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天之后,闭门家中安心养病的李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通嘉奖,所谓劳苦功高威名赫赫之类的褒扬之辞一大堆,末了则是赏了金银财帛并名贵药材无数。最最重要的是,这位自高祖立国到现在最最油滑稳当地定国柱石又升了!
司空英国公李绩擢升司徒!
李绩欣然拜领了司徒一职,金银财帛照收不误。但却退回了药材和奉命前来诊治的太医。原因还是当初对李贤解释的那一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已经安享了那么多年富贵,活得也已经够长了。若再靠名医珍药续命,那就是庸人所为。
对于李绩发出的这么一个信号,武后无疑是深为赞许,又以天子李治地名义行文褒奖。正在人们猜度这李绩无缘无故又受到加封是何用意的时候,接下来某道旨意终于姗姗来迟。
雍王李贤加封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
李贤意料到尚书令老妈不肯给,但对于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任命,他还是为之瞠目结舌。要说这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听上去固然是荣耀,但那是对于异姓臣子而言,他这么个亲王等到太子即位之后迟早也会有这样的封号。而知门下尚书省事则更是微妙了,想当初长孙无忌曾经兼领了这么一个职责,可人家好歹是中书令,他算什么?
在中使地面上李贤得客客气气,回过头来也亲自作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坚辞,但面对自己的三个娇妻,他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在那卷轴上连连弹了几手指,耸耸肩道:“得,不愧是母后,这下子别人没话说了!”
荣国夫人这几天身体很有些不舒服,因此破天荒没有出现在这里,而贺兰烟对这种朝堂大事了解不深,唯一明白地就是李贤又升官了;许嫣虽说明白如今局势很微妙,但夫婿得以荣贵总还是高兴地;唯有屈突申若眉头紧皱,几次欲要张口却最终按捺了下来。
她终于迸出了一个问题:“六郎,今儿个地大规模人么回事?”
所谓的大规模人事变动,指地就是中书门下两省除了宰相之外,一下子增补进了无数新锐面孔,同时不少老臣则明升暗降,结果使得今天紫宸殿的朝会有些乱哄哄的。然而,这是武后认可,中书拟定,门下出旨的诏谕,没有驳回的余地,因此不少人虽然不甘心退休,却还是只能强作欢迎接受了这一实情。而裴炎的名字,就出现在此次晋升的第一位。
“还能是怎么回事?老妈嫌某些人太碍事了!”
这句话解释得很明白,屈突申若点了点头,而贺兰烟歪头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迷茫,看到许嫣也在皱眉头,她索性上前拉起了对方,回头对李贤和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事贤儿你和申若姐姐商量着,我和阿嫣去看看外婆!”
碍事……应该说不明就里的人走了,屈突申若便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笑眯眯地端详了李贤一会,她便意味深长地问道:“六郎,母后的意思已经明朗了,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李贤的心里一突,头忽然更痛了。对于了解老妈能耐的他来说,其实之前的应对措施最最得当,可目前局势这么一变就有些棘手了。
“你说,母后现在是不是在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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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则乱,六郎你身处局中,自个心里头顾虑太多了!”屈突申若站起身来走到李贤面前,忽然伸手捧住李贤的脸,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他的眸子不放,忽然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当初看到的李六郎可是豪侠任义,不是这般缩手缩脚的人!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想做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动,似这般畏首畏尾作什么?”
言罢她把额头贴在了李贤额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记,旋即眨了眨眼睛:“既为君妇,当从君谋!大事情你拿主意,我什么都听着!就算你说是要造反,我也会帮你整理甲兵联络各家!”
虽说已经成婚大半年,平日也没少见过大姊头偶尔露出的温柔,但对于此时的亲昵,李贤还是呆了一呆,那话语中发人深省的冲击力仿佛也减弱了许多。可是,这一切都及不上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紧跟着就苦笑道:“你就不怕把整个屈突家搭进去?”
屈突申若却满不在乎地耸肩一笑:“你都敢那么干,我又有什么不敢?”
好吧,他承认,这年头的女人比他疯狂!不过看大姊头的模样也就是说说而已!
李贤伸手在屈突申若的肩膀上拍了拍,终于表了态:“恪守孝道,无懈可击。至于其他嘛,不结党,不营私,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偷懒的时候偷懒,劳逸结合是我李贤做人的宗旨,从明天开始,我照常上人家家里去闲逛,照常回家里住着,不想见的人一律不见。至于公事……哼,我一目十行的本事可不是装出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回京之后常常出现的愁眉苦脸再也不见踪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之前不是混得很滋润么,干嘛非得担惊受怕的?该干啥干啥,别人怎么看关他鸟事!我行我素咋了,你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好,要的就是你这个精气神!”
屈突申若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变,顿时甭提多高兴了,竟是凑上前去亲昵地挽住了小丈夫的胳膊:“你回来之后就忙着各式各样的事情,好久没陪我练剑了!这荣国夫人宅子里头也有好大一片演武场,荒废了可惜,今天既然是最后一日住在这里,陪我去操练操练如何?也让我看看你在战场上的勇气!”
