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姓千夫长,见张阿三这么问,脸色一变,连忙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然后极为警惕的左右瞅瞅,见近旁无人,才小声对张氏兄弟说:“阿三,你不知道!太尉桓温长公子桓熙,今日从建康城赶来,传达太尉钧旨,让把这五十万石粮草,全部运回建康城去!因为押粮兵将,有些人不同意这么做,所以才停在这里,止步不前的!”
说到这里,赵大哥叹了口气:“不过他们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长公子传达的可是太尉钧旨,若是违命不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了赵大哥这番话,张小四吃了一惊:“赵大哥,不是说秦军将士,正在淝水前线与胡人兵马浴血奋战,这好端端的,怎么不给秦军将士运送军粮了呢?”
“嘘,小声些!”赵大哥声音又低了几分,“张家兄弟,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太尉大人和秦王殿下不和,怕秦军击败胡人兵马之后,会影响自己在朝野的势力地位,所以才断了秦军粮草军械!”
听了赵大哥这话,张家兄弟二人好似不敢相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大哥:“这怎么可能?桓温可是太尉啊!他难道还敢通敌叛国不成?”
张家兄弟话音刚落,赵大哥叹了口气:“可不是么!看来这太尉桓温,是真的要置秦军将士与死地了!唉,朝廷里那些贵人们,一个个只顾勾心斗角,只是苦了咱南朝百姓,只怕此生此世,也看不到王师平定中原的那一天了!”
“赵大哥,这不成啊!”张阿三圆睁双目,语气急切的说道:“赵大哥,秦军一旦断粮,他们可就必败无疑了!秦军一旦全军覆没,那些胡人兵马无人抵挡,可就要真的举兵南下了!”
“到时候,咱南朝百姓,就会跟北方汉人一样,让这些猪狗不如的胡人,给杀得绝户绝种啊!我们汉家女子,也会被他们日夜淫辱,完了还要杀了吃肉,充作胡人军粮啊!”
听了张阿三这话,赵姓千夫长也掉下泪来:“可不是,太尉桓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些军粮要是不运到淝水前线,胡人数十万兵马一旦南下,阿三,咱们的一家老小,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着三人一阵唏嘘垂泪,张阿三低头想了半日,抬头对赵大哥说:“赵大哥,那些胡人禽兽不如,一个个吃人肉喝人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南下,去祸害咱南朝百姓啊!”
说到这里,张阿三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看着赵大哥沉声说道:“赵大哥,为了咱妻儿老小,为了咱南朝百姓,不如拼了吧!”
“拼了!?”赵大哥看着张阿三,吓得脸色煞白:“阿三,那可是太尉桓温的长公子啊!难道你想杀了他吗?”
“赵大哥,管他什么太尉王侯,即便是当朝天子,他不让咱们活,咱们又何必怕他们呢?万一此事办成,我们押着这些粮草军械,前去投靠秦王殿下,不仅能救了咱一家老小,救了南朝百姓,还能谋一个远大前程不是?”
张阿三这提议,赵大哥分明有些心动,可他还是有所顾虑,想了想说道:“阿三,不成啊!万一事情做得不干净,让太尉府知道了,我们或许能活,可是我们留在建康城的妻儿老小,可就成了太尉府刀下之鬼了啊!”
“赵大哥,兄弟我只是个百夫长,人微言轻,你是千夫长,认识的人多,只要我们多联络些人,大家伙同时起事,一定能做得干干净净,不让一人逃回建康报信!这里的运粮民夫,足有两三万人,他们的家小少说也有二十多万人。只要太尉桓温,不知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即便军粮没有运回建康城,我就不信,他太尉桓温敢将这么多人全部杀了!”
说到这,张阿三沉声说道:“赵大哥,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们做的干净利落,咱们的一家老小,定然安然无恙!再说为了救妻儿老小,为了救我南朝百姓,为了博一个远大前程,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张阿三忐忑不安的看着赵大哥,心里盼着他赶紧点头答应!毕竟自己只是一名百夫长,此事若想办成,除了眼前的赵大哥,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向谁求助了!
