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三个字一出,李治顿时如同遇到了对方出妙手的棋手一样,陷入了长考之中。而一旁的武后则是知机地不再添油加醋撺掇,而是信心满满地站起身将奏疏放回原处。她看老刘头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刘仁愿她同样看不顺眼。
这李义府昔日辜负她的信任败坏她的名声固然可恶,可是,这借着辽东之功上位回京,从而处处和她作对的刘仁轨自是更加可恶。想当初刘仁愿如果能够按照李义府的吩咐把刘仁轨杀了,哪里会有现在这么麻烦?
既然如今已经动不得刘老头,那么就把人打发到辽东,横竖有功劳也是李绩第一。至于刘仁愿的事情交给刘仁轨判断那就最好不过了。倘若刘仁轨认定刘仁愿没罪,那就是假公济私;倘若认为有罪,那就是罔顾昔日袍泽,一心只求大义,这在士林中的名声就坏了一半!
“也好,明天把刘仁轨召进芙蓉园,朕当面嘱咐他!”
于是,就在李贤还在为说动了刘仁轨而沾沾自喜,人正在赶回芙蓉园路上的时候,那边大唐两位至尊却已经把事情定下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 红发鬼的炼钢术?小婉儿传话
于长安城来说,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流露出几分势。大街小巷中靠卖力气过活的寻常百姓,有些已经急不可耐地换上了短打扮,而满大街的女人们,则是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更加轻薄更加暴露的夏装。
大唐风气开放,因此曾经是历朝历代女子出门必备的幕离和帷帽,现如今几乎被人们忘记了。除了极少数仍注重古训的世家,大多数贵女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地出行。这些或妩媚或清纯或娇艳或庄重的女人,顿时就构成了大街上一道最最靓丽的风景线。虽说这些有身份的千金大多都是前呼后拥,可远远张望两眼,却也是汉子们平日最大的享受。
除却皇城之内的承天门大街和直通东西的春明大街,朱雀大街的重要性在整个长安城可谓是有目共睹。道路两旁有垂柳有槐树,便道上摊贩禁绝,若是走累了,行人可在树荫下小憩,最是观赏大唐帝都人文景观的最好去处。
这天中午,太阳照例是高悬当空热力无双,但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照例不少,也不乏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在某棵柳树底下,某人鬼鬼樂樂地探头探脑观望着来往行人,嘴里惊叹连连。
“太壮观了,真是太壮观了!上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和这些美妙的女人比起来,我国那些美人都可以去撞墙了!如果有一套画笔。我一定把这些美人都画下来,回国之后我一定会大大发一笔财地!繁荣的东方,强大的东方,美丽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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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雍王府中有一个红毛番子,这事情已经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不是什么新闻,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仍旧会时不时朝米哈伊尔投去或诧异或鄙夷或惊叹的一睹。尤其是高踞马上前呼后拥地仕女们,在经过他身边时,更会不吝啬地发出阵阵笑声。那笑声传入米哈伊尔耳中,他自是愈发为之销魂,只恨不能一亲芳泽,心中甭提多难耐了。
从光德坊出来的李贤本应走安化门大街,但出了刘家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拐上了朱雀大街。远远就看见了正和几个小家碧玉模样女子搭讪的某人。那头招牌的红发一入眼,他顿时觉得头痛不已,遂立刻拍马上前。
看到有人来,刚刚那群大方火辣的姑娘顿时嘻嘻哈哈地溜了,而米哈伊尔一看到马背上那个面色阴沉的主儿,很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奈何考虑到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那匹马是李贤所送,危难时刻绝对不会听他的,于是。他只得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吓了个半死。
收回了马鞭,李贤这才端详着自己地雍王府典签,脸上的笑意很有些不善:“我听说到长安这些日子,你天天在外头逛,名声似乎很不小啊!”
“这还不是托您的福。哈,哈哈!”
米哈伊尔赶紧打躬作揖,四下里找寻着可以拿来挡一挡的人,却愕然发觉刚刚还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仿佛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他周遭五尺之内甭想看到一个人。
李贤也懒得和这红毛家伙多做计较,用鞭子喝令他上了马,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酒肆。这酒肆原本就简陋偏僻,他一小串铜钱丢下去。那掌柜连带伙计就欢天喜地关上了门,而他让张坚韦韬守在外头,顺势把米哈伊尔拎到了最里面的座头。
“说说,你对仲翔阿晓他们说的镔铁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是打铁?一说到这事。米哈伊尔顿时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在酒醉之后说大话,结果被屈突仲翔和周晓硬拉着去打铁不算,还得面对那个铁匠层出不穷的问题。天知道他也就是在波斯某地资助过那个曾经的宫廷匠人,所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听说过一些炼制诀窍,然而,他这个高贵地罗马帝国贵族怎么会知道打铁的勾当?
