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对布吉说,我真的是想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布吉把双腿从护栏外收了进来,盘腿坐在桥面上,刚好有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微蹙着眉头说,是不是因为你妈**的事?”
“我胸口一闷,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暗红的血,我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布吉,原来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布吉有点吓坏的样子,她说,你怎么了,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早已语无伦次,满眼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说,原来你也这么认为,原来你假装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好人,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都在骗我,你还知道什么?”
“布吉哭着说,这是事实啊,我没在骗你,我只是怕你伤心,不愿意提到。我抓住布吉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摇晃,我说,不要你假惺惺的眼泪,我以后不要理你了。”
“我放开了她,把两腿也收回了护栏,护栏钢管上的斑斑锈迹蹭擦在我的小腿上,我也懒得去擦掉。我说,布吉,以后一刀两断,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不要你来找我。我有点歇斯底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我愤怒地转过身,正要拔腿离去,布吉从后面一把抱着我,哭着说道,不要,不要你走,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走了,我找谁去玩呢?”
“我猛然一转身,嘶声裂肺地吼道,你找谁玩都比我好,我妈妈是**的!我突然用力地挣脱了布吉的拥抱,把布吉朝护栏推去,布吉离开了我的身体,急地撞向护栏,在她的后背接触到护栏的瞬间,我听到了这一生都忘不了的清脆的‘咔嚓’声,护栏锈迹斑斑的细钢管没能挡住布吉,布吉直接就随着断裂的钢管往桥下坠去。我嘶哑着叫喊道,布吉!此时桥下响起了火车快通过的声音。”
子溪说到这里,就停止了说话,看得出来,他这长篇详细的倾诉是真诚的,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他和布吉那纯洁的懵懂的爱意,布吉的死对他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十几年后,他的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晰。
我还是很好奇,子溪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天玫傻傻地坐在那里,半天她好像又恢复了元气,她说:“子溪老师,我知道了,后来你一定是撒谎了,所以你很后悔,不然你不会记忆这么深刻。”
我不知道天玫的这种说法是基于什么的判断,要说没道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不过最多也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吧,或许天玫自己有过撒谎而记忆深刻的经历。
子溪看了一眼天玫说道:“是,后来我的确是撒谎了。”
“出事的当天晚上,我把实情告诉妈妈后,妈妈火冒三丈地训斥了我,告诫我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否则会被抓去坐牢。”
“第二天,我家里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瘦瘦的,另一个胖胖的,就是一般的警察,不像漫画书里那么神气,好在妈妈也在家,不然我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们是在玩老鹰抓小鸡游戏的时候,布吉跑得太快,往前一冲,撞到了护栏,才掉下去的。妈妈为了这句话,给我练习了无数遍了,我说得很流利,应该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那么一句话,我明显感觉到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我不应该撒谎,我对不起布吉,可是妈妈黑着脸盯着我,我根本不敢说实话。”
“问话在反反复复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痩警察也问了妈妈一些话,看得出他们带着失望的表情离开了我们家。我凭借妈妈对我事先充分的练习成功地蒙过了警察,但我的良心无法面对一直哭泣的冬梅阿姨。”
“那位瘦警察在接下来的几天到我家找了我好几次,我听得出来,他字里行间暗示我就是撒谎的,他说他是一位法医,他找到了布吉尸体的背部的尸块,布吉应该是背部撞到了护栏,而不是我说的那样,布吉是自己往前冲掉下桥的,我当时怀疑那位法医是不是看到了我的所作所为,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布吉是背部撞到了护栏的呢?可是我死死咬牢那句谎话,没有说出实话,后来,那位法医就再也没有来过我家。”
原来是这样,子溪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和法医打上了交道,子溪和布吉是最好的朋友,布吉道破了子溪妈妈**的事实,子溪气得推了布吉,布吉撞断了护栏,掉下了铁路桥,被火车碾成了碎片,可是子溪后来在妈妈的威逼之下,一直对法医说谎,他的谎言最终战胜了法医,因为法医以为他这样的小孩子有可能是记忆或者表述错误。
哎,小时候的无知和无助也是迫不得已,在他母亲的强烈惊吓之下,小小的子溪又能怎样呢?其实我最能理解子溪在他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心理困境了,要是搞不好,就容易走向心理变态,看着子溪今天坦诚的阳光形象,我暗暗为子溪庆幸,没有走向黑暗,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子溪默然地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和山庄,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宇间显得非常刚毅,看得出来,子溪现在的性格一定是坚韧的。
天玫也不管子溪伤不伤心,她忽然笑道:“子溪老师,你不会今天看到苏法医,就想再次向法医挑战的吧。”
【大案就要来了,请继续……】(。)
第125章 火车6()
天玫要是我妹妹,她说出这样的话,我准定要痛骂她
子溪没有在意,他朝天玫淡淡一笑,很绅士地告诉她:“可是苏法医不一样,她不是随便可以挑战的。”
子溪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放,转向我说:“苏三,还玩牌吗?”