张阿三实在不敢想象,赵大哥万一拒绝,甚至告发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兄弟二人,以及家里的六旬双亲,还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好在这份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位赵姓千夫长,想了想便点头答应,然后和张阿三分头行动,前去说服更多的人,加入自己这疯狂的计划之中!
经过一夜的游说鼓动,除了两三名千夫长,因为胆小怕事,不敢响应起事之外,其余二十多名千夫长,全部被张阿三他们说服。除此之外,押粮兵将之中,也有一千多人,愿意和这些民夫一起行动!
当夜三更时分,张阿三和二十多名千夫长,还有四五位押粮将领,一起歃血为盟,趁着那些听从太尉之令,打算明晨一早,便将这五十万石粮草,押回建康城的一千多名兵将,还有长公子桓熙熟睡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暴起将他们全部杀死在营帐之中!
这两三万运粮民夫,和一千多押粮兵将,干了这件大事之后,连夜将长公子桓熙,还有那些兵将的尸体,纷纷就地掩埋。不敢在有所耽搁,趁着天色尚暗,押着五十万石粮草军械,马不停蹄的赶往淝水前线!
身在建康城的太尉桓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从未放在眼里,视作刍狗一般的运粮民夫,不仅杀了他的长子桓熙,还将五十万石粮草军械,运到了淝水前线,运到了秦军大营之中,断送了他拼死一搏的最后一线生机!
第469章 太后寿诞酿兵变()
永和九年,初秋,崇德太后褚蒜子寿诞之日,经过连日准备,整个建康城呈现一派喜庆和谐之象!宫城之内,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一日,崇德太后褚蒜子,先是祭天祭地,拜祭过列祖列宗之后,才来到大殿之内,为前来贺寿的一众王公贵戚,朝中大臣,以及有诰命在身的贵妇们赐宴!
这座只有朝廷重要大典,才会开启的大殿之内,此时宴开数百席,整个晋朝上下,凡是侯爵以上王公贵戚,以及刺史以上官吏,还有那些世家大族,以及诰命贵妇,纷纷齐聚此地,专为崇德太后贺寿而来!
除此之外,在殿前广场更是设下上千席酒馔,那些爵位在侯爵之下的,以及官位不显等人,尽皆安排此处,为崇德太后遥相祝贺!
这一日是崇德太后四十寿诞,又逢胡人犯境,为了稳定朝野人心,为了彰显大国风范,太后寿宴不仅宴请这些达官贵人,就连拱卫京师的执金吾,都每人赏赐御酒一坛,熟肉两斤,以此犒劳他们昔日辛劳!
崇德太后褚蒜子,一生命运多舛,又两次垂帘听政,无论在朝在野,都享有极高的人望,太后寿诞这一日,不仅宫禁之中,整个建康城所有百姓,不管是商贾巨富,还是贩夫走卒,人人服饰鲜亮,个个欢颜笑语,好似过年一般!
这一日的建康城,这一日的江南朝野,好一派普天同庆,与民同乐的盛世景象!殊不知在这安乐祥和的喜庆之后,却蕴藏了多少鬼蜮心思,昭示着多少滔天巨祸!
前将军蒙信,因为并未受封晋朝官爵,所以这太后寿诞之筵席,他并未前去贺寿。毕竟崇德太后寿宴,众人皆跪拜恭贺,蒙信既不愿违心跪拜,又不愿崇德太后难堪,所以思前想后,只是派人送去贺仪,自己则留在秦王王府之中,与那百十名秦军铁鹰剑士喝酒吃肉!
至于蒙灵,她身为秦王王妃,又是太后义女,这太后寿诞之日,蒙灵自然也在受邀赐宴之列!寿宴开始之后,众人三跪九拜,一番恭贺之后,纷纷入席落座,蒙灵则和一些朝中贵妇同坐一席,好在这些贵妇,平日里和蒙灵也彼此相熟,倒也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崇德太后褚蒜子,居于首席坦然接受众人跪拜恭贺之后,抬头四下一阵张望:“哀家乖女灵儿,她在哪里?”
