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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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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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行刺,秦晋忽而问道:

    “严君,你认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行刺事件吗?”

    “当然不可能!长乐公主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如果下吏所料不差,定然与当今天子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事实上,严庄认为,某后主使不是李亨的兄弟就是李亨的儿子。因为只有他们最有资格继承皇位,李亨虽然还是天子,又活的好好的,可总不能让一个瘫子长久的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吧?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不提,耽搁了政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当然,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无非是权力的驱使。

    这时,严庄忽然想起了豆卢湛在酷刑之下的胡言乱语,便道:

    “拷问豆卢湛的时候,他曾说过一些胡话,大夫权且当做笑话听听!”

    秦晋看了严庄一眼,道:

    “可是与废太子李豫有关?”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之人的口中,结果是天差地别的,秦晋的一句话登时便让严庄觉得,自己将整件事的问题想简单了。紧接着,他马上又问道:

    “难道,难道大夫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废太子就在长安城中?”

    秦晋摇了摇头,道:

    “八成不在城中,但城中一定还有帮助策划的人,只是范围太大,一时还查不透,长乐公主和豆卢湛是极重要的突破口,他们夫妻都不是虑事周祥的人,刺杀事件也绝非他们夫妻可以通盘谋划的,其后一定还有人在指点帮忙。所以,务必要将此人揪出!”

    “大夫放心,三日之内,下吏定然揪出此人!”

    严庄拍着胸脯保证,秦晋却有些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

    “不必立军令状,只要抓住元凶,就是大功一件!”

    其实,以秦晋的预估,要想彻底梳理清楚此事涉及的诸多人事,没有六七天的功夫是绝不可能的,但他也不当面揭穿严庄的做做表现,只顺着话茬应付了几句。

    秦晋深知,严庄此等人不禁擅长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也是有实干的本事的,否则怎么可能在安禄山身边青云直上呢?抛开安禄山的反贼形象不谈,他的身边可是绝对不养闲人的,要么可以领军,要么可以出谋划策,若想糊弄这个最底层爬上来的边镇节帅,那是难比登天。

    秦晋站起身来,刚要离开,却又站住了,说道:

    “一会,寿安可能会来探望长乐公主,你,你应付一下!”

    这一句应付,严庄自然心领神会,不过他也在心中暗暗感慨,可从未见过秦晋对哪一个女人如此郑重其事。

    其实,严庄是想岔了,这并非是他郑重其事,而是为了安抚寿安公主受伤的心理,她虽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可毕竟年岁尚浅,突然遭到身边至亲之人的背叛,短时间内是很难迈过这道坎的。

    当然,说的残酷一点,这本就是天家子女必上的一课,否则就不算合格的天家子女。想一想已经故去的玄宗皇帝,能够在一日之间处死三个儿子,这也该是何等的绝情?

    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究竟是什么让李隆基泯灭了一个父亲应有的舐犊爱子之心?

    说到底,还是权力,距离权力越近的人,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就距离他们越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些统统都是不合时宜的。

    愣怔了片刻,秦晋吁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

    严庄看着秦晋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意兴萧索,至于其中的原因,却是想不通透。

    又想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便哑然失笑:别看秦晋正当而立之年,其心思却比经历了数十载险恶人生的老人还要深沉,等闲时候绝难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寿安公主与秦晋几乎是脚前脚后来到了京兆府,严庄更是诚惶诚恐的小心伺候着。至少他还了解一些秦晋的脾气秉性,应对起来心里也个谱,而寿安公主却是没打过交道的。虽然寿安公主在洛阳住了将近一年,却是深居简出,没什么机会接触。

    现在,回到长安以后,寿安公主显然是要积极参与进长安权力中枢的,对于这样一个女人,也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事实证明,严庄的想法有点多,寿安公主显然不是太平公主那种极有野心的女人,她到了京兆府以后,从头到尾只在关心长乐公主是否受伤,精神状态如何,看起来仍旧是十分的关心。

    严庄禁不住暗叹一声,长乐公主有着寿安公主这座大靠山,何必舍近求远呢?现在倒好,非但要家破人亡,还要永世背着叛逆的骂名,想想都有点为他们夫妻不值呢。

    这时,严庄发现,寿安公主是有些忐忑和迟疑的,似乎到了此时还为决定见不见长乐公主,只见她在中堂内不安的踱了几圈之后,最终还是轻轻的一声叹息,好似下定了决心。

    “叨扰大尹了,长乐的事你秉公处置就是,大狱我便不去了!”

