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陈堂主的功力已经深不可测,没想到天外有天。”
马小知笑道:“高掌门的功力,那自然是厉害不过的。”听到马小知夸师傅,陈千响不禁一楞,不知马小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马小知继续道:“高掌门曾说,功力之进退,全在于一个‘专’字,要心无旁骛,方能长进。”陈千响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确实是在夸师尊,心道:算你识相。
马小知接着又道:“高掌门即使走路,心也在棋上。有一次,他一脚踩进屎堆里,自己都不知道,据说还躺在上面睡了一觉。”众人一阵哄笑。
陈千响忍着怒气道:“马兄,你怎可如此说我师尊?”
马小知笑道:“庄子曰:道在屎溺。你这么在乎这个屎字,难道高掌门就不拉屎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陈千响却是一楞,不知如何答马小知的话,若说师尊拉屎,那甚是不雅,若说不拉,那又有违常理,只好不作声。
马小知得理不饶人:“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真是奇怪,高掌门居然不拉屎,那他岂不是一肚子屎了?”这次大家的哄笑声比刚才还要大。
陈千响终于忍不住了,怒道:“马兄,你不要辱人太甚!”
马小知哈哈大笑:“我对高掌门一向尊敬,又怎么会辱他?要说辱,那是你辱的。是你自己默认高掌门不拉屎的。”
陈千响说不过马小知,只得道:“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场上见分晓吧。”心想:等会儿在场上看我怎么让你出丑!
一想到下棋,马小知就想到以后可能做不成官了,不禁长叹了一声。陈千响还以为马小知怕了,心里暗暗得意。
于棋正这时照规矩大声喊道:“棋师归位!”马小知只得上去坐了。柳发财一家和品香楼的人就坐到了马小知的身后。陈千响的跟班、那十几位玄武派弟子却不敢落座,全部站在陈千响身后。
马小知坐下后,看到棋子,想到自己只要一落子,以后就会麻烦不断,就再也不能安心读书,再也做不成官,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心里不禁愁闷:官啊官啊,你怎么那么难当上?仕途啊仕途,你怎么那么难走?
陶馆主这时大声道:“棋馆中几位名手今天早上已经议定,陈堂主为上手,马公子为下手,陈堂主让马公子十六子。”下面有人就轻声道:“让这么多子,怎么好意思下啊?”
陶馆主身后的陈千响这时故意皱了皱眉头:“怎么让这么多?”陶馆主转身问道:“怎么,陈堂主不同意?”陈千响故意叹气:“唉,只是这样让马兄如何下得了台?我和他毕竟是故人。”陶馆主追问道:“陈堂主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陈千响又叹气:“既是馆中名手所定,在下只好从命。”
陶馆主也不问马小知同不同意,心想你自然巴望让得越多越好,转身就喊道:“双方皆无异议,”正准备喊开局,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说:“我不同意。”陶馆主皱了皱眉,大声说道:“双方已经同意,旁人不得喧哗。肃静!”可看棋的人却发出一阵哄笑。
陶馆主正要出口训斥,忽然想起刚才那声不同意是从身后发出的,于是又转过身问陈千响:“陈堂主怎可儿戏?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吗?”陈千响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马小知,道:“不是我。是他不同意。”
正文 第七章 第一次出手(6)
陶馆主吃惊地望着马小知:“你为什么不同意?”直到此时,他才和马小知说了一句话。他为难地道:“马公子,已经不能再多让了,在我杭州棋馆下棋,让十六子是最多的。”
马小知笑了笑:“我不是想再多让子,我是想一个子不让。并且要抽签决定谁先下谁后下。”心想我让他子还差不多,他哪有资格让我子?算了,这次让你占点便宜,给你一个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吧。
看棋的人这时一阵骚动,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就说马小知有骨气,也有人说马小知不自量力。柳发财在马小知身后却急得要命:能让十六子,全是他昨天晚上连夜托人情挣来的。真不知女婿在搞什么鬼。
云娘和素素在旁本来就很着急,现在听马小知说不让子,两人更加急了。品香楼的其他人也是个个不解。
陈千响气得想笑:“这怎么可以?马兄,你我虽是旧交,可棋盘之上,另有规矩。”柳发财心道:对啊对啊。
马小知:“先不论规矩,我只知道我们约定时,只是说下棋,没说要让子。”
于棋正见他们起了争执,就道:“既然双方意见不合,按照棋规,可择日再下!”
