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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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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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站在那硕大的榻前,使劲捏了捏太平公主李令月粉嫩的面颊,见她眨巴着眼睛朝自己瞧,李贤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这不过是一个胖嘟嘟的寻常女婴,只要能够把这妹妹调教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地嫁人,这就不怕她会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忽然玩心大起,低下头在李令月耳边低声嘟囓道:“以后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太平公主吧!”

这话一个刚出生不到三月的孩子当然不会懂,李贤也没奢望她会明白,只是在昂首阔步出了大仪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决心。结果,自信满满的他没瞧见对面来的一拨人,直到近前方才回过神,待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六郎才从大仪殿出来,小公主可好?”

“徐婕妤!”李贤赶紧一偏身行礼,旋即笑答道,“小妹已经睡了,徐婕妤若是去探望,只怕只能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而已。”



徐婕妤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上顿时露出了动人的笑颜。宫中妃嫔皆有定制,个人常服亦各不相同,婕妤位居三品。自可着紫用绯。然而,此时的她却不过束了一条及胸淡青长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绣成一幅松柏图。上身则是着了同色的五晕青罗衫,双臂间缠绕着一条丝罗银泥帔帛,裙摆下又露出一双彩帛高墙履。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华贵俗套。

“也就是六郎你这么说自己地妹妹!”徐婕妤嗔怒地摇了摇头,忽然一低头露出几许感伤,却是最终岔转话题道。“皇后可在殿中?”

“母后去了贞观殿,徐婕妤不知道么?”

他故意说出这话,见徐婕妤面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自从老妈回归,老爹病倒之后,这一位怕是很少有再接触老爹地机会。虽说徐婕妤比武后更年轻几岁,也绝对算是气质动人的美女,然而。在武后时而妩媚时而庄重,时而柔情时而肃穆的百变手段下,败下阵来自是正常。

“陛下既然龙体欠安,皇后在贞观殿也是应当地。”徐婕妤勉强笑了笑。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后不在大仪殿。我待会再走一趟好了。”临转身之前,她却忽然犹豫了片刻,见两边的从人都还离得甚远,思忖良久便朝李贤走近了两步。

“嫣然和昔日家姊很像,只不过性子却倔强得多,上一次流杯亭诗会的事,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足可见她的心思。我当初……唉,只是想着她不屑寻常男儿,那么嫁天子必定称心如意,谁知她竟是……我这姑姑的话如今她大约是不会听了,六郎,闲时让屈突申若或是贺兰去劝劝她。女子恃才傲物终非好事,总不成一辈子不嫁吧?”

李贤闻言不觉一愣,下一刻,便只听徐婕妤再次长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遥见那跟着她的宫人当中全无绮年玉貌地少女,多半是年过三十的宫人,他的心中顿时更加异样了。

只不过这一丝感伤来得快去得快,他着实没功夫去考虑徐婕妤的什么心思,匆匆赶往贞观殿,探视了一下他那悠闲自得的老爹和忙忙碌碌的老妈,他方才施施然出了端门。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大朝上,御座上赫然是空的,珠帘之后则坐着武后,百官朝拜地时候,也不知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出端门的时候,他和某位深绿官袍,腰佩银带的官员擦身而过,见那人躬身施礼,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还没走过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沛王殿下!”

李贤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那青年官员容貌虽然俊朗,两鬓却已经是微霜,和那年纪看上去极其不般配,更多了几分同年人没有的沉稳气息。他正觉得奇怪地时候,那人忽然自报家门道:“下官太子舍人许彦伯,奉太子命前来洛阳谒见陛下和娘娘奏事,可巧在这里见到了沛王殿下,行前太子殿下正好有书信托我转交。”

李弘的信?李贤心中一奇,接过了之后,便只见那许彦伯躬身施礼,旋即转身进宫去了。他正想去拆那封套,陡地想起这名字很有些耳熟,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是何许人也。

那竟然是许敬宗许老狐狸地孙子!

瞅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一会,李贤便把那信函往怀里一揣,上了马就走。只看这许彦伯绝口不提

家世,便知道仍是对许敬宗这位祖父耿耿于怀。许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到了岭外,旋即又因一点小事不顺心,如法炮制把孙子也赶到了那种不毛之地,确实是举天下一大奇闻。



虽说从端门出来不消一刻钟就能到自个家门口,但李贤从来不愿意成天在家里窝着,因此到了建春门大街便一拐弯前往南市。他三天两头去徐嫣然当初介绍的杜康酒肆买酒,连带那位酒糟鼻阮伯的生意也是一日千里。只是老头子性格异常古怪,不肯多雇人手,只听李贤建议在南市买下了一处铺子专门卖酒。由于有李贤罩着,三教九流却也不敢捣乱。

然而,南市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这新开的千里醉酒肆,而是贤德工坊。由于李贤给上官仪送东西的事如今朝野皆知,贤德工坊一连几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虽说仿制品不消几天早就出来了,但是,那买的都是百姓,寻常达官贵人哪里在乎那几个小钱,都看中那名号去的。不管怎么说,印上贤德两个字的东西,外加那奇特的狮子纹章的东西,却是金贵无比。

要知道,这大唐可没有狮子!

