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乱唐- 第6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大夫请留步,还请末将先一步进去妥善!”

    其实里面也有军卒看管,不过秦晋毕竟身份地位特殊,不容任何闪失,旅率这么做也是出于谨慎。

    秦晋摆了摆手,自己是去见陈千里,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可怕的呢?

    事实上,陈千里很是虚弱,在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胡床上面朝里侧躺蜷缩着身体,手脚上均有拇指粗细的铁链绑缚,就算翻个身也会稀里哗啦的作响。

    陈千里显然没有睡着,听到有人进来,便头也不回的说道:

    “知情的人和事,陈某都已经说了,又何必再多费唇舌呢?”

    秦晋喉头一阵发涩。

    “是我”

第一千六十七章:暴起刺少府() 
秦晋站定在屏风一侧,便已经有屋内的看守军卒几步走过来挡在前面。别看元一枕擅长谄媚巴结钻营,但做起事情来还是颇为细心的。比如关键的嫌犯陈千里,为了防止他出现意外,便一天十二个时辰四班倒的派人看守,就算陈千里一天上几次厕所,放几个屁这种事都被清清楚楚的以文字形式被记录在案。

    这么做除了为保证嫌犯不出意外,更在精神上将陈千里折磨的疲惫至极。

    “你们下去吧,让我和陈长史单独说说话!”

    屋内的四名军卒看起来有些为难,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军卒,在秦晋面前已经是战战兢兢,再让他们出言拒绝秦晋的要求,实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但是,他们偏偏就坚持了下来。

    “请大夫恕罪,小人乃奉千牛卫将军严命,当值时绝不可擅离职守,否则,否则将会被立即枭首示众!”

    秦晋楞了一下,想不到元一枕刚一上任就对内以如此铁腕治理千牛卫,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意思。于是,他也就不再为难这四个人,便道:

    “既然不允许出去,你们就站在屏风这里,也算可以交差了吧?”

    秦晋随口一句,又遭到了四名军卒犹犹豫豫的拒绝。

    “还,还请答复赎罪,小人等当值四人,为了保证重要囚犯不出意外,每个人都有规定的位置,不得擅离,否则”

    闻言,秦晋无奈一笑,只得妥协道:

    “好吧,你们就忠于职守便是!”

    得了秦晋的准话,四名军卒这才长舒一口气,分别站在自己分属的位置。此时,陈千里已经听出了进屋的人是秦晋。但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依旧面朝里的侧躺着:

    “该说的,千里已经都说了,所有事情千里都曾参与其间,事已至此与少府君”

    说到此,陈千里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停顿片刻才又接着说道:

    “容千里再称呼君一声‘少府君’吧,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千里的人头落地而尘埃落定,少府君又何必再执着于从前的那些事呢?”

    秦晋来到这世上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念旧还谈不上,但对这个忠直的胖子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就算这个胖子屡次的背叛自己,依然没有恨恨然之心,如果换了旁人,他怕是早就报复的对方家破人亡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新安时,陈千里宁知必死,也要与其一同并肩战斗,如此种种给了他这个初来乍到之人太深刻的感触,以至于到了如今还难以拂去当年的一幕又一幕。

    秦晋道这里来并非是为了审讯,他相信元一枕会比自己做得更好,他只为了问一句话:

    “你当真就这么希望我死吗?”

    陈千里的身体依旧僵直的侧躺着,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千里身为唐臣,无一刻恨不得诛杀唐贼”

    话到此处,陈千里又顿住了,长久之后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再无其他话语。自始至终,陈千里都侧躺在胡床上,没有回头看秦晋一眼。

    尽管如此,秦晋还是觉察到了陈千里内心中的纠结和挣扎,或许一个人有了信念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抛弃自我。

    抛弃了自我的陈千里愿意以他的全部为李家王朝殉葬,如果换在以往,秦晋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到此人此事,只会对他的这种无畏精神与气节表示钦佩。但现在身渋其中,秦晋忽然发现,自己对陈千里是抱有一种同情的,这个侧躺着背对他的人,实际上也是个可悲的人。

    秦晋虽然手握重权,可谓是有唐以来为唐臣者前所未有之重权,却依旧无法改变陈千里的悲剧命运。自从陈千里被揭发绑到这西明寺,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再没有回头路了。

    话无可说,秦晋只得命人将准备好的酒菜抬了进来,热酒、烤饼、羊肉,除了热酒以外,都是神武军中最好的吃食。

    “与君今日一别,怕是永诀,难道君还不能放下那些偏见与包袱吗?”