马小知一听,长出了一口气,择日再下,好!那样岳父就有工夫去外地请高手了!自己就能再做官了。
陈千响自然猜到了马小知的心思,当初他和马小知约定时,就是不想给柳发财去外地请人的工夫。如果择日再下,自己的算盘岂不是落空?可和马小知平起平坐地对决,实在有损威名。
他沉吟了一下,一开折扇,身后的一位玄武派的弟子立即领会,站了出来,怒道:“择日再下?不行!我师兄忙于分堂事务,岂能再有闲工夫?马公子,我师兄是看在故人的交情上,才和你对决的,若是平常人,想和我师兄下一盘棋,那是难上加难。还望你自重,不要不识抬举。”另一位却问马小知:“不知马公子下了几年棋?”
马小知笑:“才下。”
“不知马公子以前是否摸过棋子?”
“没有。”
这位玄武派的弟子笑道:“那你凭什么资格和我师兄平起平坐?”
马小知笑:“凭我赢过一个人。”
陈千响这时语含讽刺道:“不知马兄赢的是什么重要人物?”顿时有人笑起来。
马小知笑道:“我不懂棋,也不知道此人重不重要,我只知道此人十分难缠。其实我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你们的陈堂主和玄武派好。这个人要是知道你们让我子,只怕会生气。嘿嘿,得罪了我不要紧,得罪了这个人,你们就难办了。
那年冬天,我才十几岁。有一天我在山坡上晒太阳,突然走过来一个壮汉。那壮汉二十几岁,身后背着棋盘,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见我晒得舒服,他就也过来躺下,可依然叹气不已。
我就问他为何事烦心。他道:‘唉,没人和我下棋。’我就说:‘肯定是大哥棋品不好,经常悔棋。’他直摇头:‘我和别人对决过一千多次,从未悔过棋,都是别人悔。’我就说:‘那就是你赌棋,可赌品不好。’
他还是摇头:‘赌棋也是有的。上次在湖州,王公子和我连赌二十局,结果不但输光了银子,而且把田地、房产、老婆、小妾、儿子、家奴全输给了我。可我见他难过,就又全还给了他。你说我这样,算不算赌品不好?’
我十分奇怪:‘那怎么没人和你下?’那人直叹气:‘他们说和我下棋就象被我用刀刮骨那样难受,有人还替我起了个外号:刮骨刀。唉,我又没得罪这人,不知他为什么害我。’”
听到“刮骨刀”三个字,旁边顿时一阵轻呼。陈千响也不敢说话。见大家被自己一番胡扯吓住,马小知心中得意,反正现在能拖就拖,拖一会儿,就有一会儿做官的希望。
于是接下去道:“我也不知道‘刮骨刀’是谁、重不重要,所以也就无所谓。谁知那人见我没事,就求我道:‘小兄弟,不如陪我下一盘吧。’我就道:‘我不会。’那人大笑:‘不会就不会吧,反正是下着玩的。’我一向心肠软,见不得别人烦恼,只好陪他下了起来。
虽是下着玩的,可棋盘一摆下来,那人顿时一脸严肃。我当时看得害怕,急于脱身,出起招来就快。那人见我快,也快了起来。过了二十招后,那人忽然停下,对着棋盘发呆。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叹口气道:‘唉,这局我输了。’”众人这时均想:那是人家看你小,正好有事,所以就让你赢,哄你开心,哪有才开局就认输的?
