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支珍珠簪子。
“阿芊,阿萝,你们先带人下去!”
听得武后的吩咐,侍立在两旁的阿芊和阿萝对视一眼,各自带着自己这边的宫人默默退下。而随着殿门一关,李贤便知道自个的老妈必定有大事吩咐,慌忙凛凛然作洗耳恭听状。谁知这样子还没装齐全,武后便示意他上来坐在旁边。
“你五哥留下来监国
弟没法指望他派大用场,所以,此去洛阳,你就得多了……应该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倍加注意。”
武后言简意赅地交待了一句,并没有抱怨自己不能随行。这是早就定下来地,而她在骊山泡温泉的时候怀上了胎儿,这才是夫妻俩全都没有料到地事。毕竟,李治和武后全都老大不小了。
“我知道了。”李贤答应得异常干脆,刘祥道固然是坐镇长安,但洛阳还有个上官仪呢。比起刘祥道,上官仪在朝臣中间更有人气更有威望,而且更得他老爹李治的信任。而且没有李弘随行,他就没法知道老上官的意图,看来,情报战果然还是头等重要地。
“虽说等到春暖花开才会起行,但我还是先知会你一声,这一次我把阿芊交给你,你把阿萝留下!”
李贤这时不免万分惊愕,脱口叫了一声:“母后!”
“没有一个人帮着,你怎么掌控洛阳皇宫中的情形?阿萝固然是可靠的,但这种事情她不在行,也没有门路,阿芊跟了我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人,有她跟着你,皇宫上下的那些人应该知道这份量,你明白么?”
灯光之下,武后的脸一下子绷紧了,那目光端的是犀利如刀,仿佛挡在面前的所有物事都会撕得粉碎。而李贤在大惊过后,终于体会了老妈这一决定的意义,心中的激动就别提了——这么说来,他老妈转手送了他一个情报处长?
李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七个字:“母后放心,我明白!”他能不明白么?他当然不是存着趁火打劫自个老妈的念头,但是,假公济私一下子总归还是可以的。有了一个强大的情报班子,至少在皇宫之中,他这耳目绝对比谁都要灵光。
“三兄弟里头,大概也就只有你能够明白这些!”武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在李贤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如果我没猜错,倘若不是你,你五哥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把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晾在一边吧?说话比我这个娘亲还有效,真不知道究竟他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
面对这种夸奖,李贤自然是心中欣然接受,面上谦逊连连。紧跟着武后又开始交待一应细节,果真是事无巨细无所不包,显然,之后为了表示好好安胎的愿望,武后准备窝在含凉殿不出来了。同时,这也是消解百官疑虑的最好办法。
母子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李贤方才唤来了阿芊和一干宫人,亲自把武后送上了步辇,又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浑身臭汗,立刻拔脚去浴室洗澡。然而,仿佛是老天注定这一夜不可安宁似的,他还没泡舒服,阿萝便忽然进来报说,蓬莱殿王福顺和东宫葛楠来了,她把两人分别安置在了两边偏殿内,没让人碰头。
所谓的东宫葛楠不过是个李弘面前还算得脸的小内侍,李贤并不在意,而王福顺却不同。当下他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衣服,立马出了浴室,只花了区区一炷香功夫便打发了葛楠——这家伙不过是替李弘送了一本书给他,没什么大事,自然不值得他花大功夫。
而当他跨进另一个偏殿的时候,却赫然看见王福顺在那里急得如同热锅似的蚂蚁。他深知这一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等闲麻烦绝对不会这般模样,见此情景便慢悠悠地上前问道:“王福顺,什么事这么晚跑来找我?”
“啊,是陛下让小人赐殿下十部御制新书!”王福顺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一指旁边堆得老高的卷轴,他瞅见四下里无人,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口风立刻为之一转,“陛下今晚歇在徐婕妤的朱镜殿,听陛下许诺,似乎此番洛阳随行有徐婕妤一份!”
这是个毫不令人惊讶的消息。早在上回遇到徐婕妤的时候,李贤就不得不认可,论魅力,宫中除了自个那位彪悍的老妈之外,还没有人能够及得上这位徐婕妤。如今他老妈有孕不能随行,难道还要他那位老爹一个人独守空房当单身汉?
“徐婕妤今儿个还向陛下提起,说是自己的侄女如何才高八斗年轻貌美,比之她的姐姐,太宗皇帝的徐贤妃丝毫不逊色,似乎陛下深为心动。”
倘若说前一个消息在李贤意料之中,那么,这个消息就着实有些惊人了。临到最后,李贤不得不苦笑着下了结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果然连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第二百六十一章 … 居然是狄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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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万物复苏,秋季五谷丰登,对于炎热的夏季和酷寒说,这两个季节自然是最最惬意的。如今已是三月末,天气早已没了凉意,枝头上的嫩芽儿争先恐后地一个个冒头,各色不知名的野花不要命地往外疯长,甚至在严丝合缝的青石路面上,也有一丝丝绿油油的气息渐渐破土而出。
万物复苏的同时,猫狗马驴,形形色色的动物也都开始发春了,不安地嘶吼着,刨着蹄子,四下里乱窜着,寻找自己临时的伴侣。至于万物之灵的人们,犯了春困没精神的固然是一拨,趁着大好春光到处游玩拈花惹草的又是一拨,仿佛是不趁着这春光大好的时候四处玩够了,将来就没有机会再享乐似的。
是了,这时节的长安城,弥漫的最大风潮便只有两个字——享乐!
