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滴黄豆大小的血迹孤立地平伏在洗手间不锈钢地面上,看上去很新鲜,颜色鲜红,没有任何干涸的迹象,估计滴在这儿不会过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一小时以内有人在这儿流过血。
我心里开始嘀咕了,一小时以内,也就是在我醒来之前,谁来到这里呢?这洗手间本身就是公用的,到过这里的人到底有多少,现在还真不好说,就算是只有软卧车厢里的这些乘客,也有好几十,现在人们都是房门紧闭,关键也没立案呀,不可能展开调查访问的。
我越想越郁闷,没有立案的现场真不是什么好现场,哪怕有所现,你都没办法解决,天玫的事情就像是我私人接手的案子,我好像一下子化身成了人家的私人侦探了,这种体验还真是第一次。平时在工作过程中,都是别人现了可疑情况,报警之后我们法医才奔赴现场的,而且到了现场都是执法者的高度,做起事来,不说顺风顺水,起码也是可以更多地利用资源,要啥有啥。现在好了,这滴血就把我难住了,我只能纯粹地观察判断这滴正在向我起挑战的血迹。
手头现有的可能,我也只能想到天玫小腿的损伤,虽然我给她的小腿包扎得蛮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后来就不会流血,要是天玫来过洗手间,那她就有可能在这里留下这滴血。
血迹的形成时间是一小时以内,那么就是说,要是这血是天玫留下的,天玫在一小时之前还在火车上,后来到了洗手间之后,才不知去向的,一小时以内火车有停过站点吗?要是没有,那么事情就会往不好的方向转去,要是有停靠过站点,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我掏出手机,本来想查一下火车的时刻表,可是手机上显示没有网络,我看了看洗手间的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看来这个区段是偏僻的山区,连网络都没有的地方,总不可能多少人居住。
看来还是需要去问一下列车员,我急匆匆地出了洗手间的门,往车厢列车员的值班室那边走去,车厢列车员值班室就在车厢连接处的一端,我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就透过上面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列车员到哪儿去了?
“这位乘客,你有什么事呀?”后面传来一位大姐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四十多岁的大姐,灰暗的脸色挂着问号,我也不想说出我是法医的身份,心想在没有足够的依据之前,先暂时以一般乘客的身份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吧,我连忙说:“没有,我是想问一下,我们这趟火车的时刻表。”
列车员大姐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现在手机上不都有嘛。”
“可是手机在这里都没有网络呢。”我解释道。
列车员没说话,她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拧了一下值班室门上的把手,门就开了,看来她刚才走的时候没锁门。
她走进值班室,值班室里面很窄,只有两个人可以坐的空间,还有一张贴墙固定的小桌子,大姐走进去,打开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翻出一本皱巴巴的纸张,她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塞给我。
我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下,原来就是我们这趟火车的时刻表,我连忙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顺着时间顺序往下看,五十分钟之前,确实有一个小站,之前连站名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麻背站。
我心里还是没底儿,就把那张时刻表递给列车员,指了指那个不知名的小站,问大姐道:“我想问一下,这个站刚才停靠过吗?”
大姐看了一眼还捏在我手中的时刻表,说道:“麻背站?有啊,不是刚停过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这样呀,我刚才睡着了,想问一下,我们这节车厢有乘客下车吗?”
大姐大声地说道:“怎么,这和你有关吗?”
我见大姐火气很大,此时有事要问她,也不敢对她提什么意见,就低身下气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那间软卧里面,有一个小姑娘不见了,我很担心。”
大姐把眼睛在我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问道:“是你同伴吗?”
我轻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刚好同房间而已,关心一下。”
大姐声音很粗:“这你就多管闲事了,人家要是下车了,你还追到人家家里去呀?”
我忍住心中的不快,要是平时在办案,双方之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对话,最起码的一点尊重都没有,此时我又不好把关系搞僵,只好温和地说道:“所以嘛,要了解一下麻背站,这个姑娘有没有下车。”
大姐见我这么耐心执着,气息终于稳了下来,她问道:“是哪个铺位的?”
我连忙说道:“我是五下,那姑娘是五上,是上铺。”
大姐一边说“我知道”,一边从桌子上方的一个文件柜里取出一本黑色的文件夹,她打开夹子,右手伸出食指在夹子里面的格子上一路往下查找。
我这时才想起来,我的票也在上车之后被列车员收走了,换到手的是一块标注了车厢位置的塑料牌,每位乘客在下车之前,必须用这张塑料牌将车票换回,这样做我也不知道铁路部门是出于什么考虑,但是此时我心里一亮,不管铁路是什么意思,起码对于我来说,现在可能就有抓手了,要是天玫的票不在列车员的票夹子里,那么就是说天玫已经换了票,确实是下车了,我这些折腾也是多虑,要是天玫的票还在,那就有些奇怪了,我的一些设想不就可以继续往下走了吗?