马小知接道:“当时我想,既然他认输,那就算了。可那人却对着自己手骂道:‘让你狂!让你输!’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用力一挥,将一根手指斩了。”有人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人就想:难道这是真的?若是让小孩赢,那李占我又怎么会斩断自己手指?
柳发财却走过来,在马小知身后轻声问道:“贤婿,你不会深藏不露、真的赢过那八齿刮骨刀李占我吧?”
马小知转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胡编的。拖时间。”
柳发财不解:“那你是怎么知道李占我是输在一个江南少年手上的?这可是真的啊。”
马小知心里大笑:我还真是天才,胡编的事都是真的!于是笑着对陈千响道:“凭这个,不知能否和你平起平坐?”
陈千响摇头:“马兄所言让人实在不敢相信。你既不会下棋,又怎么能赢?再说,自古以来,还没有才开局过了二十几招就输棋的。”
马小知直笑:“世上不可思议之事,数不胜数。既然你不信,我也就不说你坐井观天了。我问你,平起平坐,你愿不愿意?”
陈千响身后的玄武派弟子顿时闹了起来,有人道:“怎可凭你一面之辞,就让你和我师兄平起平坐?”有人就叫:“你是什么东西?”
马小知转身对于棋正道:“棋正,你说这是不是意见不合?是不是可以择日再下?”
于棋正刚要说话,陈千响却笑道:“马兄,只要你能解释得清为什么你从未下过棋,却能赢了李占我前辈,那我和你平起平坐一次。不然,你就是胡说。”
见于棋正和大家都看着自己,马小知想了一下,道:“很简单,请神!”
正文 第七章 第一次出手(7)
“请神?”于棋正迷惑道。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不信,有人就道:“神灵之事,世间多有。倒也不可不信。”
陶馆主这时就问马小知:“不知马公子请的是哪位神仙?”
马小知一脸严肃:“乃是我大宋棋神贾玄贾老仙。”心里想:请神这招倒也不错,既能赢棋,又能让别人不知道我会下!我以前怎么没想到?随即又自己否定自己:骗一般的人还可以,想骗那些明白人就难了,赢了后还是会暴露自己的功力。唉,如今只能指望陈千响了,希望他不愿屈尊。这样的话,择日再下,那岳父就可以去外地请人。
看棋的众人一听是棋神贾玄,不少人顿时信了:棋神贾玄出马,那李占我哪有不输的道理?
陈千响不禁心中后悔:没想到马小知现在如此能言善辩,自己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自己不要中了他的缓兵之计,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了。
于是笑道:“既然你能请到我大宋棋神贾玄,那大家就平起平坐一回。开始吧。”
没想到他还真的肯屈尊,马小知暗骂:陈千响啊陈千响,你是一心想找死啊。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呢?心中不停地想着方法:怎样才能再拖下去?
陶馆主见陈千响答应,就又转过身,准备喊开局,忽听马小知道:“等等。”陶馆主只好又转过身:“有事么?”马小知道:“我没下过棋,不懂棋规,能不能先问一下棋正?”
不容陶馆主答应,他就问于棋正:“你刚才说的这个择日再下是怎么回事?”
于棋正清了清嗓子:“这是我朝棋神贾玄贾待诏定下的规矩,贾玄棋规第三条:棋师在开局前,相互间若意见不合,或发生争执时,争执之一方诉之于棋正,则可择日再下。贾待诏定下此条规矩,原是希望棋师间能保持和气的。”
马小知心里一边高兴,一边后悔,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研究一下古代的棋规啊。于是问道:“不知何时为开局?”
于棋正道:“比如刚才陶馆主如喊了开局,那就是开局了。”
马小知:“那现在还不算开局?”