见崇德太后唤自己,蒙灵连忙起身,委身行礼垂手答道:“太后,臣妾在这里!”
崇德太后看着蒙灵,朝她一阵招手:“灵儿,坐那么远做什么?快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见崇德太后让自己坐到她身边去,蒙灵左右看了看,心里颇有些犹豫!
这首席诸人,除了崇德太后之外,还有当今天子司马聃同席,至于其他几人,不是当朝太妃,便是当朝皇后,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家宗室贵胄,就连会稽王司马昱,也并没有资格与崇德太后同坐一席!
蒙灵心里暗暗想道,自己不过是藩王之妃,依照朝廷礼法,自己若是坐在那里,便是僭越逾制了!自从秦峰率军北伐之后,朝野之中,对于秦军北伐之目的,一直猜疑不定。
而蒙灵等人,不管是出门拜客,还是入宫请安,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般!不敢有丝毫大意,免得给人留下口实,影响秦军北伐大业!此时太后要蒙灵与她同坐一席,可着实让蒙灵有些为难了!
见蒙灵站在那么发愣,崇德太后轻笑两声:“乖女,还不快点过来!难道还让哀家,亲自去扶你过来不成?”
崇德太后都这么说了,蒙灵要是再不过去,即便躲过僭越逾制之谤,也要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再说崇德太后诚意相邀,蒙灵也实在不太好推辞!
见蒙灵过来,坐在崇德太后身边的当朝皇后何法倪,连忙起身让座。蒙灵见何皇后起身让座,连称不敢,说自己坐在末席相陪就好!
当今天子司马聃,见蒙灵如此模样,笑着说道:“秦王妃,今日是母后寿诞,你是母后义女,便坐在母后身边,只当是普通家宴即可!”
说着司马聃笑了几声:“朕和秦王义结金兰,他是我结义大哥,你便是我大嫂,若以私情而论,你坐在这里合情合理,便不要再推辞了!”
当今天子司马聃此言一出,崇德太后褚蒜子拉过蒙灵双手,按在席位坐定之后,摸了摸蒙灵脸蛋,柔声笑道:“乖女,安心坐在这里吧!你再要推辞,哀家可就要恼啦!”
当今天子和崇德太后都这么说,蒙灵朝何皇后一番告罪之后,说不得只能斜着身子,侧身坐在崇德太后身边!
此时这首桌之上,崇德太后褚蒜子居于首席,当今天子司马聃,和蒙灵二人一左一右陪坐两侧,当朝皇后何法倪,以及其他宗室贵胄,也只是在下首陪坐!
大殿中一众王公贵戚,见崇德太后好当今天子,对秦王妃蒙灵如此盛宠,一个个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殊不知被众人羡慕嫉妒的蒙灵,却好似坐在火炉上一样,感觉好生不自在!
刚才第一巡酒,殿中众人向恭贺寿诞之喜,按照皇家寿宴礼仪规制,这第二巡酒,就该是当今天子司马聃,亲自向母后祝贺了!
谁知司马聃起身之后,正准备向崇德太后敬酒,崇德太后笑着摇摇手:“哀家小小寿诞,又何须如此连番恭贺?”
“秦王以及秦军将士,此刻正在淝水前线,与胡人兵马浴血奋战。他们连战连捷,已经斩杀胡狗二十多万,吓得敌酋苻健,仓皇北窜逃回淝水南岸!”
“依哀家看来,这第二巡酒,应该敬给秦王才是!遥祝秦王旗开得胜,驱除胡虏之后,早日收复中原,大胜还朝!”
崇德太后此言一出,当今天子司马聃连忙起身,端起酒爵朝北方遥相祝贺道:“祝秦王旗开得胜,驱除胡虏之后,早日收复中原,大胜还朝!”
接着,崇德太后褚蒜子,当朝皇后何法倪,会稽王司马昱,太尉桓温等王公贵戚,朝中高官,一众诰命贵妇,纷纷起身端起酒爵,朝北方遥相祝贺道:“祝秦王旗开得胜,驱除胡虏之后,早日收复中原,大胜还朝!”
