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知强辨道:“若我家未过门的娘子瞧不上我,又怎会托她父亲送衣服给我?”云娘拿起桌上的衣服,看了看针脚,道:“只怕是你岳丈从铺子里买来,以女儿的名义送给你的。”
云娘见马小知面有悔意,就安慰道:“马公子倒不必惊慌,有你岳丈在,这门亲事自然是稳的。”马小知后悔了一阵,随即想到:要说美女,云娘才是自己眼中杭州城内的第一美女,这辈子只要能娶到云娘,其他女人错过就错过吧。于是就道:“云娘,以后你千万不要再叫我马公子了,一个地方住着,老是这样叫,听起来倒是十分拗口。”
云娘道:“这如何使得,你毕竟是个读书人,再说,别人要是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马小知道:“那有人的时候你叫我马公子,没人的时候就不用这样叫。”云娘看了马小知一会儿,又把头低了下去,道:“那该如何叫?”显然是同意了。
马小知大乐,道:“我正想改个名字呢。马不凡这个名是父母起的,改动不得,这个字倒是可以改一下的,以后我就改字,不叫越书了,叫小知。你以后叫我小知就行了。”云娘低着头答应了,脸上倒是红了一下。
马小知想到自从岳丈进来起,云娘就对自己多方维护,深怕自己吃亏,不禁也是一喜:云娘说不定老早就喜欢自己了呢。
云娘很快恢复了镇定,对马小知道:“马公子……”马小知立即将耳朵捂了起来,云娘只好改口:“小知,……”马小知这才把手放下,“你和以前好象不同了。”马小知笑道:“如何不同了?”云娘道:“以前你为人古板,大家都说你读书读呆了。我们品香楼的人住在你家里,你非要让人家叫你马公子,还说什么礼仪之大防,是一时也不能丢的。”
马小知暗笑:这个你自然不懂,这就是“破落户综合症”,越是破落了,就越是怕别人瞧不起他,就越是死抱住以前的名称不放。当然不能对云娘这样说,说了她也不懂,于是他就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就看开了。”云娘点了点头,眼光中大有深意。
下午的时候,马小知正准备出去逛逛,来个北宋风情半日游,了解一下宋代的情况,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马兄,是否在家?”马小知出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七个穿长杉的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从制服上看,倒象是和自己一样的读书人。
看到马小知,七个人纷纷作揖问候:“马兄别来无恙乎?”“马贤弟好。”马小知疑惑道:“诸位找的可是我?”七人当中有一人哈哈大笑道:“都说你突遭巨变,忘了前事,没想到是真的。越书,难道你连我张崇也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马小知将信将疑,请大家进了第三排房子的客厅。张崇道:“既然越书已经悟了禅机,忘了前事,那我就来向他重新介绍一下大家吧。”众人哈哈大笑,瞧那样子,以前应该和马公子经常来往。
张崇就真的一一介绍起来:“这位是孙士诚兄,这位是齐秀实兄,这位是洪涛兄……”每个人被介绍到时,脸上都是一副好笑的表情,仿佛觉得这事实在滑稽。
马小知学着以前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古人的礼节,胡乱和大家一一见了礼。大家知道他才从鬼门关回来,倒也没计较。
见完礼,张崇从身上掏出银子,道:“知府李大人知道我们要来看你,特地托我送上五两银子给你压惊,大家和学馆里的人也出了礼,总共是十五两,请贤弟笑纳。”
马小知心中先是一喜:才回到古代,就有人情收啊!这下再也不用烦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王大宝的六十文钱,也可以做个人情,不用收了。随后他在心里又怪起来:人家在电视电影上一送就是几百两几千两,你们怎么这么小气,才送十五两?难道我跳河寻死一次,就值这点钱啊?
马小知哪里知道,在北宋的时候,民间用的都是铜钱,银子非常稀罕,杭州城内,一两银子能当一千多文大钱用,能买到两担大米。云娘的品香楼一个月也只能赚十两不到,十五两银子,其实已经是一份重礼了。
云娘知道马小知的朋友来了后,没有出面。品香楼下午没什么事,她就把王大宝和张五哥派来服侍大家,又叫两人带了小吃、茶酒过来。两人将东西在院里摆了。大家显然也认识王大宝、张五哥,落座时,纷纷客气:“有劳王博士、张博士了。”听得马小知心里十分奇怪:大家怎么称呼厨子、跑堂的为博士?可又怕大家笑话,只好不问。
张崇这时劝马小知道:“越书,考场之事,有时要靠运气,你科场一再失利,倒不是你学问不好,而是你时运未到,你何必想不开呢?”马小知心中暗笑,原来他们不但是来看望自己的,而且还是来解劝的,就道:“有劳各位探望。小弟前日得救后,倒也想通了。小弟只有小知,而无大慧,所以决定将自己的字改掉,以后我不叫越书,而叫小知,烦请大家相互转告。”
张崇哈哈大笑道:“我们来的时候,怕你想不通,还准备了不少说辞,没想到你经此一难,倒也开通了。倒是我们多虑了。”
齐秀实在旁边就道:“由马兄改字小知一节来看,马兄经此一难,只怕已有了大慧。”众人纷纷附和,马小知见大家齐拍自己马屁,不禁暗乐:你们哪里知道我改字的用意?叫我马小知,我才觉得是叫我自己。
张崇又道:“知府李大人原来也怕你想不通,还特地命我们多开导开导你。现在你这样,李大人一定高兴。”马小知暗想:没想到这位李大人对知识分子还挺关心。
又喝了一会儿酒,说了一会儿闲话,张崇忽然有点忸怩地对马小知道:“越书,不,小知贤弟,不知我以前托你的事怎么样了?”马小知一头雾水:“什么事?”