于棋正:“自然不算。”
马小知:“哦。”
于棋正:“现在没事了吧?那开始吧。”
陶馆主正要转身,马小知道:“等等。”陶馆主十分生气:“做什么?”马小知笑道:“陶馆主,我来给你看一件事。”旁边看棋的人见马小知不停地有事,不少人已觉得厌烦,忽然听到他说要给陶馆主看一件事,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他这次又玩什么花样。
陶馆主刚想问看什么,忽见马小知仰起了头。他正要象别人一样,随着马小知仰头朝天上看,就见到马小知一口口水,吐向陈千响。原来马小知仰头是为了积聚口水。陶馆主当时不禁“啊”了一声。
陈千响正象别人一样,仰头看天,想弄清马小知是什么意思,忽然听到陶馆主“啊”地一声,赶紧低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马小知的口水正好吐在他脸中间。
陈千响一时不知道脸上中的是什么物事,顿时惊慌失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后面的玄武派弟子赶紧过来查看,见是口水,立即替他擦了。
陈千响整理完毕,怒道:“你怎么可以做出不入流的事来?”
马小知仰躺在椅子上:“不好意思,我口水吐得远了点。对不起了,陈堂主。恩,你去对棋正说吧。于棋正,有争执,陈堂主有事找你。”
陈千响正要发作,身后的玄武派弟子提醒道:“师兄,小心激将法。”陈千响一想,只要自己对棋正一说,这小子立即就会生事,那棋正就会说有争执,就会择日再下!这小子就是想用缓兵计拖延时间,不能上了他当!立即止住怒气,不再和马小知罗嗦。
于棋正在旁关心地问:“陈堂主可有事?”陈千响极力忍住,摇了摇头:“没有。”
马小知却道:“怎么没有?我刚才明明看见他一脸口水!”又对陈千响喊道:“是我吐的!”又问看棋的众人:“你们看到没有?”
场外看棋的人刚才看到陈千响尴尬无比,可吃了亏后又不敢作声,个个觉得好笑。马小知身后的岳父柳发财却在暗地里竖大拇指:女婿这一招高!品香楼的人和柳发财一家个个想笑。云娘掩着嘴。素素则张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马小知见众人只笑不说话,就又问陈千响后面的玄武派弟子:“你们刚才看到我吐了你们师兄一脸口水没有?”玄武派弟子个个含怒不言。
见马小知没挑成事,于棋正就道:“既然没事,那就开始吧。”忽听马小知喊道:“我有。”只见他忽然又仰起头。陈千响吓得赶紧以扇遮面,玄武派弟子怕沾上口水,个个以手挡脸。
谁知马小知这回不吐了,而是起身朝陈千响冲了过去,一脚就将陈千响踢翻在地,陈千响正以扇遮面,因此根本没看到马小知过来,当时他就“啊呀”一声,跌倒在地。他在地上极力挣扎,想爬起来,谁知马小知的脚又狠狠地踩了过来。玄武派弟子这时已乱作一团,反应过来后,刚想一拥而上,马小知已经退回了座位。
看着从地上爬起来,正在狼狈地整理衣服的陈千响,马小知慢悠悠地道:“陈堂主,这回该有事了吧?”
陈千响终于恼羞成怒,不对棋正,而是对坐在旁边的知府李安仁道:“李大人,在下遭恶徒殴打,你是亲眼所见,还望给我一个公道。”
李安仁略一沉吟:“我和马公子颇有来往。按我大宋律,应该回避。这位是杭州府司法参军刘大人,让他和你说吧。”
刘大人只好出面,想到刚才李知府还喊马小知贤侄,不禁觉得难办,思索片刻后,就道:“陈堂主可曾受伤?依我大宋律,处置此事应看受伤深浅。”
陈千响楞了一下,只得道:“倒没伤着我。”
刘大人皱皱了眉:“情节轻微,官府本该不理,不过看在陈堂主的面子上,本官倒可判上一判。”
陈千响怒道:“那该怎么判?”
刘大人道:“马公子是个读书人,按我大宋律,应判将他当场带走,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