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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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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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注视着秦府正门的目光中,还有两道来自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韦娢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从小楼的窗户里望向与之一墙之隔的坊中街道。

    “太子造访他?究竟是福是祸!”

    身为宰相之女,韦娢的见识自然也不输须眉,太子一直遭受天子打压,哪个官员与太子的关系稍有亲近,便一定会倒霉。今日,太子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府,对秦晋而言只怕是祸非福。

    只见秦府中门打开,在一众人等的迎接下,太子李亨缓步走了进去。

    韦娢娟秀的脸庞上不自禁显露出几许疑惑。

    “当真奇怪,太子登门,他为何不出来迎接?”

    她当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多少变故,此时的秦晋低烧不止,已经不能下床了。

    太子摆开车架仪仗的到来,让陈千里大松一口气。

    很明显,这不是太子自己的主意,而一定是出自天子的授意,否则就算借给太子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探望手握兵权的大臣。天子派储君探望臣下可算是礼遇至极,这至少证明了,天子在委婉的解释,昨夜之事与他无关。

    不过,储君登门已经足够了,轻车简从低调探望便是,可太子因何又车架仪仗一样不落的都摆了出来呢?难道这也是天子的授意?

    秦晋没想到身体发热仅仅用了半宿的功夫将他击倒在病榻上,太子的亲自登门更是让他惊诧不已。他知道天子防范太子甚于防范贼寇,如何今日肯放下心来,让太子代为造访?

    卧房的门被拉开,太子李亨缓步入内,来到榻前,关切的询问伤情可要紧,同时又制止了欲起身行礼的秦晋。

    “中郎将好生将养,父皇已经听说了昨夜遇刺之事,李亨今日来,便是代为传达圣意,一定会穷究到底,不会让那些嚣张的宵小之徒逍遥法外!”

    躺在榻上与人交谈,秦晋很不习惯,他抬起头来,却见榻边的太子虽然才年过不惑,但两鬓间已经有了许多白发,宽厚的额头与方正的脸膛都给人以极佳的印象,一双内敛而又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友善而又关切的笑意。

    “臣请圣人万勿彻查此事!”

    太子李亨的目光中立时又显出了几分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发问,而是静静的等着秦晋解释原因。

    “而今朝野内外,乱像纷纷,若因臣遇刺一事而穷治不法,只怕长安城中人心不稳,倒让逆胡寻着机会,得了便宜去。”

    “难道中郎将就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太子李亨忽然问了一句,脸上又挂着几分颇为玩味的表情。

    “臣当然想知道,却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不顾全大局,否则一旦因此惹出乱子,臣就是大唐的罪人。”

    且不论秦晋真心如何,他的这番话的的确确让李亨大为感慨,能够克制复仇怒火,顾全大局,仅此一点就说明天子没看错人,此子的确是个既有忠心,又有能力的干臣。

    李亨在秦府中盘桓不过半个时辰,便带着车驾仪仗离开了胜业坊。这时,神武军中郎将昨夜遇刺的消息也以胜业坊韦中心,在整个长安城扩散了开去。

    胜业坊中各府的好事奴仆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夜的所为大内中使不过是歹徒冒充,至于遇刺的细节则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无从辨别。

    昨夜坚持不打开坊门的役卒吓坏了,心中屡屡盘算,那位中郎将一定会以为,他与行刺之人有所勾结,如果要将其治罪直如踩死蚂蚁那么简单。一人获罪尚可接受,然则这等事又岂有不祸及家人的?

    想到妻儿老小前途未卜,一时想不开,那役卒竟用一根麻绳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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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佳人空挂怀() 
看守坊门的老卒自尽,在胜业坊中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由于此人差事的特殊性,很多人都暗暗猜测,他是否与这秦晋遇刺一事有关联。

    京兆府的差役经过一番简单的验看之后,只吩咐那自尽役卒的家人将遗体拉走,便再没有深入下去。这让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各府奴仆们有些不上不下,胃口被吊了起来,主菜却迟迟不见好。

    到了午间时分,大约有几十人的马队驰入胜业坊,但见这些人皆是衣甲齐备,骑弩横刀均挂在马鞍之上,一眼便能看出来与那些软脚鸡一般的南北衙禁军有着天壤之别。

    “哎,快看看,来人气势汹汹,不是又来拿人的吧?”

    “真是糊涂了,早上太子刚刚亲自来过,谁这么不开眼,还敢来拿人?”

    “不对!若不是拿人,这些人气势汹汹作甚?胜业坊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胜业坊中乃长安城内顶级权贵的云集之地,平日里莫说是南北衙的禁军,便是有身份地位的朝廷官员,若无引荐也休想让看守坊门的役卒放他入内。

    偏偏今日有看守坊门的役卒自尽,补上来继任的役卒见到来者不善,哪里还敢硬顶着去拦人?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早就灰溜溜的躲在了坊门之后。

    “说你糊涂也真不委屈,想想那秦府中住的是谁,又身兼何种差事……”

    这时,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那秦府中的主人,秦晋不正是神武军的中郎将吗?听说这个神武军中郎将可不是软脚鸡一样的花架子,他麾下有一支从关外战场上杀回来的铁军。青龙寺外那数千颗胡狗首级,有哪个不知道?听说正是那位秦中郎将派人送回来的。

    这等嗜杀勇悍的领兵将军,其麾下的军卒又岂能是怂包了?

