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来一个东西,缓缓向眼前的女子靠近。
“这个给你!”杜阳将东西递给她。
女子垂下视线看,发现那是一把刨子。
“我原本答应了别人,会将这把刨子毁了,但是我没做到,以后就交给你吧!以后你就带着它,在这里住下。”
女子白皙的手缓缓将那把刨子接过,笑意加深,可脸上的晶莹却越来越多。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她连一个完整的都不算。
但是她所有关于杜阳的想法,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叫洛小北的姑娘,我原本想要下手的是她。”她抬头,笑靥如花的脸仿佛有丝遗憾,“可是我没有。”
“我知道,比起你的妹妹,你更在乎的人是她。”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所以哪怕我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哪怕容器会受损,哪怕我的寿命会变短。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她擦了擦眼泪,再次抬头,“但是这样控制自己意志的事,我做不到第二次,希望你能够明白!”
杜阳点头,谁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有些东西,不必说得多清楚,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苏黎从头到尾都笑着,只是她的手指攥着那把刨子,仿佛指甲都要凹陷在里面。
洛小北和王小碗一人一左,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公输真儿架着往山下拖。
想来,这些事太戏剧性了。
若是公输真儿还醒着,肯定不愿意被洛小北碰的,现在还能安安静静的被架着走,可不是戏剧性么?
而且公输真儿来回被折腾了多久,还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可见苏黎在给公输真儿的吃食里,下了多大剂量的药!
而这样大剂量的,早在之前给洛小北送粥的那一次,便已经用过一回。
那时洛小北也不曾想到,就算避过了粥,就只是那香味,也能让她多睡了两个时辰。
“她这才是有的睡了!”洛小北有些玩味。
其实这样睡一觉也好,至少不会有别的想法。也不会吵不会闹,仿佛世界都要安静些。
何况,在陵墓中晃荡了那么久,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可以休息一下。
“这姑娘心还挺大,谁给的东西都敢吃么?”王小碗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显,身为一个医者,对于这样完全没有防范意识而导致的后果,是深恶痛绝的。
这是职业病,没法治!
洛小北一听这话就嘻嘻笑了,“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聪明么?”
王小碗:“请问你是王婆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洛小北:“……”
身后传来杜阳的脚步声,一直站在前面没出声的季言转过身来,也不问,只看了一眼杜阳,又微微颔首,便操控着手中的招魂幡,将阵法的格局打乱了重新排了。
原本还可以随意闯的阵法,被这样一改,就仿佛成了铜墙铁壁一般,哪怕是一只苍蝇,就算想去送死也进不去了。
招魂幡的作用就有这么大,而洛小北一看这望乡有大量阵法的时候就知道,这里供奉着招魂幡。
黑色与金色交织而成的符咒在上面显得越发庄严肃穆。
季言看了一眼阵法,罕见的叹了口气,转身,白皙如玉的手将手中以黑玉为柄的招魂幡郑重递到了洛小北手里。
站在季言身后的长腿男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格外心疼,盯着招魂幡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又瞥了一眼洛小北,最后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这招魂幡的作用如何,季言算是亲自做了个示范。
这望乡的阵法和公输家先祖的陵墓会如何,大部分的决定权都在这上面了。
但是季言看起来毫不心疼,说给就给了。
这个时候本应该严肃起来,可洛小北像藏宝贝似的将手中的招魂幡揣进了怀里,“啧啧!季村长好大的手笔,这是把望乡的命脉都交给我了吗?那我可得保管好了,要是哪天季村长又想打我的主意了,我就有筹码了。”
对于被季言诓的事,洛小北可没有忘记。这丫头记仇,而且越是没讨到便宜的仇越是记恨。
“这有何?交到你手上我总归是放心的!”季言双眸微阖,眸中神色不明,温润的脸庞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如今看来,这么便宜就被你得手了,我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不如……”
第三百二十章换
洛小北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立即将怀中的招魂幡抱紧,另一只手将公输真儿的手臂递给了杜阳,明亮的双眼死死瞪着季言,“你这时候要是反悔,我可不答应的!”
洛小北一脸的护食的样子,季言越看越乐,甚至还低低笑出了声。
瞪着眼睛,洛小北额角的青筋涨得明显,季言越是笑,她就越生气。
“我的话都还未说完,你就这样慌张?”季言平复了自己的笑意,抬起头,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但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分明可以窥见愉悦。
洛小北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直接说,不如什么?”
“不如你也给我一个物件,好歹让我心中平衡一些。”季言倒也不客气,如此这般说,甚至连手都摊了出来。
洛小北瞪着的眼睛直接收不回来了。
季言要不要脸?
