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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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5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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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对于第五琦而言,讨好秦晋显然是最为重要的。

    调查李凯芳的问题,他本可以安排自己的亲信去做,但为了使吃像不过于难看,让无党无派的周文正插手进来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某知道了,李凯芳的案件,你们大理寺秉公处置就是,也请转告周寺卿,不必有任何顾虑,但凡发现贪赃枉法之官员,一律严惩不贷!”

    自打夏元吉做了政事堂宰相之后以后,在朝廷上下掀起过多起风潮,而这从来不曾被朝廷重视过的贪腐敛财,也成了官员们获罪的重要原因。

    一时之间,那些有过金钱瓜葛的官员们终日惶惶不安,为了不至于丢官罢职,甚或是破家人亡,都一门心思的巴结着这些作为后起之秀的当权者。

    兵部廨房,郑显礼再次回到此处,直有恍若隔世之感,想想在长安蛰伏的三年间,终日游走于兵部与军器监丞之间,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默默无闻又有惊无险的日子。可直到在外面流浪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真正向往的还是金戈铁马的日子,近年以来,哪怕在睡梦中也忘不了安西时东征西讨的痛快日子。

    在公署衙门间行走,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一整套繁文缛节,早就压得他喘不上气了。

    此时正堂内当值的侍郎并没有到来,廨房内也只有一位同为郎中的同僚,郑显礼客气的拱拱手,就打算到惯常属于他的位置上熟悉公务。俗话说,撞一天和尚撞一天中,既然还在兵部与军器监内任职,就总得尽心尽力完成未竟之工作。

    岂料那平日里素来冷淡的同僚郎中竟极为殷勤的起身还礼,又来到郑显礼身侧嘘寒问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郑郎中刚刚回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吩咐吾等去做便是,千万不要客气啊……”

    郑显礼又吃了一惊,兵部的这些郎中可都是鼻孔朝天的角色,平日里交接公务若没有打点或是关系,都得给你拖上个十天半月,崔上几句就是满脸的不耐烦,今天都吃错了药吗?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刚他进入兵部大门开始就觉得气氛异于往常,半路上遇到的几个书令史也都是殷切的行礼问安,这可是太反常了。

    出于礼貌,郑显礼含混的客套了一番,就打算继续翻看公文。但那同僚却期期艾艾的又说话了:

    “往日里兄弟在公事上有得罪地方,还请,还请海涵,见谅,毕竟,毕竟私谊不能碍了公事……”

    到此,郑显礼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

    “诸位今日如何都奇怪的很?我不过也就是个兵部郎中,值得这般小心翼翼?”

    闻言,那郎中才又憋出了一句话来:

    “没听说吗?政事堂第五相公那里已经传出了风声,打算为君叙功,破格擢拔为侍郎呢?”

    说话间,他又用眼睛瞥了一眼公廨外正堂的位置。

    “用不了几日,郑君便要到那处办公了……”

    这个答案大出郑显礼的预料,他昨日和秦晋商定的是要领兵到灵武作战,现在忽然有风声说要升自己为兵部侍郎,一时间便有些糊涂,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那郎中反问了一句之后,又压低了声音道:

    “郑君可能还不知道吧……知道今日为何没见到以勤于公事闻名的李员外郎吗?”

    兵部中姓李的员外郎有三个,而已勤于公事闻名的则只有李凯芳一人,这一点郑显礼也是清楚的。

    “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不开眼,得罪了郑君嘛?今日一早,已经被大理寺入府捕拿了,恐怕此刻正在大理寺的监狱中熬刑呢……”

    说这话时,那郎中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早就听说李凯芳被第五相公赏识,马上就要被提拔为郎中,相信只要有些建树,三两年内做到侍郎的位置上也不是难事。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啊,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暗暗嗟叹,为什么这等好运气就到不了自己的头上呢!总算是老天开眼,让李凯芳这厮运气到了头,一脚踩进屎坑里,只想想这件事,做梦都能被笑醒了。

    郑显礼有点厌恶的看着他。

    “敢问黄兄,李凯芳因何事被下了大理寺狱?”

    黄姓郎中的表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打夏相公入主政事堂以来,严查作奸犯科之事,但凡有官员做出不法之事,罕有脱逃制裁的,大理寺既然抓了李凯芳,想必是有确实的证据,至于具体内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郑显礼的心中记挂着几桩今日急待了解的公事,是以李凯芳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在查阅了长安失陷以来,府库中留存的火器数额以后,他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吐蕃人劫掠了大多数的刀枪剑戟和铠甲,独独对火器不闻不问,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再生产出同等数目的火器绝非三两个月就能完成的,而且这批火器中,有一种名为“炮”的铜铸长管形武器,经过近两年的反复试验以后,重量一再减轻,已经减至七百余斤,以*发射弹丸,射程可达一到二里,仅用两匹挽马就可以拖着安装轮子的跑车进行机动。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秦大夫在三年前所罗列出的标准,但是这种带车轮的火炮经过郑显礼的试验,他认为只要补给充足,已经基本可以用于长途作战。

    一想到这些秘密试验了两年的武器,郑显礼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黄兄,军器监府库中的火器,可曾有人动过?”

