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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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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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他?”

    第五琦一阵惊呼,偏偏竟是鱼俱罗!鱼俱罗在隋文帝士气曾屡立大功,累迁大都督,又授上柱国开府。可谓是显赫一时。然则好景不长,直到隋炀帝继位以后,这位大将便遭到了猜忌,因有重瞳,便被当做有帝王之相,最终惨遭斩首弃市。

    说起来,令人不胜唏嘘,但秦晋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吉利的,便也围着那石墩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咱们今日是喝酒吃肉来的,可不是什么凭吊怀古,两位相公且入座吧,秦某这肚腹可是咕咕直叫了!”

    夏元吉和第五琦马上也跟着哈哈一笑分别落座,落座时,第五琦挨着夏元吉便用手肘不经意的碰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在此时扫兴。夏元吉却只当做不知,他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又怎么会分不清场合的胡乱说一些扫兴的话呢?说起鱼俱罗也是意有所指,只要秦晋听得明白,便算今日这兴没有白白的扫了。

    不多时,整只烤羔羊便被抬了过来,肉香立时扑面,令人垂涎不止

第一千五十章:伴君如伴虎() 
秦晋拿起了案上的银刀率先在烤羊的右腿处割了下去,一片酥香流脂的羊腿肉便在刀锋所过之处落在银盘中。

    “夏相公尝一尝这羔羊肉,虽然经过了一冬,但却是专门饲养,并不似寻常羊肉骨兽肉薄,无论味道还是口感都算得上层了!”

    在京的达官显贵们口味都已经被优越生活养的十分刁钻,酒菜的花样也比唐初之时多了不知多少倍,就算一道普普通通的羊肉都要用几十种香料佐餐。所以,夏元吉并不觉得羔羊肉烤出来以后有什么独特之处,但因为是秦晋亲自为他割得,便郑而重之的咀嚼了一起来,只见他花白稀疏的胡须随着咀嚼的动作向下颤动,脸上也露出了颇为享受和逾越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才咂巴着嘴,意犹未尽的说道:

    “老夫吃过的烤羊已经数不清了,像今日这等初入口时不觉独特,细嚼起来却回味无穷的,还真是头一遭。”

    紧接着,秦晋又将片下来的另一块羊腿肉放在了第五琦面前,第五琦也是腹中馋虫大动,夹起来便放在口中大嚼。他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就连吃肉的动作都要快了许多,虽然失之于文雅,却是令人看了食欲大增。

    “如何呀?”

    夏元吉品评完毕,扭头便瞧向了大嚼的第五琦问道。

    第五琦口中羊肉尚未下肚,便说道:

    “下吏吃肉但能香而果腹便可,至于其中三味,却是,却是说不清楚!”

    闻言,秦晋和夏元吉都哈哈笑了出声。笑毕,夏元吉又问秦晋:

    “只不知大夫这羊肉是如何烤制的呢?又加了何种香料?敢情大夫告知,下吏回去也使府中仆役如法炮制!”

    秦晋不清楚这羔羊是如何烤出来的,便将招手让侍立在门口的秦玳过来。

    “夏相公问你,这羔羊是如何烤制的啊,又加了什么香料?”

    秦玳见自己烤制的羔羊得到了赞誉,心中自是欢喜的很,便有些得意的答道:

    “俺这羔羊肉,烤起来十分简单,只须收拾干净,便将粗盐在羊身内外反复涂抹均匀,然后直接架在文火上炙烤两个时辰……”

    说到此处,秦玳又有些卖弄的提高了音调。

    “最关键的也就是这火候,过一分便烤的干糊了,少一分就熟而无味……”

    见他说起来便滔滔泛滥,没完没了,秦晋干脆的制止了他的卖弄。

    “好了,好了,无非是烤肉以至简为王道,我们知道了,去一边候着吧!”

    被训斥了几句,秦玳也不郁闷仍旧笑嘻嘻的回到门口的位置站岗。

    夏元吉和第五琦看的颇有些惊讶,秦晋手下的将军似秦玳这等能做到中郎将的,并不多,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可他依旧像是个小厮一样,奔走侍奉,非但不以为耻,还以此为荣,看来当真是御下有道啊。

    当然,夏元吉和第五琦并不十分清楚秦晋五家奴从军的事情,直以为秦玳与秦晋同性不过是巧合而已。

    “秦大夫用人不拘一格,神武军中将校多是年轻一辈,却勇悍令人瞠目,谚云长江后浪推前浪还真是如此!”

