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最近抱恙在身,一直在卧床休息。”柔娘轻轻的回答道。
“怪不得,”王小麦皱着眉头向柔娘看去,“既然孙禹一直卧床休息,你就专心照看他不要出摊了,小孩儿得了病很麻烦的……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柔娘侧过头躲闪着王小麦的目光:“奴家没有大碍。”
“上次见到孙禹已经是十来天之前的事了,怎么还没好?”王小麦有些不解的问,“你找得哪家的大夫?不行就换一个,不能耽误了孙禹的病情。”
柔娘低着头却没有说话。
“你不会没找大夫吧?”王小麦吃惊看着她。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差的很,如果不找大夫,小病也会变成大病。
柔娘此时眼角却滑落了一滴眼泪,沿着白皙的面颊一直落到如玉般的脖颈上。
“你真的没找大夫?”王小麦刚要发火,突然看到她打着补丁的围裙,心底顿时明白了,“你这不是胡闹吗?没钱为什么不和我说?”说着话把自己的钱袋从腰间接下来地给她。
柔娘咬着嘴唇摇摇头。
“事到如今,你还是一副死脑筋,”王小麦终于恼怒了,“因为什么狗屁的男女之防,连这些都要顾忌。”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儿子快病死了,却依然守着什么妇道不放手。一怒之下,使劲推开了柔娘家里虚掩的大门,大步踏入。
“你要干什么?”柔娘噙着眼泪追了上去。
李淳风歪着头看着两人,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摇了摇头,捞他的鸡蛋去了。旁边的刘达抱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宝刀,会心一笑。
王小麦一房间,一股霉味就传入鼻孔,掩着鼻子来到孙禹的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顾不得其他,抱起神智已经模糊的孙禹急忙往屋外走,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却慌慌张张的撞了上来,正是紧追过来的柔娘。柔娘也是没想到他刚进了屋竟然这么快就出来,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
柔娘一个轻身弱柳的女子体重怎么比得过王小麦一个壮年男人,顿时朝一侧摔去。王小麦反应还算快,一把挽住她的细腰,这才避免了意外发生。
柔娘倒在他怀里,脸上顿时像烧红了的云彩般,扶着身旁的门框站立了起来。
王小麦没空和她废话,抱这小孙禹往外走,衣襟却被拉住了,心头顿时火冒三丈:“你干什么?”
“官人要带小儿去哪里?”柔娘焦急的问道。
“当然是去看大夫,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啊?”王小麦一步跨出门口,眼角却瞥见了窗户上的瓷瓶。
瓷瓶里插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不过这支玫瑰花却是用绸布扎制而成的,正是王小麦之前送给柔娘的礼物。前些日子,讨她欢心,王小麦着实费了不少心思,送的礼物又不敢太贵重,怕她拒绝。只好自己动手,这玫瑰花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玫瑰花,王小麦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回过头向她解释道:“如此炎热的天气,你不仅不通风散热,还弄得像个火炉,他的病情能好转才怪,现在必须尽快找大夫医治,及时为他退烧,要不然轻则烧坏脑袋变成傻子,重则一命呜呼。我不管你还坚不坚持这些破烂,今日我必须带小孙禹去看大夫。”言罢一大步踏出了大门口。
柔娘一咬牙,提着长裙追了上去。
“刘达……”王小麦抱着孙禹大喊了一声,“赶紧牵马,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医馆?”刘达站起身来,看着王小麦怀中的孙禹顿时明白了,匆匆忙忙的跑去解马缰。
“不用骑马,”柔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街尾拐角过去就有一家医馆。”
王小麦闻言抱着孙禹就向柔娘指的方向跑去,跑了一会儿拐过弯,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铺子门口挂一个“药”字,急忙进去。
“大夫……”王小麦顾不上喘气,一把抓住一个跑堂的小厮,“大夫在哪?赶紧叫他出来。”
小厮瞥了一眼王小麦怀中的孙禹,急忙跑到后堂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大夫从后堂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道士。那中年大夫从王小麦怀里接过孙禹,拿手背试了试他的体温,又拨开他紧闭的眼皮,和老道士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怎么样?”王小麦焦急的问。
“你怎么当爹的?”中年大夫指着王小麦的额头骂道,“现在才来就医。”
“他不是……”柔娘和刘达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王小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开药吧。”
中年大夫摇摇头,看向那个道士:“弟子无能为力祖师施以援手。”