他原本还想糊弄几句,可面对李贤逼问式的目光,他只得把原来七分假三分真的说词变成了七分真三分假,可随着李贤语速增快问题深入,他渐渐招架不住了,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坦白交待——一句话,炼制方法他最多只懂五分,倒是原材料产地他还清楚。
李贤原本就对这个爱吹牛的红毛家伙没抱多少期待,听说这话也只是冷哼一声,可等到米哈伊尔吐出一个北天竺地名的时候,他这才一扫刚刚地懒散,坐直了身体。
“乌兹……”
这地方李贤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辨明真假了。只不过,对面那个红毛家伙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老实,他也不
且相信。横竖他的钱已经够多了,大不了派一只商'走,捎带一些回来看看。可惜,矿石这种东西不是人力能够解决的,要是千里迢迢把原矿石运到中原来炼制,只怕自己就成了真的疯子了。
算了,这年头唐军马多骑兵多,兵器也算得上精良,他弄点装备武装一下自己的亲兵也就完了,甭想指望有什么量产。
“这样,我到时候找个天竺人问一问,你这几天别给我四处瞎逛惹麻烦!我可告诉你,长安不是西域,你若是想祭起老一套骗吃骗喝那是休想。典签是有年例有俸禄的,要是你就这么瞎混,别指望我给你发工钱!”
虽说是外国人,但俸禄和工钱这两个词米哈伊尔再熟悉不过了,当下急忙再三保证,等李贤面色和缓,他又赶紧涎着脸问工钱有多少。
一听这问题,李贤顿时为之气结。大唐的俸禄共有禄米、土地和俸料三项,平日他这个亲王自己都搞不清楚多少,全都是罗处机和阿萝负责收着管理,如今米哈伊尔问他,他去问谁去?当下他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了对方两眼,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听说你地钱用得差不多了,昨天还从小姚那里借了五十贯?这借钱有利息,还钱有期限,你要是还这么懒散下去,哼哼……”
米哈伊尔闻言就是一个激灵,看到李贤离座而起,他忽地大嚷了一声:“我会制作一种特别的油膏,芳香扑鼻很是有效……”
李贤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随口撂下了一句话:“长安城中的香料铺子数不胜数,这贵族当中还有斗香会,你没事情不妨去逛逛,看看你那种油膏有没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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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继续赶往芙蓉园,李贤不由埋怨起自己在这个惫懒的家伙身上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经过慈恩寺地时候,他发现有不少人上香的人从里头出来,便感到有几分诧异,旋即记起今天乃是十五。虽说他不信道也不信佛,但遥遥望见那颇具规模的佛塔,还是忍不住驻足了片刻,谁知这一停脚步,却引来了后头一个叫声。
“六公子!”
这不是郭行真么?李贤一回头就认出了这位曾经赫赫有名的东岳先生,见他虽说消瘦了几分,那宽大的道服穿在身上,却愈发显得仙风道骨,不禁开口取笑道:“许久不见,老郭你似乎多了几分出尘气,道行很有精进啊!”
“那是,我年前恰好遇到了袁真人指点,颇得了几分精要!”郭行真习惯性地捋了捋长须,这才想起李贤不是那些寻常贵族,和他说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遂很快改口道,“六公子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会在慈恩寺前站这么久?”
“站站而已,对了,你不是说回去主持东岳观了,怎么又回来搅和长安的浑水了?”
李贤虽说问得毫不客气,但郭行真却不敢忘记当初被人家搭救的情分——要不是李贤见机得快,只怕他这个东岳先生就变成无头先生了。打了个哈哈之后,他便解释说自己如今不主持东岳观,这次是奉了李治旨意回来,备咨议道家精要的。
他老爹果然是心心念念惦记着长生不死!
李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索性就下马和郭行真一路走一路攀谈,顺便打探一下情况。到了芙蓉园前,自有人急急忙忙把郭行真的到来层层通报进去,而李贤向郭行真点了点头之后,就带着两个亲卫先进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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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李贤才拐进一条小径,就看到有人在向自己招手,虽说那人的面目被树木的枝条遮挡了大半,但这称呼除了某两个小的再无别人。忖度这芙蓉园中不用老是让人跟着,他就吩咐张坚韦韬先去值房休息,自己则没好气地上前。拨开树枝进到林子里,他便瞧见上官婉儿正焦急地在那里等他。
见小丫头一身金乌锦袍,头扎童子结,看上去更像个男孩子,李贤顿时哭笑不得,四下一望便奇道:“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里说?”
“自然是有要紧话!”
上官婉儿使劲一跺脚,把李贤的身子拽得低了下来,这才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公主让我告诉你,她今天跑去看皇后娘娘的时候,听到了娘娘和纪尚宫的谈话。娘娘似乎说,让纪尚宫去把……把那个什么僧人接到芙蓉园来,说是给皇上见见。”
第四百六十九章 … 李六郎训弟,太子心血来潮
李令月还真是尽职尽责的小间谍!
李贤暗地感慨一声许诺的那块长命锁没白送,但转眼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就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连耳根子还软的老爹都劝不动,拿什么去哄老妈?上回还能拉上郝处俊,这回要是只能单枪匹马上,那后果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一句话,说了白说,劝了白劝!
