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彩桦,今天我金秀儿就一字一句好好地给你说清楚了,那两亩地是李家给我们家小娣的赔偿,不是给顾家的。别说是你们家,就连我同孩子他阿爹也都没有资格随便乱用这两亩地。你要是胆敢再说出这等没脸没皮的话来,我就敢将你牛彩桦打出我家家门。”
牛彩桦与那王氏可不同,不是那种被威胁两句就会胆小害怕的人,眼见金氏动了怒她的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一步上前紧贴上金氏的身体,一边用胸口撞着金氏,一边道:“你打啊,你打啊。就算你今天把我打死在这里,这田我也分定了。”
“你……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混账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金氏咬着牙狠狠地说着,一手扭了牛彩桦的胳膊另一只手抡了拳头就往那牛彩桦的肩膀上砸过去。
顾小娣心中虽然也同样有怒,但却并没有金氏这般激动,所以在看见金氏按着牛彩桦打的时候她微微有些担心地望了坐在一旁的顾永福一眼。
结果却发现平日里总是及时阻止金氏冲动言行的顾永福此刻只是皱着眉紧紧地盯着扭打成一团的牛彩桦和金氏,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在这一瞬,顾小娣突然就明白了,今日牛彩桦的举动是真的激怒了顾永福。所以顾永福方才才会发这么大的火,现在也绝对不可能会阻止金氏殴打牛彩桦的行为。
金氏和顾永福之所以会如此生气的原因,顾小娣心里是明白的。
并不是牛彩桦的贪婪激怒了他们,牛彩桦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两人早就知晓了,真正让他们如此生气的是牛彩桦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那用她的容貌和婚事而换来的两亩田地上。
这才是金氏和顾永福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原谅牛彩桦今日之举的真正缘由。
虽说顾小娣知道顾永福和金氏都是为了自己好,但她更加知道打闹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就算今日真如金氏所说的那般将牛彩桦打出他们家家门,事情也不会因此而得到解决,依照牛彩桦的个性她只会没完没了地闹下去,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因为今日金氏打了她而大做文章。
顾小娣自然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在见到顾永福并没有阻止金氏的打算之后便自己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金氏的手,劝慰道:“阿娘,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动怒,就算你今日打了二婶,她心里也未必会服气。”
金氏一怔,显然没有想到顾小娣竟然会出来阻止自己。直直地望着顾小娣半响才问了一句:“你怎么?”
“阿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但有时候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听闻了顾小娣的这样一番话,金氏又是一愣,寻思了片刻这才缓缓松开压着牛彩桦的手。
牛彩桦正被金氏打得难以还手,此刻感觉到金氏压在自己头顶上的手一松她自是立刻向后连退几步从金氏身边躲了开。而后一边小心谨慎地提防着金氏再对自己出手,一边又还不死心地辩驳道:“就算你今天把我给打死在这里,我还是要说这田应该分得我们二房里有一份。”
“你这个……”见牛彩桦依旧还贼心不死,金氏不觉又怒从中来,直想再赏牛彩桦几个嘴巴子。
这样想着,金氏也的确做出了这样的行动,但欲上前的举动被顾小娣及时发现并且阻止了。
稍稍用力地握了下金氏的手,示意让她稍安勿躁,之后顾小娣转头对牛彩桦道:“二婶,我知道,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服气,始终都还是想要分一亩地。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二婶愿不愿意听?”
牛彩桦一边揉着被金氏打得发痛的胳膊一边狐疑地问道:“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就算有,也不会是向着我这边的吧?”
“且不管我向着哪边,我的这个主意都绝对是个公平的主意,就不知道二婶你是不是愿意接受。”
“公平的主意?”牛彩桦仍是有些怀疑,但语气显然比方才放软了不少,上下打量了顾小娣片刻之后缓一点头,道,“如果是真的公平,我不妨听一听。”
“这李家给的两亩田,你说应当两家平分,我们却不愿意,所以无论你今日如何在我家里闹都决计不会出一个结果。不若这样,我们明天一早就村祠堂找村长评理,村长若说应平分我们便平分,若村长说不可分……”
刻意地停顿了一下,顾小娣换上严肃的脸色,这才沉声又道:“若村长评说的是不需要分割,那么,我希望二婶从此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更不可再因为这件事情而胡搅蛮缠。”
想着牛彩桦可能会拒绝,顾小娣很快地又补充了一句:“村长素来公平公正,村里有个什么纠纷也都是去村祠堂里解决,这个法子是目前来说对你我两家都最公平的做法,二婶应该没有理由不接受吧?除非二婶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要求是不合理的,所以才不敢去村祠堂请村长评判。”
第五五章 上村祠堂()
“我……”顾小娣最后补充的话显然将牛彩桦的退路给堵死了,让牛彩桦虽然想要拒绝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支吾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个“我”字。
顾小娣更是借机追问道:“那么,二婶做出决定了吗?”
