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俺们这些军阵都没有什么驻军了,原本在*还有一万人马,可七天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被尽数调走了,就连俺们这小小的障坞城,原本也有五百人镇守,现在也被抽调的不足一成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将军攻破呢?”
何敞不动声色,挥了挥手命人将这奴颜婢膝的福利路压下去,然后又如法炮制一连审讯了十几个人,最终得出的结果与之相差不大,这才确认了消息应该不假。
传令兵将消息送往桑干河谷,很快封常清与大队人马迅速赶奔此处而来。会合之后,封常清面无表情的听取了何敞的汇报,综合卢杞由太原送来的情报,河北南部的不少守军同样有异常北调的情况出现,由此便越发的可以确定,范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史贼叛军已经顾不得对外部的防御态势,将大批的兵马向范阳集中。
封常清抬头看了眼尚未完全消散的狼烟,他并不怎么担心,今日大雾,就算有狼烟也会被雾气所掩盖,十里开外根本就难以辨识。唯一令人担心的只有范阳北部驻军的虚实。
“看来大夫预料的不错,叛军内一定生了变故,说不定有人趁机在发动兵变,范阳城内已经打的一锅粥,如此大好时机,咱们可千万不能错过!”
封常清的语气依旧平和缓慢。
“咱们兵力不过千余人,不足以左右战局,所能做的也就是作为急先锋侦知叛军内部的情形,然后让神武军大举突进,将他们彻底消灭!”
何敞恨恨然,一拳砸在了木头墩上,震得上面灰土扑簌簌掉落。
“朝廷对大夫何其不公!还有那个秦晋,大夫当初对此子,算是看走眼了!”
河东节度使卢杞的目的大家早就了然于胸,对于这种结果也都接受了,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抱怨。
“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一旦涉及到社稷和天下,便是什么私情都没有情面可讲的,至于秦晋,封某并没有看错他,神武军所向披靡,横扫叛逆独独没想到”
话到此处,封常清忽然顿住了,面色也隐隐涌动着潮红,忽而一张嘴便哇的一声吐出了半口鲜血。
何敞赶忙上前替封常清遮挡,一面又关切的说道:
“大夫的身体,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说话间,竟有些哽咽。何敞是封常清的老部下,从安西追随他已经有十几年了,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眼见着封常清的病况一日重过一日,何敞的心情实在是矛盾极了,一方面身为封常清的老部下,他十分了解封常想要的是什么,于眼前而言没有死在对敌的战场上更合适的结果了。然则,另一方面,他又怎么能够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封常清就这么一步步的去送死呢?
以一千人的骑兵马队,深入范阳这等龙潭虎穴,结果无异于九死一生。经过数年的大浪淘沙,能够留下来的早就存了赴死的决心,因而都毅然决然的追随赴死。
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封常清表情中的痛苦很快被隐去,继而又平淡的说道:
“天黑之前,须得赶到*,杀掉所有俘虏,上路吧!”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何敞却是吃了一惊,封常清可罕有杀光俘虏的军令,现在想来也许是非常时期,为了保密消息才不得已为之。
顷刻间,十几个俘虏血溅当场,人头落地,骑兵马队绝尘而去,隐没在浓浓大雾之中。
第一千八十一章:轻取*城()
天黑之前抵达*城,这是封常清的计划,但抵达*城以后的事情却是没有计划的,所能做的也只有随机应变。由于大雾越来越浓,差点迷失了道路,距离*城仅有不到十里路程时,他们竟陆陆续续的发现了不少溃兵。
何敞带着人抓了几十个溃兵,从他们口中竟问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城已经被攻破了,攻城的军队进入*城以后大开杀戒,*城的援军抵达以后又将攻入城内的军队赶了出去,但经过反复拉锯的恶战之后,死伤过半,士气低迷,*城也几乎成了一座废城。
封常清立而不语,何敞却一连声的追问着被捉到溃兵,他对这些溃兵口中的拉锯战有着许多的疑问。
“攻城一方是何人?守城一方又是何人?”
几个溃兵也是一头雾水。
“俺们从半年前就驻守在*城,来攻的贼兵不知道是何人所属”
何敞顿时无语,恶仗打了一天居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这是否也说明了史贼内部生出变故的推测是正确的呢?他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封常清。
“大夫,*城可以不攻自破了!”
何敞的眼睛里迸射出熊熊的兴奋火焰,他已经意识到,史贼叛军的内乱或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否则距离范阳城不过几十里的*城也不至于打成这个样子。
封常清在原地转了个圈子,便断然下令:
“上马,夜袭*城!”