他身为公输家的大总管,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偏偏还来这里问她要。
“我身上怕是没什么能与季村长交换的。”洛小北也不客气。
虽然是她从季言那里占了便宜,但这些也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她没有强要。但是季言要从她这里要东西,这是干嘛?交换信物?
这瞬间让洛小北想到了古代才子佳人私定终身也是交换信物的典故来。
得出结论,季言这是不安好心。
季言没有回答洛小北的话,视线落到她的腰间,再又落到她的荷包,然后又落到她的手上。
抬头,微阖双眸,“我看,洛洛身上的鞭子倒是挺好的。”
“不行!”洛小北捂着鞭子往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法器了,给了季言她怎么办?而且这鞭子还是开爷送的,还是已经认了主的。
洛小北都明说了不愿意拿东西换,偏偏季言还打她东西的主意。
“那这个荷包呢?”精致小巧,很是可爱。
“不行!”洛小北侧过身,再次拒绝。
“那可就没办法了,没有物件和招魂幡换,这招魂幡怕是不能给了。公输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季言似乎有些遗憾,还摇了摇头。
洛小北一听,立即就想到当初公输恒拜师到墨家那一段。说是拜师,其实是他自己带着公输傀儡术去交换的,仿佛真的不做亏本的买卖,哪怕亏本的是别人。
叹了口气,洛小北心里那个无奈。
她穷,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符咒,可是公输家哪里需要这样的东西?
“那好吧!我把这个给你!”洛小北一脸的苦大仇深。
横亘在她手心的,正是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小巧精致的匕首。
平日里没有仔细看,这一拿出来才发现,这匕首像是纯金打造的,并且没有氧化,像是常年抛光打磨过的,或者是别人一直随身带着使用过的。
这一看就连洛小北都有些惊讶。
但毕竟是从公输家先祖的陵墓中拿出来的,于洛小北也没什么吃亏的。
而且看得出来此物的贵重,用来换招魂幡虽然不能说是对等,季言也不算吃亏了。
季言笑着接了过去,“如此才算对等了!”
对等你大爷!洛小北暗骂。
那可是她唯一带出来的宝贝,如今又没了!
好在手里的招魂幡还在,以后自己的小命又多了一层保障了,这样的结果,洛小北还算是接受的。
“那我们就告辞了!季村长不必相送,有缘再会!”洛小北眼中的凶光显而易见。
拿到招魂幡她们就要走了,这样带着火药味的告别,也算是另类了。
“有缘再会!”季言郑重的说了一句。
王小碗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和杜阳一起扶着公输真儿回村庄去了。
看着那几人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长腿男子这才问道:“村长,公输家什么时候有以物易物的规矩了?”
手心的匕首传来温润的触感和温度,季言手指微曲,大拇指在匕首上轻轻摩挲,“公输家什么时候有什么规矩要你提醒么?”
明明是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甚至于季言的声音和语调都没变化,但长腿男子就是听出了冷冽的寒意。
后背一凛,顿时垂下头,“是属下多言了!”
远处吹来一阵凉风,黑色的云锦卷起一角,立在那里的人却显得孤寂而淡漠。
“走吧!”他转身,往离开的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从此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望乡入口不再设立阵法了吗?”洛小北小心翼翼的将招魂幡收进了荷包里,抬头问王小碗。
“公输家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也不用再设置阵法防着谁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容易,对付赵括对于季言来说,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王小碗和洛小北并肩而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也是淡淡的。
公输真儿早一步被杜阳背走了,王小碗和洛小北两人倒是走得轻松,招魂幡已经到手,离开望乡也在计划之中。
“公输家早就是外强中干了,而且,时代都不一样了,谁还会甘心被差使?”洛小北看了一眼前面并排立着屋舍,“季言在这望乡中从来不曾出去过,但是对于外界的变化,却了然于心。杜阳提出那样的事,他也没有阻止过。”
“有大才,却不愿意过多陷入纷争罢了。”王小碗瞥了一眼洛小北,说道:“这人,谦谦似君子,行事沉稳内敛,却总让人捉摸不透。”
“他就是一只狐狸罢了,不过,这样的算计用在谁身上我都不会管,只要不落在我身上就好。”可事实上,洛小北也没从季言那里讨到什么便宜。
哪怕拿到了招魂幡,不还是用了匕首来换?