“好!”牛彩桦拳头一握,道,“去就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到村祠堂去。”
应承下来之后牛彩桦果真就扭头离开了顾小娣家。
可是,应承下来的时候那么硬气,但在出了顾小娣家家门之后她的底气就不是那么足够了。其实,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面她并不是那么占理,到了村长那里她未必就能够讨得到好处。
事实上,牛彩桦心里原本的打算是到顾小娣家里头闹一闹,最好的结果是平分那两亩地,再不济也能够从顾小娣家里捞到一些好处。但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小娣一家今次的态度竟然会这般强硬,就连一向息事宁人的顾永福这回也动了怒,如今这件事情更是闹到了要闹到村长面前甚至是村祠堂上去的地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牛彩桦决计没有想到过的,也并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
但方才顾小娣的一番话实在堵得她不得不应承下来,否则就是她认输了,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相对比闹到村祠堂上去,牛彩桦更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错的。
“不管怎么说,我绝对不能够怕了他们,两亩田虽然不大,但真正利用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资产。既然他们要闹到村长那里去,那我就陪他们闹,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这样自语着,牛彩桦瞬间就又恢复了自信,走起路来步伐也变得轻松了。
回到家,牛彩桦甚至还有说有笑地哄起自己的孙子顾平安。
“刚才又到哪里去了?”看着嬉笑着逗弄着顾平安的牛彩桦,顾永禄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知道,今天牛彩桦听说了一些关于顾小娣家从李家得到了两亩田地的事情,他担心牛彩桦会不会又动什么歪念头。
牛彩桦一听不觉心头一跳,心下暗暗嘀咕道:
这个老头子,平时不管我去哪里做什么从来都是不过问的,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我的事情了?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旋即牛彩桦又暗地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会,他不是那么敏锐的人,应该不可能会发现我刚刚去了大房那边。
这样想着,牛彩桦的态度不由又硬气了几分,蹲在地上仰着头对顾永禄大声道:“去哪儿了,去哪儿了,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我出去走走也要服你管?”
本来顾永禄性子就比较软懦,眼下被牛彩桦这样一凶立刻就变得畏缩起来,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而牛彩桦见顾永禄不再追问了,反而还愈发得了势的感觉,又絮絮叨叨地继续道:“我在家里给你们做饭、洗衣,又做这做那的,难道还不许我有点自由的时间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眼见牛彩桦一副没完没了打算闹下去的趋势,顾永禄终是忍不住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但牛彩桦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叫嚷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李红霞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就小声劝慰了一句:“阿娘,我想阿爹的意思是担心你,见你出门许久没有回家所以有些担心你。”
牛彩桦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自己的这个大儿媳妇是在替顾永禄找借口同时也是想给她找个台阶,让她消消气,想着自己原也没想真同顾永禄争吵,更何况若是当真吵闹起来自己去过顾小娣家里的事情只怕会被拆穿,于是她便顺着李红霞给的台阶就下去了,稍稍降低了音量问道:“你当真是在担心我?”
这个时候顾永禄又哪里敢说“不是”,忙连连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那牛彩桦才总算是息事宁人,不再嚷嚷。但对于她去过顾小娣家里问顾小娣家里讨要田地的事情,她也是只字未提,甚至在隔天一早去村祠堂的时候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出门了,根本就没有让家里人的任何人知道她同顾小娣家正因为分地的事情要闹到村祠堂里去。
当牛昶看到顾小娣、顾永福、金氏一家三口同牛彩桦找上门来说是要请他评判公道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诧异的,悄悄拉了顾永福低声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同她闹起来了?”