对于大姊头这忽然冒出来的兴致,李贤顿时暗中叫苦——按照李绩的品评,倘若剑术可以分为九品,他现在的水准大约就是七品上,即将突破八品,而他的这位妻子虽是女流却天赋异禀,已经是八品中上级高手,所以除非他有格外的奇遇,那么只会被一直蹂躏下去!
“申若,这就不必了吧……”
他正要想方设法避免这么一场大损夫威的比试,却听得外头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咳嗽。放眼去看时,却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侍女捧着一个托盘正满脸尴尬站在门外头,看那姿态体貌,不是武惠娘还有谁?
第五百七十四章 … 身病好治,心病也好治,懒病不好治
惠娘当日被荣国夫人硬是从武三思那里要来,一转眼大宅中呆了将近一年。虽说武三思也住在这里,但她日日跟在荣国夫人身边,基本上无从得见,反倒是各种权贵人物见了无数。渐渐的,她便从不少渠道听说了各式各样的传闻,似乎向荣国夫人开口要人的,绝对不止一个亲贵。
她只是冠了一个武姓,其实真正的身世连自己都不那么清楚,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不过存着走一步是一步的心思。刚刚在门外看到屈突申若和李贤丝毫没有避忌地谈笑缠绵,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咳嗽了一声,如今见两人都在那端详她,她不禁有些心慌,慌忙低下了头。
“惠娘,有什么事么?”
“刚刚宫里送来了秋季新衣,因为知道雍王殿下住在这里,所以连同王妃和两位夫人的份例,都送了过来,荣国夫人让我送来让殿下看看样子……”
对于这种穿着上的事情,李贤向来不怎么留心,此时趁着这机会便继续在武惠娘脸上流连。这以前都只是随便瞥一眼,如今细看之下,他越发觉得她和韩国夫人相似。不单单是体貌,还有那种天生媚态,那种内在流露出的精气神,而那眼睛同时也像煞了自己的老妈。要知道,武家的人,无论是老外婆还是武后韩国夫人抑或是贺兰烟,都是这么一双凤目。
“咳!”
这时,旁边又传来了一声咳嗽。李贤转过头去。发现大姊头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这才尴尬地笑了笑。想到之前也没从武惠娘口中问出什么,他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正想随口敷衍了打发她回去时,忽然之间,他的脑际闪过了一道灵光。
“惠娘,你是几时生地?”
武惠娘没料想李贤会忽然这么问,诧异地挑了挑眉,这才垂手答道:“奴婢自幼没爹没娘。在大公子收留之前,我听前一位养母说过,当初我身边有一块绢帕,上头写着永徽五年十二月十四卯时初刻。”
李贤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一听说这个顿时心中一惊,接下来方才吩咐她把东西搁下,旋即就让人走了。这人一走,他顿时支着脑袋坐在那里发起了呆。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屈突申若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六郎可是怀疑她的身世?”
乍听得这么一句,李贤立刻从沉思中回过了神,随即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的生辰便是永徽五年十二月十七,她只比我早几天。这听上去就巧合得紧。再说,和烟儿比起来,她看上去竟是更酷似姨娘。你说我怎么能不疑?”
先头关于李贤的身世风波曾经传得沸沸扬扬。屈突申若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她听李贤明白无误地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还是不禁悚然而惊。想到荣国夫人一见到人就硬是留在了身边。只怕是早就有了一定的猜测,即使聪慧如她,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总而言之,又没有证据,天塌下来也反正有老外婆在,我才懒得管!”
李贤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出手抱住了屈突申若的腰。这年头大唐地审美观还没有那么变态,大姊头虽说比寻常女子丰腴些,但这腰肢上却没有半点赘肉,入手结实却不乏弹性,最是一种惬意的感受。
“明儿个就回去了,等我参加完朝会从大明宫回来,大伙儿在后院烧烤怎么样?”
对于李贤层出不穷的新花样,屈突申若早就领教过多次,却不料想他打开死结之后这么快就故态复萌。她亦不是那种羞涩的女子,任由他将脑袋搁在自己地肩膀上,声音变得慵懒无比:“好啊,只要某人不怕别人骂偷懒,我当然乐意奉陪!你不在这些日子,哈蜜儿已经是排练了一场新舞,那些挑选出来的舞伎等着在你面前演上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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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太招摇了?”
李贤闻言不禁有些犹豫。老爹和太子都病着,他和三个妻子玩闹一下不打紧,若是连歌舞都拿出来了,岂不是真真正正的没心没肺?
“怕什么,这是天后陛下也过了眼的,除了舞伎之后还有歌姬,过几天会送到宫里给陛下唱歌解乏,你先检查一下她们地排练结果,有谁能够说不是?”