张崇这才想起,马小知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旁边的孙士诚道:“张兄既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就由我来代劳吧。张兄是看上了品香楼老板娘云娘,上个月托你去探一下云娘的口风,不知怎么样了?若是云娘同意,张兄立即就派媒人上门。”
马小知惊得差点跳起来,什么?想娶云娘?你可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一上来就对我的心下手!
张崇这时道:“贤弟,我的娘子去年已经过世,云娘若是肯嫁给我,我一定立她为正室。为兄家中倒也颇有钱财,定然能让云娘日后衣食无忧。”
马小知听说后,心中不禁黯然。看上去,张崇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大,家里又有钱,一进门就是大老婆,这样好的条件上哪儿找去?自己呢?穷得要命,虽说已经退了亲,可听云娘的口气,柳员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即使娶了云娘,只怕也只能给她一个侧室的名分。这样的条件,哪能和张崇争?自己要是云娘,只怕也会选张崇。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为她着想。马小知心中不禁难过:难道自己对云娘,真的只能想想?马小知越想越难过,可又怕别人看穿,只好假装出镇定,敷衍道:“我一定替你把信带到就是。”
孙士诚在旁边笑道:“越书,不,小知贤弟,你最好快点去问,张崇兄已经有点等不及了。”旁边人不禁哈哈大笑。马小知只好跟着大家笑了一下,心中却十分凄苦:这不是让我亲自将自己的最爱,双手捧着献给别人吗?
张崇在旁边倒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要取笑,还不知道云娘愿不愿意呢。”有人就安慰他道:“张兄风liu倜傥,家境又好,这样的一门好亲,云娘自然会答应的。”马小知也觉得有理,心中不禁更加难过。
晚上时,云娘从品香楼回来后,倒没有早睡,而是就着灯光,替马小知改衣服。马小知的岳丈大肚男柳发财员外早上送来的衣服太大了,云娘就让马小知脱下来,让自己重新缝。
云娘飞针走线时,美态连连,马小知在旁边看得都快醉了。见马小知盯着自己,云娘红着脸道:“马公子,不,小知,奴家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马小知这才将目光挪开。
想起云娘要嫁给张崇,马小知的心不禁痛得一阵阵地紧缩,想不说这件事,可自己已经答应别人了,可是说,自己又不愿意。
马小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好开口:“云娘,那张崇想……”
云娘却道:“奴家知道了,张五哥和王大宝回去后已经对我说了。你上个月也问过我这件事的。”马小知想起白天张崇的话,心中忽然有了希望:要是云娘当时同意的话,只怕自己已经和张崇说了,大概就是因为云娘没同意,自己怕张崇面子上难看,才没说的吧?
于是问道:“你知道的,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那你当时同意了没有?”心中却不停地说:菩萨保佑,她当时一定是没同意的。
云娘道:“当时奴家是同意的。”
马小知一听,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失望之情,在脸上全部显露了出来,让云娘看了个清清楚楚。马小知心中同时奇怪:既然她当时同意了,为什么自己没去和张崇说?难道自己的前辈马公子也不希望她嫁出去?
云娘笑了笑,又道:“只是后来奴家思前想后,觉得奴家还是福薄,配不上张公子,所以你还是去替我回了他吧。”
马小知一听,当时差点喊出声:太好了!太好了!脸上顿时全是狂喜之情。云娘看到了,脸马上红了,于是赶紧低头缝衣,不再说话。
见云娘这样,马小知暗想:难道云娘是因为自己,才不肯嫁的?既然这样,那她以前为什么又答应?自己以前和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要是自己以前真的和云娘有关系,那就好了。
看着云娘低头替自己缝着衣服,马小知对云娘道:“云娘,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云娘低头道:“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我们家以前一直欠着你家人情。以前我爹挑着担子,带着我娘,从乡下到杭州城里来谋生,当时他就着你家院墙,搭了一个披子,每天磨豆腐卖。披子占的本是你家的地,我爹当时刚从乡下来,不知道城内的深浅,说都没对你家里人说一声。可你家里人见我爹老实本分,一点也没为难他。”
说起了过去,云娘才不害羞:“有一年,杭州城内刮大风,下大雨,我爹的披子当时就被风吹跑,豆子也被水冲走。我爹当时站在风雨之中大哭,你爹看到后,怕我爹娘被雨淋坏了身子,立即把我爹我娘拖回家。风雨停了后,你家里人见我爹可怜,就出钱在你们院子旁边盖了三间房,给我家里人住,又到处替我爹揽生意,我家这才在杭州城内立住脚。
后来我们大了,我爹想回乡下享清福,就要把那三间房子还给你家,你爹当时正在外面当官,知道后,就写信过来对我爹说:你回乡下,我没有礼送你,这三间房子就当是礼吧。我爹就把房子卖了,白得了一大笔钱。不但是对我爹我娘,你家里人对我们姐妹俩个也非常照顾。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你爹对我爹娘道:‘虽是女的,但也要识字才好,将来管家时,才能看清帐目,不会受别人的蒙骗。’我和妹妹这才去了你家的私塾,和你一起念书。”
云娘和自己原来颇有渊源,马小知忽然想到:糟了!云娘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只是报恩吧?那云娘不肯嫁张崇,就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别有隐情,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又起波澜:唉,究竟如何才能娶到云娘呢?
