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乐呵呵看戏的晋穆帝司马聃,听到圣裁这两个字,条件反射般眉头紧紧皱作一团,低头看着两位朝中勋贵,苦兮兮的说道:“爱卿啊!朝中大小事务,不是一直都是卿等做主的吗?今日为何要来问朕?再说这些交兵伐谋之道,朕正在学习,正在熟悉之中!你们给朕一些时日,让朕好好思量一番,到时候两位爱卿,若是还没有主意的话,再来向朕讨问主意,你们觉得可好?”
“给朕一些时日,让朕好好思量一番!”会稽王司马昱和太尉桓温,听了皇帝陛下这句话,气的险些吐血而亡!给你一些时日?让你好好思量一番?此时军情如火,等你思量好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太尉桓温毕竟是军旅出身,涵养功夫远远不如会稽王司马昱,他见皇帝如此昏庸,气的猛然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看着晋穆帝司马聃,几乎是以斥责的口气说道:“陛下,贼军此时大军已至夜郎郡,军情十万火急,陛下若是迁延不决,微臣担心,微臣担心等陛下考虑清楚了,这偌大的建康城,都要拱手让人了!我大晋朝大好河山,也要就此送与他人了啊!”
刚才还温顺良善的太尉桓温,一翻脸竟然如此模样,尤其是他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夺人心魄的杀气,久处深宫的晋穆帝司马聃,被桓温这突然的变化,吓得心肝猛颤,跌跌撞撞连连后退!
司马聃退后几步,离太尉桓温三五步之后,才定了定心神,伸手擦去脸上的口水:“爱卿,爱卿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啊!这样吧,爱卿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你是天子,九五至尊,何惧一介区区下臣?”会稽王司马昱扭头看着太尉桓温,厉声责问道:“桓温,天子虽然年幼,但毕竟是我大晋皇帝,你虽然平定成汉,收复蜀地,有些尺寸功劳,但是你仍是天子之臣,你何敢如此放肆?”
被司马昱这么一通骂,太尉桓温也有些后怕,心想自己刚才确实冒失了!只见他跪倒在地,连忙请罪:“陛下,微臣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吾皇龙威,还请陛下降罪!不过陛下,微臣这都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啊,还请陛下明察!”
晋穆帝司马聃笑了笑,说自己并不怪罪桓温,然后让其起身!司马聃脸上虽然笑意连连,可是他的心里,实在苦闷的厉害!
本来这些军国大事,以前都是太后和朝中大臣做主,自从何充提议,太后不再垂帘听政,归政给自己之后,这些事情,便由会稽王司马昱,和太尉桓温一同处置!自己则乐的每日饮酒赋诗,陪伴美人玩乐,多么的逍遥自在,多么的肆意快活!
本来大家一直如此,彼此相安无事,这会稽王司马昱,和太尉桓温好不懂事,你们争吵不休,拿不定主意,何必要来问朕?怎么不去问太后呢?她老人家不是被你们称之为女中尧舜的吗?不去问太后,偏偏拿这些破事来烦朕,你们这是诚心给朕添堵,诚心让朕不快活啊!
想到这里,晋穆帝司马聃笑着说:“爱卿啊!朕心里实在没有主意,要不你们去问太后,她老人家一定能乾坤独断,替两位爱卿一决的!”
见皇帝将此事推给太后,会稽王司马昱和太尉桓温,二人苦笑一声!就在这时,只听殿外传来内监一声高呼:“太后驾到!”
晋穆帝司马聃和太尉桓温,以及会稽王司马昱,听了连忙出殿,将崇德太后褚蒜子恭迎进大殿来!
几人落座之后,晋穆帝司马聃,被崇德太后褚蒜子,好似小娃儿一般搂在怀里,一边爱怜抚弄,一边听阶下二人说话!而站在玉阶下的太尉桓温,和会稽王司马昱,竟然对此丝毫没有露出半点诧异神色!
