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通道里,这条通道很短,前方就是刚才的岔口,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奇特的脚步声,它就在外面,节奏又变得很慢,似乎那僵尸正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我赶紧把手电光捂住,身体紧贴墙壁站着,摒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可是那个脚步声还是慢慢地往我这边移了过来,我想这下完了,那僵尸一定会来查看这个通道,而我也难免会被它发现。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躲回到墓室里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凭记忆朝着岔口对面的方向扔了出去,从声音来判断,那枚硬币一路滚出了很远,应该是滚入了另一个岔道里面。
那僵尸果然被硬币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乘此机会,我赶紧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然后往中间的方向向前逃跑。从刚才的情形看,师父应该还没有被僵尸发现,但他到底躲在哪里,我也想不出来,不管怎样,现在我只能先求自保了。
很快,我又来到了一间四面都是通道的墓室,几块破碎的白膏泥仍然摊在墙角边,这应该就是我们最早进来的地方,可是当我用手电照到墙上的时候,却奇怪地发现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洞口所在的位置已经被青砖填满,没留下一点空隙,而那根一直被师父拿在手上的呼吸管,原本应该从这洞口通出去的,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
我伸手就去推那些青砖,可是推不动,我又用双手加力猛推,那些青砖有些微微晃动,但就是怎么也推不出去,我强压着心中的惊恐,仔细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怀疑这有可能是另外一处地方,于是我就去找我留下的标记物,不幸的是,那块拇指大小的白膏泥依然静静地躺在一个通道口。
这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师父!是他封住了这个洞口,而他自己却早已逃了出去!他封住这洞口,就是为了拦住僵尸;而刚才他叫我往那条死路走,就是为了引开僵尸的注意,好让他顺利逃跑。
真相一旦揭开,彻悟就纷至沓来,这老头收我为徒,哪里按的什么好心!他根本就是为了找一个替死鬼,好让他在遇上危险的时候顺利逃脱,我虽然早就对他有所戒备,但最终还是不免着了他的道;对了,之前他还充英雄似的说要除了这凶穴,现在看来,纯粹是唬我的,目的就是骗我帮他一起盗墓;至于那些他以往所收的徒弟,他还说他们都过不了胆量这一关,现在想来,恐怕也都是给他做了替死鬼,早已在地下跟僵尸做伴。
我想到了这一切,心里面也已经绝望了,无论如何,师父总算救过我的命,现在我把命还给他,这也公平合理,我年纪轻轻地死在这里,谁也不能怪罪,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贪财心切,是非不分。
我挨着墙边坐了下来,侧身靠在墙壁上,浑身已经软弱无力,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我立刻像全身抽筋似的不会动弹了,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接着我就看到那张长满白毛的僵尸的脸,慢慢地从我背后伸了过来,出现在我眼前半尺的地方。
第十四章
我索性就闭上了眼睛,我最多只能承受肉体上的痛苦,但拒绝接受附加的恐惧,我希望她能给我来个痛快的。
临死之际,我忽然又觉得,自己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仍然没有逃脱祖坟风水被毁的命运,但没想到这命运如此悲惨,竟害得我们周家断子绝孙,因为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
……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我发现自己仍然活着,可是僵尸到哪里去了?脖子后面也不凉了,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于是我又睁开了眼睛。
她就在我对面站着,膨胀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满脸满手的白毛,和灰黑色的皮肤,构成了一副令人惊惧的形象,她的眼睛里虽然没有了凶光,却直直地盯着我,这种奇怪的表情反而更让我毛骨悚然。
对于已经到手的猎物,拥有者往往不急于动手,我只好这样猜测,但我不明白她刚才到我背后怎么就没有脚步声,于是我就去看她的脚,她的裙子很长、裙摆很大,但这时刚好有几根毛茸茸的脚趾头露在了外面,原来她没有穿鞋子,一定是半路上脱掉了。
我惊讶于这个发现的同时,心里的恐惧却更深了,如果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那最多就是野蛮地把我杀死,但如果她还会用脑子思考,那她会想出什么变态的法子来对付我,我实在不敢想象。
我忽然觉得,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也不能被这个怪物折磨,这个念头一起,我就开始重新注意四周的状况,我发现了掉落在墙边的手电,那手电光一直亮着,照到白墙上反射回来,才让我看清了面前的僵尸。
僵尸是习惯阴暗的环境的,她会不会害怕强光呢?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仍值得冒险一试,于是我突然出手,一把抓起手电,然后把它对准了僵尸的眼睛。这下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我看见她迅速地退后,嘴里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叫。
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刻转身就跑,这次我用上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后面的僵尸是否追来,我根本无暇顾及,但仓促之间我也有些慌不择路,一阵猛跑之后,竟又回到了那间放着石棺的墓室,不过我转念一想,逃回到这里恐怕反而是最好的选择,那僵尸要是真能思考,估计就不会认为我敢逃到她的老巢里来。
想到了老巢,另一个念头顿时在我的脑子里闪现,就算那僵尸暂时想不到我在这里,但这墓穴里面地方不大,她总会慢慢地找过来,难道我还能跟她捉迷藏不成?既然这样,不如索性就做个彻底!