抵达*城外围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透过大雾这座规模并不大的夯土小城似乎饱受蹂躏,一路上居然连探马游骑也没见过一个,这些都是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了谨慎起见,何敞派出了十几个探马分别对*城的各处城墙和城门进行侦查。大约小半个时辰,探马陆续返回,带回的消息也令人兴奋不已,原来*城的城墙早就在内讧中被打出了至少五六处缺口。
失去了城墙的保护,里面又是疲敝之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过,封常清依旧谨慎的很,将探马撒往通向范阳的官道,直奔出十里地,确认没有伏兵以后,才挑选了两处距离最近的缺口,分兵与何敞各自杀进城去。
虽然只有千余人马,但虚张声势之后,威势竟不下万人,城内的疲兵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绝大部分乖乖束手就擒了。
战斗在半个时辰之内就结束了,*城并非是百姓聚居地,而是专为驻军修建的城堡,里面除了驻军以外,非战斗人员几乎都是驻军家属,经过反复的杀戮以后,驻军损失大半,家属也都被屠戮殆尽,好端端的一座*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何敞耸动了一下鼻子,隐隐闻到了一股腐臭与血腥味道。多少年来,他对这种气味已经习以为常,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城中的尸体必须尽快妥善处理,否则现在正值春夏之交,尸体一两日就会腐败发臭,紧接着就会发生瘟疫,城内的人会死,城外的人如果被感染了也会死。
拿下*城不过是捡了个便宜,何敞丝毫没有胜之不武的感觉,这场战斗他们伤十五人,无一人战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老卒越来越少,每死一个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尽管他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毕竟不是找死,既然有侥幸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呢?
经过清点,*城内所为的驻军仅仅剩下了六七百人,赶走了攻城的军队以后,“援兵”也一哄而走,最终留下的残兵,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守得住这座千疮百孔的小城呢?
在俘虏里,有一位品秩不低的“将军”,甄别出来以后,第一时间被带到了何敞面前。
封常清的身体不好,何敞为他安排了住处歇息,因而善后的庶务则由其一力完成。
“小人郑敬,是史将军的部将,只要饶过小人一命,小人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何敞哼了一声,这种毫无骨气的人他是看不上的,但此人在伪燕内部的品秩不低,也许会知道一些核心机密,所以在此人身上能拷问出更多的消息才是当务之急。
“史将军?哪个史将军?”
姓史的将军一定与史思明沾亲带故,自打史思明自立为伪燕皇帝以后,诸史自然也都鸡犬升天。
“史将军就是代王史朝清!”
“怎么是他?”
何敞有些意外,据他所知史思明立的太子是史朝义,可*城这种控扼范阳咽喉之地的城堡,居然由史朝清的部将来控制,还真是让人玩味呢。
“那么,今日与你们恶战的又是哪一方人马?”
“应该是,是太子的人马!”
郑敬点头之后又道:
“小人听说,太子在南边赈灾不力,皇帝陛下已经起了杀心,所以,小人揣测,太子应该是谋反了!”
他口中的皇帝自然是指史思明,太子则是他的嫡长子史朝义。
闻言,何敞很是兴奋,这么说是史思明的两个儿子打了起来,史朝义和史朝清这兄弟俩究竟哪个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你的意思,史朝义在造反,那史思明就不会派兵镇压吗?”
郑敬也是一头雾水,疑惑的说道:
“皇帝陛下向来强硬,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可现在乱起突然,小人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如何镇压了,还要明日派信使往范阳去,才能知道具体情形。”
“带下去吧,不要委屈了他!”
何敞交代部下将郑敬看管起来,他则亲自去见封常清。
封常清并没有休息,而是伏在灯台下研究着范阳附近的地图,看起来动作有些迟缓。
“大夫,事情的脉络已经侦知一二,应该是史思明的两个儿子内讧了,看起来这场内讧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何敞说话的声音很轻,封常清头也不抬,依旧盯着线条简单的地图,半晌才反问道:
“咱们占了*城,而*城又是范阳城东北方向的锁钥之地,史贼叛军却一点反应和动作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这”
何敞愣住了,他一直没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想来的确蹊跷,按照常理,*城一旦失守,史贼应该拼了命的将其夺回来才是,现在不闻不问,不正从侧面证实了二史内讧的严重性吗?
“难道史思明已经对他的两个儿子失去了控制?”
封常清直起了身体,双手扶在腰间,说道:
“恐怕不止,史思明是个残暴而又自私的人,就算儿子也不例外,现在两个儿子毫无顾忌的打了起来,以他的性格,又怎么能坐山观虎斗呢?”
“莫非史思明已经被杀”
被杀二字未从何敞口中完全吐出,便有军吏急急奔了进来。
“城外抓了两个送信的贼兵!”