    比起夏元吉如此明显的恭维的说着话,第五琦则双手并用在焦香的羔羊身上快速片割着,一片片羊肉很快就堆积了满满的银盘。看起来就好像饿了好几天一般,吃起来也狼吞虎咽。

    这般吃像看的夏元吉一阵皱眉,他向来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包括在政事堂办公时,每一餐都要专门由府中奴仆趁热送来,然后趁热吃。可不像寻常官吏随便吃点政事堂厨房做出来的食物。

    现在看到第五琦如此吃相,便忍不住说道:

    “第五相公好歹也是领一方国政的宰相,这吃肉却还是像饿殍一样,狼吞虎咽……”

    第五琦算得上是夏元吉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平素里说话时也相对随意,再者第五琦的关注点都在具体政务上,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并不甚在意。

    更何况他的权力都来自于夏元吉,因而除了国事争论时,态度都恭谨的很。

    只见第五琦将手的油脂在烤饼上擦了擦,又就势咬下一大口饼子大嚼起来,直到咽下去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实不相瞒,下吏从昨晚到现在还滴水粒米未进呢,正好烤肉烤饼,吃个痛快……”

    闻言,秦晋却没是心中暗叹。这个第五琦的争斗之心并不比别人差,但他却有一点要胜过寻常官吏,那就是懂得以政绩作为立身为官的根基,并不似寻常人只知道一味的媚上巴结。

    能够勤于政事,这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在人浮于事的唐朝中枢也并不多见,甚至可说是鹤立鸡群的。

    “听说盐铁一事,已经打算在入夏以后往江南推广了?”

    将盐铁之权收归朝廷中枢,是迫于财政压力巨大的情况之下做出的决定,在半年之内就以盐铁税冲抵了中枢庞大的开销,这固然是一个敛财的善法,但第五琦的能力和责任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最初之时,盐铁收归中枢只在关中和蜀中试行,直到初见效果,才逐渐推广到了山东和河东等地,之所以没有急于在江淮一带推广,还是因为那了局面比较复杂,高适等节度使的态度比较暧昧,如果强逼很有可能激起乱子。

    而现在的情形则大不相同,韦见素以使相的资历宣慰江淮,高适、来瑱等人纷纷一改从前的抵触态度,服从朝廷调遣,分赴其他边镇继续做节度使。

    如此一来,朝廷的巡抚和节度使人选先后确定,只等就位数月之后,江淮等郡县的决策大权就彻底掌握在朝廷中枢了。

    经济之道是第五琦的专项之能力,见秦晋主动提及,便放下了手中羊肉烤饼,认真思忖了一阵,说道:

    “江淮的问题根本在于局面是否安稳,此前因为天子的疏失给了各路节度使过于大的权力,导致尾大不掉,现在韦相公单人匹马解决了诸多繁杂事务,也为下吏将盐铁推广到江淮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提起韦见素,夏元吉的脸色便显得有些尴尬,甚至是难看。去岁年底,他和第五琦使了一招毒计,为了将使韦见素彻底清除中枢权力之外,将他逼到江淮去送死。可谁又能料得到一向以软弱无能著称的韦见素到了江南以后竟然解决了十万兵马都未必能轻易平定的问题。

    那么,问题就来了,韦见素一旦从江南返回长安,那可是携着平定江南之功的,比起他们这两位干坐在长安指手画脚的宰相,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功劳的。以大功为根基,再想轻易的撼动韦见素,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更何况,以其子韦倜做要挟,逼迫其奔江南赴死,这个仇算是结的死死的了。

    夏元吉肚子里的主意转的飞快,打算想一些办法,将韦见素拖在江南,总之是晚回来一日,他们便多了一日的胜算。

    第五琦主动提及韦见素的功劳,当然不是真心为韦见素说话的,而是另有目的。

    夏元吉和第五琦二人的想法,秦晋又岂能不知,而韦见素的功劳也是实实在在,显而易见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抹杀,更不能阻止他返回长安。

    “现下江南局面初定,若没有使相坐镇,推广盐铁一事万一再使局面起了反复,岂非得不偿失?”

    事实上,秦晋在考量派往江淮各节度使以及巡抚的时候,已经充分注意了这个问题。他的根本目的并不像取消节度使,而是打算在地方设置更多的监察使职,以期分掉节度使手中更多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能够在离开同僚的配合下而独自完成涉及到军政财权的军政事务。

    韦见素这个使相的级别和权力比新近设置的巡抚还要大,只不过这种宣抚使并不是常设的使职,而是因事而设,事毕便召还京师。相较而言,巡抚虽然也不是常设的使职,亦是因事而设,但却不会轻易召回。

    所以,一旦诸多人事布置妥当到位,江淮一带再想起波澜,那是难比登天,至于个别有野心的武将打算蜉蚍撼树,仅凭地方郡兵就能轻而易举的平定。

    “此事,第五相公放心,江南局面再难仿佛,只须大刀阔斧的进行便是,如果虑及江南距离京师远隔千山万水,也可以再派使相,赶赴地方督促,专事专办……不知第五相公意下如何?”

    至此,第五琦也没了吃羊肉的兴致,秦晋话中之意,甚至隐约透露出有可能将他派往江淮为使相,如此一来虽然是专事专办,事毕则回朝,可一旦耽搁了半年一载的,这朝廷上的局势说不定会起了多大的变化。

    所以,这个出外的使相是万万做不得的,第五琦在瞬息间竟生出了伴君如伴虎的错觉,想想刚刚狼吞虎咽丝毫不加掩饰的举动,心中居然有些发虚了,于是赶紧答道:

    “下吏定然竭心尽力而为,必不至使出现反复!”

