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壹)步步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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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壹)步步杀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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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到现在还不知道庆寿寺发生了何事。

秋长风饶有兴趣地望着姚三思,“你猜?”

姚三思皱眉很用功的思索,突然一拍脑门道:“秋千户让我低调行事,可见这人死的很有问题,极可能是被暗杀的。秋千户又让我找上等的棺木妥善保护尸体,可见这人身份高贵。难道说……”四下看了眼,姚三思神秘兮兮道:“是上师……”

秋长风看了姚三思半晌,“你最近的想法很独到。”

姚三思只以为秋长风赞许,不由笑道:“跟着秋千户你久了,自然也会变聪明点。其实我这么推断,最肯定的缘由是,我虽看不到尸体的面目,但那尸体上的道袍,肯定是上师的!在和尚庙穿道袍的只有上师一个,秋千户,我猜得不错吧?”

秋长风叹口气道:“你如果再这么乱猜的话,我只怕不等埋这具尸体,就要先把你埋下去了。”

姚三思骇了一跳,可不服道:“我猜得有问题吗?”

秋长风嘲讽道:“没有一点问题。只不过全是问题。”见姚三思还在皱眉苦想,秋长风道:“若尸体上的衣服是谁的,这尸体就是谁的,那你家衣橱中若死了几个人,尸体肯定全是你的了?”

姚三思摸摸后脑,喏喏道:“那也不一定了……”

秋长风道:“若是上师有事,谁敢低调压下此事?”

姚三思辩解道:“但你不能否认让我去买副好棺材吧?死人若身份不高贵,为何要这么隆重地埋起来?”

秋长风哂然笑笑,扭头望向不远处担架上的尸体,缓缓道:“这么埋起来,因为我总觉得,尸体会有挖出来的那一天……”

春风料峭,夹杂细雨打在树叶上,劈啪作响。

姚三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孟贤奔来,板着脸道:“秋长风,尸体埋了没有?”

秋长风摇摇头,突然向灵塔的方向走去。

孟贤一怔,叫道:“你做什么?你自己的事儿还没有做完呢!”

秋长风也不止步,淡淡道:“不是纪大人找我吗?既然纪大人找,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了。”

孟贤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是纪大人找你呢?”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不知道这个秋长风为何每次都能猜中他的心意。

秋长风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孟贤道:“因为每次纪大人找我的时候,你的表情都像我欠你八百两银子没还的样子。”他说完后,抖抖身上的雨滴,施施然的离去。

孟贤望着秋长风的背影,早气得浑身发抖。

姚三思一旁看到,突然道:“孟千户,秋千户刚才说得不对。”

孟贤精神一振,立即问:“他说错了什么?”

姚三思凝望孟贤的表情道:“我感觉你的表情不像秋千户欠你八百两……你这么节俭,怎么能舍得借人八百两呢?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孟贤回到塔中的时候,不像被人借了八百两银子,而像是死了亲爹。灵塔中人非但不比刚才少,反倒多了两个。

那两人一剽悍沉稳,一洒脱含笑,倒像是徐钦和杨士奇年轻时候的样子,当然是徐钦和杨士奇找来的人手。

秋长风站在纪纲的身后,早知道纪纲要他前来,是和那两人争锋,不由暗自留意。可心中想的却是,姚广孝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居然惊动锦衣卫、都督府、内阁,甚至是天子呢?