帝王在享乐,所以可以抛下繁重的国务,自得其乐地拥美而居,来一个病遁;皇后在享乐,挺着大肚子坐在含凉殿看太液池春风阵阵波光粼粼,不管外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元老宰相在享乐,许敬宗和李绩日日在家里悠闲地翘足而坐,喝上几盅老酒享受着春日的明媚阳光;学子在享乐,科举已经过去了,不管成绩如何,怎能不去踏春出游?
李贤也很想去享乐,要知道,他这个最会偷懒的人已经足足小半个月没休息了——因为于志宁一下子加大了授课量,与此同时,李绩忽然也加入了疯狂的行列,竟是命家将把他操练得死去活来。
老于好歹还是亲身上阵给他讲课,这也就罢了。而李绩这位便宜师傅却是在演武场边上支起巨大的遮阳伞,在下头一边品尝醇美的葡萄酒,一边在那里指点家将和他过招。半个月下来,他这个冬天好容易养出的几分厚膘愣是被全部减了下去。原本有些倦怠地眼神也变得杀气腾腾。
他并非不喜欢习武,这么多年来,因为李绩这个师傅的督促。练武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早上起来要不能练上一个半时辰,那他就会浑身不舒服。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天天被人用真刀真枪的方式杀得屁滚尿流是一种很好地体验。
李绩的家将都是昔日战场上的佼佼者,最老地那个甚至还在瓦岗混过一阵子,剩下的那些个也是个个彪悍。按照李贤的本事,他可以在一个家将地狂攻下支持两百招不败,只比程伯虎和薛丁山的成绩差一点点,可是。如果一下子上三个呢?
一声尖厉的兵刃交击声之后,李贤的长剑终于脱手飞出,斜斜地插在演武场的泥地上,而距离李贤的脖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则是一截亮晃晃的枪尖。而在他一左一右,则是一个使长刀地汉子和一个使双鞭的年轻人。
使枪的是号称家将第一高手的李节。那一杆亮银长枪出神入化,此时此刻,见李贤已然满头大汗。喘息声更是粗重,便瞥了瞥那边遮阳伞下的李绩,低声问道:“殿下若是不想再来,我们可以去代为向英国公提一提,这样苗助长也不是办法。”
李贤确实是汗流浃背腿脚无力,但是,一看到那边李老狐狸优哉游哉地模样,他便感到满腹火气。勉为其难上去拔起自己的宝剑,他便低喝一声道:“再来!”
这一次地交战只持续了几招功夫,腿软手麻的他只是顷刻间便再次兵刃离手,而他亦摇摇晃晃几乎瘫软在地。正当李节上来扶了他一把的时候,一边优哉游哉地李绩终于开口发话道:“你们几个搀扶沛王殿下过来!”
李贤几乎是在两个人挟持下脚不沾地地来到了李绩跟前,见老狐狸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禁满肚子火气地回瞪了过去。谁知李绩揪了两下小胡子,打发走了那三个家将和自己身边的仆役,见李贤虽然摇摇晃晃,却依旧硬撑着站在那里,不觉莞尔一笑。
“六郎,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最大的弱点么?”
李贤没料到李绩忽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登时愣住了。他反应贼快,不消一会儿就领会到李绩这么操练他别有用意,两眼立马大放精光。激动归激动,但他亦觉得浑身无力,干脆一屁股盘膝坐下,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请师傅指点!”
“你这个小子!”
虽说知道李贤永远是这种不吃亏的性格,但李绩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恼怒。良久,他才略微前倾了一下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李贤的眼睛:“你最大的弱点,就是逞强
你看上去圆滑得很,但骨子里却太骄傲,不肯退缩。节他们对战七次兵器脱手七次,但你到第四次的时候就已经脱力了,为何不肯先停下来?”
李贤没料到李绩仿佛是一点精神没有似的在那里打瞌睡,居然还能够眼睛这么尖,不禁愣了一愣。仔细一回想,李绩还真是没有说错他,他圆滑是得看人的,当初面对那眼睛朝天的李义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家伙和平共处。至于刚才……他一再败北,心里恼火得紧,当然不会自个认输。
“记住,该低头的时候低头!”