我正在想着,大姐的手指停在了“五上”位置上,她说:“这票已经换走了。”(。)
第130章 火车11()
我疑惑地问道:“这么说,票已经换走了?”
大姐关上票夹,说道:“是呀,我就是这么说的呀,这票已经换走了,就是说乘客已经下车了。”
我一时失语,口里像是患了口吃一样,说不出话来:“这,这……”
大姐看了我一眼说:“你这人还真有点烦,人家下车了,不就刚好嘛,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难道你还希望人家没下车,这个时候失踪了才好?”
大姐此时笑了起来,我没想到这么严肃的大姐也会笑,她说道:“我们是安全列车,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怖的失踪事件,你不用担心,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大姐以为我是一听到有人失踪就会吓哭的那种小女生,要是我告诉她我是法医,没准吓到的可能是她了。
天玫的票已换走,这是事实,我追问道:“大姐,那你记不记得这张票是什么时候换走的呢?”
大姐把票夹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方的文件柜,说道:“谁还记得,一直都有人上上下下的,那么多的乘客我哪里记得?”
大姐记不得天玫有没有亲自来换过票,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别人来换的票,我看了看那个文件夹,想起刚才这个小小的值班室的门并没有锁好,心里又多出了许多疑云。
我在脑海里把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现在假设天玫是自己正常下的火车,我打心眼里希望这样,天玫在子溪出门的空档上,收拾了她的那些小配件,拎起她的行李箱,上了洗手间,不小心留下了那滴血,换了票,然后自己下了车。
可是要不是天玫自己换的票呢,那么这票一定是别人换的,那么这人会是谁呢?我越想越可怕,心想要是自己真的成了私人侦探,一定会被逼疯,这活干得真窝囊,什么都不能铺开场面去调查,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遇到个列车员,还对我大呼小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时天玫自己换的票,那么换票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他一定对天玫做了什么,天玫说不定就是被这人给杀了,有血的地方就有可能是第一现场,那么就是说天玫有可能在洗手间被人杀了,要在洗手间杀人,就必须天玫和凶手同时在洗手间里,凶手可以预先潜伏在里面,也可以趁天玫上洗手间的时候尾随进去,我忽然感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回头一看,看到了身后这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软卧过道,心想,天玫很有可能被人跟踪,在洗手间里遭到了毒手。
我在心里大胆地秀出了这样的设想,要是我现在把这个想法告诉眼前的这位大姐,大姐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神经病,好好的一件事,一个乘客自己下了车,竟然可以设想成一起凶杀案。
大姐看我站在她面前呆,就说:“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试探着问道:“你能保证这票是那姑娘本人换的吗?”
大姐说道:“不是本人换的,还能是别人?人人都有自己的票,干嘛换别人的票?”
我指了指值班室的门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趁你不在值班室的时候,偷偷地在你的票夹子里换了票?”
大姐又开始粗嗓门了:“怎么可能,谁吃了豹子胆了,再说,我的票结子放在这上面,又有哪个乘客知道?”
我心里想,现在连我也知道了,要是她不在,门又没锁,我完全可以拿到这个票价子,想换张票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我也不想跟她理论这些,不然她一定会勃然大怒。
我又想起了那滴血,又问道:“那洗手间多长时间打扫一次?”
大姐说道:“这不一定的,我一两个小时会去看一下,要是现有脏了,就会打扫一下,要是干净的,那就不理会。”
我问道:“要是有血呢?”