有了屈突申若这样一句话,李贤顿时精神大振。眼下这种状况,一味的愁眉苦脸实在是于事无补,还不如首先拿出无忧无虑的兴头来!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少不得抱着这位年长自己好几岁的妻子揩了一回油,等到夕阳西下之后
双去前厅用餐。
就在这边傍晚,连日在雍王第找不到李贤踪影地人终于看到了大队车马停在门前,紧跟着就看到久违的李贤一家子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光景,虽说连日的等待颇为疲惫,但还是有不少人整理官服三两步冲了上前,预备把自己好好包装一下介绍出去。
“诸位!”
前头有霍怀恩拦人,李贤就在后头笑吟吟地冲着众人拱拱手:“劳烦诸位在这里等了我好几日,实在是荣国夫人身体不适,所以我在外头住了几日。大家地意思我都明白,国有大事自当齐心协力,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吉人自有天相,昔日袁天罡真人曾经为父皇和太子看过相,道是他们皆为有福之人,只要过了这一道坎,将来必是一帆风顺!这天色已晚,只怕再过一阵子就是闭门鼓,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见众人听了他这话虽说各有各地表情,却仍是不情愿散去,他便又补充了一句:“之后我自会住在家里,大家有事但可明日再来,何必一定要彼此都没趣?”
此话一出,那放眼看去一片青绿地人们方才渐渐挪动开了步子,三三两两地散去。直到这时,李贤方才松了一口气,偕同贺兰烟三人进了门。一到前院,便有总管和几个管事迎了上来,个个都是仿佛见了救星似的,痛诉这几天地悲惨境遇。
“被人堵了门没法出去采买?”
李贤还没开口训斥,许嫣就先接上了话头:“你们怎么这般软绵绵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正正当当出门,难道他们那些官员还能和你们拉拉扯扯的?宅子里头还有亲兵,拉上两个护持,总不成连出门都办不到……”
眼见那一位摆出了内宅主妇的模样教训,李贤便顺势一手一个拖着贺兰烟和屈突申若到了里头。在外飘荡好些天,终于到了自己家,一口热茶下肚他自觉心满意足,眯起眼睛闭目养神后不多久,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翘首以待的官员们果真没有失望,真真切切看到了李贤正儿八经地和几个宰相商量起了国事,那雷厉风行的果断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然而,就在散朝之后的他们议论起野马终于也有回的那一天时,又得到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李贤邀请了上官仪李敬玄郝处俊到家里喝酒,顺便考察要献给李治的一批歌姬的技艺!
上官仪向来是百官心目中的风仪楷模,若不是风度翩翩的他不能去教坊,只怕一把年纪的他会有无数人肯倒贴,对于李贤的邀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李敬玄虽然对女色不怎么感兴趣,但既然是李贤邀请,他忖度必定有事,也就没有拒绝。
而郝处俊是个出了名的古板人,一听是这么一件事立刻吹胡子瞪眼,可最后也不知李贤是如何花言巧语,总而言之,他也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了安定坊的雍王第。
结果,门外等候了一天却被以各种理由拒见的小官们就惨了,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高墙里头,听着那随风飘出的阵阵笙歌管弦,三三两两面面相觑——似乎李贤原本就是这做派,可现如今他不是普通的亲王,怎么还这么干?
美酒佳肴,丝竹管弦,歌美舞绝。柔美的水袖,白玉似的赤足,玉臂纤腰,媚眼如丝。面对这些明明白白的挑逗,座上的三个老头都渐渐放开了心怀。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灭绝人欲,讲求的是及时行乐。所以,虽不至于人手搂一个美女开怀,但看笙歌曼舞,老上官三人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刚刚李贤说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各位,父皇和太子虽然病了,但宰相若是成天愁眉苦脸,别人会怎么看?就比如我一向懒散的人,忽然变得朝乾夕惕,人家是不是会认为状况大坏?总而言之,该干什么干什么,各位也是该放松时放松些,否则反而更容易出乱子。”
这三位都是老谋深算之辈,李贤能想到的事他们也不会想不到,再加上最近长安还算太平,用不着自乱阵脚——再说,虽说尚书令没给李贤争取到,但总算是有人管事了。至于他懒散的脾气……无论是上官仪和处俊都有充分的信心。
只有李敬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身病好治,心病也好治,似乎懒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 我就是不信命
天罡给皇帝和太子算过命,这两位的命还长着呢!
兴许是李贤习惯了煞有介事侃侃而谈,因此根本没有人怀疑他这话是信口胡说,于是,这么一句话就以光速在大街小巷中传扬了开来。紧跟着,雍王第门前的人便一天比一天少,最后虽然不至于恢复往日的冷清,但稀稀落落的样子已经不复前几日的全盛光景。
这李大帝万一病好管事来个清算,谁知道会怎么样?万一这太子病好了呢,他们对李贤的殷勤可就白费了!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这一日,徐家的私家道观中便来了一位丽人。只见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黄|色缎带束起,既不簪金也不戴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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