    为了应付寿安公主的到来,严庄都安排好了,还特地派人将长乐公主转移到相对干净明亮一些的囚室,现在听说她放弃探视,虽然隐隐有些失望,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第一千四十七:过家门不入() 
寿安公主毕竟还念着亲情,可当她身在京兆府中堂时,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跨不过那道坎,那道坎并非是记恨,而是事到如今,再去见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侄女已经没了意义。既然没了意义,又何必再见面呢?不如就此忘却从前的一切亲情,从此在不相干。

    秦晋先一步走的,但并没有返回城北的帅堂,而是去了胜业坊的府邸,经过护军的彻底清查以后,整个坊内坊外都已经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寿安公主和繁素母子毕竟不能在军营中久住,再加上长庚年幼,还是接到一切生活用具都齐备的胜业坊家中比较合适。

    负责清查胜业坊内外的是秦晋从前的家奴秦玳。秦玳的年纪比秦琰小了三岁,且军功不如其他几位显赫,但现在也是掌一营兵马的校尉。他看到秦晋迈着方步进入了坊门,登时便迎了上去。

    “主君,今日公主与夫人若想搬回来,便可放心的搬了,小人前前后后查过不止三遍,绝无可疑迹象。”

    实际上,在胜业坊内所有居住的人都是经过特地筛选的,与秦府对门的仍旧是宰相韦见素府邸,其他的也都是与秦晋亲近的官吏,但凡有反对秦晋的,早就在进入长安城之初就被迁往了其他坊居住。

    虽然秦晋并不赞同这种防范方式,但手底下人做事有手底下人的方式,他身为总揽全局的人物,也不可能事必躬亲,事实干涉,许多事也就只能听之任之。好在,秦晋身边的具体办事之人都是十分靠得住,也很靠谱的。

    比如这个秦玳,他在参军的秦府五家奴中,是年龄最小,也是性情最温厚的,从不会主动欺压别人,但也不会放任他人为非作歹。

    所以,秦晋特地将秦玳招了回来,留在了身边,负责家人的安危。

    如果繁素和寿安公主不回来,长安城内的那些魑魅魍魉鞭长莫及,可一旦回来了,就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着他们随时可能露出来的獠牙。这不,寿安公主还没进城,就已经被她的亲侄女狠狠咬了一口。

    秦晋进入坊内街道的时候,行人并没有被禁止,但往来的闲杂人见到他以后都不由得低下了头,立在当场,不敢再随意走动。这当然是对位高权重之人的尊重,只有等秦晋走过去以后,他们才能重新活动起来。

    走到秦府院墙时,他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对面,却见那熟悉的小楼上依旧窗户虚掩,只不知虚掩的窗户后面有没有那个痴情的女人。

    秦晋也发觉自己心底里冷的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与他有瓜葛的几个女人里,数韦娢付出最甚,却一无所得,现在自己明明能够给她一个名份,但却又偏偏不能。

    韦娢如果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秦晋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顾虑,但她既然是宰相韦见素之女,而且韦见素即将返回长安,无论威望地位都因为他的功绩而将得到极大的提高,那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韦家以稳定江南之功,如果在与秦家联姻,其地位将在群臣中脱颖而出,如此异军突起的局面对朝局来说是很不利的。必然会激起新一轮的党争,党争内耗起来,他还哪有精力去处置对外的军务了?

    现如今,安西、河西都是令人头疼的地方,河北的史思明叛军也没有彻底平定,在这紧关节要的当口,可不能内部出了乱子。

    夏元吉等人与韦见素的竞争如果保持在良性范围之内,在客观上可以起到相互监督,相互促进的作用,可一旦进入恶性范畴,就会重蹈玄宗晚年的乱政覆辙。

    说到底,在没有健全的制度可以引导权力良性施展的情况下,就只能以权术制衡,这就好比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样,既不能过于相左,也不能过于向右,因为一旦倾向过了,便会失去平衡,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恍惚间,秦晋好像觉得那二楼的窗户似乎动了一下,再仔细去看时,只见原本虚言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就此回神,秦晋长须了一口气,韦见素如果与自己联姻,那么还会使自己家庭的内部变得更微妙,更复杂。韦娢与寿安公主一样,都是个强势的女人,又都有着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如果这两个女人在秦家门里明争暗斗起来只是想想都够他头疼的了。

    索性,秦晋便不再去想,抬腿便由正门走了进去。

    说来也是可笑,秦晋回到长安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但迈进家门还是头一次。这个所谓的家也是冷冰冰的,虽然府中的一切收拾的整整齐齐,可就是这份整齐却透着一股生冷。

    也就是在踏进了家门的那一刻,虽然这只是个符号的家,但他的胸中还是不可遏制的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夫君”

    一声轻唤将他拉回了现实,回头一看却是寿安公主。原来,寿安公主在离开京兆府以后,便想回到胜业坊的府邸看一看,住在军营里有太多的不方便,如果坊内外已经清查利索,不如这几日就搬回来。

    正巧,她与秦晋想到了一处,也走到了一处,进了坊门便见到了秦晋的随从马队。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京兆府探望长乐公主吗?”