有的人本能如此,谁也讨不到便宜。
“对了!”洛小北忽然想起来当初和王小碗没说完的话,“你上次说到了羊村,还有什么事没说的么?“
当初在竹屋里,原本该说的话却因为白袍人的到来而被打断了。
洛小北直觉王小碗应该还有话要说的,一下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生分
“还是先回去吧!这个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王小碗声音很轻,却听得出来,这件事挺重要。
洛小北一想也是,既然是很重要的事,也不方便在外面提及。
到了苏家宅院时,陆哲和苏晓已经在等着了。杜阳已经将公输真儿安置好,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各自沉默。
这下根本不用猜不猜的问题了,杜阳要照顾公输真儿,肯定走不了。但洛小北几人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更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也没办法再等着公输真儿醒来。
苏黎用的药是她偷偷从公输恒那里拿来的,这样的药并不伤身,用量太大却能让人沉睡好几天,并且没有解药。
公输真儿这也才第一天,余下的好几天里,洛小北一行人总不能天天守着公输真儿睡觉然后盼着她早点醒来吧?
而也是如此,洛小北才想起来问,她当初中的毒名为红颜的。
名字是好听,但是这毒也真的是毒,好在后来莫名其妙的又好了,也不需要王小碗再去配什么解药。
也是这一问才得知,这毒也是公输家的,只不过最早发现这毒的另有其人,后来被公输家得手了,也就成了他们常常用来对付别人的东西了。
洛小北这也才更加确定了,这毒就是公输真儿下的。
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偏偏公输真儿三番两次的针对下毒手,一时洛小北也不想再多看,当下就定了,走!
当初在南大找到那本书,目的就是为了去找师父说的羊村,并且公输真儿自己也说那书是公输家的,那应该和公输家有关系才对。
不过已经如此,杜阳把书交给了洛小北,也就是说他要留下来照看公输真儿。
各人选择不同,洛小北没说什么,将书收好,一行人当即往望乡的出口而去。
在高耸的山头,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最顶端,他的身边,季言与他一样的视线,望着那一群离开的人。
“他们走了!”公输恒像是在自言自语,视线移到绵延的山脉上,遥遥向前的山脉仿佛看不到尽头。
大少爷为什么不愿意认自己的身份呀?他是怕认了便与那些人生分了吗?”站在一旁的长腿男子盯着那群远去的人,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冷漠的气质,反而像个不懂就问的小孩子。
“生分?”公输恒反问,视线落到那道身影上,“那群人若真的是在乎身份的,他又如何会与他们走到一起?说到底,是他不想要罢了!这样的身份于他而言算什么呢?”公输恒罕见的说了一长串的话,末了,再添了一句,“他会回来,还是因为那个小姑娘,至于公输家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公输恒抬头,目光深远,“他和他,真的像!”
人人都说公输家最不受束缚的是他这个老三,可谁知道,最是自由自在的,另有其人呢?
叹了口气,公输恒转身,缓缓离去。
季言微阖双眸,眼中的神色闪烁,“走吧!”
他转身,身后的长腿男子随即跟了上去。
这望乡的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有来来去去的人,留不住的总是留不住的。
走在最后的陆哲眉头舒展,眉梢上扬,在洛小北叽叽喳喳却不显得吵闹的声音里,侧过身,往那处早已经没有人影的山头看了一眼。
有风吹过,卷起丝丝寒意,他额前的碎发扬起,不经意的一瞥,清冷矜贵的侧脸恍若神。
“也就是说,你出墓的时候,身上还穿了一件古代的衣服?”苏晓的声音简直能冲破耳膜。
洛小北嗯了一声,“不过都被我弄坏了,估计也不值钱了,而且上面特别脏。”
她不明白自家二师兄什么时候开始走逗逼风了,不过,一件衣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那件衣服要是没坏,肯定价格很高。不对,那衣服就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啊!”他有部分生意是关于古董的,自然比洛小北这样的要懂得多。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洛小北从那件衣服上扯布条的时候一点没手软,又在泥土里滚,又在水里泡的,就算再有什么价值,现在也不过是一件破衣服了。
而且,都已经换下来扔到山腰的竹屋里去了,难不成还要回去拿?
“你这是暴殄天物啊!”苏晓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让洛小北甩了个正脸。
“你咋不说我当时都差点挂了,然后心疼心疼我呢?现在去心疼一件衣服?你还是不是二师兄啊?有你这么做二师兄的么?”洛小北沉着一张脸,明明该是撒娇的语气,愣是让她说成了质疑,好像苏晓真的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一样。
好吧!苏晓一看洛小北这样子脸上的痛心表情瞬间没了。
抬起一张勾人的脸笑得极其邪妄,“我错了!我这不就是心疼么?下次再有这种事可要想到你二哥我,有赚的要一起赚嘛!”
洛小北什么时候赚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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