“喂!”王小麦见他竟然把孙禹托付给一个老道士,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庸医,自己没办法,竟然把孩子交给一个烧香打坐的道士,你让他请神来治啊?把孩子给我,我你们家医治了。”说完就要上前把孙禹抱回。
“谁告诉你要请神了?”那中年大夫呵斥道,“这是我家师祖,医术比我高明的多,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出门而去,到时候耽误了病情,休要怪到我们头上。”
王小麦闻言赶紧道歉:“对不起,那就请道长赶紧为孩子看看吧。”
老道士摸着孙禹手腕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把眼睁开:“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这孩童退烧,但……”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但是什么?”王小麦焦急的问道,此时真是恨透了这些说话说到一半就用情绪表达意思的人。
“若是采用一般的药量,退烧太慢太迟,若是加大剂量,这孩童太小,根本就承受不住……况且,他现在神智不清,药物也很难入口。”老道士悲伤的闭上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王小麦不敢相信的看着二人,“这么小一个孩子,他才不到四岁……无论如何你们想一个办法出来才好。”看着小孙禹涨红的双脸和紧闭的眼睛,王小麦心如刀绞。
身旁的柔娘闻言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王小麦慌忙把她扶坐在胡凳上。
“并非是老道不愿意开方子,但你们送医太迟,耽误了时机,以至于小病酿成大患。”老道士叹了一口气。
王小麦不忍的看着柔娘悲切的面庞,把头转到一边,眼神却无意中扫到药柜上面,头脑中顿时灵光一现,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就拿死马当活马医吧。转过头交过刘达:“你快点回去拿一袋硝石过来,我床底下还有一罐烈酒,也一并拿来,速度要快。”
刘达得令,急忙转身离开。
王小麦又指着药柜:“敢问大夫这里有多少芒硝?我全都买了。”
“官人要做何事?”那中年大夫不解的问。
“降温,给孩子降温。”王小麦焦急的喊道,“快点把的芒硝给我。”
“这……”中年大夫刚要拒绝,他身边的老道士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照着王小麦的话去做。
老道士抱着孙禹不解的看着王小麦:“不知道官人想到了什么办法为这孩童降温。”
“用冰和酒精。”王小麦解释道,“芒硝可以制冰,酒精蒸发也可以带走热量。”
老道士眼前一亮:“芒硝可以制冰?老道也曾见过那荒山部落冬季用冰雪为人退烧,也许可以一试。”
中年大夫很快提了一小袋芒硝出来,只是太少了。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用着。
王小麦一把全倒在准备好的木盆里,上面放了一小碗水,药店的芒硝好在够纯净,反应的速度很快,不过终究因为太少,碗里只凝结不多的冰碴子,拿着一块麻布在冰水里沁湿便敷在了小孙禹的额头上。
或许是冰水的刺激,小孙禹紧绷的小脸竟然动了一下,人都是一脸的喜悦,就连柔娘也打起了精神,止住了眼泪。
刘达很快回来了,王小麦吩咐他在一边制冰,自己拿着那坛高度酒来到了病床前。这坛高度酒是经过多次蒸馏过的产物,为此,宋老三还嫌他浪费,他却知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酒精是最好的防感染之物,因此早就备了一坛,没想到今天却用在了给孙禹退烧之用。
一把揭开封口,倒了一碗给孙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酒精的气味很快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老道士摸着孙禹的额头,好奇的看着他做的一切,好几次想问,但此时却不是时机。】,、、,
第五十五章 药王孙思邈()
随着体温的下降,小孙禹渐渐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着围住自己的几个脑袋。
“醒了……”柔娘喜极而泣,双手握着儿子的小手,眼泪也顾不上擦。
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老道士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前让孙禹张开嘴。药刚一入口,孙禹就苦着一脸小脸摇头。
“孙禹乖,喝完药病就好了。”王小麦在身后抱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球递到他面前。
孙禹高兴的拿着玻璃球玩耍,不一会儿就把整碗的汤药喝了个精光。喝完汤药,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又沉沉的睡去了,脸上的神色却安宁了下来。
几人静悄悄的退出病房外,只留下柔娘在里面照看。王小麦长舒了一口气,向两位大夫躬身道谢:“多谢二位大夫相救,在下刚才一直鲁莽,出言不逊二位恕罪。”
“无妨,”那中年大夫将王小麦扶起,“官人也是心切了些,再说这退烧的法子是出自官人之手,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帮,说起来也是惭愧。”
老道士点点头:“正是如此,说起来,我二人还要多谢官人,今日又学得了一项新医术,只是老道心里还有些疑惑,不知官人能否为我言明?”