子溪的故事又长又悲凉,搞得刚才玩牌的心情都没有了,我看看天玫和茵拉,她们看上去都没有了玩牌的兴致,我说道:“要么我们看看窗外的风景吧。”
子溪收起牌,礼貌地说:“好的呀,这里已经进入山地了,地貌很好看,间或有一些喀斯特地貌可以看到,这都是火车旅行独有的风景。”
天玫一听就又兴奋了起来,她叫道:“喀斯特地貌?那不是很漂亮吗?我正准备写一有关的曲子呢。”
子溪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还会作曲呀?”
天玫微笑道:“一点点了,只是一点点,我才大二,水平很低的。”
窗外好像是变了风景,远处可以看到金黄的稻田,一些农民正在稻田里劳作,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只水牛,低着头在默默地吃草,水牛边上有一条蜿蜒的小河,这河往北面延伸而去,果然,北面可以看到喀斯特式群山,光秃秃的山体在田园上耸立着,真是美不胜收。
突然间,火车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急刹车,铁轨出了刺耳难听的声音,我感觉身体往前直冲,胸腹部重重地压在了前面固定的桌面上,有种肋骨骨折般的难受。
行李架上好几件物品稀里哗啦地掉下来,砸在了地面上,最要命的是,子溪的那只箱子也应声落下,在箱子落下的同时,我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不妙,可是我的身体此时正往前压,根本就来不及伸手去托起那箱子,箱子随着惯性往前砸去,眼见就要砸到天玫的头上,真不知这箱子到底有多重,要是砸到头部,一定是非常危险的。
子溪本来也是坐在我这边,火车紧急制动时,他也像我一样,身体前冲去,他身体前面没有桌子阻挡,就一直往天玫身上压去。箱子正要砸下时,子溪可能是意识到了危险,他伸出一只手把箱子往旁边拨了一下,箱子就改变了方向,离开了天玫的头部,从旁边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只听见天玫“呀”的一声,我知道这箱子虽然没有砸到天玫的头部,但是一定砸到了天玫的腿了。
等我的身体稳定下来之后,我马上起身,向天玫挪去,此时,子溪也用手在天玫后背的墙面上撑住了自己,收回了身体。
我越过子溪的位置,蹲下身去看天玫的腿,天玫的右腿已经被严重刮伤,小腿上的丝袜整个被箱子扯破了,破裂口几乎遍及整个小腿,而小腿上的皮肤也被擦去了一大块,露出了鲜红的皮下组织。
天玫在“咿咿呀呀”地叫着,右腿在不停地抽动着,我抬眼看了一下,她全身都在颤抖着,看上去非常害怕的样子,茵拉扶着她,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我现我的箱子没有掉落,还在原来的行李架上,就把箱子取下来。我记得昨天整理行李的时候,带了一些急救材料,比如纱布、胶布、创口贴之类的。
我打开箱子,取出急救用品,现没有带碘酒,天玫小腿的皮肤擦划实在太严重,已经到达了皮下,没有碘酒消毒,就算我用纱布帮她包扎好,难免也会感染。
子溪蹲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就茫然地看着我干着急,我说:“子溪,你看你能不能去列车员那里要一些碘酒?”
子溪听到我的请求,马上就站了起来,拉开小房间的门,往外冲去。
我关好门,先是帮助天玫脱去丝袜,丝袜破裂的残丝都已经被刮进了皮下,往下脱的时候,残丝牵拉着皮肤的缺口,天玫叫得震天响,我一边往下拉,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我的好姑娘,再挺住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好不容易,丝袜才被我脱下来,我将丝袜直接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取出一些棉签,在天玫的小腿上轻轻地擦去箱子刮擦留下的污迹,这时,子溪回来了,他还真借到了一小瓶碘酒,我立即拿过碘酒,打开瓶盖,用新的棉签蘸满碘酒,在天玫小腿的创面上来回擦拭。
由于碘酒的强烈刺激作用,天玫的叫声此时更大了,我可不管,叫声再大,我也得帮她消毒,不然日后感染起来,肯定会影响这次旅行,茵拉抱着她,对她骂道:“别鬼叫了,被人听到,人家还以为我们这边杀人了呢。”
天玫可听不进去,她还是任性地叫着,我用了五六根棉签,才将整个创面消毒了一遍,然后取出一卷白纱布,沿着天玫的小腿,不停地绕匝,将创面包扎了个扎实,最后,我撕下一段胶布,将纱布胶在了天玫的腿上。
天玫此时也不叫了,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眶里竟然没有一滴眼泪,看来刚才的鬼哭狼嚎只是一种心理恐惧,没有真痛到肉里去,我说:“好姑娘,看看你的腿吧。”
天玫看了看她的右小腿,嘟着嘴说:“我的腿变得这么难看,怎么办?”