我一下爬进了巨大的石棺,又将金缕玉棺里那具藏在宽大衣袍下面的男主人的无头干尸拎了出来,扔在石棺外面,与其它几具干尸混在一起,然后自己套上那件衣袍,躺在了金缕玉棺里面!反正最终还是要死,就让这里成为我最后的归宿吧,能死在金缕玉棺里的人恐怕也不多!我在心里面暗暗苦笑。
关掉手电之后,外面还是寂静无声,看来那僵尸还没有找到这里来,不过我忽然发现四周依然是微亮的,原来刚才点着的蜡烛还没有熄灭,烛光照在宽大的穹隆顶上,映出了一个狭长的黑影,这是一副壁画吗?显然不是,因为这个黑影正在移动,而且变得越来越短,颜色却越来越浓。
“是她又追来了!”我再次绝望地想到,这个时候,我只希望她千万别往这棺材里面看,就算要看,最好也只是匆匆一瞥,这样我就能蒙混过关。
可是下一秒钟,那张僵尸的毛脸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还是直直地盯着我,我被这个景象快要逼疯了!她到底是怎么找来的?她似乎总能最快地找到我!莫非她能闻到我的气息?!
这下好了,我不请自来地躺进了这个棺材,再也无处可逃,我注定要被一个僵尸以常人无法想像的方式残忍地杀死,我真的彻底绝望了。
又下一秒钟,她忽然朝我笑了一笑,笑容出现在这张丑陋无比的脸上,反而成为了世上最恐怖的表情,然后她就爬了进来,先爬进石棺,又扶着木棺的边框,爬进了金缕玉棺,最后和我并排地躺在一起。
极度惊吓之下,我反而一动也不会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她躺到我的身边,我才慢慢醒悟过来,莫非她真把我当成了这墓里的男主人?可真的男主人已经被我扔在外面了,而且,我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至少我还有头,跟那个无头鬼区别也太大了,难道这样她都会认错?
我脸朝上仰面躺着,根本不敢侧头去看她,但她居然也不来动我,这一刻,大家似乎相安无事,我尽量做到纹丝不动,连呼吸也调得若有若无,就怕不小心惊动了她,让她发觉我是个假货。可是我的心还在砰砰地猛跳,她感觉得到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心想这下完了,她不可能蠢到以为男主人复活了吧,或者跟她一样成了僵尸?我索性侧过脸看她,一看之下,我忽然就傻眼了。
这具僵尸不知何时,竟又恢复到了我最初看到她的样子,满脸的毛都不见了,皮肤还是略显惨白,嘴巴和鼻子细巧而精致,一双眼睛睁开着,依然很平静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怀疑我见鬼了,她会不会真的是鬼而不是僵尸?还是我的眼睛和脑子都出了问题?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可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变。
她忽然就张开了嘴巴,这让我又想起那些可怕的尸虫,可是这一次尸虫并没有从她的嘴里爬出来,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看到她张开了嘴不肯闭上,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情。
我顺着她的嘴巴往里看去,发现里面似乎有一块白色的东西,她是不是要我把它拿出来?刚这么想着,她就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幅度虽然很小,但我还是明显注意到了,我觉得我没有看错,她真的是点了一下头,难道她竟然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这并不奇怪,她能用生物电的方式让我听到哭声,就同样能利用生物电来感受到我的想法。
我想通了这个道理,就看到她又点了一下头,不过这次似乎点得颇为艰难,感觉不太能动弹了,只有嘴巴还是努力地张着,我赶紧伸出两根手指,把她嘴里的东西夹了出来,这是一块圆形的白色玉石,仔细辨认,那上面好像雕了一龙一凤,但昏暗中也不太认得清楚。
就这么一会儿,当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暗淡无光,她的脸竟又变得越来越黑,并且迅速地塌陷下去,全身上下也迅速地收缩进去,没过多久,就成了一具酱紫色的干尸,跟这墓里的其它干尸没有区别。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巨变,傻傻地看着她呆了很久,我甚至用手去摸她的脸,摸她的手,才最终确认这的确是一具干尸,再也不会动弹了。我发现她凹陷下去的眼睛还剩下绿豆大小的一点点,却似乎正朝着顶上看,我随之抬头看去,那宽大的穹隆顶上,赫然是一副圆形的壁画,画的是正在盘旋飞舞的一龙一凤。
第十五章
我看了一会儿头顶的龙凤壁画,又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白玉,发现它们的图案原来是一样的,这僵尸临“死”之前把它交给了我,可见这块玉肯定非同一般,可我却不明白它到底有什么用。
不管怎样,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还是要死在这里,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心里甚至希望那具僵尸还是好好的,至少让我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况且,其实她也一直没有伤害过我。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下去,我低头一看,发现那支蜡烛已经烧到了头,闪了几下之后,就熄灭了,墓室里重归漆黑一片。
就在烛火熄灭的最后一刹那,我的眼角好像瞥到了什么东西,虽然想不起是什么,但我潜意识里觉得那东西非常重要,我赶紧摸黑找到了手电,打开了照过去一看,是一柄铁铲,就是我们用来挖盗洞的那柄铁铲!
