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儿死透,可能得多吃点儿苦头,泠舟这儿先给您道个罪,您一会千万多担待着些儿”
“住口”五小姐听不下去,尖着嗓子打断她,沈泠舟像是十分疑惑不解:“小姐脸色怎么这么青,小姐别急,咱们这不是商量法子呢吗!唉,这法子奴婢有的是,小姐不喜欢还能换另一个,只可怜了丁姨娘,虽然有时候急了些,姨娘可是一心为着五小姐好的。这会儿可能还眼巴巴在庄子上挨着,就希望有机会能回府再和您见上一面呢。”
人在寻短见的时候,往往是被一口气儿拖着,如果有了变故一下子没死成,那口气儿多半就泄了。且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多半还更能体会到生命的珍贵。沈泠舟就是看到五小姐早已经失了刚才的勇气,才故意用话去激她。其实她心里觉得丁姨娘现在八成早就被人想法儿弄死在庄子上了,提起来只是因为母女连心,五小姐再冷情,心底多半还是顾念着的。
果然,五小姐听了她最后这些话,原本就没断过的眼泪更是汹涌而下,双眼完全没了焦距,哽咽道:“我已然如此,就是想为姨娘打算,还能有什么法子?”
沈泠舟听她语气中已然松动,当下趁热打铁道:“小姐如今怎样了?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一回,这京城里每日喧腾鼎沸的,新鲜事不知道有多少,小姐觉得比天还大的事儿,其实落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云烟,谁还能一天天揪着不放不成?再者,那算计咱们的人,可还鲜衣怒马的快活着,小姐真就打算让她一直这样得意下去么?”
五小姐脸上的泪水少了些:“我这样的身份,难道还能去和四小姐斗不成?”语气有些自嘲,但终究也掺杂了些许不甘。
沈泠舟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泠舟只知道,命若是还攥在自己手里,就得痛痛快快的活着,被人打了左脸还伸过去右脸,或者被人算计了就缩在角落里等死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小姐从前那样恭顺,还不是被人狠狠得踩了又踩,如今咱们也没有怎样,为何不能想法子和她们斗上一斗,若是赢了一场两场,丁姨娘也能跟着小姐沾光。若是到时候败了输了,小姐再去寻死,也才算是不冤枉!”
五小姐原本黯淡的两只眼睛,听了沈泠舟的话,逐渐明亮起来,眼神中也有了焦距。原本敛眉垂目的一张脸,在这样的表情中竟然也起了变化。仿佛是终于自一个挣扎不起的梦境中醒来,懵懂和羞怯去了大半,已经隐隐透出一股子坚决。
第二十三章 心如蛇蝎()
她瞥一眼不远处的车夫,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捡起朱蕉丢在地上,用油纸包好的肉夹馍啃的正香,便放下心来,面对眼前三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五小姐突然深深的福了下去。
朱蕉和茜草吓了一跳,又要拼命拉五小姐起来,又不敢动作太大惊动车夫,一时间手忙脚乱。沈泠舟笑嘻嘻得扒拉开两人的手,见五小姐已经直起身子,便道:“慌什么!小姐这是想通了!这里不方便,一会咱们回府上再给小姐磕头回礼就是!”
五小姐也笑了,脸上虽然还爬着泪痕,这笑容却十分松快:“我经过今天这事,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多亏了那少年马术精湛,还有泠舟刚才那一番话。也不知道从前是怎么了,浑浑噩噩,总想着挨过这一日,到了明日也许就好了。可是明日只会比今日更坏,何曾好过半分呢!也罢,今日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回,倒是让我想明白许多事情。咱们这就回府去吧,若是再迟上一会儿,我那四姐姐恐怕又要生事了!”
