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是深圳一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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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深圳一个贼-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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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开导豆子,不如说是开导自己。因为讲着讲着,我自己心里备感激动。在这之前,我脑子里全是七爷的悲苦故事,并由此联想到一个诗人的堕落,联想到葳葳的死,感慨万千。“命也夫!”唏嘘不已。
  人心向善,没有谁生而为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七爷啊,当贼王是你的命,失去亲人和朋友也是命。当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进肚里。
  无从发泄之际,豆子给了我一个表现的舞台,就一口气讲了仨小时。
  “讲完啦?”豆子甩出一句话。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就走,我赶紧就追。不过,刚站起来,被侍应生拦住。
  “先生。”他面无表情地叫道,似乎在提醒什么。
  “干吗?”我有点莫名其妙。
  “580块,谢谢。”他礼貌地看看菜单。
  对了,忘了这个岔儿,光消费没付账。这些哥们穿着大领结白衬衫,静静地站在暗处,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想不到是酒吧“暗探”。
  我迅速从大皮夹子里抽出六张一百的,往菜单上一扔,夺路而走。“欢迎下次光临!”侍应生的声音不愠不火。
  赶到停车场,豆子已驶出两米多远,我连叫两声:“等等,等等。”她耳朵里却像堵了软木塞,好在我腿脚利索,使出一招“八步赶蝉”,噌地蹿进她的敞篷车。
  豆子一踩油门,敞篷跑车以“航天速度”驶出酒吧街,风吹得衣襟哗啦哗啦响。她脸上依旧木然,像戴了人皮面具,长发随风飘扬,犹如黑夜中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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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小妮子今晚上不对劲儿,该不是她当真了吧?有点玄。一路上,我胡思乱想。
  正在胡思乱想,豆子的车嘎地停在路边。她一把抱住我,将头扎进我怀里。“亲亲我。”她说。声音沙哑。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撤撤身子。“你……你好烫。”我说。
  “躲吧你!躲!”豆子突然激动起来:“我身上有屎?!”她疯狂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空朦一片。“我的心好痛。”她说:“我的心叫你搅碎了!”她说。扑到我怀中嚎啕大哭,拳头不住点地往我身上招呼。
  在这一瞬间,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我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本来我就是个情绪化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在那个晚上,我吻了豆子。
  她的嘴唇很烫,就像一轮燃烧的太阳,野香裹着清香,将我从水里拖到火里,从地狱送到天堂。
  她的舌尖很灵巧,就像伶俐的小猎人,围剿我,吞噬我,将我轻轻含在嘴里,又故意让我逃脱。
  豆子激起了我内心潜藏的欲望,让我不顾一切地堕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让我将整个宇宙压在身下,拼命地碾压她揉捏她。
  让我把她尖挺的小Ru房当成温暖的家,将她当成家中温顺的小黑奴,任意撕咬她蹂躏她羞辱她。
  在那一瞬间,她就是我的一切,是我水中的水,火中的火,是我为之献身的一切的源。
  那天晚上,幸亏我和豆子都喝多了,吻着吻着,沉沉睡去,不然无法收场。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相继醒来,露水沾湿了豆子的发绺和睫毛,沾湿了我美好的梦。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离家很近,就在上坡的拐角,芭蕉树下……
  一连几天,豆子都沉浸在幸福中。她就像从娘胎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姑娘,在家里再也听不到她大呼小叫。
  日本木屐换成了软底鞋;平时走路低着头,说话小声细语;吃饭的时候悄没声息,还帮何姐端盘子刷碗。
  七爷惊异地望着女儿的变化,悄声问何姐:“豆子是不是病啦?”
  何姐白了他一眼,嗔道:“吃你的饭,瞎操心!”她疼爱地看着豆子,笑了。
  豆子的开心成了我的地狱。一连几天,我都后悔自己的放浪;不该是这样?怎么成了这个结局?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豆子在身边的时候,我是强装笑颜;她一离开,我就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这一切豆子都没察觉。一有空闲,她就找借口,腻在我身边。比如说,她会拖着我陪她逛商场买衣服,一件一件在我跟前试穿(以前这都是阿飘的活儿),如果不去的话,可就了不得了。她噘着嘴,拽着你的胳膊耍赖;搂着你的脖子,亲哥哥好哥哥哀求你,直到你举手投降为止。
  尤其邪乎的是,那段时间不能跟她开玩笑。有一次,大家在客厅聊天,也不知是谁骗她,豆子,门口有个帅哥找你,抱着一筐玫瑰花,跪在门口不起来。
  她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哭丧着脸说:“有没搞错,我……我早给他说不喜欢他。”她偷偷瞧我的脸色。
  我假装没听见,大声和别人说笑,走到大厅的另一头。
  见我没有注意她,豆子暗暗松了口气,一闪身溜出客厅,往门口狂奔。回来后,笑着对骗她的那哥们儿说:“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豆子的模样像张曼玉,笑起来妩媚杀人,她一笑,那哥们就晕了,糊里糊涂跟她上了楼。一分钟后,那哥们原路返回,两眼乌黑,成了熊猫。
  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和豆子之间的事情,传来传去传到七爷耳朵里。
  当爹的都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对于我,他算是比较满意。
  这不单单因为我是他徒弟,是他的衣钵传人,还因为我的痴情。当年在北京城,他把我的情况摸个底儿掉,知道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就是坏也坏不到蛇窝里去。
  尤其是跟他的这段日子,伪装得特别清纯;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身如玉。从来不在外面流连,更别说到风月场所游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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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也有道。真正的偷林高手,也讲究职业道德,有“三律四戒”,严着呢。看的是人品,重的是德行。从来照章办事,不搞歪门邪道。
  要不,为什么乔大羽出手那么阔绰,请七爷帮他做一场“秀”,他都不干呢?