    寿安的拧着眉头,轻轻叹息道:

    “事已至此,我去看她也没了意义,她能狠下心来不认我这个姑姑,又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就算我原谅了她,从前的亲情有请也找补回来了,想一想,还不如就此忘掉从前的那些事情吧”

    秦晋心中暗暗想到:这件事给寿安公主带来的伤害着实不小,被至亲之人出卖,甚至今后都不可能毫无隔阂的去见瘫痪在榻的兄长,李家对她而言已经是个仅仅有着名份的家了。

    一念及此,秦晋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阵阵怜惜,他看着面前这个丽质精灵的女子,她的身上并没有皇族女子从小熏陶出来的雍容气息,很容易就会令人产生亲近之感。

    也许,这是和寿安公主的出身有关吧。寿安公主是玄宗皇帝的*,在十六岁受封公主以前,一直被呼为虫娘。虫娘的母亲曹野那氏来自遥远的西域,是居住在河中一带的粟特人。

    曹野那氏在生下虫娘时难产,死掉了,所以玄宗皇帝当时便以为虫娘是个不祥之人,对她也不如其他儿女那么优待,所以直到十六岁一直都没有什么封赏。所幸,父亲不待见,却有兄长待见,那就是当时身为太子的李亨,对这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妹妹呵护照顾,更让她与自己的女儿成了最要好的玩伴

    可生在帝王之家的残酷之处就在这里,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立场,一旦长大成人,便要肩负起各自在家族中的责任。所以,在长乐公主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着足够能站住脚的理由,姑侄也好,姐妹也罢,还能打得过君臣父女兄妹吗?

    也许,寿安公主在京兆府时,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没有去见长乐公主。

    但在秦晋看来,想通了反倒不如没想通,因为想通了以后将更加残酷。虫娘自嫁给他秦晋以后,就注定了要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自此以后的命运,要么背着它走到最后,要么便被压垮。

    “夫君还愣什么呢?虫娘可是好久不登家门了,还不进去看看?”

    眼角兀自还湿润着,寿安公主的脸上却绽开了微笑,这微笑就像阳光般照进了秦晋的眸子深处。

    “对,对,我回到长安虽有半年多,但也不曾来过一次,正好参观参观”

    话还没说完,寿安公主就扯着他的衣袖,提醒道:

    “天底下哪有到自家府邸参观的?如果这话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了牙齿?”

    秦晋顿时一阵发窘,他在说出参观二字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所以只尴尬的笑了笑。不过,站在一旁的秦玳却直性子的插了一句:

    “公主此言差矣,主君一心扑在国事上,回京半年却不入家门,可比当年大大什么,三次不入家门又更高了一层呢”

    秦玳本来是不识字的,在秦晋的敦促下学了不少字,对古时的掌故也听了一些,但都是些囫囵吞枣的东西,很多都记得不清不楚乃至于张冠李戴,比如这一次就没记住那个人的名字。

    终于,寿安公主被秦玳插的这一句逗笑了,便抿嘴道:

    “是大禹!”

    秦玳这次啊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一连声的说道:

    “对对对,是大禹,就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对寿安公主而言,虽然是被曾家的家奴顶撞了,却并不生气,被夸赞的是自己的丈夫,又是将之与大禹相比,抛开那些大逆不道的负累不谈,心中还是颇为中意的。

    不过,她马上又板起了脸,作势斥道:

    “夫妻间说话,你偷听甚来?”

    寿安公主可不想这个有些直性子的秦玳总来插嘴他们夫妻间的话题。登时,秦玳涨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便逃也似的走开了

第一千四十八章:宝刀难出鞘() 
次日一早,胜业坊中的气氛便有如过节一般,寿安公主和繁素返回府邸,为了驱散晦气便为坊内所有的过路之人派发了礼物。当然,接受礼物的绝大多数都坊内各户人家内的奴仆杂役,各府的主人则是寿安公主亲自责成了府中管事持了名帖上门将礼物相送。

    各项事宜对从小长在深宫之中的寿安公主来说就好像无师自通一般,省却了秦晋不少的精力,否则还真得需要他照应回护,繁素是个性子软弱的女人, 加之出身小门小户,先天的在气场上就弱了许多,对与外间的事更是不喜过问,所以秦府中内外一切都由寿安公主打理也就顺理成章了。

    抛开家中事不谈,秦晋即便搬回府中居住也是非到半夜不回家,太阳尚未出来就匆匆离开府邸,算起来一天之中与家人见面的时间竟然少的可怜。

    当然,秦晋的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实实在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夏元吉和第五琦都听到了公主遇刺的风声,便赶到神武军帅堂去询问。秦晋对这两位也不隐瞒,便直言道:

    “长乐公主和驸马被抓的事在长安城中闹的沸沸扬扬,朝野上下也在传闻,他们夫妇与刺杀寿安公主有关,此事的确不假,但真正要刺杀的人却不是公主,而是秦某!”

    夏元吉和第五琦见传闻得到证实,都是立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秦晋在这个当口被刺身亡或者身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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