正文 第四章 大不了从头再来(1)
第二天早上,马小知在品香楼吃早饭时,无意间又听到有人喊张五哥“博士”,他就留了心,发现对另外一个跑堂的刘彩,大家也是这样喊,刘彩今年才十七岁。过了一会儿,厨子王大宝出来时,大家也是这样喊,马小知心里的奇怪简直是无以复加,怎么在古代,连厨子、跑堂的也能混个博士当当?
于是悄悄地问云娘,这是怎么回事。谁知云娘听了,比他还要奇怪:“怎么了?大家一直这样叫啊。不要说我们品香楼的厨子、跑堂,就是街上那些卖茶的、舂米的,大家也是这样叫的。”
原来博士只是一种称呼,马小知心中暗笑:都说我们那个年代因为花钱买,所以博士多,没想到古代更多!学位不值钱,原来是从古代开始的啊。
吃完早饭,马小知回到家,想起这两天因为俗务多,耽误了自己将来考进士做官的进程,不禁着急,一坐下,立即就拿起书用起功来。刚拿起来,马上又放下了,书上的字,他有一大半不认识!全是繁体字,并且全是竖着排的。马小知心中暗叹:我一个堂堂的大学生,回到古代居然成了文盲。
排版问题还好办,只要多看几次,习惯了就成。可字不认识怎么办?不知道这个古代有没有新华字典,马小知摇了摇头,当然是没有了。去问别人?别人要是知道了堂堂的马公子现在连字居然也不认识了,不把大牙笑掉才怪,笑完后,接下来就会轻视自己。
一时之间,马小知踌躇起来。
下午时,王大宝博士、张五哥博士和刘彩博士嚷嚷着要去瓦子玩,三位博士都说那个瓦子的勾栏里来了东京汴梁的名角。云娘的妹夫、丹娘的老公曹杰本来也想去,不过因为要算店里上午的帐,只好拿羡慕的眼光看三位博士。云娘笑着对马小知道:“小知,你也和他们一起去玩玩吧。”
听姐姐叫得这么亲热,丹娘一脸的奇怪,不停地拿眼睛瞪马小知,好象在怪他勾引了自己姐姐似的。
马小知心中又奇怪,这个瓦子、勾栏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妓院?可瞧云娘的神情,却又不象,怎么着云娘也不会鼓励自己去嫖妓吧?
跟着三位博士到了瓦子,马小知才明白,原来瓦子就是娱乐场所,里面有说书的,唱小曲的,玩杂技的,嘿,还有摆棋摊的,那棋摊上有的摆得是象棋残局,有的摆得是围棋死活题。不但是娱乐场所,而且还是个大卖场,卖小吃的,卖玩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不知道有没有城管来收管理费,马小知心想。同时他又在心里暗叹:自己以前看到的教科书上说宋代非常富裕,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芽,果然如此。
见马小知对瓦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王大宝博士一脸的不屑:“走,我带你去勾栏看看。”当时就替马小知买了票,进了一个唱小曲的勾栏。马小知这时才明白,原来勾栏就是戏院。怕别人白看戏,演戏的人在瓦子里的空地上围起一排栏杆,所以才叫勾栏,倒不是妓院。
能够到勾栏里演出的,自然是有名气的艺人。那些没名气的,只能在外面的空地上演出,任别人给钱。马小知看了看,瓦子里还有不少勾栏,有唱小曲的勾栏,有耍杂技的勾栏,有变魔术的勾栏,最让马小知吃惊的是,居然还有说相声的勾栏。那些说相声的,引别人发笑,用的也是说学逗唱,倒和马小知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
有一个说相声的,正在台上学乡谈,就是学乡下人说话,他每学一句,台下人就笑一阵,看来是个好手,马小知暗笑:长得倒有点象郭德纲!
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后,马小知就索然无味了,一是他有点听不懂台上人的话,二是他看惯了美国大片、电视综艺节目,这种一千年之前的把戏,自然不在眼下了。旁边的三位博士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马小知只好先告辞。
见马小知的提前退场,王大宝博士觉得十分可惜:“这么好看,你还走?”其他两位博士也
是一样的看法。三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马公子还是有点古板”的神情。马小知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走到大街上,只见士女如云,大街两旁店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正欣赏间,马小知忽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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