吩咐了这一句之后,李绩旋即话锋一转道:“刘仁愿遇刺的事情,朝廷不想再追究了,横竖是高句丽背黑锅。我朝兵士都是府兵,常驻海东势必士气低下,真的要打高句丽,新罗人的助力是很必要的。发兵海东就是这两年的事,如果我身体还能支撑,少不得亲自走一遭。如果你想让我履行当初的诺言,你自个得好好想想,用什么名义才能去。”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武德殿,李贤的心中却着实感激李绩——虽说这个师傅是他使小伎俩方才拉过来的,但这些年李绩对他着实没话说——兵法原本说不传,最后还是传了;武艺更没得说,几乎是倾囊相授;就连那为人处世的道理,老狐狸也暗自点拨了不少。
就要打仗了么?任凭两个侍女在身上揉搓着,李贤的心神却被这个问题填得满满的。适逢盛世,打仗当然没有皇子亲自上的道理。毕竟,有了功劳难免功高震主,有了闪失却得让下头人倒霉。李绩当初就算答应了他的要求,要做到也不容易。当然,亲临前方当一个后勤保障部长,然后伺机看看能不能拉上去练练,这倒还有些可能。
别看他和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但这是长安城,谁敢招惹一群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战场上的弓矢刀剑可不长眼睛,就是功夫再好的人,谁能说得准上战场不碰到意外?
他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水面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实在憋得难受,方才探出头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而在这个时候,他恰好看见阿箩面色沉重地站在一边,刚刚侍浴的两个侍女全都不在。显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刚刚盛允文来报,说是蓉娘找到了。”阿萝见李贤一瞬间眼睛大亮,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身上有伤,似乎是从家乡到长安的路上遇着了劫道的匪人,幸好有一位官员路经救了她,但也险些为匪人所伤。亏得殿下您找对了人,否则一行人全都得没命。”
这就是大唐盛世?长安城附近还有盗匪横行?
李贤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见阿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面色渐渐冷沉了下来。又问了几句蓉娘的情况之后,他终于想起那位好心施以援手的官员,连忙问道:“救了蓉娘的那人是谁?”
“盛允文只是说,这官员似乎是工部尚书阎立本推荐的,这一趟进京只是为了看看阎大人,似乎阎大人举荐他前去出任的新官职正是在皇后娘娘的老家并州。咳,殿下若是想知道,奴婢再去问问盛允文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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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书阎立本……那个画得一手好画的?朝廷上人头一大把,李贤能够记得清名字的大多在当官之外另有一手绝活,比如这个阎立本。歪头思索片刻,他便否决了直接上门道谢的意思——眼下这种时候,他着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蓉娘去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老爹还在发动人手找寻蓉娘呢!
“嗯,让盛允文带话出去,让老霍他们好好谢谢那一位,多多送些钱。当然,千万别忘了问人家名字,就算不能亲自去谢一声,我在背后使把力总还是没问题的。”
李贤轻轻挥了挥手,阿萝便立刻退了出去,而他则攀着木桶的边缘,好生忖度着是不是先请旨意去剿匪试试手。咳,让堂堂皇子去剿匪只是一桩笑话,这种念头想想可以但完全做不得。话说回来,那个救下蓉娘的官员还到得真及时。
然而,没多久,前去询问盛允文的阿萝便再次回转了来,带回了一个让李贤目瞪口呆的消息。救人的那个居然是即将上任的并州都督府法曹狄仁杰!
第二百六十二章 … 妾有意,郎可有情
光明媚,万物复苏,熬过了一整个冬季,人的心情自了起来。而刚刚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关坎,狄仁杰同样感到满身轻松。三十出头的年纪还不过区区一个汴州判佐,当然算不得春风得意,但不管怎么说,能够遇上阎立本这样一个明察秋毫的高官替自己脱罪,更可回到老家并州任职,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桩幸事了。
“狄大人!”
听到背后这个声音,狄仁杰回头一瞧,却是面色依旧苍白的蓉娘。虽说相识至今不超过十日,但那趟惊心动魄的旅途着实惊人,谁知道这承平盛世居然还有这许多盗匪!一路奔逃下,他的两个家仆因此丧命,若非后来那批人及时赶到,只怕他这条命就真的不保了。
即便如此,他却也不懊恼自己路上管了那趟闲事,含笑点点头道:“言姑娘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多休养为宜。”
蓉娘嗫嚅了一阵想要说话,不想却看见霍怀恩兴冲冲地进了院子,顿时把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而霍怀恩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嚷嚷道:“言姑娘,我家老幺带信来了,说是六公子听说你没事高兴得紧,嘱咐你好好将养身子,他得空了就过来看你!”
他也没注意蓉娘的反应,又三步并两步上前对狄仁杰一拱手道:“此番若不是狄大人看顾,就算我们赶到了也是枉然。六公子听说狄大人为此丧了两个家仆,颇感内疚,不日将亲临致谢!”他昔日交结四方八面玲珑,这场面话自然说得无比顺溜。
“我此番也是你们相救才能逃出生天,怎敢当这个谢字?倒是这位六公子如此重情义。我倒是真想见一面。”
这话却是出自狄仁杰肺腑。当初救下蓉娘的时候,他就听她说,是昔日旧主放了她自由身回乡,但家中境况不好。因此她才上长安投奔旧主。而霍怀恩等人适时出现救下他们的时候,又声称是奉了那六公子之命。他出身官宦世家,还不曾听说过哪家主人如此爱重一个昔日旧婢。这好奇心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三人闲话一阵便各自散去,狄仁杰自从举明经任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长安,便把另两个惊魂未定的家仆留在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