四人回到府上便径直去四太太房里问安,一路上沈泠舟不放心的叮嘱五小姐:“小姐,咱们现在一点本钱没有,和四小姐若是真刀真枪的对上,恐怕还要吃亏。今天的事咱们且先记在账上,来日方长。”
谢琼芜知道她是怕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一会儿急吼吼把四小姐下药的事说出来,心道真不知道这下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样剔透。今天她那番话,振聋发聩,就像是把自己从梦里唤醒的药引,当初姨娘把她拎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怕是没想到竟意外捡了个宝贝。
她心里感慨,却不善表达,只是转头给了沈泠舟一个安心的神情,低声道:“放心,我都明白。”
转眼间走进幻晴轩的正院,太阳已经西斜,和早晨来时又是两样的光景。
一进正屋,四人就看见四太太右手边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谢琼月正端坐着和四太太说话,面上不见笑容,似乎还有些羞愧神色。看到四人进来,她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没容她开口,五小姐就对着坐在上首的四太太盈盈跪拜下去,声音低沉,却不见颤抖:“琼芜见过母亲,女儿不孝,今日身子不适,在丹露寺里丢了丑,还害的姐姐同我一起难堪,请母亲责罚。”
惊讶的表情在四小姐身上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的向自己左后方瞟了一眼,沈泠舟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发现那站在花菱身后阴影里,那正看向自己的小丫头,竟然是和自己一同进府的松凝。
松凝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突然伸手从袖袋中拽出只白瓷瓶,仅仅瓶口在外边露了一瞬,确定沈泠舟看到后,就闪电般收了回去。
沈泠舟立刻认出这是她前几日不小心撞上松凝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只。
八成这瓷瓶里装的,就是那让人快速利水的猛药!只是为何不在花菱那样经年的老人手里,却是让松凝这样刚入府的小丫头拿着?
难道沈泠舟脑门上突然渗出一层冷汗,难道四小姐是要利用自己和松凝同一批入府这件事来倒打一耙?那药八成是四小姐有意交给阿宁保管,如今又特意拎了她来这里等着,就是设好了局,等着五小姐往里边跳。
如果她忍不下这口气,上来就向四太太告状,谢琼月有的是法子把火烧到阿宁和沈泠舟身上,或是让阿宁为了自保栽赃沈泠舟,或是选个安排好的人跳出来指证。
既然沈泠舟脱不了罪,她初来乍到,整个谢府除了五小姐院里的人,都是两眼一抹黑,那背后指使她的人四太太已经不用再审,
这出戏码发展到最后,落在别人眼里的“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五小姐利用泠舟和松凝本就相识这层关系,设计陷害四小姐,没想到两个人办事不利,下错了药,反而让她自己着了道!
好一个心如蛇蝎的四小姐!沈泠舟心里暗骂,五小姐丢了大人还得吃哑巴亏就算了,自己和松凝两个人初来乍到,和她无冤无仇,却就成了她对付五小姐的马前卒。真要是按着四小姐编排好的戏词儿唱到最后,自己和松凝就是意图谋害谢府嫡小姐的大罪,四太太不把她们活剐了都是轻的!可见两个下人的性命,在四小姐眼里,当真是狗屁不如的。
“哼!”四太太一脸嘲讽,“月儿都和我说了,真真是上不得台面,平日在府里看着倒也规规矩矩,怎么一出门子竟然闹出那样的事,我想着都替你难堪!”
五小姐脸上现出一丝委屈,依旧跪在地上:“母亲不知,上次郎中开的方子里,有几位利水的药材,芜儿平日里只是觉得喝了药不一会儿便要去净房,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没想到那药效竟然这样厉害,让女儿一时之间,便,便失了态。”说罢头低垂在胸口,似乎十分羞愧。
谢琼月脸上震惊的神色更浓,她好整以暇在这里准备好要耍弄一个一边抽泣,一边张口结舌告状的五小姐,没想到谢琼芜竟全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没指责她,还为自己出的这场丑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平日里占尽上风,今天大惊之下,脑子也有些打结,木木的呆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作。
四太太看她这副模样,只道是她还在为白天的事情难堪,再看向谢琼芜,心里就更加厌烦恶心。心道自己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丈夫和个三等丫头生下来一个贱种已经十分不堪,没想到还是个没用的傻子,半分不讨喜,还要连累自家女儿脸上无光。
“快回你自己房里去,把女戒用簪花小楷抄写一尺厚,抄不完就不要再出屋子。”说罢四太太挥手赶苍蝇似的让五小姐快滚,连看都再懒怠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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