    在秦晋看来,对李家王朝的愚忠是陈千里这辈子最大的,也无法写下去的包袱。如此之大,之沉重的包袱,怎么能是陈千里区区一介长史可以背负的呢?但陈千里就是毅然决然的背在了身上,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

    也许是已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陈千里的态度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他试图活动一下侧躺的身体,但秦晋马上就发现陈千里刚刚动了一下,身体就猛烈的颤抖着,似乎被某种疼痛刺激到了。

    秦晋当然知道拷掠问供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至少他在表面上看不到陈千里受过什么刑讯,但从他动一下就痛苦万分的肢体语言来看,应是也没少受刑,只是元一枕用了一些手段,在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这也许是元一枕为了应付秦晋而使出的手段,究其竟还是了解了陈千里与秦晋的渊源。

    陈千里忽然哑着嗓子说道:

    “千里身体不便,请,请少府君帮,帮千里一把”

    闻言,秦晋知道陈千里的想法有了变化,就两步上前,扶住了陈千里的手臂,在接触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陈千里的身体再一次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很显然是因为疼痛所致。

    终于,秦晋与陈千里在胡床上对面而坐,一张长案上摆放满了吃食,羊肉、烤饼、热酒都冒着腾腾热气。

    秦晋亲自动手,为陈千里分拆羊肉,又撕下几块烤饼放在他面前的银盘之中,继而再将烫好的酒壶提起满满的斟上一碗。

    “今日此时,你我只喝酒吃肉,不说其他!”

    陈千里动作夸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由分说端起酒碗就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直至最后一滴酒进入口中,他才畅快的出了一口气。

    “好酒啊,痛快!”

    说罢,他又抓起羊肉放进口中大嚼起来,看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秦晋就知道他肯定也没少挨饿!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的发慌,陈千里进了千牛卫已经一日夜,如果当真粒米滴水未进,也肯定饿得不轻。

    “慢些吃,别噎着!”

    秦晋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陈千里却是口中塞满了食物,嘟囔着说道:

    “吃的好,喝的好,才能做个饱死鬼上路,大夫就让千里做个饱死鬼吧,接下来的日子,让那姓元的杀才大骂都行,就是别饿着俺,渴着俺”

    秦晋看着狼吞虎咽的陈千里,却答应不下来,因为他知道,挨饿也是熬刑的一部分,如果自己贸贸然答应下来,岂非干涉了千牛卫的日常办公?这种先例、恶例是万万开不得的。

    所以,秦晋只管得了陈千里这顿饭吃饱,却无法答应他将来的每顿饭都会有酒有肉。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秦晋竟然拒绝了。

    陈千里吃的满嘴羊肉烤饼,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直到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下去,才语带嘲讽的说道:

    “秦大夫为千里送行,却不能答应这么简单的要求,这个‘行’送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秦晋尴尬一笑,陈千里说话还是这么快言快语,面对嘲讽他还能说什么?只得说道: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干涉下边的具体公务,你掌管神武军军法多年,应该知道熬刑的相关手段”

    谁料陈千里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秦晋。

    “千里当然知道,千里现在也是待刑决之人,便当有这份觉悟,提的要求过分大夫不必挂心,只管喝这顿酒,吃这顿肉!”

    事实上,秦晋和陈千里已经四年有余没能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了,由于当年的立场过早暴露,陈千里走上了与秦晋截然相反的路,虽然他一直都在神武军中,但却只是貌合神离,一旦秦晋的做法与其所效忠的李唐王室有所背离,便会轻而易举的选择背叛。

    正是基于这种没有道德包袱的背叛,陈千里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坚实的基石。

    秦晋暗自感慨着,甚至有点不愿意去接触陈千里带着责难和矛盾的眼神,他便亲手去撕羊肉,打算放在陈千里面前的盘子里。可猛然便觉得面前影子一晃,满满的酒水被泼了满脸。

    正当秦晋莫名诧异的擦了把脸,打算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具沉重的躯体便压了上来,猝不及防之下,秦晋竟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他才看清楚,陈千里那种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扭曲的脸,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他将手中一根筷子粗细的尖利羊骨高高举起,狠狠扎落。幸甚秦晋反应不慢,千钧一发之际将头偏开寸许,羊骨竟噶擦一下戳在胡床上的竹席上,应声而断。

    “陈千里,你这是干什么?”

    躲过一劫的秦晋大声质问,陈千里却依旧不说话,放弃了折断的羊骨,双手紧扣在秦晋的脖颈上,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死死的,死死的掐着

    有那么一瞬间,秦晋竟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千六十八章:心累方回家() 
“快,快扳开他的手……”

    秦晋奋力挣扎的当口,反应过来的军卒大喊了一声,但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竟呆立着不敢上前。最终还是外面的神武军卫士听到呼声闯了进来,见陈千里骑坐在秦晋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登时都惊骇不已,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马上就扑了过去。有人扳着陈千里的脖子向后拽,有人试图扯开陈千里的双手,还有人更干脆直接用横刀的刀鞘敲打陈千里的后脑。

    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陈千里毕竟身体虚弱,又刚刚受过拷掠,很快就被神武军的卫士制服,并牢牢的控制住手脚。

    陈千里手脚间虽然铐有铁链,但只有手指粗细,重量也不沉,并不会对他的行动有过多的阻滞,所以才会使得他的暴起发难成功。

    待局面被控制住,护兵旅率赶紧上前查看秦晋是否受伤。秦晋右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又一面摆动左手示意他没有大碍。护兵旅率这才大声的呵斥那几名屋内负责看管陈千里的军卒。

    “你们就是这么当值的吗?眼睁睁的看着陈……罪囚差点害了大夫?”

