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夜行[横沟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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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之夜行[横沟正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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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不是真的驼背,守卫或是蜂屋小市这两人有一个人假装是驼背……

  守卫的驼背是不容置疑的,因为他不可能欺骗从小一起长大的仙石直记和八千代那么久。

  至于蜂屋……我对蜂屋小市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战后突然窜起的画家.书风特殊,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更没有人知宿枪战前的生活如何。

  我曾经听说蜂屋小市认为自己的身体很丑陋,所以入浴时绝对不让人看到,纵使是和他关系匪浅的女子,也不曾看过他的裸体。

  想到这里,我不禁手脚发冷,身体似乎一瞬间由沸点降到冰点。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转过身去,看到水池的对面有人,那个人在朦胧月光的照拂下,正以轻飘飘的步伐朝我走来,那种走路的样子使我联想到那天晚上出来梦游的八千代。

  但是,我可以确定水池对面那个人绝对不是八千代。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我很清楚看到他是一个男人,他所穿的睡衣上系着细细的带子,衣领的部份向外掀开

  (啊!那不是仙石铁之进吗?)

  仙石铁之进以近似飘浮的步伐向我靠了过来,他空洞无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看起来有点茫茫然。

  虽然他已经来到我前面三尺的地方,却仍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冒着冷汗。

  最后我鼓起勇气,一转身站在他面前,双手在他的眼前挥动着,然而仙石铁之进只是稍稍减缓他的脚步而已,不久又轻飘飘地继续前进。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仙石铁之进也是一个梦游者!


断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仙石直记对于八千代是仙石铁之进的骨肉不知有什么想法?

  同一家人中如果有两个梦游者,就可能和遗传有关,所以仙石直记会怀疑八千代是他父亲的骨肉,也是有理由的。

  仙石直记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梦游,所以在发现尸体后,他才会质问仙石铁之进昨夜是否睡得很好,又问棚夫人是不是一直陪着他,他十分介意这些事情。

  当时我无法了解他质问仙石铁之进这些问题的意义何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仙石直记当时一定是担心他父亲又梦游了,并在梦游中犯下罪行。

  仙石铁之进也明白儿子在担心什么,而他对自己的行动也没有信心,所以才会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姑且不论这件凶杀案是不是仙石铁之进在梦游时犯下的……我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仙石铁之进是一个梦游者,而八千代也有相同的病症。

  八千代的生母柳夫人从以前就被人说了很多闲话,直到现在,她跟仙石铁之进之间仍维持着暧昧的关系,所以仙石直记认为八千代是他父亲的骨肉,也不是全无道理。

  我对古神家这种乱七八糟、复杂至极的关系感到非常厌恶,但我仍想知道梦游中的仙石铁之进要去哪里。

  只见仙石铁之进沿着水池边飘然而行,很明显的,他的步伐和那晚八千代的样子几乎完全一样。

  他的脸微微朝上,双手则稍稍向后方垂下,整个人好像漫步在云端,也许这就是梦游者的特征吧!

  仙石铁之进绕过水池,走到后面的庭院,我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那株小洋房就在眼前,不知道他是否会去那里。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件凶杀案可能就是他犯下的。虽然我觉得有点可怕,仍然忍不住想要跟踪他一窥究竟。

  今晚又是朦胧的月夜,微风吹动着仙石铁之进的衣摆,夜果那求偶般的凄厉叫声绘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终于,仙石铁之进来到小洋房的旁边,但他好像没有看到那栋建筑物似的,直接朝树林里走去,就这样飘飘然地继续前进。

  他的目的地似乎不是小洋房。

  (那么,他到底要到哪里去呢?)

  当然,我不知道梦游者的行动是否像常人一般具有意识和目的。但是,如果梦是潜意识的表现,那么梦游者的行动应该也有一个诱发的动机吧!

  仙石铁之进经过小洋房的旁边时并没有逗留,反而一直向前走,这表示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所在意的。

  小洋房的后面本来是一片草地,现在草地上蔓生的杂草已经冒出新芽。

  随着四季流转,杂草也渐渐回复春天的生机,可是依它苍绿的程度看来,应该可以让人联想到此刻是盛夏时节。

  在杂草地的对面就是武藏野的自然森林,类似井之头公园里的杉木到处林立着。涌泉池包围着自然森林,可以看到池面隐隐泛着水光。

  仙石铁之进穿过这片杂草地,走进了自然森林。

  曾听说酒醉不乱性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喝醉酒之后,竟然还能够往目的地前进,这实在很不可思议。

  在酒醉清醒后,他们会怀疑自己是怎么安全回到家里的,而且对于中间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这是因为人在烂醉的状态下,还存有最后的理智来指引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梦游大概也是基于相同的道理。他们轻飘飘的步伐看来很危险,却能在梦游的状态中保有一丝理智,顺利地行进而不会跌倒;但是在他们醒过来的同时,一切记忆也跟着消失。

  这么看来,“梦游”会不会是一种双重人格的表现呢?