“送信的贼兵?速速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何敞的第一反应是审问他们,这些人既然赶来送信,想必是知道第一手消息的,从他们口中确认了范阳的情形以后,才好做筹谋和计划。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预计的好,因而何敞的内心中已经不是最初赴死的坚决了,他不但希望有生路,还希望从这希望中走出一条功勋之路。
送信的使者的确是来自范阳,不过却不是史思明的人,而是代王史朝清的人,史朝清有意调走*城内的所有驻军,以加强范阳城内的守备。
得知这些消息以后,何敞突然意识到,史思明或许并不在范阳城。
“史贼不在范阳,现在何处?”
“陛下已经在半月前南下查勘赈灾事宜,留下代王监国,不过,不过昨日一早太子的兵马却突然袭击了范阳,如果不是禁军反应的快,怕是范阳城已经易主了!”
那使者显然不清楚封常清等人的来路,又觉得他们也不是太子史朝义的人,所以说话时竟也在观察着何敞与封常清。
“这么说,史思明应该凶多吉少了!”
封常清冷冷的说道,何敞却是大惊。
“史思明凶多吉少?大夫何以如此推测?”
“如果史思明尚在,他会容许史朝义攻击范阳吗?而今史朝义不顾一切的攻打范阳,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已经弑父弑君,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唯一障碍,便是所谓的代王史朝清!”
“不,不可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使者不愿相信封常清的推断,失声道。
何敞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倒有些临危不乱,明明已经深陷未知的危险之中,却还能保持着本色而不卑躬屈膝,倒也算得上个人物。
“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天朝王师已经到了,史氏叛贼的末日就在眼前了!”
那使者似乎不甚吃惊,仿佛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一样
“你,你们果然是唐朝的人马?”
紧接着他又兀自否定:
“不可能,这不可能,唐朝的兵马明明屯在南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北面过来?”
第一千八十二章:有心助范阳()
何敞命人把郑敬带了过来,此人居然认得信使。
“张炎兄,居然是你?”
两人见面也算是流泪眼逢流泪眼,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然则,封常清与何敞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对于这种事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等着,看着,直到他们哭的收了声,才问道:
“你们既然认识就好办的多了,现在生路和死路各有一条,任君选择!”
那位叫张炎的信使显然是有些骨气的,傲然道:
“死则死耳,何须饶舌?”
何敞大笑,觉得这人实在愚蠢的可爱,史贼叛军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叛逆,他又何来的这种视死如归的气节呢?
“史贼叛军逆天而行,你这毫无意义的送死,便是成全了你,也只会成为青史上耻辱的一笔!”
何敞的话果然有些作用,但凡汉人总会有在意名节的,名节既包含生前,自然也包括身后,如果身后被骂成了千古罪人,那此生所坚持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话吗?
张炎怒道:
“我因大燕皇帝擢拔而入仕,与李唐何干呢?”
何敞大笑:
“如何没有干系?你生在大唐,吃的粮食是大唐的土地所产,喝的水也是大唐的河流所出,现在所谓伪燕伪帝给了你个劳什子官做便要生死相许,岂非可笑吗?”
“你,你胡说,胡说八道。”
何敞继而冷笑:
“如何就是胡说了?难道你脚下所踩的土地不是安史叛贼窃取的大唐土地吗?难道你吃的不是唐粟,难道你喝的不是唐朝之水?”
张炎有些词穷了,只是不断的点指着何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何敞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斥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舍不得官位的追名逐利之徒,还大言不惭的要做烈士吗?真真是痴心妄想!”
“你,你你”
事实上,何敞说的也没错,安禄山和史思明称帝以后,手底下缺乏大量的官吏,便只能从地方上的读书人中擢拔,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缺口,无奈之下只要识得字的人都被征募为官府中的吏员。
张炎自然是饱读圣贤书的,所以能够“有幸”被选在代王左右,然则他的所有追求和努力在何敞的斥责中成了荒谬的行为,自然就难以接受。
此时,*城守将郑敬又劝道:
“张炎兄,既然王师天兵为你我准备了生路,又何必选那死路呢?再,再说,咱们投了大唐,也算不得变节,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怎么说呢,对,这叫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这一句“弃暗投明”把何敞逗笑了,想不到这厮居然用这么搞笑的说辞来劝说张炎。
张炎果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紧接着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甚的生路思路,弃暗投明,张炎受了代王的恩惠,总不能做那背弃之事啊?”
这句话既是他的反问,也是他的内心独白,作为最基本的一个人也须懂得知恩图报,代王也许当真对他不错,如果他背弃了史朝清,也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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