纪纲见孟贤上来,立即低声命令道:“传我命令下去,上师择选人手,事关重大,不能被打扰。不要让别人上塔。”

孟贤心中暗自烦闷,只能再次下塔。

纪纲望了眼杨士奇和徐钦选的人手,压低了声音道:“长风,不要让我失望。”

秋长风亦是低声道:“属下尽力而为。”

纪纲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道:“上师,这是锦衣卫中的好手秋长风,是卑职最得力的手下,上师若有事,让他去做好了。”

姚广孝翻着灰白的眼珠,看了秋长风一眼,只是点点头,却不言语。

徐钦脸露不满,暗想这锦衣卫实在讨厌,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本来这事没锦衣卫的事情,纪纲也要横插一杠子。想到这里,嘲讽道:“纪指挥觉得得力的,上师不见得用得着了。”

杨士奇捋着长须笑道:“徐都督,人找来了,选人是上师的事情,你倒不必着急。”

众人暗地争锋,只有姚广孝还是在那里坐着,如同亘古常存。

徐钦皱下眉头,忍住不满,伸手一指身后那即剽悍又沉稳的人道:“上师,此人叫做卫铁衣,虽只是五军都督府的一个千户,但为人极为稳重干练,武技高强,可堪大用。”

姚广孝闭目坐在那里,连眼睛都不再睁开,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卫铁衣脸色如铁,立在那里有如长枪般的正直,见这种情况,略显尴尬,但还能沉得住气。

纪纲方才见姚广孝对秋长风爱理不理,本来心中惴惴,这会见了,反倒要笑破肚皮。因为纪纲暗自觉得,姚广孝应该更看重秋长风一些。

徐钦也是尴尬,望向了杨士奇。

杨士奇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都督府人才济济,不才觉得这个卫铁衣就可以满足上师的要求,不过既然上师吩咐,不才不敢怠慢,也找了一人……”

纪纲听他说得客气,心道,杨士奇为人老练,深得皇上欢心,这么说显然是在讨好都督府了。哼,你真的以为都督府和内阁联手,我就怕了你们?

杨士奇指着身边一人道:“这是习兰亭,其实是我府上的一个管家,为人别的不会,做些杂事还是可以。”

众人见习兰亭人在中年,双眉细长,丹凤眼,为人儒雅,宠辱不惊的样子。杨士奇这般介绍,看似谦逊,但习兰亭能得堂堂内阁大学士看重,必定有几分本事。

纪纲暗想,上师只说找人办事,但根本不说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去办什么事,这点很让杨士奇和徐钦为难,他们为求稳妥,这才找一武一文过来。这么说,我让秋长风参与进来,取胜的机会还在五五之间!

想到这里,纪纲嘴角带分微笑,可不待多说,突然听楼梯处脚步声响起,又听孟贤道:“指挥使吩咐,不能上去的。哎哟……你怎么打人呢?”

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是孟贤挨了一记耳光,转瞬有人入了塔中。

纪纲心中大怒,暗想老虎不发威,是不是都觉得老子是病猫了。徐钦、杨士奇敢和老子作对,老子总有一日要整死他们。眼下又是哪个,竟然不经老子吩咐上楼?老子若再不给你们点颜色看,都要在这庆寿寺开染坊了。

霍然迎了上去,就想给来人一个下马威,不想一见到那人,脸色就变。

那人“腾腾腾”上了楼,一阵风般刮到纪纲面前,一伸手,差点就戳在了纪纲的眼珠子上,喝道:“纪纲,就是你不让我进来吗?”

纪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杀戮无数,竟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喝问,实在让众人意料不到。

可杨士奇、徐钦二人脸上没有惊奇,反倒带了分喜意。

纪纲才待发威,转瞬又变得和病猫般,垂手而立,脸上挤出分笑容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来了。”

他本是满肚子火气,见到那人,也只能憋回肚子,不敢发作。

秋长风斜睨过去,眼中也不由露出分诧异,再仔细看看,本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陡现古怪之意。他似乎不想别人看到他的异样,立即垂头看着脚尖,可衣袂无风自动,显然心情有些激动。

但当然无人留意这个微不足道的锦衣卫,所有人都是偷偷望着来人。

那人急如风火,带着个文生的头巾,看起来是个男子,可眉目弯弯、嘴若樱桃,面容如画,喉间无结,赫然是个女人。

那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绝美的女人。

那女子虽美,可塔中大半数人都不敢直视。因为那女人不但是个绝美的女人,而且还是当朝最泼辣的女人,亦是天子朱棣最喜欢的一个女人。

如今天子最喜欢的一个女人,不是后宫的妃嫔才人,而是他的一个女儿。

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子最宠爱的女儿……云梦公主。

这样的人,纪纲见到,亦是不敢得罪。可他心中忍不住地奇怪,这云梦公主刁蛮任性,做事肆意,她女做男装不稀奇,可她来庆寿寺干什么?