  仙石铁之进依旧飘飘然地穿过自然森林,沿路的杂草虽然不是长得很长,中间却有一片灌木丛。

  他走进灌木丛中,白色的睡衣映着穿过树林间的朦胧月影,就像染上奇异的白斑一样。

  最后他走出自然森林,来到涌泉池边。

  我到古神家这座宅邪的时间不久,后来又因为发生了凶杀案件,行动上处处受到限制,这回还是第一次走刚这里来。

  当我一眼看到涌泉池时,也不禁沉醉于池边的美丽景色中。

  涌泉池在规模上当然是比不上井之头,甚至比善福寺的水池还小,但是论幽遂宁静,则远远凌驾前两者之上。

  围绕在水池周边的杉树树枝错综复杂地伸到水池上方,因此有半个水池笼罩在树影下,而剩下的另一半在朦胧的月光映照下,透出像白绢一般的光芒。

  仙石铁之进来到这里,步伐突然放慢,他歪着头好像在深思什么似的绕着水池边缓缓走动。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赤脚走在沙粒上的沙沙声。

  他像是受到池内某种东西的吸引,眼睛一面望着水池,一面深思地走着。

  不久,他绕过了大半个水池,突然停下脚步,好像在想什么事似的。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树影下面,因此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身影,更别说他脸上的表情了。

  扑通……扑通……

  我蹲在暗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像撞钟般猛烈跳动的声音。

  我完全无法预料事情会就此结束,还是即将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全身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神经也像刺谓一样敏锐。

  这时,我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接着就看到水面上的彼纹在月光下扩散开来。我猜想可能是池里的鲤鱼跳出水面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也在仙石铁之进昏沉的脑中投入细小的波纹,他受到影响开始缓缓踏出一步,继续慢慢地前进。

  这个水池的形状有点像葫芦,是由一个较大的水池和一个较小的水池共同组成,较小的水池大约只有五坪或十坪的大小,在两个水池交接处有一座小土桥,正好将两个水池区隔开来。

  仙石铁之进来到小土桥上方后,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神像被钉子钉住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水池。

  寂静的夜色中,只听见漏漏的流水声。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小水池才是真正的涌泉池,泉水是由这里涌出后,穿过土桥下方注入大水池里。

  仙石铁之进静静地望着水池,沉思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来到桥下,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弄湿衣摆,直接哗啦哗啦地走入水池中。

  涌泉池并不深,高度不及一个人人的膝盖,池底铺着漂亮的玉川石。

  仙石铁之进来到涌泉池的最内侧,那里有一个大约一丈高的假山,假山底部培叠着五、六块石头,泉水就从石头缝中冒出来。

  他将石头一块一块地搬开,然后看着石头搬开的地方。

  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胸部有些气闷,我真担心心脏随时会跳出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石头搬开后可以找出什么吗?)

  突然间,我好像听见仙石铁之进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可能是我以为他会发出声音,也可能是我太紧张反而有些耳鸣、产生错觉,把其他声音当成是仙石铁之进的声音了。

  就在我以为听到仙石铁之进发出声音后没多久,他突然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投入水中,发出很大的声响,随即便起身,啪答啪答地涉过水,朝我所在的位置匆匆走来,于是我急忙躲了起来。

  仙石铁之进的步伐仍是轻飘飘的,并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我,就像踏云般通过我的前面。当他经过我面前时,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眼神茫然、嘴巴微微张开,除了一般梦游者特有的茫然表情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久,仙石铁之进就穿过自然森林,消失了踪影。

  我等到看不见仙石铁之进的踪影后,才从暗处出来。

  当时我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赶快去了解一下仙石铁之进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因此我也从土桥下方走入池中,池底涌出来的水几乎让我站不稳,可是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把这些置诸脑后,鼓起勇气来到假山边,并且将仙石铁之进移动过的石头一个一个拿起来看。

  每个石头都有一面长着青苔,摸起来滑滑的,感觉非常恶心。

  一个、两个……当我搬起第三块石头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石头一般僵硬,全身的血液像冰块一般凝固了。

  事后想起来,那时的我甚至忘记要怎么呼吸……

  我看见石头下面有一颗人头,人头的脸都朝上,微张的眼晴好像在瞪着我看。

  这实在太恐怖、太恐怖了!