如此看来,这晋穆帝司马聃,他虽然已经十六七岁,可是性格秉性,完全还没有断奶啊!而崇德太后褚蒜子,也把皇帝当作孩子看待!如此说来皇帝陛下懦弱无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太尉桓温和会稽王司马昱,二人分别奏报之后,然后齐声说道:“此事如何决断,还请太后圣裁!”
第383章 辩才无双殷渊源()
此事如何决断,还请太后圣裁!
会稽王司马昱和太尉桓温,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安静的站在玉阶之下,等待崇德太后做最后定夺!虽然他俩一文一武统领朝政,可是崇德太后摄政多年,在朝在野都极具人望,事情闹到现今这种地步,他们二人争执不下,皇帝陛下又昏庸不堪,此事如何决断,也只能由崇德太后乾坤独断了!
崇德太后褚蒜子,听罢二人奏报之后,想了想说道:“哀家觉得会稽王说的不错!这伙秦军虽然犯我国境,但他们毕竟和我们同文同种,若是可以招抚的话,还是要以招抚为先!若能不动兵戈,既能消弭一场兵祸,我朝又收一得力强援,岂不大善!”
说到这里,崇德太后大有深意的,看了眼站在玉阶下的太尉桓温:“桓卿,你刚刚收复成汉蜀地,使得归义侯李势来降,已经为我朝立下了万世不拔之功勋!此战之中,你操劳不堪,又受了两处箭伤,若是再让你率军西征,哀家只怕桓卿你太过辛劳了!”
“我朝素来以信义立国,这伙秦军,此时敌友不明,还是先礼后兵的好!若是能够招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他们不识抬举,执意与我朝为敌,到那时再由桓卿你率军出征,将他们一举扫平!桓卿意下如何?”
太尉桓温见崇德太后支持会稽王司马昱,心里颇为诧异之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太后不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吗?今日为何转而支持会稽王司马昱呢?
去年自己奏请朝廷平定蜀地之时,满朝文武几乎人人反对,认为自己此次出征必败无疑。那时正是崇德太后,站在自己这一边,才使得自己敢不得朝廷旨意,便自作主张率军出征!最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收复蜀地全境,更是将蜀主李势,押来建康献降!
一向支持自己的崇德太后,一向锐意进取的崇德太后,今日怎么会选择支持会稽王司马昱?怎么会同意这听起来极为可笑的招抚之议?
那伙贼军不管是不是始皇军团遗脉,难道就凭着一句大家都是华夏子孙,彼此同文同种,便能让他们收起战刀,束甲来投吗?当真幼稚迂腐,可笑之极!
太尉桓温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崇德太后已经表明态度,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时违拗太后旨意!只见崇德太后话音刚落,太尉桓温便拱手答道:“太后体谅微臣辛劳,微臣感激不尽!太后但有旨意,微臣无所不从!”
桓温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看他的脸色神情,分明还是有些气恼,还是有些不甘!太尉桓温这副模样,被会稽王司马昱看在眼里,他暗笑几声,在心里笑骂道:“桓温啊桓温,纵然你战功卓著,终归是一介莽夫,不懂得朝堂帝王之术!以前太后支持你,那是为了大晋朝!现在太后打压你,同样也是为了大晋朝!
“你平定蜀地之后,为大晋立下大功不假!可是你当上太尉之后,满朝武将,大多出自你的提携,边关守将,只知你太尉桓温,不知当朝天子,这可是犯了皇家的大忌!此时太后若不打压你?那她便不是,人称女中尧舜的崇德太后褚蒜子了!”
“你想率军出征?简直是白日做梦,单单平定一个蜀地,你就变得如此跋扈,若让你再多立几件军功,你还不变成第二个曹操啊?到那时只怕天子赏无可赏,赐无可赐,只能赐你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锡,假节钺了!然后就是封王位,行禅让篡立之事了!”
“桓温啊桓温,你到底明不明白,太后此时打压你,既是忌惮你的权势,又是在保护你,免得让你百年之后,落下个千载骂名啊!”