还不到贤德工坊,李贤便看到四周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这有些是京城富商,有些是官员家的管事,总而言之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带着整条大街也熙熙攘攘了起来。这南市的道路虽然宽敝,却也禁不住一小块地方涌进这么多人,就是行进也难。

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前方还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似乎不知是哪个骑马的贵人撞倒了谁,正在那里争执不休。这本是街头常事,但远远眺望了一把的李贤赫然看见那骑马的人是贺兰敏之,便朝不远处跟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自己赶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纵马伤人却还有理?”

“他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再说,他都不说什么,此事哪里轮得到姑娘你来出头?”

临到近前,李贤方才发现争执双方都是他认识的,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贺兰敏之,那也就算了,至于另一方,竟然是楚遥!只见她身后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在检视地上生死不知的某人,一看便是最最平常的戏路。



不外乎是贺兰敏之飞扬跋扈在这拥挤的地方纵马疾驰,结果撞飞了某位倒霉的平民。李贤最是知道贺兰敏之的为人,此时虽然心中鄙夷到死,却只能吩咐身后的盛允文上去瞧瞧情况,顺带看看伤员怎么样了。

“我周国公嗣子出行,此人不知退避,反而自己撞上来,这就是告到天边也是我有理!这位姑娘,多管闲事麻烦上身,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光其火?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侍奉笔墨外加侍奉枕席之人,我看你相貌端丽谈吐不俗,何妨和我一起回去?”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人群顿时大哗,然而,贺兰敏之虽然抵达洛阳不过三四日,但随着长安官员眷属的纷纷东来,那好色的恶名自然而然就在洛阳城传开了。因此,众人虽然不忿的居多,但一想到这位是周国公嗣子,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自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混账东西!”

即便开始不打算出面,此时李贤也觉得心里冒火,狠狠地骂了一句。周边正好围着几个贵胄子弟,一听他这声骂,那些人便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更是苦笑道:“这位小弟,私底下骂骂就算了,这贺兰敏之没人惹得起!休说荣国夫人最是护短,就是这小子手下养的那批人,也是个个蛮不讲理。上回户部郎中王家的公子无意中招惹了他,结果被一群豪奴好一顿打,却得王大人上门道歉!”

“这世道就是如此!”

()

某个年长青年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这帮锦衣华服的贵冑子弟顿时不甘心地散去。毕竟,前车之鉴犹在,谁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出头而招惹麻烦,即便那边的少女再清丽可人,可英雄救美把自己搭进去,总归是不值得的。

李贤正算计着如何上去教训一下贺兰敏之,忽然,也不知从那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什么周国公,当年武家也不过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出了一个皇后就跋扈成这样光景!撇开好好的贺兰姓氏不要,继承周国公爵位就得姓武,真是天底下最最不要脸的人!”

这刻薄的嘲讽一出,李贤便只见贺兰敏之面上阴霾重重,心中自然称快。然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煽风点火的人似乎不止是冲着贺兰敏之去的!

第三百零七章 … 先收拾狗腿子,回头再教训你

然在小的时候随母亲离开贺兰家,勉强算受了一点磨母亲投靠娘家之后,贺兰敏之便一直都过着称心如意的生活。要富贵有富贵要荣华有荣华,不论他闯了什么祸,自有母亲和老外婆帮忙收场,这愈发养成了他骄纵的个性。

然而,虽然享受着武氏一门给他的富贵,但是在他心中最深处,一直都认为贺兰这个姓氏方才是真正尊贵的,对于将来继承周国公爵位的时候要舍弃贺兰而改姓武,他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抵触心理,所以,此时被人如此嘲讽,他自是勃然大怒。

“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嘲讽我!”

他死命一拉缰绳,身下骏马长嘶一声,忽然用两只后脚立起,滴溜溜转了一圈。趁着这工夫,他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那暴怒的眼神让不少人为之低头,只有寥寥数人仍乍着胆子和他对视。此时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火气,竟是不管不顾地挥起鞭子,朝人群中某个不闪不避直视他的人抽去。

啪——

那人躲闪不及,竟是不偏不倚被抽了个正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道紫红的血印子,旋即发出了一声痛呼,抱着头便蹲了下去。然而,还不等贺兰敏之挥下第二鞭,另一个角落便响起了一个比刚刚更响亮的声音。

“你娘还不知道是和谁私通方才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牲,如今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