当朝天子皇后,还有太后,以及朝中所有王公贵戚,一起向一位臣子遥相祝贺,自晋朝立国以来,这还是从未有过之事!而崇德太后和当今天子,对秦峰的这份隆宠礼遇,也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见太后的这场寿宴,并不在此地的秦峰,竟然成了寿宴主角,身为秦峰妻子的蒙灵,心里既是骄傲,又颇有些忐忑不安!
见蒙灵如此模样,惯知人心的崇德太后,拉着蒙灵双手笑道:“乖女,你受着就行!秦王为我朝立下如此大功,哀家和天子对他多些礼遇,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这里,崇德太后褚蒜子轻轻拍着蒙灵双手,不无感慨的说道:“乖女,哀家生有两女,皆早早夭亡,你认哀家为义母,哀家便视你如同亲生骨肉!有你在哀家身边,时常相伴左右,哀家也总算尝到了承欢膝下,天伦之乐的滋味!”
说着崇德太后褚蒜子,不禁落下泪来:“灵儿,你是哀家女儿,你那夫婿秦峰,也是天子结义兄弟,大家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以后可要相亲相爱,莫要生疏了才是!”
见崇德太后这么说,蒙灵心里虽然明白,崇德太后之所以如此,除了疼爱自己之外,更多的则是朝堂权谋之术,只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可是看着美目含泪的崇德太后,蒙灵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感动!蒙灵自幼丧母,一直由蒙信和哥哥蒙靖抚养长大,生在在铁血秦人之中,从小便习练弓马的她,何曾尝过一日母爱滋味?
今日在这太后寿宴之上,在崇德太后身边,蒙灵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慢慢的将崇德太后褚蒜子,不再视为当朝太后,而是当做自己母亲看待!
“阿母!”蒙灵眼含热泪,一头扑进崇德太后怀里!在崇德太后怀里的蒙灵,一阵嘤嘤哭泣,接着又咯咯直笑,好似在倾诉,倾诉自己这十数年来,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和对母爱的渴求之念!
阿母!崇德太后褚蒜子知道,秦人将父亲唤作阿大,将母亲唤作阿母,蒙灵叫自己阿母,这轻轻一唤,便不再是将自己视作太后,不再将自己视作义母,而是看作她的亲生母亲!
见蒙灵如此真情流露,抱着蒙灵不住摩挲怜爱的崇德太后,眼底深处的一丝凌冽,也渐渐被温情替代!她抱着蒙灵娇声笑道:“乖女,我的乖女!哀家喜欢你叫哀家阿母,以后可别改口了啊!”
见崇德太后如此宠爱蒙灵,甚至将其视作亲生女儿,殿中一众达官贵人,那些诰命贵妇,一个个啧啧乍舌不已!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的心里,此时却没有了羡慕和嫉妒,更多的只是惊叹罢了!
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一般只发生在地位相近的人之中,就像刚才当今天子和崇德太后,率领一众王公贵戚,朝远在淝水前线的秦王遥相祝贺,这份隆宠恩遇,虽说旷古绝今,可是臣子做到极致以后,也不是不能得到的!
可是崇德太后将蒙灵视作亲女一般,这份恩宠便不是人人都能奢望的,这除了要有天大功劳之外,更要靠一丝缘分,靠冥冥之中的神秘牵引,所以这些达官贵人,这些诰命贵妇,反而对蒙灵的这份恩宠,没有了先前那种羡慕和嫉妒之情了!
没有人羡慕嫉妒,可是怨恨秦峰和蒙灵之人,却不在少数,比如太尉桓温,远远看着抱在一起的崇德太后和蒙灵,嘴角便露出一丝冷笑,一丝嗜血的冷笑!
就在这时,只见执金吾统领李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头跪倒在司马聃身前,面色煞白的说道:“启禀陛下,启禀太后,不好了!西门守军发现大股骑兵,他们,他们马上就要宫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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