这牛彩桦的脾气在整个牛头村里那都是出了名的,所以牛昶自然就觉得今天的事情肯定又是牛彩桦闹起来的,但他却有些不理解顾永福为何会同牛彩桦认真计较,毕竟顾永福不是一个喜欢同人争吵的性子这一点也是整个牛头村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哎——”顾永福叹了口气,转头望了就算只有一个也依旧气势凌人的牛彩桦一眼,道,“村长,您就看着办吧。”
牛昶微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明白,能够让顾永福表现得如此无奈的定然就不是一般随便地吵上两句就能够解决清楚的事情。
轻咳了一声,清理了一下嗓音,牛昶摆出严肃的脸,问道:“你们闹上村祠堂来可是有何纠纷?”这牛昶能够做村长,那自然肚子里就是有笔墨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同其他村民不同,多少带了几分文人墨客之腔。
“我要分地,他们却不同意,所以我们就来请村长评判公道来了。”牛彩桦大喇喇地道。
“分地?”牛昶又是一愣,他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流言蜚语的事情,所以自然也对那两亩地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不禁有些怔愣,不明白牛彩桦口中所说的分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还是顾小娣站出来做了解释,她说道:“村长伯伯,事情是这样的。我被李家退婚的当头,李家因为觉着对我有几分歉意,所以便分了两亩地给我们家,当做是退婚的补偿。二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得知了这件事情,非要说这两亩地是赔偿给整个顾家的而不单单只是我们家,所以就吵着要分地。对于这件事情,我阿爹、阿娘自然都是不同意的,所以就想请村长伯伯给评评理。”
第五六章 村长也是官()
从顾小娣口中明白始末之后,牛昶是彻底怔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分地”竟然是这么一个“分地”,不禁也明白了为何连同一向不喜欢与人争吵的顾永福这回都硬着脾气让这件事情闹到了村祠堂却没有阻止。
“顾二婶子,”牛昶也没有再多加询问,在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直接对牛彩桦道,“李家因退婚而深感歉意所以便赠予了两亩地给顾永福家以作赔偿。这两亩地说是给顾永福家的,倒不如说是给顾小娣的,无论你因何理由想要分地那都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村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这地是李家给大哥、大嫂家的赔偿,当然也就是给顾家的赔偿。既然是给顾家的赔偿,那我们二房这边自然也应该分一份,村长你怎么能够说我要求分地是没有道理的呢?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牛彩桦反口辩驳道。
这倒的确是明摆着道理,明摆着你没有道理。牛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但面上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继续劝慰道:“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了吗?李家之所以赔偿这块地给顾永福家,那是因他李家毁了婚,这被悔婚的人是顾小娣,是顾永福家的四闺女儿,与你们二房家里有何干系?”
“就是,还是村长说话有道理,她说的那些根本就是‘邪门歪道’。”金氏忍不住开口道。
“我怎么‘邪门歪道’了?”牛彩桦一听,立刻就冲着金氏叫嚷起来,“你才‘邪门歪道’!”
“我就说你‘邪门歪道’了,怎么了?”金氏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牛昶颇有几分头疼地看了突然就吵得不可开交起来的牛彩桦和金氏两人一眼,虽然心里很想说一句“邪门歪道这个词并不是这样用的”,但最终也还是没有花这个心思来教导金氏和牛彩桦两人“邪门歪道”的正确意思,只是沉了声音道:“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牛昶这样一喝止,金氏同牛彩桦两人果真立刻就停了下来。毕竟牛昶是村长,两人多少还是对牛昶有几分尊重的。
而这个时候顾小娣却突然开了口,她暗暗用手拉住了金氏阻止了她冲动的举动,但眼睛却是望着牛昶道:“既然二婶如何也不听从旁人的劝解,一定要争出个结果不可,那么……”
言罢,顾小娣突然向顾永福使了个眼色。
顾永福立刻会意,从怀中取了一张纸递过去交到牛昶的手中。
顾永福交给牛昶的东西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当日李贺交给顾小娣的那份关于那两亩地的地契证明。
牛昶在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后微显得惊讶地抬眼望向了顾小娣,却见到顾小娣一脸凌然地站立在屋中央,丝毫没有因为方才几人之间的谈话而产生任何动摇的情绪。
不过,牛昶真正惊讶的并非是地契上的内容,而是方才顾小娣暗递眼色给顾永福的举动——因为这个小动作似乎意味着顾小娣一早就料到了牛彩桦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便提早做了准备让顾永福带上了地契。
事实上,牛昶也并没有猜错,顾小娣的确是一早就料到了牛彩桦定然不会轻易罢休,所以便在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嘱咐顾永福将这份地契带在了身上。
当然,事实也的确证明了顾小娣的这份小心并非是多此一举,牛彩桦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难缠至极的人,而这份地契眼下也的确起到了用武之地。
在怔愣过后,牛昶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对顾小娣的赞赏之意。
以前他没怎么留意过顾小娣这个人,只知道顾小娣是他们牛头村的村花,甚至远远好看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但除此之外,牛昶对顾小娣便再没了其他印象,也不甚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今日一见,他却突然发现顾小娣这个小丫头不单单只是容貌出众,还有着一份同龄之人所没有的沉着与聪慧。
这让牛昶一下子对顾小娣生出了几分好感,却也在看见顾小娣脸上那块烂疤时变成了几分惋惜。
顾小娣自然也察觉到了牛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中几转的变化,但她却没有给予任何表示,反而用愈发坚定地眼神回望着牛昶。她不需要多余的同情,也不需要多余的惋惜,因为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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