“回头替我告诉令月一声,就说我谢谢她!”伸手在上官婉儿脑袋上使劲揉了两下,李贤正想转身走路,谁料衣服下摆忽然被人拽住了。再一转头,就只见上官婉儿正在死死瞪着她,小眼睛里头直冒火。
“就知道谢公主,我和韦姐姐呢?”上官婉儿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粉嫩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师娘当初回来可是说,为了帮师傅你的忙,才让我和阿韦进宫给公主当侍读,否则你以为我们愿意憋在这个地方!哼,还说要教授人家武艺,你好好算算,你都教了我们什么?不负责任,不讲信用,师傅你真差劲!”
这老上官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难应付的孙女!
面对上官婉儿那最后三句话,李贤登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深悔当初到老上官家里串门的时候,闲来无事对上官婉儿灌输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百般无奈的他只得上前安抚加许诺,直到答应以后每天抽出半个时辰教她们练剑。顺带附赠外头地八卦新闻,这才让小妮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事情大功告成又敲诈了不少好处,上官婉儿自然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她忽然转过身来朝李贤做了个鬼脸:“对了,我刚刚穿过前头的小树林时,似乎看到大师娘和焱娘姐姐在那里鬼鬼樂樂的商量什么。师傅不妨去看看!”
这人小鬼大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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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挥手把人赶走了,李贤却直截了当地转身回自己的听雨楼。这是人都会有隐私,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地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鬼鬼樂樂也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再说,他如今只愁事情不够多,大姊头若是真有事情自然会来告诉他,哪用得着他巴巴地跑去盘问?
然而,一踏进自己那座小楼。他就看见了刘仁愿那三个信使忽地窜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和忧心。不待他们发问,他就抢在前头开口道:“信我已经转交了,至于接下来如何不是眼下就能有结果的,你们且耐心些。对了,既然太子五哥是用教习相扑的名义把你们调进来的,你们也不好天天干呆在这里。都去换一身衣服,我带你们到英王那里走一趟。”
虽说三人跟从刘仁愿的时间都不长,但不得不说,刘仁愿对亲兵还是很有一套的。所以对于主将的安危,他们比谁都着急,甚至忘了能够进到这芙蓉园哪怕对于高级武将都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更没想到可以趁机替自己谋一个前程。
这两天先是见雍王,后是见太子,如今这英王两个字进入他们耳中。竟是没什么冲击力了。
皇帝家里儿女多,这话放在大唐还真是最好的例证。和之前某些朝代皇帝无嗣难以立储的情形相比,大唐到现在总共三代皇帝,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种马。唐高祖有二十二个儿子,唐太宗有十二个儿子,现如今的李大帝比祖父父亲逊色许多,只有八个儿子。
虽说李治现如今还年轻,应该还能再生几个。但鉴于现如今武后一统后宫,自从太平公主李令月之后,这子女降生暂时就没动静了。
在武后所生四子一女中,英王李显最不起眼。上头有一个太子五哥,有一个鬼主意层出不穷的六哥,再有李旭轮和李令月两个弟弟妹妹,自是显不出他来。不过,他向来在这种事情上很是没心没肺,只要有乐子,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懒得管。
此番随驾芙蓉园,他自然是照玩不误,而武后贴心地将他分配在一群勋贵子弟之中,这更是让他喜出望外,整天除了斗鸡遛马之外,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再去向帝后问安——他虽说有师傅有侍读,但师傅这回没跟着来,侍读王勃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愈发自由了。
“上,上!大红袍,啄它的鸡冠子,用爪子!唉,你都在看哪呢,赶紧上啊!”
这就是李贤踏进莲花榭时听到的大声叫嚣。等到了里间,只见高高栅栏在空地上围起了老大一圈,里头两只大公鸡正扑腾着翅膀斗得撒欢,旁边一圈年轻人正在一面拍巴掌一面叫嚷,其中那个叫得最起劲的赫然是李显。
发觉李显脸色通红,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激动的模样仿佛恨不得跳进场中亲自操刀,李贤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四下里看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应该劝李显念书上进地王勃,只见那少年也正攀着栅栏,使劲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
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家伙自己也已经陷进去
虽说心中气结,但李贤自个也玩过一阵斗鸡,深知这斗到兴起时的滋味,因此索性站在原地抱着双手端详着场中剧斗不已的两只大公鸡,猜度着双方的主人和最后地输赢。他没有注意到,眼看里头欢腾的气氛,他后头的三个人先是诧异,旋即露出了极其振奋的表情。
这斗鸡的营生,他们在民间争强斗狠的时候也没少干过,想不到帝王之家也好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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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只公鸡终于分出了胜负,而场边欢呼雀跃者有之,垂头丧气者更有之,只看李显一蹦三尺高大笑不止的模样。就知道定是他地鸡赢了。直到这时候,李贤才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而那些勋贵子弟大多是随驾地亲勋三卫卫士,一瞅见李贤登时跑得飞快。
赢了钱心情大好的李显也顾不得自己的帮闲全都跑了个精光,笑嘻嘻地上前和李贤打了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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