    虽然籍册上标明了战后重新清点的数据,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那黄郎中。

    “火器?本来禁军对这些玩意是不屑一顾的,但神武军进驻长安以后,调走了不少的*……”

    他猛的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第五相公曾经运走了一批铸铜的火器,叫,叫……”

    “火炮?”

    “对对对,就是火炮!”

    郑显礼登时就急了,上前揪住黄郎中的衣服,厉声喝问:

    “说,运走了多少,何时运走的,用来作甚?”

    黄郎中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激动,但年纪郑显礼是秦大夫身边的红人,也值得忍气吞声的巴结。

    “早几日听说第五相公要铸钱,听说军器监库中存放了许多铸铜的火炮没用处,便,便都着人拉走了,听说是一点都没剩下!”

    两年多的时间里,郑显礼费劲了所有的心思和能力,造出了七十门可以实用的火炮,现在说拉走就被拉走了,而且还要融了铸钱,他哪里还坐得下去……

第九百八十四章 :宰相观稀奇() 
丢下了惊慌失措的黄郎中,郑显礼便急吼吼的奔出了廨房,黄郎中不知何故,打算替第五琦解释解释,却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影子。【。aiyoushenm】

    郑显礼火急火燎的到了政事堂,却发现当值的是老相公夏元吉,堂内还有十几个忙碌不堪的书令史,简单的见礼之后询问清楚第五琦此时在何处,便又投胎一样的离开了政事堂。

    “郑将军,寻第五相公何事,不急的话,老夫可以代为传达……哎,怎么走的这么快……”

    夏元吉作为秦晋的重要心腹,自然对神武军系统的上下官员都研究的十分明白,这个郑显礼一向不显山漏水,但他在研究了此人的履历之后就敏锐的发现,事实和表面所见的绝非一致。

    果然,第五琦的一系列动作都印证了夏元吉的猜想。不过,他是不会插一脚到这趟浑水里的,第五琦虽然能力不俗,但做事向来急功近利,许多时候的结果怕是要适得其反。所以,与其一动,不如一静。

    夏元吉自打提拔了第五琦以后,身上的担子已经请了一半,至少那些催命鬼一般哭穷要钱的官员再也不来找他了,每日里都像苍蝇见了血一般的盯着第五琦。现在落得个耳根子清静,也正好可以腾出大把的精力,整肃朝纲风纪。

    与秦晋有过几次深谈之后,夏元吉可以体会到秦晋对朝廷上人浮于事的现状,这里面自然也有许多针对两位天子的诸多诟病,听得他冷汗淋漓。可回到家中夜来静思时,又不难发觉,这位年轻御史大夫的许多想法实在大有见地。

    若在天宝年或至德年间,朝中派系勾连错节,盘根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夏元吉就只打算安安稳稳的善终。可现在的朝局为之一清,以往的那些复杂斗争统统被扫进了阴沟里,朝廷上就是神武军一家独大,推行任何政策的效率都将是此前一甲子内最高的,有如此机会若不把握住做出些足以名言天下的大事来,便真就对不住自己了!所以,郑显礼除了为秦晋马前驱策以外,整肃风纪就成了他生命中一等一的重要大事。

    今日郑显礼火急火燎的寻找第五琦,让夏元吉觉得秦晋手底下的这些人并不好伺候,第五琦这一计马屁是要拍在马腿上了。

    好在第五琦对他这个恩师还是毕恭毕敬,他便寻思着要不要给第五琦一些提醒……

    城北神武军帅堂所在之处,郑显礼近辕门时,军吏再没有阻拦,而是在第一时间放行。

    “第五相公可在里面?”

    “一个时辰前进去的,现在还没出来!”

    “那就好!”

    郑显礼几乎是以飞一样的速度奔到了帅堂,迎面正撞见了春风得意而出的第五琦。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差点撞了满怀。第五琦看清楚与自己几乎撞在一起的人是郑显礼,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郑将军何事如此急躁啊?”

    知道郑显礼底细的人都不叫他此时的官爵,都以将军称呼,第五琦更是在秦晋处得知,郑显礼马上就要领兵赶往灵武与吐蕃余孽作战,一旦收复灵武赶赴安西,那就是另一个高仙芝和封常清。

    与此等人物结好自然要好过结仇,更何况又是秦大夫看重的人呢?

    “下吏此来便是寻第五相公的!”

    第五琦顿觉奇怪,自己和郑显礼并无公事瓜葛,他如此急三火四的来寻自己作甚呢?

    “何事,但说就是,某能做到的,又不违法度,便绝不含糊!”

    郑显礼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了一阵,这才说道:

    “既不有违法度,又是第五相公力所能及之事……”

    也许是这口气始终没有喘匀,郑显礼又顿住了,第五琦是个急性子,见他如此便道:

    “郑将军慢慢说,究竟到底何事?”