  说到乔大羽,乔大羽还真到了。他成了七爷的贴身膏药。自从那天在凤凰山顶被七爷搅了豪宴,他就三天两头往蛇口跑,每次在七爷房间一坐半天,撵都撵不走。
  他说话特别有艺术性,天南地北胡侃,也不提正经事,中午吃饭时间一到,主动端盘子拿碗,比豆子还勤快。
  七爷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但又不好发火,只得陪着他喝茶。有一天,七爷实在忍不住了,说:“大羽,你到底搞乜事?”乔大羽不紧不慢地回答:“您是我长辈,以前小的做生意忙,没好好尽孝道,现在补上。”
  接着眼圈一红:“我的企业马上就倒,叫公安捂进局子,就是想伺候您老人家也难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听得七爷满目酸楚,脸上阴晴不定。
  后来,七爷终于犹豫了,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容我商量一下。”
  “哎。”乔大羽答应一声,屁股却不动地方。
  七爷实在没有了脾气,道:“我今天晚上就召集人马,商量具体办法。”
  乔大羽知道火候已到,说:“七爷爷,您救小的一命,我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然后,鞠躬退下。
  七爷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当晚便设宴招待各片区“掌钳”。在这种场合,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多年来大家跟我受苦,现在是干件大活的时候了……”他的讲话博得众人的热烈欢迎。
  自从七爷掌门,深圳的偷儿们干得都是“杀鸡用牛刀”的零碎小活,这回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但是,在私下里,七爷又无比担心,担心坏了他的名声。他自己开脱自己:“特区就要特事特办。此事也说不上违规,就是个贼商勾结,不平等竞争问题。只是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给别人落个笑柄。”
  “笑就笑吧,只要能偿还二十年前的旧债,只要把乔大羽从阎王店拖回来,笑就笑吧。”
  “再说,要是能挽救一个倒闭企业,说不定还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呢。”七爷故作轻松,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但是,知情人看得出来,他是强颜欢笑,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
  乔大羽的大脑袋确实管用,这场“秀”设计得精彩绝伦。
  我们的作案地点选在口岸医院附近。这里的楼房有点旧,小区看上去不起眼,绿化带也不多;楼底下却不含糊,停满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奔驰、宝马、凌志应有尽有。超市里的商 品价格,比其他地方的同类产品高1/3。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政府公务员。平时一早就上班,家里最多剩下一两个老头老太太,或者就是少不更事的小保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儿四通八达,退有退路;小区的保安懵懵懂懂,把他偷走都不知道找谁喊冤。
  作案的具体细节就不再多谈,以免找茬。我们看好的是五十九号楼,共七层,一梯两户。其中,四楼和七楼用的防盗门是将军锁厂的“气死贼”牌,不做考虑,其他概不放过。作案时间选在上午九点半。
  有经验的小偷都知道,九点半正是出门的高峰期,一般情况下,家中属于真空地带。即使是有保姆或老人的家庭,也是买菜的买菜,遛弯的遛弯,很少在家闲呆着。
  惟一的不便,就是这会儿有清洁工出没。不过,也不用怕,小赖在她们碗里下了蒙汗|药,已经替换成我们的“望风”人员。一切策划妥当,开始行动。
  7:10,五十九号楼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开始到楼下买早点,吃早点;
  8:00,上班一族陆续离开现场,楼下的停车场一片轰鸣声;
  8:10,穿校服的小孩子在爷爷奶奶的陪同下走出楼道;
  9:08,几个小保姆抱着小孩到街心花园聊天;
  9:30,“望风”人员发出行动信号。
  这次行动,抽调的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所以干起活来干净利索,三分钟之内就撤离现场,基本上没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小赖运气不好,刚走进一家的门,就听见屋里有人喊:“谁呀?”是个老女人的声音。好在他经验丰富,答道:“阿婆,我来取点东西。”说着便走进主卧室。
  他见床头柜上有一个皮包,顺手夹在腋下,又迅速拉开抽屉拿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结婚照,上面印着金字:杨伟、胡菲百年好合。他一笑,心中更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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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卧室门,一位老太太进入视野,慈眉善目,坐在轮椅上。小赖脸上堆着笑,道:“阿婆,伟哥说您的病好多了,让我再从国外搞点好药。”
  老太太一听,挺高兴:“看,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小赖边往外走边说:“不麻烦,都是自己人。”
  老太太说:“喝杯茶再走吧。”
  小赖急匆匆地道:“不了,车在下面等着呐。”
  “走好。”老太太扬扬手。
  刚踏出房门,一个公务员模样的男人挡在面前,正是结婚照上的杨伟同志。小赖不慌不忙,低声道:“杨SIR,送来点小礼物,请笑纳。”
  说着,亲热地拍拍他的胳膊,故作神秘地挤挤眼。
  那男人初一愣,继而笑着说:“你看,又让我违犯纪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小赖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哈笑着挥手告别。心想,等他回到家,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场有预谋的集体行动,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从这里可以看出,盗窃是个充满智慧的行当,即需要勇气,又需要机敏、果断;只是读者可能想不通,这么聪明的人,干他妈的什么不行!