    “唉!看着吧,长安城中,不定又要闹出什么腥风血雨!”

    胜业坊中的奴仆们平日里看多了达官显贵的浮浮沉沉,可能今日还位极人臣,明日便会成为阶下囚,死刑犯,娇生惯养的子女家人们也将发落给别家为奴为婢。

    “这位秦中郎将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昨夜遇刺重伤,还不得疯狂报复?而今天子又看重于他,如果就不出某后的主使,又岂能甘心?”

    一群奴仆们煞有介事的分析着事态将会如何发展,直到不知是哪家的家老赶来呵斥一声,“当街嚼闲话,回去让家主剜了尔等的舌头!”

    这群好事之人才一哄而散。

    很快,又陆续有南北衙的禁军开入胜业坊。坊内宽敞的街道上,三五步便能见到一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很显然,胜业坊已经被禁军重点巡防了。

    韦娢将目光从窗外街上收了回来,刚刚听说了秦晋遇刺的消息时,恨不得立即便去探望,但事实又决不允许她这么做。好在兄长韦倜带来了好消息,秦晋的仅仅是大腿中了一箭,并无性命之忧。

    但太子的到访与神武军的入营,还是让韦娢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关于秦晋的一切动向,韦娢都了如指掌。天子使他为北衙三军之一的神武军中郎将,又让他交出新安军的兵权与哥舒翰。表面上看这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其实说到根子上,这还是天子的用人之道与防人之心。

    让战阵经验丰富的新安军转到哥舒翰帐下,然后再用秦晋之只能练出一支人选由天子定下的禁军。如此,既能防止将领于天子脚下拥兵自重,又能充分任用岂能,岂非一举两得?

    然而,太子的突然出现,让韦娢闻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凡事有太子牵涉其中,便必然会有暗流漩涡紧随其后。即便太子无心害人,可天子对太子那种令人发冷的防备和忌惮,都会成为使之成为一个被群臣所孤立的对象。

    “阿妹想多了,太子今日到胜业坊,完全是受了天子的旨意。”

    韦倜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疑神疑鬼颇不以为然,天子圣体不豫,派了太子代为探看秦晋,以示对臣子的恩遇,再顺理成章不过,背后又能有什么阴谋?

    韦娢却道:“道理的确如此,可阿兄想想,这与天子一贯的做法岂非大相径庭?”

    经此提醒,韦倜脸上的盈盈笑意逐渐僵住了。的确,平常天子从不会给太子与领兵将军接触的机会,无论公开或是私下里,无不防范甚深。

    包括派皇子以大元帅之名讨伐逆胡,天子不也没用有储君之名的太子李亨吗?反而让身体孱弱的荣王李琬与高仙芝领兵出潼关。

    这些才是当今天子的一贯态度,如何这等探视伤情,笼络人心的差事,天子竟给太子敞开了大门,给了机会?难道,难道天子他果真还另有别想?

    长安城中的高官权贵之间勾心斗角,韦倜早就司空见惯了的,但此时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天子如此做为究竟还心存了什么别样心思。

    这时,韦娢的声音逐渐转冷。

    “听说阿兄这几日与杨相公走得近?小心咱家有朝一日被他诛联了!”

    韦倜的脸色转眼间就变了,他的色变当然不是因为韦娢的警告。而是韦娢这么说的真实用意已经被他洞悉。然而,怒容稍显之后,韦倜又轻叹了一声。

    “阿妹,你,你果真只想着那人?”

    屋内静了下来,韦娢久久不发一言,兄妹二人竟尴尬的枯坐了起来。

    ……

    李狗儿在秦府中的地位,仅仅一夜间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位姓陈的客人不许府中任何接近中郎将,却独独允许他进进出出。这说明什么?说明了,中郎将对府中的上下人等,最信任的便是他了。

    现在就连平日里一脸严肃的家老见了他,语气中客气了许多,这让自小就因为没爹没娘受尽了白眼和欺侮的李狗儿大觉扬眉吐气。

    不过,这种特权并没能维持多久,刚刚过了午时。中郎将本人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很快就打破了这种局面,分别召见了府中家老以及管事,安抚交代一番,众人的疑虑才就此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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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以退便为进() 
屋内檀香缭绕,秦晋不自然的耸了耸鼻子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面前是一张肥胖的脸,一如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探望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都被俺挡了回去。再这么下去,又不知道要撵走多少人!”

