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圆与苗晋卿各自也有着盘算,与李辅国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至少在当前,当务之急便是护送天子返回长安,只要回到长安他们成了护驾从龙有功的功臣,再进一步也是情理之的事。
然则,神武军一系的官员以秦晋为首,显然都不希望李亨这么快返回长安,是以横档竖档,他们也只能在灵武这穷乡僻壤徒劳东望。而今,指望着秦晋能主动迎回天子没了希望,他们必须想尽办法,逼迫秦晋将天子从灵武迎回去。
所以,他们要做这最后一搏,是派人往天下各郡县分发近似于檄的布告,控诉秦晋把持超纲,迫害皇帝子嗣,拒绝迎接皇帝返回长安。
百姓的心思是单纯的,只要这布告顺利的在各地开花结果,秦晋迫于压力必须澄清所有的指控,否则他成了天下共讨之的奸贼了。
长安朝廷此时毕竟还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秦晋也绝不可能承受这种风险。
正是笃定如此,崔圆和苗晋卿才联手炮制了这张布告。
李辅国看罢布告,嘿嘿笑道:
“两位果然是当世大儒,这分明是一封讨秦檄啊,此檄一出,秦晋怕是要火烧屁股了!”
打发走崔圆和苗晋卿以后,李辅国马不停蹄的又召见了自己的心腹部将。他赖以维系威望的根基是从长带出来的万余禁军,到灵武以后经过几次扩充,勉强能达到三万人的规模。
“太子可有下落了?”
李辅国除了要护送天子返回长安,还要找到在内讧落败逃亡的太子李豫。
秦晋在长安选拔太子的事,一直令他如坐针毡,思来想去,也只有找到逃亡的废太子李豫,才有可能与之一较短长。
“据说在陇右一带出现过,末将派人去寻过,了无踪迹,后来又有人说废太子去了河西,也不知这些风言风语是真是假!”
从灵武奔赴河西需要穿越大沙漠,绝非旬日半月可以走来回的,所以要到河西去打探消息还要继续等下去。
“末将已经派人去了河西,一旦有具体消息,便会回报!”
李辅国隐隐失望,河西太远了,以他现在的能力远不能对那里施加影响,算找到了废太子的下落,以废太子的脾气秉性也一定不愿意与自己合作。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愿废太子还在陇右,再派人手去找,找不到别回来!”
关内道各郡县很快有关于控诉秦晋的传言散播开来,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南面的京畿道蔓延扩散。
地方官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此风的具体根由,多数选择了沉默观望,既没有公开站出来支持秦晋,也没有对流言加以控制,只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相其它郡县,京畿三辅却对散步流言者进行了极为严厉的惩处,仅仅在一日之间抓获了超过五十人的散布者。
经过严刑拷打之后,绝大多数人均承认,他们都是奉了天子之命从灵武而来。夏元吉得知此事后,暗道该来的总要来,只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夏元吉也顾不得太子选拔的复选审核,赶忙放下手头的所有差事,赶去见秦晋。
出乎夏元吉预料的是,秦晋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急色,反而还让他不要急,喝口热茶汤慢慢说话。
“如何不让老夫着急?灵武方面已经有大动作了,如果不尽快做出反应,大夫的名声要毁了!”
秦晋呵呵笑道:
“秦某已经决定了,三日后便派兵去迎天子回朝,汹汹谣言自然不攻而散了!”
“这,这岂非正心怀叵测之人下怀了?”
“李辅国?崔圆?还是苗晋卿?”
“此三人坑壑一气,是要将大夫拉下马来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某这几日也反复思量过了,既然天子早晚有一日都要回来,何不主动迎回,至少还能打击那些甚嚣尘的流言。太子选拔的复选如何了?”
秦晋做出了迎回李亨的决定以后,注意力全部集在了太子的人选。
“如果不出意外,淮阳王必得最多票,当仁不让的将成为储君!”
夏元吉觉得李僖心机过盛,并非储君的最佳人选,但秦晋一意坚持,他也只能表示赞同了。
“还有一件事,须得在迎回天子之前确定!”
“何事?”
“再择一人入政事堂!否则崔圆与苗晋卿一旦回来,势必要有一人入政事堂,老夫恐将独臂难支!”
“夏相公可有合适人选?”
“有,户部侍郎第五琦!”
“是他?”
第五琦其人秦晋近日也不止一次的见过,此人正在主持币制改革,不过所提出的主张却是秦晋坚决不同意的。
“第五琦重新铸币,增加稍许铜便可数倍面值,正可解决朝廷钱荒的当务之急啊!”