崇德太后褚蒜子,见太尉桓温点头同意,看着玉阶下的会稽王司马昱问道:“会稽王,此次招抚重任,必须要选一胆大心细,见识超拔之人,才能当此重任,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
“启禀太后,微臣举荐一人,定能不辱使命!”
“哦?会稽王举荐何人?”
“豫章太守、光禄勋殷羡之子,太常寺殷融之侄,殷浩殷渊源!”
崇德太后沉吟一声,开口问道:“殷羡和殷融,这兄弟二人,都堪称一时之俊杰,不知他们这子侄辈的殷浩,其才学见识如何?”
会稽王司马昱笑着说道:“太后,这殷浩不仅才学出众,更是辩才无双,此次招抚秦军之责,舍他其谁?”
“太后可曾听过这么一件事情,有人问殷浩,想要做官的人,会梦见棺材,而想要发财的人,则会梦见大粪,这是为何?太后可知殷浩是如何回答的?”
这问题问的极为刁钻,将高官显位和棺材相提并论,又将财物与大粪并列,崇德太后听了也心生好奇,接口问道:“他是如何作答的?”
“启禀太后,殷浩说,高官显贵本是臭腐之物,故想得官而梦尸,钱财一如粪土,故想将得钱,便会梦见污秽之物!”
会稽王司马昱话音刚落,崇德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殷浩忒是刁滑了!此人辩才无双是不假,不过此人太过清高,竟然将朝中高位,比作腐臭之物!会稽王,请他前去招抚秦军,以他如此秉性,他会去吗?”
“太后放心,微臣与此人相交多年,深知其虽然崇尚清谈,但是在野则放浪形骸,在朝则兴国安邦,若对他没有此等信心,微臣也不敢再太后驾前,贸然举荐这个一个狂士了!”
崇德太后褚蒜子,低头想了半晌,方才慢悠悠的说:“既然爱卿对这殷浩如此有信心,那便拜他为建武将军,让他带着皇帝陛下诏书,带着哀家亲笔信函,带着我朝诚意,前去招抚秦军吧!”
说到这里,崇德太后想了想又说:“会稽王,你告诉殷浩,此行虽为招抚,以怀柔之术,行王霸之业,切记不可堕了我大晋国威!让那些秦人,以为我朝怕了他们!”
第385章 涪陵城全城举丧()
殷浩从大晋都城建康出发之后,一路向西而行,堪堪半月之后,才走到荆州武陵郡,离他此行目的地夜郎郡,只怕还有十数日路程!
到了武陵郡之后,殷浩发现城内城外,都在疯传秦军已经兵至荆州地面,听说其先锋大军,已经到了涪陵郡!殷浩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大吃一惊!他在心里暗暗想道,这怎么可能?半月之前的军报,不是说这伙秦军,其先锋大军,离夜郎郡还有百里之遥吗?
从夜郎郡到荆州,再到涪陵郡,这一路上山川阻隔,遥遥千余里。这千余里若是快马疾驰,七八日也能赶到!可是这一路上,最少也有七八处关隘,有十数座城池啊!
秦军兵甲再是强横,强弓劲弩再是厉害,如此多的关隘城池,他们这么一关一隘的攻打,这么一城一池的攻克,他们怎么可能只用了十数日,便从夜郎郡一路打到涪陵郡!这怎么可能?难道沿途关隘都没有抵抗吗?难道沿途城池,纷纷望风而降吗?
想到这里,殷浩惊出一身冷汗,秦军先锋大军,已经兵至荆州地面。荆州号称天下之腹,不仅物产丰盛,足可养兵百万。而且一马平川,乃是四战之地,秦军若是占据了荆州,那便占据了天下之腹,他们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亦或是居高临下,东征扬州,都无往而不利!
依照秦军如此快速的进军速度,他们攻下荆州九郡,只怕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一旦牢牢占据荆州,那扬州便危险了!都城建康便危险了!
