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虽如此,他的心神却还是忍不住向往。梁纲那强横、无忌、痛快、不羁、视清兵如草芥的冲天豪情,始终在他的心底徘徊荡激,那道离去的背影更是难以在他心头抹去。
如此的率性而为,肆无忌惮;那般的胆大包天,毫无顾忌,天下间的男人能有几个是如此?
陈广亮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同梁纲站在同一高度的,因为就算是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想过要这样的“疯狂”,便是癔想着杀人也是要悄悄地干,无人察觉的……
“呀……那个就是短毛吧,头发可真短……”
“可不是,从松云楼跳下来的,该不是来杀盖尧鸣的吧?”
…………
“死了,全死了,界牌口当头的全死了……”
“他娘的就是一群废物,十几个人拦不下一个,还被砍了俩……”
“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废物,不然的话当初那么多人怎么就抓不到人家一个?除了会收钱,会祸害,他们还会干什么?”
“又死了俩,这下就八个了,短毛厉害啊……”
楼下的议论声大的都能清晰地传上二楼,听到众人议论短毛厉害,陈广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自得。“谁有我清楚这里面的内幕?他就是做我的车来的!”
看来出这一趟门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是长见识了不是?陈广亮心中暗想,“今天的这一幕,便是到了老死时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事儿,可惜是不能拿来给儿孙将。”
与此同时,界牌口外的某一座山上。
站在山顶,梁纲看着山脚下一百多名清兵顺着自己事先布下的痕迹向前搜索时,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屑,真是有够笨的,才第一处就上当了。
………………
夜晚,界牌口巡检司。
翻身越墙而入,避开灯火通明的厅堂,梁纲一路小心的在巡检司内搜查了起来。虽然巡检司的主力已经在界牌口最后一名外委把总(九品,上面是外委千总,然后是把总)的带领下“连夜追捕”去了,可大院里留守的还是有十多个人。
自己是来求财的,不是取命的,梁纲决定是最好不惊动他们,可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二堂、三堂、左右厢房……“钱放哪了?怎么库房找不到啊!”转了一圈梁纲在后院正中间盖得最好的那一所房子前停下了。
界牌口有兼来往行商的税收的,那笔钱比起主要商路的关卡来说或许仅是一点毛毛雨,可量也绝不会太少,至少相比起梁纲现下的身价,肯定会远远超出不知多少倍。
主力已经出去了,为了向上级表明自己的态度,界牌口巡检司的主力必须“连夜追捕”反贼去,所以他们大本营是空虚的,这正是梁纲下手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发上一笔横财,自己好过一些同时也能分出一点给陈家,算是安慰安慰他们。梁纲盘算的很好,可临到事头上了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地方了,无奈他只能奔着修建最好的一处地方去了……
客栈卧房中,陈广亮睁着两只眼睛还没睡,他还记得清早分手时梁纲的嘱咐,夜里睡觉时,千万要开着窗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即便都快五更天了,陈广亮精神依旧很充足,不过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心里也暗暗泛起了嘀咕,“都这么晚了他还会来么?”虽然梁纲在元和药铺住了整整十一天,但陈家知道的也仅仅是他的一个姓氏――梁,具体的名字却还是不知。
“啪啪――”窗户处突然传来了两声轻响,陈广亮翻身从床上坐起。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屋内,朦胧的月色下一条黑色的人影站立房中,身后似乎背的还有一个包裹。
梁纲伸手向着陈广亮招呼了一下,反手解下身后的包裹,递了过去,“这里是一些银子,你先拿着,用处等明个见面再说。”不待陈广亮作何回答,他就已经快走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说罢纵身跳了下去。等陈广亮反应过来时,再走到窗前打看,梁纲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包裹沉甸甸的,分量很不轻,“难道里面都是银子?”反应过来后陈广亮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若真是如此,那就这一包裹便已经足够顶的上整个陈家都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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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锭最大的银锭,五锭中等的银锭,九锭最小的。总共十六锭银子外加一些散碎银两,这是梁纲昨夜在巡检司翻箱倒柜窜了好几户才翻腾出来的。具体能有多少两重,他不是很清楚,但看体积也大致能猜得出。
那两锭最大的银锭应该是二十两重的元宝,五锭中等的则是十两重,九锭最小的则可能是五两的。而那些散碎银子就不是梁纲能够估算的了。
陈广亮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锭,禁不住再咽了口吐沫,虽然昨夜后半夜他都是抱着银子睡的,可现在见了还是忍不住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啊,那些碎银梁纲估算不出他可是能估计得出,有小二十两,这都能买下两个元和药铺了。小本经营的陈家,从陈广亮的爷爷到药铺当学徒后做起走方郎中开始到现在,两代人的打拼才置下了这点家业,却挡不住梁纲学梁上君子走一遭。也怪不得陈广亮看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梁纲倒有些意外,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他到清朝也有这么多天了,尤其是在元和药铺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对于银子的购买力他还是有了些了解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对于平常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一家人辛苦一辈子都积攒不下的一笔钱。
拿起那两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梁纲挥手撂给了陈广亮,“拿着,这是你家该得的!”该大方的时候梁纲绝不会小气,不理陈广亮有些呆傻的目光,他继续说道,“咱们往杨家集去走,你路上给我说说杨家集都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陈广亮出来的借口是进药材,那回去的时候就必须拉上一些,杨家集那儿正好给办了。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那两个商贩所说的话,杨家集在整个随州境内都少有的繁华镇子。
既然是少有的繁华镇子,那想必富户也不会少,为富不仁或是恶霸劣绅一样的家伙也不会缺。这在梁纲的脑海里是一个绝对不会被颠覆的真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富裕阶层的那群人中总会有些歪瓜裂枣和该回炉重造的东西。而“劫富除恶”这也是梁纲这些天来想出的一个迅速积累财富的办法,从昨夜的收获来看,这不失为一条上佳选择。
第十四章 自是“打家劫舍”!