在铁铲的旁边,那把斧子,还有师父的背包,都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突然一阵激动,我又能出去了吗?
于是我又带着这所有的家伙,回到了被封住的洞口,学着师父的样子,把那些青砖一块一块地抽了出来,抽到十七八块就停了手,外面全是泥,果然被老头给填上了。
既然挖得进来,那也一样能挖得出去,我抱着这个信念,用铁铲猛干起来,可是一动上手就觉得不对劲,这回填的泥土非常松动,我把下边的挖空了,上边的立刻又掉了下来,泥土不停地掉在我的脸上,掉进我的眼睛、鼻孔还有嘴巴,让我觉得非常难受,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我还是不停地挖,可这些泥却像是永远挖不完似的,好在这下边的空间够大,我就把挖出来的泥全往墓室里堆。
仓促之间,老头果然没能把盗洞封得太严实,等那些泥堆得有半人多高的时候,上面就再也没有泥土掉下来了,我探头一望,立刻呼吸到了一阵清新的空气。
我一边在两侧重新挖一些踩脚的坑,一边顺着盗洞往上爬,很快就爬回到了管理室的房间,外边仍是黑夜,四周一片安静,那些哭丧的人想必也早已哭累了。
就这样走了吗?我在心里面问自己,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盗洞,我跟着师父来盗墓,顺便还想为民除害,却差点把命赔在这里,我没有兴趣再回去拿那具金缕玉棺,我不想再去打扰死者的安息;那具女僵尸已经彻底变成了干尸,再也无法为祸人间,但是我想,她的本意无非也就是在抗议而已,向那些破坏自己安息之地的人抗议。这片曾经的风水宝地,却被人们挖成了一片荒芜,她只是死不瞑目。
我悄悄地走到外面,拉了一车矿石回到屋里,然后把剩余的土和矿石全都填入了盗洞,那洞口虽然没法和原来一样,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了。
干完了这件事,天色已经蒙蒙亮,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人在外边走动,那人也看到了我,却吓得掉头就跑,我不明所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我还一直穿着那件墓室男主人的袍子,刚才干活的时候,只是把袖子卷了起来而已,再加上满头满脸的泥土,看上去想必是有点像僵尸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赶紧脱掉了袍子,想把它撕碎了扔在垃圾堆里,这袍子在地下保存得极好,但这会儿已经快烂了,轻轻撕了几下,就像纸屑般四处飘散,再也不见踪影。我加快了步伐,仍然从山上爬了出去,翻到后山山脚的时候,我还四处找了一下,老头的车显然已经不在了。
他会不会还在那个招待所呢?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得去看看,老头虽然不欠我什么,可是他不该骗我,我不是想找他算账,但我得找他讨个说法。虽然那地方离这儿有点路,估计不下二三十里,但我想我走也能走过去。
我就这么一个人在山路上走着,可是很快就走不动了,一个晚上没有进食,我已经饿得不行,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一辆大货正往我这边开呢,离我估计还有一百多米,我站在路边挥手示意,希望它能搭我一程,可是这货车没有丝毫的减速,就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呼啸着从我身边开了过去,还扬起了满地的灰。
我意识到我犯了错误,但这时后悔已经晚了,于是我继续慢慢地往前走,幸好过了没几分钟,又一辆大货从后面开来了,我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摊开了拿在手上,举得高高的,然后拼命地向车里的驾驶员挥动。
这回行了,货车果然慢慢地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一名三十多岁的驾驶员大声冲着我喊:“你有什么事?”
“师傅,麻烦您带我一程,我就去前边的镇上。”我客气地说。
他谨慎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点头表示同意:“上来吧!”
我拉开门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把手里的一百块钱向他递了过去,他看了看钱,就把手伸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接呢,谁知他一下就把我的手推了回来:“干嘛呢,兄弟!这点小事还跟我计较!”
我当场就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早已启动了汽车重新上路,嘴里还不停地哼着流行歌曲,我想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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