想到这里,殷浩不由心急如焚,本来此次出山,殷浩心里是不大乐意的!在他看来,大晋朝得位不正,又接连出了好几个昏君,以致生出八王之乱,引得异族胡虏肆掠中原!长安,洛阳两京重地,高祖庙台之本,也都拱手让与异族胡虏。
中原百姓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过的日子惨不可言,简直与猪羊畜生无异!男人沦为奴隶,为其日夜劳作,得到的却只是猪狗一样的食物,就这猪狗一般的食物,也只是将将不饿死罢了!这些奴隶一般的男人,一旦年老力衰,或是身染疾病,都会被无情的处死,因为在这些胡人看来,一旦失去劳动力的男人,便没有任何价值了!
若说沦陷在北方中原的汉人男子,过的是猪狗一般的生活,那么在北方生活的那些女子,她们过的日子,则比猪狗还不如!这些女子夜间,供那些胡人淫乐,到了白日里,她们则像羊群一般,被驱赶着随大军行进!每到用饭时候,这些女子便会被挨个杀死,制成肉饼或是肉粥,充作大军军粮!
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北方的汉人同胞,被那些外族胡虏如此欺凌。而身为朝堂之本的大晋皇帝,以及满朝权贵们,他们不仅不思北伐收复失地,拯救这些手足同胞。反而夜夜笙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在殷浩看来,这样的大晋王朝,这样的当朝天子,这样的庙台权贵,若是不亡国,几乎没有天理!对于殷浩而言,为这样的大晋朝效力,还不如自己夜夜买醉,邀三五好友,高谈阔论来的畅快!
可是此时北方诸胡势力愈来愈大,殷浩身为华夏子孙,又岂能坐视不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答应会稽王司马昱,同意出山相助!
至于此次前去招抚秦军,殷浩心里其实是有顾虑的,会稽王司马昱说这伙秦军,是当年始皇南征军团遗脉。对于这一点,殷浩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始皇帝建立的大秦王朝,已经覆灭五百多年,时光荏苒,沧海桑还,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有一支大秦兵马,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中原大地呢?
在殷浩看来,这些打着大秦旗号的贼军,定然是南边的蛮子无疑!他们之所以打着大秦旗号,肯定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好最大限度的减少中原百姓的抗拒!
正因为如此,殷浩见这伙秦军,进军速度如此之快,才忍不住为他并不喜欢的大晋朝,而揪心担忧不止!在他看来,大晋朝虽然已经烂透了,可是它毕竟是华夏正朔。若是大晋朝灭于这些蛮人之手,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加艰难了!
想到这里,殷浩不再犹豫,二话不说下了那,颇为华丽舒服的四乘马车,转而和一众随从,全部骑在马背之上,想要日夜不息,尽快赶到涪陵郡去!
不然以这伙秦军如此快速的进军速度,自己若是迟误几天,恐怕整个荆州九郡,就要尽数落于敌手了!到那时,自己这所谓招抚钦使,就不是前去招抚,而是去和他们签订城下之盟了!
自古城下之盟,莫不是割地称臣,真要到了那步田地,只怕已经失去半壁江山的大晋朝,又要失去荆州九郡,以及荆州以西的数十座城池了!那么这所谓的华夏正朔,只怕离亡国之日,行将不远了!
如此人不卸甲,马不歇鞍,一路疾驰五日之后,殷浩等人终于到了涪陵郡百里之外!这一路之上,殷浩所见百姓,和他想象之中,身处战乱之中的百姓截然不同!这些百姓们,不仅没有四散逃命,反而一个个安居乐业,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意!
人活在乱世之中,见多了残酷的生死,见多了饿殍遍野,见多了千里无鸡鸣,早已变得麻木不仁!可是这些人,脸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笑意,这一切让殷浩惊奇不已!
在他耐心询问之下,那些百姓战战兢兢的告诉殷浩,告诉这位一看就身份不凡的达官贵人!原来那些秦军攻陷城池之后,不仅秋毫无犯,反而将自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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