    秦晋笑道:

    “如此甚好!来来,都吃啊,这焦香的羔羊肉就是要趁热吃的,一旦凉了,味道也就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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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十一章:杞人之忧天() 
关于韦见素的对话展开几句之后,三人便对酥香的羔羊肉意兴索然了,夏元吉和第五琦都各怀心事,诚然他们对秦晋是衷心拥戴的,但一想到韦见素的存在便如鲠在喉。

    夏元吉甚至后悔,当初不该逼迫的韦见素那么紧,更不该贸贸然的撕破脸,弄到现在这般无法收场的地步。羔羊肉很快凉了,夏元吉与第五琦先后以公事繁杂为由告辞。

    第五琦回到政事堂以后,只瞧见夏元吉呆坐在案前,有些出神,便道:

    “事已至此,何必再多想?韦见素也不是洪水猛兽,他在去江淮以前,还是出了名的软弱庸碌,难道一个人可以在瞬息间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夏元吉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良久才低声道:

    “韦见素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能历三朝而安稳屹立在朝堂上的,放眼看一看,还有谁?”

    第五琦思忖了一下,果然如夏元吉所说,除了韦见素已然位列台阁以外,已经很难找到什么人具有这种资历了。

    不过,他毕竟年富力强,对事情的看法也更趋乐观。

    “夏相公过于悲观了,俗语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我乃堂堂宰相,韦见素也是宰相,又何惧之有呢?再者,秦大夫难道就愿意看到咱们争得你死我活吗?一旦争斗起来,对朝局可没有任何好处。只要韦见素敢做出过分的举动,秦大夫必然会出手干预!”

    夏元吉只嘟囔着问了一句:

    “你我逼走韦见素,秦大夫可曾说过一句?据说韦见素之女与其关系暧昧,亲自登门去求了,最终还是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第五琦有些默然,这些事当时他也知道,甚至还未秦晋的袖手旁观而暗暗叫好,谁又能想得到现在居然又成了令他们如鲠在喉的问题。

    又思忖片刻,第五琦恨声道:

    “韦见素那老贼若敢寻机报复,某便去找秦大夫主持公道,秦大夫统揽国政大权,岂有作壁上观的道理?”

    夏元吉只是摇头苦笑,对第五琦的话不以为然。如此悲观和锐气尽丧,倒让第五琦心中腾起了一股桀骜之气。

    “就算韦见素携大功而回,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就争斗就是,从前玄宗皇帝在位时,为了这宰相的位置,各位相公们还不是争得你死我活?”

    其实,夏元吉有他担心的问题,他们在去岁的大清洗中开罪了太多的官员贵戚,一旦韦见素挑了这个头,那些人必然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为其助威。如此,势单力孤便成了必然,纵使与第五琦两人拧成一股绳,又怎么争得过汹汹恶议?

    至于找秦晋主持公道,很可能便是自寻死路。出于平息众怒的目的,说不定就会将他俩推出去严惩。如此一来,于神武军和秦晋并无损失,甚至还得大于失,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这些想法只在夏元吉的脑子里转了几圈,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第五琦是个性子比较急躁的人,通常这样的人都耐力不足,一旦让他知道了这些想法,怕是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这些话又不能一点都不说,考虑如何说便又让他皱起了眉头。

    “老夫不像你,有着盐铁财税之功,老夫立身之根本只是打击异己,清洗朝臣,自古身为上位者,有几人会对这种人颇多照顾,手下留情呢?最终还不是被拉出去平息众怒了”

    这番话是第五琦所没想到的,他的心思自打在负责盐铁财税之后,便被占去了绝大多数,现在听到夏元吉如此说,便觉得有些道理。

    “倘若果真如夏相公所言,第五琦定然不会独自避祸!韦见素老贼,怕他个鸟!”

    终于,第五琦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夏元吉轻叹了一下,第五琦还是没能明白他真正担心的是什么,祸事的根由本就不在韦见素,而在秦晋一人!

    只是,第五琦毕竟还没与其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现在只能点到即止了。

    刚刚那顿羊肉,一开始还吃的颇为融洽,直到话锋转到了江淮之后,秦晋的话语虽然温和而又寻常,但其中的内容还是不免让夏元吉做出了多种解读。这些解读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秦晋早掉他们秋后算账。

    第五琦见夏元吉又没了动静,便重重的坐在了座榻上,声音粗重而沉闷。

    “好端端的,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呢?韦见素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与你我争?就算稳定了江南,解除异常兵戈之祸,难道就有能力扳倒你我两位宰相了?”

    在他看来,原本只是秦晋遇刺事件,怎么去探望一番之后,反而又惹出了如此多的麻烦!这种想法令其甚为烦躁,便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案头,将上面的茶碗笔具震得叮当作响。

    正在此时,一名书令史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中堂。

    “何事?”

    第五琦不耐烦的问道。

    “是韦相公的行文,车马队已经过了潼关,不日便可抵达长安!”

    真是扫兴的当口便更扫兴,想不到韦见素的动作竟这么快,不日便要回到长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紧紧的箍在了第五琦的胸口,他虽然一门心思扑在了具体的政务上,可是不代表他对朝廷斗争没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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