陈广亮明白梁纲话中的意思,可是……“你现在不该躲起来吗?”界牌口的这一场大案肯定会震动整个德安府,甚至是惊动整个湖北省的,官府接下去必会设卡布哨、严加查探,用更多的力量来追捕梁纲,这个时候梁纲应该找地方躲起来才是最明智的,怎么还……?
“躲起来?我干嘛要躲起来?”梁纲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现在是清朝又不是后世科技高度发达的年代,满清连一个通缉告示上的画像都搞不定,想抓自己谈何容易?
设卡布哨、严加查探,在梁纲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乡间田野有太多的路可供通行了,二十一世纪的警察都只能封锁主要交通路线,十八世纪的清兵衙役还能封锁住整个区域不成?
此去杨家集虽然是顶风作案,可这并不是什么自寻死路,在梁纲看来这反而是借机打响他名号的上佳时机。既然已经决定走“劫富除恶”这条路了,那就要走好走通顺,名气这档子事是必须要高调的。
挥了挥手,梁纲示意停下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陈广亮杨家集的情况。见梁纲拿定了主意不会改变,陈广亮心中虽然还是觉得不该可也顺从的改了口,介绍起了杨家集。他和梁纲之间的关系十分明确,向来是只有听从的份。
“希望他不要出事!”陈广亮心中暗暗祈祷,“就算出了事也千万别牵扯到我们陈家。”
…………
“大千赌坊、刘家……”小树林中,梁纲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垫头,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来。看来今夜自己又能发一笔横财了!
大千赌坊,名副其实就是一个赌博的地方,东家姓杜,叫做杜新坤,为人心黑手辣,但却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他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才在杨家集站住了脚跟。在这一片地他是出了名的地痞恶霸,干的是黑心的买卖,手下也笼络着二三十号狠人,为祸不小。而且据说他在发迹之后很快就往上攀了高枝,身后更站着有一位神秘人物,很有些来历。所以现在的杜新坤已然在杨家集有了一席之地。
而至于刘家,则是属于劣绅之列,仗着官场上有人,德安府、随州县都需买面子,于是为非作歹,鱼肉乡里,说是死有余辜一点都不过。老头子刘占生现年已经六十过三了,他二十一岁中的秀才,其后踌躇考场十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然他生下的两个儿子却是很争气,老大刘秉庆十四年前就考中了进士,而且是二甲第七的好名次,进了翰林院现在已经做到了侍读学士;老二刘秉义也仅仅是晚了大哥一届,这时在外省也已经做到了五品同知。
刘家一门“兄弟两进士”,不但在随州大有名气,就是在襄阳也传得极广。刘占生当初只是一区区秀才的时候,自然是没那个资格鱼肉乡里,而且杨家集杨姓居多,宗族势力强大根本就不是刘占生所能比的,在他儿子没有真正出人头地之前,他表现的还很有书香门第的风德的。可是在刘秉庆考中二甲第七名之后,刘家陡然一跃就已然成了随州的一流门第,原因就在于以刘秉庆所考的名次来论,只要他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等到刘秉义也考中进士之后,刘家在整个德安府就都能称得上是一“名门”了,在杨家集自然更显得“巨无霸”,地方的宗族势力已经不能再制约他了。
刘占生的“心”当即就大了起来,龟缩了几十年后一朝无人治,那野望就会像是泛滥的潮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不过刘家的根基过浅,而且刘占生毕竟是读书人,做事情讲究个脸面,不想把吃相弄得太难看,所以也就没有一口吃个胖子。在最初几年的“发展壮大”之后,就没再用过蛮霸手段来做事,可是这几年巧取豪夺也不见少,高利贷和强买强卖更是让人恶心。
背靠着杨家集富裕的商机,依靠放高利贷、强买强卖以及开当铺,短短七八年间刘家资产一再扩大,已然是稳居杨家集首富之位。镇东修建富华的刘家大宅不知是吞下了多少百姓血汗,又逼惨了多少家庭!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虽然陈广亮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可梁纲是什么人,来自后世的他岂会不清楚高利贷、当铺、强买强卖,这些手段中所蕴含着的罪恶。刘占生必须死!纯粹的斯文败类,相比较起开赌坊的杜新坤,对于刘占生的杀机梁纲心头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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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杨家集南头,杜家后院。
高深的院墙并不能阻挡梁纲,只是向后垫了两步他就轻易地一翻而过。从墙上滑下,悄无声息的穿过庭院,来到了后院一幢三间开的房屋前,“竟然没狗,真好!”