    说话的人正是陈千里,秦晋昏睡之时一直是他在府内居中调度,指挥一切。而府中人等,上至家老下到普通的奴仆,也都无一例外的恭敬从命。

    正因为如此,秦府在主人重伤后,才没有乱成一片,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时,侍立在侧的家老伸手一挥,“为家主换药!”立即便有两名婢女近前来,掀开了秦晋身上的被子。

    这让秦晋立时大为受窘,昨夜匆忙包扎的时候,他下身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当众让人掀开了被子,又岂能不窘?好在家老意识到了这点,又屏退了其它侍立的仆役,然后自己也一转身出去。

    秦晋只觉得打大腿处点点冰凉,应是婢女的芊芊指尖碰倒了他,不过冰凉的手与犹豫缓慢的动作,却暴露了两名婢女的紧张情绪。

    她们迟疑着,久久不敢下手。

    一旁的陈千里见状急道:“闪开,俺来!”

    陈千里是从新安城里一路上杀出来的,见过不知多少血腥场景,也亲自处置过受伤的军卒,对这包扎换药的流程倒也熟悉。

    两名婢女受惊般的轻呼了一声,两人诚惶诚恐,却没有闪开,而是对陈千里盈盈一拜,颤声道:“婢子们不敢劳动贵人,贵人若看到有不妥处,请指点就是!”

    陈千里没想到这两个婢女看着柔柔弱弱,居然也敢直言相对,一时间竟不好甩开他们了,只好说道:

    “既然如此,俺说,你们做!”

    于是,两名婢女在陈千里的指挥下,先是将秦晋大腿上紧紧缠住的绢布一层层拆开,狰狞可怖的伤口随之露了出来。又是一阵惊呼低低响起,但两名婢女并没有退缩,而是端来了铜盆,里面是温好的清水。

    “慢着,不必洗了,用晒过的酒水简单擦拭一遍,换上新布包好就是!”

    秦晋阻止了她们清洗伤口的动作,伤口刚刚有愈合的趋势,如果再用清水清洗,不被泡开了才怪。

    两名婢女将秦晋的大腿重新包扎好以后,已经忙活的满头大汗,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轻拍了下胸口,长出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秦晋支撑着身子欲坐起来,两名婢女一人拿来厚厚软垫让他倚靠,另一人则轻扶着他的身子,使他不至于应为用力而崩裂了伤口。

    “有劳!”

    秦晋下意识的道了声谢,反让这两名婢女的脸上飞起了朵朵红云。他才注意到,这不是昨夜打算伺候自己洗澡的那两个女子吗!

    陈千里坐在秦晋面前,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虑,这一点秦晋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秦晋突然开口。

    “君因何建议太子不追究此事?天子脚下行刺大臣,这背后如果没有达官显贵在背后指使,决然不可能成事。若就此放过那些魑魅魍魉,还让人因为咱们兄弟软弱可欺!”

    陈千里一直对秦晋的示弱耿耿于怀,这时便也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那两名婢女倒像充耳不闻一般,又收拾换药后拆下的布条,端走盛满了温水的铜盘……

    秦晋的脸上罕有的露出了冷笑:“陈四啊陈四,你真以为天子会不追究?”

    陈千里回道:“当此内忧外困之际,长安绝不能乱,天子巴不得,睁一眼闭一眼!”

    “大错特错!”

    秦晋冷然道:

    “天子不但会追究,还会一究到底!”

    “这,这如何可能?”

    陈千里想不到秦晋如此笃定,失声问道。

    “如何不可能!”

    秦晋之所以建议太子以大局为重,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法子。秦晋自问不是个懦弱避祸的人,若人不犯我,或可与人相安无事。若人犯我,必会让对方痛不欲生!

    陈千里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秦晋已经有了定计,随即又恍然击掌。

    “早说!害俺一阵担心!”

    秦晋哈哈笑道,“此刻说也不晚。”

    不经意间,目光瞥在了雪白的胸脯上,一名婢女正弯着腰擦拭榻边的污渍,胸前一大片旖旎春光让秦晋不禁食指大动。

    继而,秦晋的心思又回到目下讨论的话题上。

    “昨夜咱们杀了不少人,可有尸体留下?”

    陈千里恨声答道:“此案侦破由京兆府负责,俺的确派了人去打探,京兆府只说让咱等消息!”

    秦晋右手猛然在榻上一拍,将一名正在他身边整理被褥的婢女吓了一跳,将冰凉的小手捂在了秦晋的手上。

    “君莫激动,崩裂了伤口!”

    温言软语在耳,秦晋呵呵一笑,“好,不动就是!”他发现这两个婢女完全不似其它奴仆一般对人唯唯诺诺,倒是可爱多了。

    “看来那些人的尸体已经被处置了,从这个方向恐怕得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只能另寻突破口。”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报名,秦晋也听得出来,是契苾贺到了。

    与契苾贺同来的还有裴敬与杨行本。

    当着秦晋的面契苾贺直发狠,定要将那些胆大包天的贼子们碎尸万段。

    陈千里最看不惯契苾贺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便揶揄道:“现在别说碎尸万段,就算对方是谁,咱们现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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