    “下吏此来就是为了军器监那七十门火炮啊!”

    闻言,第五琦先是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

    “还道何事,郑将军尽管放心,明日,不今天日落之前准定送还到军器监!”

    铸钱的事因为秦晋的强烈反对泡汤了,那几十门火炮自然也就用不着了,现在又得知了是郑显礼的心头肉,那就更不可能轻动。

    “谢天谢天!”

    在得知七十门火炮并未被熔炼,郑显礼紧紧悬着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态度也就缓和了下来。

    “刚刚心急,冲撞了第五相公,还请不要怪罪!”

    第五琦爽朗一笑:

    “郑将军说哪里话,都是为公事而急,现在已经不是从前,没那么多讲究,如果不放心,走,某便陪着郑将军去看一看那些火炮!”

    “不敢劳动相公大驾,再说……”

    郑显礼只当第五琦是虚应客套,所以委婉拒绝,但第五琦却是有意结交,真心打算陪着郑显礼去看那些心肝宝贝的火炮,他可不想烧香烧了十里地,在最后这几步上出了岔子。

    是以,第五琦不由分说就拉着郑显礼赶去户部库房。盛情难却之下,郑显礼只得跟着第五琦去了户部在城南的一处库房。城南的景象与城北则是两处人间。长安城周长近百里,被圈进城墙里的土地远远多于需要居住的人口,又因为人口主要都集中在北面,所以这里在极盛的天宝年间也是人烟稀少的,有大量的土地都处于抛荒的状态。

    到了现在,越往南走空无一人的宅院和残垣断壁便越多,也只有穿行在其间才能切身的体会到身处乱世,与城北的繁华,简直判若天上地下。

    户部的许多大物件不便与存放于寸土寸金的城北,是以就在城南另辟了一处仓场。

    看守仓场的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军,听说来了当朝的相公,激动的连连作揖。第五琦不耐烦的让他起来,赶紧带路去看看那些铸铜的大物件。

    进得场院中,郑显礼一眼就瞧见了横七竖八胡乱摆放在里面的数十门火炮,好在铸铜并非铸铁,不易生锈,尽管经历了半月的风吹日晒,依旧闪着黄铜特有的光泽。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一门门火炮之前,伸出手来抚在炮身之上,久久不愿松手。

    郑显礼对这些奇形怪状的武器也是有一个接受的过程的,从 最初的不屑渐渐转而好奇,又到后来的接受和笃信。火炮正是他以秦晋的设想和一系列图形以及文字描述历经数年艰辛才打造出来的。

    他曾经将三十门炮尽数在校场排开,距离炮阵一里之外的则是上千个捆扎成密集阵型的草人,当所有大炮一同点火时,滚滚雷声如神将下凡,只眨眼的功夫上千个草人便一片狼藉。其震撼效果,让郑显礼第一次领略到了火器的威力,他也明白了秦晋因何对火器如此的痴迷。

    有着丰富阵战经验的郑显礼还清楚一点,这种火炮更大的威力不仅仅在于杀伤,而是其毁灭性的打击预计震耳欲聋的滚滚爆响会严重的打击敌方士气,甚至有些士气低下的军阵可能都抵受不住炮阵的第一轮攻击就会做鸟兽散。

    郑显礼曾不无遗憾的想着,当初在安西时,如果有这种利器,高仙芝也许就不会被大食人打的惨败而回,葛逻禄人也未必敢临阵倒戈。

    然则,假设终究是假设,人永远要向前看,安西的局面还等着后来人进一步开拓。所以,有了这七十门火炮,郑显礼敢打包票可以凭此驰骋于河中之地,尽数收复药杀水与乌浒河之间肥沃的土地。

    “郑将军,郑将军……”

    第五琦一连唤了数声,郑显礼才猛的惊醒,从假想中回过味来。

    “不知郑将军何以对这名为‘火炮’的武器如此在意呢?”

    在郑显礼看来,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来形容数十门火炮齐射所带来的震撼。

    “如果第五相公有时间,下吏可以亲自演示一番!”

    第五琦相信秦晋的眼光,既然秦晋如此看重郑显礼其人,那么被郑显礼视若珍宝的“火炮”就一定有惊人之处。是以,他也十分好奇,这东西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某今日得闲,便一睹‘火炮’风采!”

    这些火炮毕竟在仓场内露天放置了许久,同时郑显礼又得派人去寻他在军器监懂得操炮的下属,同时运送一批*和铸铁的弹丸过来,如此来来回回就用了将近三个时辰。

    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第五琦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的被消磨殆尽,但又碍于此前说的斩钉截铁,不好自食其言,只得一再的耐住性子。

    终于,一众军器监的公人们在彻底的检查了火炮的状况以后,开始为火炮装填*和弹丸,许多铸铁的弹丸体积稍大,难以用杆子捅进炮膛里,便有人手持锤子叮叮当当的往里面砸,看的第五琦频频摇头,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郑显礼,如此闹剧一般的表演,能上阵杀敌?再说了,敌人能等着你们大摇大摆的敲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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