孟贤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急道:“大人,公主她……”不待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大响,孟贤捂住猪血一般红润的脸庞,错愕万分。

打他的却是纪纲。

纪纲冷冷望着孟贤道:“蠢材,公主殿下前来,我等应该迎接才是,怎能阻拦?还不退下?”

孟贤一心讨好纪纲,心中委屈的如同被踢了一脚的忠犬,可不敢反驳,只能讪讪退后。

纪纲转望云梦公主道:“公主殿下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呢?”蓦地瞥见徐钦得意的脸色,纪纲心中微凛,立即明白了内情,心中暗恨。

纪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天子的亲信,当然对朝中的各种势力纠葛了如指掌。

这场看似寻常的选拔人手,在杨士奇、纪纲眼中看来,却是关系极大。

原来如今天子朱棣年迈,膝下有三子,分别是长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和三子朱高燧。

朱棣为防身后事变,早早立下朱高炽为东宫太子,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封三子朱高燧为赵王。朱棣如此做法,就是清楚的告诉天下,国本已立。

不过在朱棣心中,最疼爱的却是次子朱高煦,也就是如今朝堂中极具威势的汉王。汉王当年在“靖难之役”中,战功赫赫,自恃军功和朱棣的疼爱,一直看不起大哥,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前几年,拥护太子的风流大才子解缙就因得罪了汉王,被汉王以“东宫迎驾”一事陷害,授意纪纲找个借口抓起来处死。而和杨士奇极好的朝中重臣杨溥亦因拥护太子,被汉王发难参了一本,由纪纲拿到诏狱,至今还没有被放出来。

汉王此举,用意当然是剪除太子身边有用的人手,为日后夺太子之位、进而登基称帝准备。纪纲凭敏锐的直觉,感觉汉王虽不是太子,但登基的希望极大,因此暗中拥护的是汉王。

杨士奇一直是太子少师,拥护的当然是太子,解缙死后,杨士奇隐成太子身边第一谋士,开始拉拢五军都督府与汉王、纪纲的势力抗衡,因此这次才和徐钦同来。但最终决定谁能登基的当然还是如今的皇帝朱棣,姚广孝在皇帝面前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纪纲、杨士奇都要讨好姚广孝,为自己拥护的汉王、太子争取筹码。

而杨士奇显然早料到纪纲会横插一脚,所以事先又把此事告诉了公主。

因为谁都知道,公主和太子、汉王、赵王虽都是情同手足,但也一直不满二哥汉王的飞扬跋扈,对略有懦弱的太子大哥很是同情,这次前来,不用问,肯定是打击纪纲,帮助杨士奇了。

纪纲片刻间,把这里的关系想得透彻,心中冷笑道,杨士奇,你真的以为拉拢都督府和公主,就可以和老子对抗?老子偏不让你如意了。他心中嘀咕,脸上还是恭敬。

可云梦公主脸上却不那么恭敬了,她望着纪纲,冷冷道:“你不知道我有什么贵干吗?”

纪纲故作茫然地摇头,云梦公主看了塔中众人一眼,大声道:“本公主听说上师有难事让人去做,因此也想来雪中送炭,特选了个人手让上师看看。喏……你们看这人怎样?”