大姐瞪大了眼睛说:“有血?怎么会有血?要有血,那还用说,更要清理了。”
我平静地说:“可是我刚刚在洗手间里就看到有血。”
大姐听了我的话,就起身说:“你别瞎说,这卫生间我自己也用的,我怎么没现有血呢?要么就是刚刚谁弄到了。”
大姐拿了把小拖把,就往外走,看来她是要去洗手间搞卫生去了,我就跟在她后头。
大姐用手拧开洗手间的把手,推开门,往里面探头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我说:“那儿有血?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刚才明明地上有一滴血,难道现在已经被谁擦掉了?我站在门外,心里开始疑惑了。
我也走进了卫生间,这卫生间好窄呀,两个人在里面,几乎就没有了活动的空间,我低头看了一下刚才血迹的位置,血迹依然在,只是已经变成了一半大小了,另外一半不知去向,我说:“大姐,血迹在这儿。”
大姐低头一看,说道:“唉,你这姑娘,这半颗黄豆大小的血迹,你也这么注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擦掉就是了。”
大姐挥动手中的拖把,就要把那只剩下一半的血迹擦掉,我连忙挡住她,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血迹暂时要保留一下。”
大姐有点生气了,她说道:“你这姑娘,又要说这里有血迹,我要擦掉你有不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急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这儿有血迹不是向你投诉卫生问题,我是怀疑这儿有人被杀。”
我知道我说漏嘴了,大姐一听我说有人被杀,顿时变了脸色,她生气地说道:“你这位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这里从来都是安全车厢,怎么可能会生你说的这种事,你要是对我不满,可以到列车长那里去投诉,可是这里的卫生我还是要做掉。”
大姐手中的拖把又朝地上按去,我知道要是我再不告诉她的身份,她是不会罢休了,于是我伸手收去把大姐的手拉住,说道:“我是法医,我怀疑这滴血有问题。”
大姐怔在那里,果然被我的话吓到了。(。)
第131章 火车12()
“你是法医?”大姐反问道,收起了手中的拖把。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是啊,我是法医,我是刑警。”
我先退出了洗手间,示意大姐也退出来,她毛手毛脚的样子,我真担心她把剩下的一半血迹也一并踩掉。
大姐退出了洗手间,对我的态度比之前大不一样了,她说:“难怪,你刚才问这问那的,我还在想,你又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力问我话?没想到真是个警察,也是呀,要不是警察,哪里会有你想得那么多呀。”
我问道:“那你现在怎么看这滴血呢?你难道还没觉得没问题吗?”
大姐和气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说这没有问题,但是你也知道,这种公共洗手间,很难讲有哪位女的来了例假,在地上滴到一滴也是正常呀。”
我解释道:“月经血不是这样的形态,对于法医来说,我可以分辨,这滴血一定是来自于身体的其它部位,要是月经血,我也不会这么折腾了。”
大姐说道:“月经血还不一样呀?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都不知道这事儿,你是法医,你说了算,那么,这血既然你觉得有问题,要么找火车乘警来看一下?”
我听大姐这么说,心想也是个办法,本来我只想先自己理一理,找到足够的依据之后,再去找乘警会好一些,既然现在都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还不如让乘警也加入进来,能获得的资源也会多一些,岂不更好?
我说:“可以呀,乘警现在有空的吧?”
大姐说:“有空有空,你们刑警有需要,他还敢不来?要么我去叫吧,我比较熟悉一些。”
我说:“好的,你去吧,我在这边看着。”
大姐走后,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这滴颜色鲜红的血,这血迹的周边已经开始有些凝固了,月经血是不会凝固的,而且月经血还没有这般洁净鲜亮。
火车忽然经过了一个隧道,洗手间里猛地灌进了一股强风,我抬头一看,洗手间的窗户上玻璃窗虽然是关闭状态,但是却没关严,留下了一条缝隙,风就是在火车进隧道时,从这条缝隙挤进来的。
我又走进洗手间,对这车窗研究了起来,这窗户好像是活动窗,可以通过往上拉窗上的把手,把窗拉起来。
我目测了一下窗户的大小,要是把窗户拉起来,一个人从这里爬出去,完全可以呀,真是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安装保安窗呢,其实只要在玻璃窗中间安装一条钢管横档,就可以阻挡人体。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玻璃窗,大姐在洗手间外面说道:“法医,我们的乘警过来了。”
我退了出来,看了看面前穿着乘警制服的乘警,他戴着眼镜,文弱弱的像是个书生,也许大学刚毕业吧,就开始跟车了,够辛苦的,我自我介绍道:“我叫苏三,是刑警队的法医。”
乘警瘦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说:“哦,苏法医,你好,我叫不凡,听说你这边要反映情况?”
我微笑着说:“是有一些情况,不过也是我个人的看法,我那边软卧房间里有一位乘客离开得有些突然,所以我觉得不太放心,想请你一起看一下。”
然后我把天玫的事情前前后后简要地跟不凡说了一遍,不凡听了之后,没有很震动,他说:“车上乘客的行为有时是很奇怪的,见多了就不奇怪了,你们地面警察对我们车上的情况不太了解,这车上可以说全部是流动人口,他们来来往往都是有原因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每个乘客都可能不同。”
听不凡这么说,我心里倒是有些接受,也许是我经验不足,车上有车上的规律,和地面肯定不一样,不过,洗手间里的这滴血却一直挂在我心头,我指了一下洗手间里面,说道:“这里有滴血,从我法医的角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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