    说着话,那护兵旅率又一指陈千里手脚上的铁链,不满的说道:

    “看看囚犯的戒具,手指头粗细,能管的什么用?换半腕粗细的锁链,现在就去换!”

    秦晋在胡床上站了起来,刚刚陈千里那拼命一击的确让他猝不及防,以至于现在还心有余悸。可随着局面被控制住,他感受到的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难过。

    此时此刻,秦晋已经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就在阴谋暴露的那一刻,陈千里已经彻底卸下了伪装,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放弃诛除唐贼的信念。

    四名魁梧的卫士死死按住了陈千里的手脚,让他在胡床上仰面朝天。秦晋缓缓的走过去,命令卫士们放开他,但卫士们却并不听从命令。护兵旅率则在一旁劝道:

    “大夫不可再大意,万一……”

    却听陈千里在嘿嘿冷笑着:

    “陈千里恨不能亲手诛杀唐贼,便先到地下去等你,少府君,莫怪俺无情,谁让你好端端的臣子不做,却要效仿汉贼曹操……”

    秦晋默然不语,他亲眼看到了陈千里的表情夸张的扭曲着,恨意丝毫不加掩饰的释放着。

    “难道……”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霎那间,秦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做什么,最终都会因为唐贼不两立这种逻辑而变得毫无意义。

    看了陈千里最后一眼,秦晋转身离开了,出了门口他对看守说道:

    “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不要为难他!”

    看守面有难色,战战兢兢的答道:

    “这,这……小人……千牛卫将军有严令……”

    秦晋明白,自己说的再多,手底下这些人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坚持所谓的原则,便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边走边道: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离开西明寺,秦晋的情绪低落,返回帅堂的路上正好路过胜业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秦晋的突然回来,给了这个家很大的惊喜,白发老仆兴奋的本王后宅去通知公主和繁素夫人,其余的奴仆则围着秦晋,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问着。秦府的奴仆都是在天宝十四年跟着秦晋的,虽然不是家生子,但对秦晋的忠诚并不属于任何家生子。

    这诚然有秦晋对待他们都十分的宽厚和善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跟着秦晋对他们这些奴仆视若己出一般。

    所以,不少奴仆甚至觉得秦晋就是他们的再造父母,尽管秦晋曾经试图让他们有自立门户的打算,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主君的抛弃,甚至会视之为奇耻大辱,后来秦晋才放弃了这种超前而不切实际的打算。

    第一个从后宅奔出来的寿安公主,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丝袍,脚下跑的飞快。

    “夫君的脖子?”

    寿安公主的目光落在了秦晋的脖子上,陈千里拼尽全身力气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还在秦晋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掐痕。

    秦晋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有些疼,但并无大碍,于是便轻描淡写的笑道:

    “不妨事,今日演武,铁甲不合身,勒得久了就这样!”

    寿安公主并没有识穿秦晋的小谎言,她关注的只是秦晋脖子上的伤疼不疼,会不会落下什么病症。

    纤细如笋尖的手指在发青微肿的脖子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寿安公主的眉眼间都随着手指的每一下触碰而微微的轻蹙着,仿佛疼的那个人就是他一般。

    “夫君是运筹帷幄的大吏,何必再像从前一样冲锋陷阵,事必躬亲呢?再说,夫君手下猛将如云,有什么战略,不过是指手画脚一番,自有人去完成,以虫娘揣测,也一定比夫君完成的更好呢!虫娘常听人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夫君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可知道万一出了意外,会让天下多少人又重新陷入战火与离乱之中呢?”

    微微的责怪,秦晋全盘接纳,报之一笑。

    “公主教训的是,为夫今后不再亲自上阵就是!”

    寿安公主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其实这原本是秦晋为了不使他们担心而编织的小小谎言而已,自然没必要较真,任何要求答应就是。

    岂料公主又嗔怪的看了秦晋一眼,不依不饶道:

    “答应的这么痛快,谁知道是不是口不应心的敷衍呢?”

    闻言见状秦晋双手揽过了寿安公主的香肩。

    “为夫何时说过诳语啊?走,去后面看看,你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秦晋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听说寿安公主要为他亲手缝制入夏时穿的衣袍,此时想了起来就顺便说了一句。但寿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