“好说,”孙禹无碍,王小麦心情大好,“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老夫夏侯玉,”中年大夫说道,“我身边这位就是……”
“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药王孙思邈。”李淳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
这就是一代药王孙思邈?王小麦打量着眼前的老道士,这人名头太大了,即便一千多年之后的后世也是家喻户晓。黑黑的面孔,花白的胡须,瘦瘦的身躯,头发还有些乱,发髻上插着一根黝黑的簪子,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深青色道袍,一切都很普通,扔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孙伯伯,”李淳风走到王小麦身边向孙思邈躬身施了一礼,“您竟然也大老远的赶来了。”
“原来是淳风,”孙思邈微笑着扶他起来,“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幸得孙伯伯医治,如今已无大碍。”李淳风答道。
两人是旧识,李淳风的父亲李播早年间便与孙思邈认识,李播辞官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身体不好,后来得到孙思邈指点,辞官后便在家静养学道,修身养性。
两人聊了一会儿,孙思邈又把目光投身到王小麦身上:“原来官人便是王继开王助教,老道失敬了。”孙思邈竟然对他揖了一礼。
“不敢当,”王小麦急忙躬身还礼,“在下对孙道长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让人人敬仰的药王给自己行礼,这不是要折寿吗?
“实不相瞒,老道与徐文远乃是旧识,前几日拜访时听闻他曾心疾发作,幸得王助教的救治才脱离险境,今日又得见你的退热之法,想来王助教的医术造诣也是不浅,不知道王助教师从何人?”孙思邈问道。
“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因此也没有师父。”王小麦老实的回答。原来这孙思邈把自己也当成一个医术高明的同行了。
“既然王助教不通医术,那又是如何懂得医好徐文远和这名孩童的?”孙思邈不解的问。
“在下确实不通医术,否则也不会将孙禹带到医馆来,”王小麦说道,“至于如何懂得医治这两例病状,就说来话长了。我从小就喜欢些新鲜玩意儿,年少的时候便四方游学,喜欢与胡人打交道。这些办法都是从胡人嘴里无意中得知的,只是不知是真是假。当日徐博士和今天孙禹的病情紧急,实在没办法之下,才想起这些,能有效果,也是误打误撞所致。”自己哪懂什么医术?前世有些头疼脑热,只会去药房拿些药片,在药王面前哪敢献丑。
“原来如此。”孙思邈点点头,“按压胸口和外物降温,王助教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那我就说一些愚见,不妥之处,还请道长见谅。”几人坐在堂中坐下,王小麦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说道:“西方的胡人认为,心脏乃送血器官,心脏每跳动一下,便将血液挤压到全身。徐博士当日乃是因为劳顿造成心脏骤停,血压降低,此时药石很难起效,我便用外力挤压心脏,试图使其恢复跳动,能够成功也只是侥幸。”
“这种方法于医理不和啊?”夏侯玉皱着眉头说道。
“在下不通医理,但是我听说,西方胡人的医学将医道分为内外两科。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办法他们便称之为外科;病理复杂,需要药石调理的病症,称之为内科。”王小麦说道。他是一点也不懂医学的,只能凭着后世的记忆加上自己的理解说上一些。
“如此……”两人都是陷入了思考。
“至于退热,冰水退热就不用说了,”王小麦接着说道,“刚才那坛烈酒的纯度非常高,我称之为酒精,此物容易挥发,而挥发时,会带走皮肤表面的热气,因此便实现了降温的效果。我现在进去拿酒出来,两位可以一试。”
刚起身,便看到柔娘提着那坛酒精走了出来。这时候的病房只是一些木质的隔断,她在房间里早就听到了几人的谈话,听到王小麦要用酒精,便拿了出来。
“谢谢,”王小麦接过酒坛,“孙禹睡着了,想必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你休息一会儿吧。”
柔娘闻言点点头,退到远处,找了个胡椅坐下。
王小麦将酒精分别涂抹在两人的手背上,李淳风也好奇的要试试,又给他抹了些。
“果然有凉意。”三人都伸着手,惊讶的看着王小麦。
王小麦笑了笑:“这酒比平常的浊酒烈十倍有余,诸位可要尝一尝?”
一旁跑堂的小厮闻言立即去后堂端了几个碗出来,一一摆在众人的面前。
“请恕在下多言,这酒精不适合饮用,因此只是让大家尝尝,两位若是好酒,改日让人送些神仙酿来。”说完一人给他们倒了一小口的分量。
“名动洛阳的神仙酿?”夏侯玉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神仙酿和酒精都是和官人有关?”
“只是一点上了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二位见笑了。”王小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神仙酿?”孙思邈一脸的疑惑。
“师祖刚来洛阳,还有所不知,如今洛阳最有名气的名酒便是这神仙酿。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夏侯玉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今日怎么也吟起诗赋来了?”孙思邈诧异的看着他,夏侯玉虽然粗通文墨,但平日也不是那种附庸风雅之人啊?
“这是那神仙酿的白玉瓶上所写的诗句,并非是我无病呻吟。”夏侯玉笑着解释道,“自从神仙酿一出世,洛阳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文人喜爱它的风雅,每个酒瓶上都写着一句颂酒的诗句;武人喜爱它的炽烈,喝上一小口,胸口便如同滚滚烈火燃烧,可谓是让人欲罢不能。”
听到夏侯玉夸张的描述,王小麦险些笑出声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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