子溪在一旁不停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的这只箱子没有放稳,掉下来把你砸了。”
天玫用左脚踢了一下子溪掉在地上的那只箱子,生气地说道:“什么鬼东西呀,怎么这么重?”
我看到子溪的箱子把手的位置裂了一条缝,我说:“不好,子溪,你的箱子砸破了。”
天玫嘟着嘴道:“破了好,我腿都破皮了,他箱子还不破呀?”
天玫忽然弯下腰,在子溪箱子破口的地方闻了闻,抽动了一下鼻翼,说道:“喂,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股死人的味道?”
子溪连忙把我手中的胶布夺了去,撕下一块,贴在箱子的破口处,开玩笑地对天玫说道:“怎么,你闻过死人的味道?”
铁轨上刺耳的摩擦声早已消失,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缓慢加,往前驶去,广播里传来了列车长温柔的声音:“各位旅客,列车由于避让原因,刚才紧急制动给大家造成了不便,敬请谅解。”
广播讲完之后,天玫力争道:“明明就是一股死人味道嘛,子溪老师,你箱子里面不会真装了死人吧?”
天玫凑近箱子应该是闻到了一股什么不爽的味道,其实我早也有所感觉,因为**的气息对于我是很敏感的。
【大案已经拉开序幕……】(。)
第126章 火车7()
子溪把箱子厚厚地贴了三层胶布,自己把鼻子凑到破口处闻了闻,然后就把箱子塞到了他自己铺位的底下,可能是以免再次掉下。≧
放好了箱子,他又重新坐会了我身边,对天玫说道:“你全说对了,我箱子里确实装了死人。”
天玫和茵拉的嘴巴同时变圆,惊愕地望着子溪,以为子溪又要开始说什么新的故事了。
子溪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只不过,这死人是外星人。”
天玫和茵拉同时“哎”了一声,不知是对子溪的补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天玫问我道:“要是外星人被杀,苏法医你管不管?”
我笑了一下说:“天玫,你还以为我和你一样幼稚呀,是不是现在腿不痛了,又开始胡扯了。”
天玫急着又问:“人家是说真的,难道外星人就可以随便杀吗?”
茵拉推了一下天玫,说道:“好了,别天真了,等中午吃过饭,你还是先给死去的外星人做一曲子吧。”
话题扯远了之后,我坐在那里,独自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致,喀斯特地貌已经过去了,这时我们的火车又来到了一片平原,不像刚才山地里的梯田,这里大片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金色的稻浪被风吹起,对了,那老歌,《在希望的田野上》,也许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才激的灵感吧。
眼前景色虽美,可是天玫刚才对子溪箱子里的气味大惊小怪的样子使得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从火车站候车室开始,就开始扫视别人的包包,一直到了子溪拎着箱子第一次进入我们的房间,我还嘲笑自己的职业病,动不动自己就怀疑人家包包里夹带尸块,可是现在还真来了挑战,子溪的包里确实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天玫也许是过于神经质,可是我更有同样的感受,我是法医,比天玫的感受更真切。可是另一方面想想,有类似气味的不只是人体组织吧,比如其它动物组织,**的气味和人体组织**并无两样,要是子溪箱子里携带了变质的食品,那还不是一样吗?
我看着窗外稻浪在眼前不断地掠过,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仿佛看到了子溪和布吉赤着腿坐在前方一个什么地方的铁路桥上,唱着他们熟悉的儿歌,然后他们吵了起来,子溪把布吉推下了桥,我们的火车刚好通过。
那是一个意外呀,一个遗憾的意外呀,要是当时那瘦法医盘问出了真相,说不定子溪还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有心结,不至于如此伤心,一个症结郁积在心中十几年,就会转化为顽疾,对人产生长期的作用。
子溪阳光的形象终结了我对他的疑惑,我想,子溪不至于做出那种事,他箱子里的东西也许就是什么特产吧,很多地方的人们不都喜欢吃那些臭鱼臭肉的吗?
我往房间里斜了一眼,茵拉已经拿出一本书,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子溪和天玫还在那里不停地斗嘴,我把眼睛朝天玫腿下看了一眼,天玫包扎的右小腿正好挡住了子溪那只箱子被胶布贴过的部分。
“去餐车吃饭吧。”天玫提议道。
我看了看时间,已近中午一点钟了,肚子确实饿了。
子溪站起身挥挥手说:“今天我闯了大祸,把天玫的腿砸伤了,要不中午我就表示一下,我来请客,以表歉意。”
“好啊,好啊。”天玫快乐地站了起来,踮起右脚说道,“好像还是蛮痛的,我看这趟旅程够呛了。”
我们一起来到餐车,点餐服务此时即将关闭,一位服务员走上前来,递给我们一份菜单,我瞄了一眼,价格贵得离谱,我知道天玫这孩子不懂得替人家考虑,就先说道:“这菜还不知好不好吃呢,少点一些儿,火车上估计做不好,再说,中午还是少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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