夏元吉被府库缺钱折磨的痛不欲生,是以第五琦提出这个应对策略之后,便深得他的赏识,因而才极力推荐给秦晋。
但是,秦晋仅凭那点可怜的金融知识可以判断,如果当真按照第五琦的方法大规模的铸钱,最终将会造成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这种以掠夺百姓财富为手段的币制改革虽然能解决一些燃眉之急,但造成的恶劣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与饮鸩止渴没有区别。
“第五琦的币制改革虽然不可行,但却是个有些能力的人,可以提拔进入政事堂。”
明确得到了秦晋反对币制改革的态度,夏元吉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但终究是自己推荐的人选得到了重用,整体而言还是得大于失。
“第五琦毕竟资历浅薄,可先以‘同书门下平章事’的加衔进入政事堂,如此还可以压制崔圆和苗晋卿!”
秦晋点了点头,觉得较合适,第五琦年资不够,又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功绩,如果这么成了三省的长官,实在是难以服众的,但以户部侍郎的本官加衔进入政事堂,旁人很难说出什么毛病了。
“好,此事明日落实,太子人选的复合也要尽快通过,册书必须在天子迎回之前昭告天下!”
夏元吉连声应诺,不过他还是有疑虑不吐不快。秦晋看他吞吞吐吐的便让他直说。
“有件事老夫一直想不明白,天子身边的人巴不得给咱们捣乱,为什么又同意了大夫选拔太子的意见呢?”
秦晋长长的呼了口气:
“天子在灵武,做主的却是李辅国,他怕我携克复两京之功另立天子,所以才不敢翻脸,与我为难!”
“原来如此!”
李辅国还真是个狡猾如狐的角色,一旦喘匀了这口气,马开始反咬一口。
思忖了一阵,夏元吉郑重道:
“待天子返回长安,大夫须得寻个机会,除掉李辅国其人,否则早晚将成为一害!”
秦晋苦笑:
“除掉此贼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许多时候算身在高位,做出的选择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不能由着性子,快意恩仇啊。”
夏元吉也是摇头苦笑,他对秦晋的这番话自然是感同身受,在朝廷为官数十年,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如果每一件都由着性子来,恐怕早丢了这项的脑袋,哪里还有机会等到今日此时,入政事堂拜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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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 :沉着慢处置()
除掉李辅国一直是秦晋想而不能的事,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总不能顺利的得以一尝所愿。【。m】现在李辅国掌控着李亨当做奇货可居,给他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他不敢轻举妄动。别看李亨被迫停在灵武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就会造成新一轮的叛乱。
秦晋现在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对神武军牢牢抓在手里的两京与河东进一步做巩固,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彻底歼灭盘踞在河北的史思明叛军,并剪除各地有着割据潜质的节度使。
节度使这个差事在秦晋那里已经深恶痛绝,取缔只是迟早之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从神武军已经控制的地盘开始做起。朔方与陇右虽然都有节度使,但都是虚职,此前一直由李亨诸子赞摄,副使也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所以,在朔方陇右,乃至河西等地取缔节度使都很容易,让秦晋最为甚重的还是河东与剑南。
剑南节度使也一直由颖王兼领,地方在这几年对中央也算紧紧相随,但自打长安陷落以后,节度副使卢元裕便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和谐的举动。前些日子夏元吉派了使者到剑南去催缴今年秋天就该解送到京的租庸调,居然被他以路途不靖为理由拒绝了。
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地方割据的开始就是从钱粮方面开始,一旦不受中央政府的制约,造反就只是早晚的问题。相比较而言,河东的问题虽然更加重要,但却要简单了许多。
卢杞虽然有着节度使的差事,但也是神武军体制中的一员,只要秦晋一直令下,全军上下莫有不从。
既然李辅国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秦晋便决定和夏元吉商量一下如何处置卢元裕。夏元吉现在是坚决反对对剑南开战的,毕竟河北的史思明叛军才是重点,更何况江南的几个节度使也不是很服帖,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相比较而言急于收拾卢元裕这个小角色就显得有点不是很明智了。
秦晋不以为然的笑了。
“相公可知,卢元裕也是做此想啊!”
夏元吉叹了口气。
“老夫如何不知呢?可毕竟…。”
“所以我偏要出其不意,打的卢元裕措手不及,如此也是给其他人一个警示,莫要以为有机可趁就可以随随便便都能对抗朝廷!”
秦晋要以快打慢,除了剪除卢元裕以外,更是要敲山震虎,尤其在李辅国仗着李亨在手对朝廷步步紧逼的情形之下,他更要以雷霆手段压制住各种不稳定因素。【。m】如果对卢元裕这种小角色都采取了忍气吞声的绥靖政策,如此那些在地方上有着强大势力的节度使将更加的为所欲为了。
夏元吉听罢了秦晋的理由,也觉得深有其道理,不过他还是担心,万一出击不成,久攻不下,或是打了败仗,结果可能就适得其反了。
对于夏元吉的担忧,秦晋只报以了轻松的一笑。
“神武军自打横空出世以来还未尝一败,难道夏相公觉得从不以知兵闻名的卢元裕有能力打败神武军吗?”
