭得梨花带雨万分可怜,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随即便装作相信似的盘问了几句。
直到出门之后,她才仿佛泄愤似的重重吁了一口气——他娘的,这女人进了深宫,难道都会变成这种可恨的嘴脸?
第五百八十七章 … 急转直下,接踵而来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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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听到那两个对坐闲聊的老人说这两个字,不是脸色抽搐就是心里嘀咕。李绩这天天有太医过来诊治,可愣是一口药汁都没喝下去,虽说人是愈发瘦了,但哪里看得出老态?程咬金就更不用说了,老而发福红光满面,一看就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而事实证明,两个当事人本人,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李绩和程咬金甚至还下场交了交手,最终不到一刻钟就气喘吁吁放弃了这一逞能的努力。虽说当初在瓦岗的时候他们俩就不是一个体系,后来投奔大唐之后,一个是李世民的爱将,另一个则镇守在外,这交情并不怎么的,可到了如今,硕果仅存的功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一切也就淡了。
“我说老李,我不日就要回山东老家去了,我家老大我是不操心的,贼精明,比我这个老子强多了。倒是伯虎那个愣小子,虽说粗中有细,到底还嫩着,你让你家李大郎帮忙看顾一些,千万别闯什么祸!”
说这话的时候,程咬金终于露出了几分老态,唉声叹气的光景,只像一个为孙子操心的寻常祖父,哪里像曾经叱咤风云的沙场猛将?而李绩亦体谅地点了点头,虽说有一句话叫作儿孙自有儿孙福,但谁能真正放得下?就是他撒手一去固然是快,可一想到留下三个孙子撑世面,他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如今天子皇后都对李家恩宠有加,谁知道将来如何?
于是。两个刚刚还老当益壮地老家伙对坐叹息,直到某个李家管事匆匆上前,他们方才收起了那幅老小孩的架势。然而,那管事只是说了一个开头,程咬金便当先霍地站了起来,口不择言地惊叹道:“这上金才刚刚莫名其妙地死了,素节居然跟着吐血?他娘的,这未免太巧了,别是谁在后头弄鬼吧!”
“老程。慎言!”
李绩到底在中枢呆的时间长些,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于是打发了那个满脸尴尬的管事,暗叹幸好自己家里这些人都是心腹。否则若是漏进来一个半个心术不正的,那就麻烦大了。算算李贤还有两天就要回来,李治看待那两个庶子其实不过平常,他倒没有过分担心。只是觉得这情势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程咬金毕竟是直爽性子,没了外人在场,他忍不住又嘟囓了一句:“这陛下和太子一病,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不成。我还得赶紧回老家躲着,长安再有变故也不关我鸟事!”
“你这个老程,就想着躲麻烦!”李绩却不肯放过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老友。一把拽住了想要偷偷溜号的程咬金。“你既然说你那个儿子是出了名地狡猾。那还有什么担心的?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陪我好好杀几盘棋。别忘了你上回还赢了我一口宝刀!你要是想走可以,留下你那副披挂,我立刻就恭送你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咬金一声惊呼就赶紧坐了下来,免不了嘀咕李绩不念旧情。摆开棋盘狠狠杀了两盘,偏生他都是大败亏输,这郁闷之下就更恼火了:“你这人老了怎么棋艺也见涨,以前没见你这么难对付的!”
抱怨归抱怨,这棋却是有彩头的,一盘就是一百贯。虽说程咬金并不在乎这么一点身外之物,但总还想着翻本,于是咬牙切齿又开始了第三盘。正杀得难解难分地关键时刻,他眼看面前有一步妙棋,正想去动棋子的当口,却不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刚刚那个管事又火烧火燎地冲到了他面前。
“天……天……”
程咬金见他说不出什么名堂,顿时火了:“什么天!看到我快赢了就来打岔,老李你还真调教得好人才!”
“天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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