公主说话间,向后一指,神色得意,看起来对所选之人颇为满意。

众人早见到云梦公主身后跟着一人,见状不由望去,脸上都不由露出讶然之意。

就算是纪纲,都是皱起了眉头。他虽想到公主也可能会推选人手,但显然亦没想到过,公主推选的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

秋长风看似望着脚尖,眼角的余光也在望着那个人。他脸上又现出古怪之意,五指成拳而握,手指握得如此之紧,关节竟已有些苍白……

苍白的有如他那惘然中略带激动的脸色。

第二章 火鹤

所有人都没有留意秋长风的异样,他们都在望着公主推荐的那个人。

云梦公主就算推选个金甲力士、三头六臂、三只眼的人物,都不会让纪纲如此惊讶。可纪纲没料到,云梦公主推选的竟也是个女人。

一个穿青衣的女人。

那女人并不魁梧,相反青衣下腰身纤细,盈盈一握,看似一阵风都能够吹倒。那女人没有三头六臂,她双手秀气,十指纤纤如同美玉雕琢出来,看起来绣花都嫌脆弱了些。那女人当然也没有三只眼,她的眼眸中水波清澈晶莹,如高山流水,但带着分初冬薄冰般的清冷。

无论如何来看,那女子容颜、风姿都不在公主之下,她当然也比公主更像个女人。

但众人望去,又感觉这女人不像女人,反倒像块冰——难以亲近的冰。那青衣女子虽美丽,但也极冷,冷的如同冰水取出长剑的剑锋。

她腰间随随便便的插着一把剑,剑鞘略旧,剑身狭窄。身在众多大人物之中,她没有孤高,可也没有自惭形秽。听到云梦公主推荐,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似乎感觉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她有这种自信,因为她信自己。

纪纲看了那女人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公主,她可是个女人。”在纪纲的眼中,女人是弱者、是玩物、是可有可无的摆设,他从不认为女人能做事。

云梦公主瞪了纪纲一眼道:“女人就不是人了?”

纪纲倒真的这么想,可脸上还是赔笑道:“女人当然是人。可很多事情,女人做不了的。”

云梦公主冷笑道:“这你可大错特错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人?在本公主看来,男人做的事情,女人没有一件不能做。你若不服,不妨举个例子看看!就算冲锋陷阵、疆场厮杀,你们引以自豪的事情,古时都有花木兰、梁红玉珠玉在前,我们不是不能做,只是不屑做罢了。就算做皇帝,我们女人还有个武则天呢。”

纪纲瞠目结舌,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女人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更何况做皇帝的事情,云梦出言无忌,他绝不能接茬,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但上师让人做的这件事情,可能很凶险。”

云梦公主反问道:“你知道上师让我们做什么事情吗?”

纪纲微怔,扭头望了眼姚广孝。他们争吵得如火如荼,可姚广孝反倒事不关己的坐着,闭着双眼。

纪纲咳得嗓子发干,只能摇头道:“在下不知。可公主想必也不知道了?”

云梦公主笑道:“本公主的确也不知道,不过多准备些人手供上师挑选总是没错吧?说不定上师想找个女人生孩子呢,这事情你们男人能做吗?”

众人都垂下头来,想笑,又是不敢。杨士奇也是暗自摇头,心道这个公主倒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纪纲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几乎连咳嗽都咳不出来。

那青衣女子皱了下眉头,略带不满,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云梦公主话题一转,微笑道:“更何况,你们若知道这姐姐的身份,恐怕就会自动退却,不敢和她争着做事了。”

纪纲皱眉,斜睨着青衣女子道:“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杨士奇一旁突然道:“纪指挥公事繁忙,显然还没见过这姑娘。这位姑娘是个捕头,叫做叶雨荷。”

纪纲脸上故露不屑,心道一个捕头算个屁,看你们像个宝一样。

女人做捕头,在大明并不常见,但并非绝无仅有。因为自太祖立国后,就将天下百姓分了职业,子承父业,不能有半分变更。这也就是说,老子做什么,儿子也必须做什么,不能改行。但有些人家出不了男丁,往往只能用女子代替,因此很多行业中也有不少女官,他估计叶雨荷也是这种情况。

可陡然间想到什么,纪纲心中微凛,反问道:“是定海捕头叶雨荷?”见杨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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