  从五十九号楼撤出之后,我代替七爷做了盘点,收获颇丰。抛开金银首饰不说,现金就有一大皮包,大部分是港币,还有少许美元。
  小赖是海关沿线的“掌钳”,专攻“港客的口袋”,此时把他气得眼珠子白多黑少,嚷嚷道:“我说港币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跑这儿当二奶来了。”
  最奇怪的是,出事之后,乔大羽三天两头往口岸派出所跑,却没听到半丝风声。没人报案!惟一的变化,就是五十九号楼不约而同换上“气死贼”牌防盗门。
  后来,我听说这个楼里不少人出了岔子;其中有个风光一时的“女强人”,平时俭朴得要命,戴的是十元钱一只的电子表,穿的是五十元一身的化纤衣服;出事的时候,从她家里搜获的脏款能买下半座地王大厦。还有一个人,以前是“油耗子”,精通川西蓝家的“无影手”,明知道他偷了国家大批资产,愣是从账上没查出来。没办法,只得训斥一番,放归山林。听说他退居二线后,在某个小国家买下一座岛,种满桃花,自命“桃花岛主”。
  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这些职业小偷是“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
  乔大羽本想从五十九号楼下手,唱一出绝佳的“双簧戏”,把“气死贼”牌防盗门炒起来,没想到人家不买账。这就像说相声的碰到出殡的,胳肢半天没人笑。没人笑,他自己笑。因为毕竟见效果了。五十九号楼全部换上他的防盗门。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搞,等于掘开了防洪堤坝,差点没法收场——全深圳的小偷都改行溜门撬锁了!他们或扮访客,或扮修电话的,或扮推销员,或扮送煤气的工人,深入到各大生活区,锤子撬棍一起上,闹得深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来不懂这门手艺的,临时拜师学艺,也加入这一行列。仅小赖一人就收了六十多个徒弟,乐得他老本行也不干了,专门在家办培训班,拿提成吃回扣。过了不久,他就混上了深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车。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能搞例外开缺口,中国人喜欢“跟风”,就连小偷也是如此。上行下效,谁也管不了谁,那阵子派出所蹲的尽是偷儿,什么样的都有,什么笑话也都有。
  据说有一天晚上,巡警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偷,有九十多岁,肚子鼓鼓的塞满东西,就像即将临盆的孕妇,他们马上围了上去,指着他问:“你,怎么回事?”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我驼背!驼背懂吗?”
  起初,那特恨小偷的刘局长挺高兴,一摸脑袋说:“嘿嘿,看来咱们的‘捉虱子行动’有成效。”后来,那虱子越捉越多,滚成蛋,滚成球,把公安局的人都快急疯了。看到不顺眼的,就赶紧盯上去。
  不过,光这样抓也不是办法,光抓小偷,其他案子怎么办?杀人抢劫,偷税行贿,卖淫嫖娼,哪一件都比小偷干得滋润。
  后来有人出主意说:“人有人王,贼有贼王,抓住他们的头,案就结了。”
  刘局长说:“现在司法讲证据,派卧底盯了他好几年了!搜集的证据不够定罪。”
  话音刚落,奇迹出现了。深圳的小偷瞬时间撤得干干净净。干净得扫帚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弄得深圳人很不习惯,说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与此同时,乔大羽唱起主角,不断在电视上露面,对深圳的治安情况表示担忧。他的“气死贼”牌防盗门再领风骚,连续被推为销售“排行榜”的第一名。
  要说乔大羽真是做生意的行家,不到一年工夫,将军集团就有了上百亿资产。最出乎意料的是,他把国外先进的小区管理经验引入深圳,防盗系统一体化,成立了全国第一家与国际接轨的物业管理公司。
  乔大羽知恩图报,悄悄给七爷送去一张空白支票,说:“您老自己填个数。”


  七爷摇摇头,淡淡地说:“听说你的企业有起色,比送我金山都高兴。”端茶送客,从此贼商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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