除此之外,剑南边军共有兵六万左右,李隆基出蜀时带走了三万,现在的蜀中缺兵却将,凭什么和神武军打呢?更何况蜀中门户汉中所辖的梁州、洋州等地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这一仗只要打起来,就绝没有输的道理!
夏元吉最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卢元裕仅仅是拒绝上缴租庸调,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谋反,理由是不是有些过于牵强了……”
秦晋哈哈笑着,手指着夏元吉揶揄道:
“夏相公素来以智计闻名,今日如何也迂腐了起来?这一仗该不该打完全以时势作为判定的依据,既然打比不打带来的效果要好,找什么理由不就都是细枝末节了吗?”
夏元吉闻言,不免轻拍了下额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秦晋说得对。再者说,卢元裕本就心存了不轨之意,也就莫怪朝廷诛心又诛人了。
“大夫是否再派使者前去,勒令卢元裕返京诉职?假若他乖乖回来……”
秦晋道:
“没有必要,一则会打草惊蛇,二则如果他选择了屈服,岂非少了敲山震虎的大好机会?”
夏元吉再无话可说,他在心底里甚至隐隐的觉得,如果当初安禄山起兵造反时,朝廷上下由秦晋做主,也许就不会败的那么惨了。
然则,过去的事是不会有假设的。再说,那时的长安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从政事堂到宫廷,无不充斥着争权夺利与阴谋诡计,当年的太上皇正是用这种手段稳稳的控制着朝局,没有任何一家势力可以轻易的坐大而不受控制,却没想到成也萧何败萧何,最终是安禄山这股蛮力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举摧毁了那虚妄的盛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覆巢之下原本所庇护的那些蝇营狗苟也在短短的三两年间随同着盛世的终结而彻底毁灭,付之东流。
“李辅国一日数请,大夫打算如何回绝他?”
“刚刚不是定下了么?近期内就会去迎天子,政事堂也要做好准备,随时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还有你推荐的第五琦明天就让他挂衔近政事堂,不过嘛……”
说到此处,秦晋忽然顿住了。
夏元吉登时有些紧张,不知道秦晋在顾虑什么,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将说了一半又没说出的话说出来。
“不过就算加上第五琦,政事堂的宰相还是有点少,抑或是说资历都不足以压阵!”
见秦晋如此说,夏元吉就有点糊涂了,放眼朝廷那些有资历压阵做宰相的,可没有几个听话的啊,像崔涣这种人,在长安陷落是九死一生,刺杀玛祥仲巴杰的英雄事迹也流传极为广泛,如果不是在牢狱中熬坏了身子,进入政事堂为相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其行事风格又怎么会乖乖的与秦晋配合呢?
秦晋属意的人选当然不是崔涣,而是早在天宝年间就已经做了宰相的韦见素。
当夏元吉听到韦见素这个名字时,脸上的疑惑尽数消退,继而露出了会心一笑。
“韦见素在朝中向来以稳健著称,就让他以尚书右仆射的身份如政事堂,至于具体的差事,待定吧……”
夏元吉已经明白了,秦晋之所以让韦见素进政事堂就是冲着李辅国来的,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这位韦相公是出了名的影子宰相,当年杨国忠也是看上了此人听话才让他进的政事堂,现在秦晋让他再度起复,当然也是看上了他的听话。
“既然大夫已经有了决断,老夫这就赶回去安排,争取明日全部处置的妥妥当当。”
……
灵武,一队规模数百人的骑兵穿城而进,城内早有迎接的队伍久候,为首者是一名绯袍官员。
“门下侍郎苗晋卿等候中郎将多时,中郎将一路舟车劳顿……”
苗晋卿迎接的乃是从长安赶赴灵武的使者,名为秦顼,此人是秦晋的家奴出身,但在克复两京的历次大战中立功无数,所以积功升为中郎将。
“苗侍郎可折煞俺了……”
秦顼的表现还很是谦恭,不等苗晋卿行礼作揖就先下了马,冲着苗晋卿一揖到地。
这下反而把苗晋卿弄的很不好意思,他本就没打算多客气,因为对神武军存了不少的怨念,所以非但不打算客气,还要施以颜色。然则,对方出乎意料的谦恭让他有些发愣,原本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就没了用处。
“啊,请……请中郎将……驿馆早就备下了酒菜,为中郎将接风……”
苗晋卿觉得对方如此彬彬有礼,又不卑不亢,实在找不到由头来发作,只有种如鲠在喉般的难受,强捏着鼻子请秦顼到驿馆歇息。
实际上,折辱秦顼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顼带来的政事堂的公文,天子何时返京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所以,尚在路上,苗晋卿就忍不住问道:
“不知京中已经做好了迎回天子的准备?”
秦顼随口答道:
“都准备妥当了,秦大夫特地交代了末将前来,就是希望天子能先遣一位官员打前站,商议迎驾事宜!”
这些话看似随口,但句句都结实无比,似乎天子返京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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