  那一瞬间,我一定是失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好像曾梦见过这种场面,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声音——

  这只是梦!现在醒来的话就没事了……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我的身后,那个人还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那时候,我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来,但手还是没放开拿起的石头,因为放下石头的话,一定会伤到底下的人头。

  搭我的肩的是脑袋不太灵光的四方太,他像野兽般用力喘着气,从我肩后朝石头下方望去。

  四方太的力道很大,我的肩膀几乎被他压碎,不禁隐隐作痛。

  四方太一定是跟着仙石铁之进来到这里,而我先前竟然完全没发现。

  “我、我不知道……难道那个人……”

  我已经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定是铁之进先生,是他把人头藏在这里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人头的藏匿处?”

  四方太瞪着人头好一会儿,突然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守卫的头!”

  我现在仍在怀疑,四方太是如何认出那个在昏暗中,看来已经半腐烂的人头就是守卫的头呢?


变换舞台

  很明显的,古神家所发生的杀人事件,绝对是经过周详计划的。

  像恶魔般的主谋者似乎具备了侦探小说家的编剧才能,各种新的线索都间隔着适当的时间出现,当案情开始陷入胶着之际,就会有新的线索跑出来刺激大家的脑部。

  喜多婆婆的出现是这种情形,发现这个恐怖人头也是如此。

  目前发生在古神家的一连串事件就像波状的台风来袭,一个冲击出现后,渐渐恢复平静,接着又有下一个冲击出现……每回都像要把古神家吹垮似的,弄得每个人心头一阵紊乱。

  我本来只想先把这个恐怖的发现告诉仙石直记一个人,但是四方太的嘴不牢靠,一刻也闭不紧,事情因此变得更难处理。

  四方太陌噪地到处对人说这件事,将近天亮时分,所有人都集中到和式主屋讨论这件事,每个人都显得非常焦躁不安。

  仙石直记听完我的说明后,立即和源造两人去看涌泉池里的人头,然后留下源造在那里监视。

  当他回来时,惨白的脸色几乎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仙石铁之进似乎还没醒悟,他听到四方太的话,也只是搔了搔头,还没感觉到真正的恐怖之处。

  平常过于一本正经的柳夫人,此刻显得有点慌乱,一双眼睛不安方地到处乱飘,使她的脸看起来更加阴险。柳夫人突然睁大的黑眼睛,把狐狸般的阴险性格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这个时候,只有喜多婆婆一个人坐着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双眼微闭,冷冷地、刻薄地审视所有人的脸。和喜多婆婆相较之下,其他人都显得十分狼狈不安。

  “铁之进先生,原来是你……是你把头颅藏起来的,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守卫的头被藏在那里?是你!你杀了守卫!”

  四方太猛地站起来大骂道。

  这个智商不足的男人平常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也因为他智商不足,所以不懂得控制情绪,当然不会考虑到后果。

  “霸道的家伙!无情义的人!人面兽心……可恶的东西!”

  四方太不断用力跺着脚,挥舞着拳头,却没有真正动手的勇气。

  “怎么样?你瞪我,我也不会怕你!你以为你杀了人我就会怕你呀……哼!没有人学怕你的,守卫是你的主人,而你竟然敢杀害主人,你还是不是人呀?”

  不管四方太说什么,仙石铁之进都不作声,他只是不断地歪着头,好像希望自己能从记忆底层搜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仙石!”

  我望向仙石直记说。

  “那个人头真的是守卫先生的吗?”

  仙石直记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么说,死者真的是守卫先生了,那蜂屋先生到底去哪里呢?”

  “不要管蜂屋了,他和这事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时,角落突然传来喜多婆婆尖锐的叫声。

  喜多婆婆半闭的眼睑下那道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射向仙石铁之进及柳夫人,然后又转向仙石直记说道:

  “蜂屋只是一个稻草人、一个幌子,他只不过是你们混淆整个事件所使用的道具,是你们为了杀害守卫先生所设下的陷阱。铁之进先生、柳夫人、直记先生,是你们三个人杀了守卫先生,我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

  喜多婆婆的声音虽然尖锐,语调却很平静,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言词好像在宣判罪状似的。

  这个老太婆惊人的气魄,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爸爸!”

  仙石直记设法让自己不去理会喜多婆婆的话,他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像鱼骨梗在喉头一般。

  “你为什么会去那个水池?你本来就知道那里有人头吗?”

  仙石铁之进眨了眨眼睛回答: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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