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达尔坦尼安的话不假。
总之,小船快速地往前进。
然后,船并没有翻。只是我被溅上来的水弄得湿漉漉的,则是预料之外的事。
小船并没有紧急煞车掣。
接近目标中的小船时,我喊“危险”,但已太迟。
达尔坦尼安企图改变方向,可是来不及,我们的船已结结实实地撞向目标的船腹。
对方的船不见人影,正觉奇怪时,船身一阵摇晃,随着一声哗然惊呼,一名敞开胸脯的女子跳起来。
看来我们干扰了别人的好事。
“到底干什么!”男的站起来怒吼。
小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至于翻转。
“你们的船上有没有鞋子?”我问。
“鞋子?”
“对,男鞋和女鞋。”
“啊,是不是这个?刚才我们还在谈着是谁遗忘了。”
女孩拿起一双男鞋,递过来。
“谢谢。还有一双呢?”
“只有这双罢了。”
“哦?没有女鞋?”
“没有哇,只有这个而已。”
我和达尔坦尼安面面相觐,最关键的女鞋竟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们,打搅啦。”我说。“来,回去吧!”
“遵命!”达尔坦尼安说。
“这次慢慢划好了,不急。”我说。
“喂!且慢!”男的似乎怒气末消。“你一声不响的就想离开?”
“那就打个招呼吧!”达尔坦尼安拿起手杖。
“不行!”
我的话没说完,那支藏刀手杖已飒地划破天空。
昨嗦一声,刀已收回手杖。站起来的男人,咚地裤子脱了,然后是内裤——“不来啦!”我羞红着脸移开视线。
“冒犯啦!”达尔坦尼安说。“出手太快了些!”
我把鞋子送交警局的事委托福尔摩斯后,回去酒店。
“哎呀,你怎么啦?”一江见到全身湿透的我就惊叫。
“下局部阵雨的关系。”我说。“我去淋花洒,免得着凉。替我预备换洗衣物吧!”
“是!”
走进房间,到浴室淋个热花酒浴后,终于有复活过来的感觉。
裹住浴巾出来时,一江已把换洗衣物排列在床上。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我边穿衣边问。
“好像还在睡觉。福尔摩斯先生的判断如何?”
“不知道哇!”
“他的头上长了个瘤。”
“瘤?”
“嗯,大概是被什么打肿的吧!”
“福尔摩斯什么也没说……”
“因为长在不起眼的地方嘛!”
看样子,一江也有名医的资格了。
“清爽多了。”我用毛巾揩看湿头发说。“那位太太呢?”
“你说小沼康子?她一个人在茶座休息,好像不怎么哀伤似的。”
我未婚,不太清楚一个妻子对别有怀抱的丈夫怎么想。
人都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抑或爱情死灭了就算数了?
尽管如此,为何她在凉台上哭泣?
单是从表面看这宗案件,总觉得有些地方受蒙蔽似的。
我下到茶座时,福尔摩斯已在等着。
“怎么样?”
“警察脸都青了。”福尔摩斯愉快地说。
“跟王政时代一样,一点也没变,互相拼命推卸责任。”
“那真糟糕。”我笑了。
“走吧!”
“去哪儿?”
“听说找到了小沼过夜的露营区。我跟警察办交涉,我说我不说出鞋子的事,但要让我同行。”
我笑说。“我竟不晓得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会做生意。”
“是吗?会做生意也是头脑问题哪!”福尔摩斯正经地说。
(4)
“对,就是他。”年轻男孩看了小沼的照片,立刻点头这样说。
“怎样的打扮?”刑警问。
“晤——普通上班族打扮,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来时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昨晚十点钟左右吧!我们无所事事,所以唾了,我们三个是大学伙伴。正当昏昏欲睡时,有声音喊‘对不起’——”
“就是这个人?”
“嗯,他说酒店爆满了,没地方过夜,问说可不可以让他住一晚。我说光是睡觉倒无所谓。”
“后来他是几时离开的?”
“完全没留意到。”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来的喽?”
“对。”
“谈些什么了吗?”
“没谈什么。我很困了嘛!不过、丸山那所好像和他聊了一会。”
“丸山是哪一位?”
“他不见了。”
“不见了?”
“嗯,我早上起来时,他就不在了。我们找过啦!因他来去无踪,我们也很头痛。”
“还没找到他?”
“呃,因此我们也不能回去了。”大学男生皱起眉头。
“他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多半去追女孩子玩吧!”
相当冷淡的朋友。
“那所看钱比女人重要哦!”另一个插嘴说。
“听说那人和女人情死了?”大学生I闰。
“是的。当时他没跟女人在一起吗?”
“没看见。”
“多谢了。”
“哪里哪里。说来奇怪,丸山那厮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啊?”
我和福尔摩斯一同走回酒店。
“喂!搞不好……”我说。
“你也这样想吗?”福尔摩斯取出烟斗,衔在嘴里。“一定是那年轻人没错。”
“叫做丸山……”
“也许他知道什么。”福尔摩斯点点头。
回到酒店时,一江立刻穿过大堂走过来。
“小姐,有客。”
“客人?找我吗?”
“在茶座等着你。”
“是谁呢?”
我走进茶座。
“啊,你是——”
“对不起。”站起来的是刚才在小船上快活的女孩。
“找我有事?”