刚才贺兰敏之怒而动手的时候,李贤便在不远处端着双手冷眼瞧看。此刻听见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他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见盛允文已经钻入了人群中,这才心下稍安。这痛骂贺兰敏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韩国夫人不管如何放荡,毕竟是小丫头地娘亲,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有人辱及死去地母亲,原本就怒不可遏的贺兰敏之顿时感到浑身血流一下子冲上了脑际,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那眼神中便流露出十万分狰狞。找来找去没找到声音的源头,一扭头见楚遥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火冒三丈地他想到刚刚都是她惹出来的是非,策马回身,高举马鞭便狠狠抽了下去。

那呼啸的声音挟带着劲风迎面而来,楚遥这时方才感到害怕,总算她还机灵,好容易闪身躲过迎头那一鞭。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的肩头终究是被那马鞭的末端扫着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那衣衫顿时被卷去了一块,裸露的香肩上立刻现出了一条红印子。

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地一幕中反应过来。却只见贺兰敏之冷笑着再次挥下了鞭子,顿时大骇。此时此刻,旁边的马车中终于传出了一声住手,可贺兰敏之有心杀鸡儆猴,那马鞭去势竟更加凌厉了几分,却是冲着楚遥面门而去,似乎有意让她破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地一声,不知什么物事撞在了那鞭柄上,贺兰敏之顿时感到鞭上传来一股大力,一时拿捏不住,那马鞭立刻脱手,却是擦着楚遥的头脸坠入了后方。这时,楚遥终于忍不住身子哆嗦了起来,连退两步差点摔倒,好在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跳下,适时扶住了她。

当众出丑的贺兰敏之只觉得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火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喝道:“是谁敢多管闲事?”

“贺兰公子,当街打人好大的威风,若是让皇后娘娘或是荣国夫人看到你这副光景,大约也不会觉得快意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尚未继承周国公爵位,便还是白身,如此张狂,单单洛阳令便可以治你悖狂之罪!”

眼看盛允文暗中解围,李贤已经捋起袖子准备站出来教训贺兰敏之一顿,这刚刚踏出一步,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竟是他认识的某人,眼皮不禁一跳,那迈出去地脚顿时又收了回来,人又往旁边闪了闪。

裴炎原本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但眼看贺兰敏之当街行凶,待到后来竟是迁怒于一个女子,他自是忍不住了。陆为和杜元中同样是好事的,今天好容易找到机会把裴炎邀出来喝酒,却遇到这档子事,自然义愤填膺。本着和李贤有交情,又是世家子弟,他们自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裴炎身后。

贺兰敏之原本因为那忽然出现扶住楚遥的女子而感到惊艳,此时见又有人出头,而且又提到了他最讨厌地那个人,怒火顿时平添三分,当下便讥嘲道:“你是谁?有何资格来教训我?”言罢他竟是抢去了旁边家仆的鞭子,冷笑一声便又要动手。

眼看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又要动手,李贤终于确定,这家伙没药救了,便朝掩入人群中地张坚韦

个眼色。这两人都是世家出身,一天到晚跟着李贤。同样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怕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有的贺兰敏之。

只见两人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左一右地朝马上的贺兰敏之扑了上去,夺去马鞭,一把将人拽下来不算,还牢牢挟制住了他的双臂,张坚甚至掏出一块帕子一把塞进了贺兰敏之的口中,却是以防他再胡说八道。



“这世上的事真是好笑得紧,这还未承袭周国公爵位,贺兰公子就敢对着吏部管爵位的司封主事指手画脚,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有眼不识泰山呢?”

贺兰敏之身边的数个健壮家仆原本想上前救主,见李贤排开人群悠悠然走了过来,一个认识李贤的汉子顿时死命拉住了其他伴当,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便一个劲地后退,面上尽是惊惧之色,完全一副狗腿子遇上了正主儿的做派。

见贺兰敏之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李贤仿佛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裴炎面前,竟是郑重其事地施礼一揖。满脸讶然的裴炎反应极快,赶紧还了一礼,而陆为杜元中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李贤,那脸上的诧异劲就别提了。

“竖子无状,冲撞了子隆兄,实在是失礼!”一句话过后,李贤便来到徐嫣然楚遥主仆俩跟前,照旧歉意地一揖,“这家伙就是这番德行,我一定禀告荣国夫人对他严加管教,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就这副模样,将来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他故意在丢人现眼和还没继承周国公爵位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旋即又朝四面围观的人笑了笑:“各位父老乡亲,我和这小子的家里不大不小沾着点亲,今天他当街惹了这么一出,刚刚那位的医药费我代赔了,至于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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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旁边的酒肆,笑容可掬地道:“大家不妨在这酒肆中痛饮一回,酒钱我都包了!”

虽说刚刚因为看热闹差点挨打,但乍听得这样便宜的事,不少人仍旧是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要知道,这年头的酒不便宜,尤其这地是南市黄金地段,酒更是贼贵贼贵,一时间,人群全都窜进了那酒肆中,一下子坐得满满的。

李贤一扭头,见盛允文一左一右揽着两个面色僵硬的人,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不消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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