梁纲本以为像杜家这样的黑色人家,家中肯定会豢养上几条恶狗看家护院呢,所以事先让陈广亮准备好了几块下了药的肥肉,甚至还做好了行踪暴露后来硬的准备,没想到现在全用不着了。
藏在暗影中梁纲细细打探了一下,眼前的三间开是杜家后院最气派的几间连体房,肯定是杜新坤的住所,里面亮着灯呢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至于外面台阶下只有两个守夜的。
是劫赌坊还是走一趟杜新坤家,梁纲是思略了好一阵子才做出的决定,他选择了后者。杨家集虽然挺繁华,可毕竟只是一个镇子,这里的赌客经济条件远比上那些大地方的同行,出手是不可能像梁纲记忆中的那样大把大把的撒银子的。所以赌坊中的赌资不会太多,撑死了也就几百两,而与其费大工夫到大千赌坊劫这些碎银子铜子,那还不如直接到杜新坤家中弄成锭的元宝。况且,杜新坤笼络的那些手下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大千赌坊,反倒是他家中力量更薄弱,如何取舍,不言而喻。
两个打手守在台阶下,每人各配的都有一根棍子,只是现在这根棍子并没有握在他们手中而是别在了腰间。
“嚯,这夜守的还真是自在!”梁纲躲在阴影里,冷眼看着那两个打手“投机”的聊着天,半天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人口少了大有好处,连保安(打手)这样的职业,古代都比现代来的轻松。
溜身窜到墙角,弓着身子、贴着墙根,梁纲悄无声音的潜到了那两个打手身后,而此时台阶下的二人还一点都没察觉。
“…………桂香楼的娘们,那个叫白嫩……”左边一个满脸淫笑的打手正说得兴起,却突然感觉脑袋后面一阵剧疼,接着两眼一黑哼都没哼半声就往地上瘫去。
“谁?!”另一个打手倒是还有点警惕,察觉到身旁的异动立刻就知道不好。再听到侧面袭来的“呜呜”风声,当下连头也不回,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就地连打了个滚,右手向腰后闪电般抄去,同时竭力扭转身子想让自己看清偷袭者。
连串的动作让他肺活量一窒,口中的“喝叫”变得声音很小,梁纲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声响是绝对不会惊动前院的。
打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梁纲的动作更快,一板砖走空后他就索性欺身而上。那打手扭转身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偷袭的人影,隐隐约约地只觉得眼前一花,在他惊恐的想叫想再度躲避的时候,梁纲左手搓刀就已经猛力砍在他的脖颈上。同样是哼都不带一哼的,那打手两眼一翻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到在地。
第十五章 不义财,自可取
ps:下午还有一章,在四点左右吧!
房屋内,杜新坤的动作蓦然一顿,迅速转头望向房门。
在他对面,杜三的脸色也已经阴沉了下来,两眼中凶光直露,刚才院子里传出的那几声闷响他也听到了。“叔,外面不对,有动静。”
杜三是杜新坤的亲侄子,别看差着一辈但两人间年岁相差的却不是太大,还不到十岁。也是一好狠斗勇、不加安分的主儿。早年杜新坤没发迹时,叔侄俩就搅和在了一块儿,发迹后杜三更是成了杜新坤最得力的帮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一些隐秘的事情杜新坤都交给他来办。
梁纲快步走到房门前,院子里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屋里的人了,所以他也就不用再掩藏什么身迹了,对着房门直接一个踹脚。
“砰!”一声轻响,关着的房门被人给一脚踢开,杜新坤和杜三同时一惊,“来人如此嚣张?”多年的‘混黑’生涯让他们练就了比之常人敏捷的身手,最近几年虽然在养尊处优可身手却一点都没搁下,两人同时急急往角落处退。
杜新坤转身到了桌案后,手中已经拎起了一把椅子。而杜三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反身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腰刀,那可不是装饰用的东西而是真正能杀人的玩意。
“嗖”一声劲风响起,杜三右手一阵剧痛,手中的钢刀当即掉落在地上,一股鲜血顺着手腕不住的向下淌,脸上更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娘的闭嘴,再敢叽叽一声,老子就一刀宰了你!”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穿着灰色布袍的梁纲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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