“其实……”女孩扭扭捏捏一会,终于把心一横似地说:“这个!”
她把一双女性凉鞋摆在我面前。
“这是……”
“在那只船上的东西。”
“可是刚才——”
“我本来想占为己有的。”
“嘎?”
“相当高级的好东西嘛!比我所穿的高贵多了,我试穿了一下,刚刚好。”
“于是你想占为己有——”
“说的不好听,正是此意。”
“傻瓜。”我苦笑。“为何又想归还了?”
“后来我听说是情死的人的遗物,觉得恶心嘛!我怕她变鬼来找我。”
身为现代人,倒是很迷信。
“拜托,不要告诉警方。”她合掌请求。
“好吧!我就设法蒙骗过去好了。”
“谢谢!我们今天就回去。”
女孩说完,急急走出休息室。临走前回头向我扬扬手说“拜拜”。
“真够朝气!”我不得不笑起来。
福尔摩斯走过来,拿起凉鞋说“这就知道谁是灰姑娘啦!”
我和福尔摩斯回到酒店时,已近黄昏。
我们走进休息室,软瘫瘫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样?”一江走过来。
“岂有此理的,我们完全受骗了!”我说。
“咦?”
“那双鞋子,两个女的都不合穿啊!”
“奇怪了。为什么会在那只船上找到?”
“不知道。你问福尔摩斯好了!”
福尔摩斯衔住烟斗。闭起眼睛。不是睡着了,而是在想东西。
“对,说不定……”福尔摩斯喃喃自语看睁开眼睛。
“怎么啦?”
“我有一个想法。”他说。
“关于那双鞋子的事?”
“那双鞋,的确是船上的东西。”
“可是不合呀。”
“那没关系。”
我一点也摸不着头绪。
“不可能有另一个跳水的女人吧!”
“当然不会。”
“那么——”
“稍等一会。”福尔摩斯说。“先去找那位末亡人问问话再说。”
房门打开时,小沼康子出来了。
“请问——是否揭晓了?”她问。
她在我和福尔摩斯的脸上望来望去。
“嗯,揭晓了。”福尔摩斯点点头。
“太好了,不愧是名侦探。总之,请先进来。”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开口。
“太太,如果你不诚实地说话。查案就不能顺利进行啦!”
小沼康子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是认为我说谎了?”
“是的。”
“怎么说?”
“你先生并没有跟别人情死之意。”
“怎会——”小沼康子脸都白了。
“你先生是自杀而死的。他一个人。不过,那不是因为他有情妇的关系,而是因着你有情夫的理由。”
“你说什么?我——”
“你知道你先生是为了寻死而来这里的事。你怕你先生的死会影响别人对你的评价,你是为了阻止他而来的。”
“若是为了阻止他寻死,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你阻止不了。你先生知道你追来了,所以他没下榻这间酒店。”
我留意到,康子的神色有变。
“一大清早,你出到湖畔。发现你先生的尸体。可是同时在湖上。有另一组人情死。”
“情死?”我说。“死的是两个女人哦!”
“同性情死也很伟大呀!”福尔摩斯说。“只要调查一下,就晓得那两个女的有那种关系了。”
“可是。那和小沼先生之间是怎样扯上关系的呢?”我问。
“同性情死的布绳断了,个别飘上岸。小沼太太发现其中一个飘到她先生附近。”
“原来如此。然后只要做成小沼先生和那女的情死就行了。于是——”
“只要把女的手腕上的布绳解开,撕成两半,然后重新绑在两人手腕上。她做梦也没想到另外一个也是女的。”
“于是等于错在小沼先生方面。可是,那双鞋子呢?”
“那是小沼先生的策略。”
“策略?”
“正是他的想法。他觉得一个人死末免太悲惨了,于是想到做成他是和别的女人一起死,起码不叫太太小看他。”
“男人的虚荣吧!”
“也许是的。他在露营区遇到那叫丸山的学生,给他一笔钱,请他一同乘船,来到清晨的湖面。”
“两个男人吗?”
“早上烟雾大嘛!只要和别人在一起,即使有人看到,也分不出是男是女吧!”
“鞋子又是怎么回事?”
“只要问丸山就懂了。我想,多半是从哪个房间偷来的。”
“然后小沼先生跳水……”
“丸山把鞋子留在船上,准备游泳上岸。就在这时,有船来了。”
“那位管理员立山划的船吧!”
“丸山没法子,只好屏住呼吸潜在水底。谁知船桨打到他,他差点晕倒,拼命挣扎着游回去,终于到岸了。”
“然后昏迷不醒了。自作自受!”
“你们管太多闲事啦!”康子说。“我以为如果不拜托你们的话,警方不会作出外子是情死的结论,这才拜托你们的。”
“你没想到被人查出真相吧!不过,是你伪造情死场面的。这是了不起的犯罪。”
福尔摩斯催促我离开她的房间。
“可是,她在凉台上哭泣了。”我说。
“是一大早去到湖岸在尸体上‘做手脚’的缘故,而且那天相当寒冷。”
“那又怎样?”
“换句话说,她感冒了,所以流眼泪。”福尔摩斯说。
话没说完,门的另一边传来小沼康子打个大喷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