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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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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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近来对秦晋的打压态度则高度一致。

    大约在掌灯前,曹无期果然便带回了消息。禁军中的纨绔向来都以历阳郡公独孤延熹为守,在数百禁军袭营的前日,这位历阳郡公曾与人在平康坊内宴饮。

    “独孤延熹与何人饮酒?”

    曹无期面有愧色,“有些麻烦,此人行事颇为谨慎,并未留下蛛丝马迹,只怕还要耽搁些时间,想来明日当会有具体消息。”

    陈玄礼双目一凛,挥手道:“无妨,查仔细些,不要漏过任何一人!”

    在他看来,凡是涉及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便无大小之分,一切不利苗头都要扼杀在襁褓之中,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漏。曹无伤刚要躬身退下,陈玄礼却又道:

    “慢着,传陈千里到帅堂来!”

    片刻之后,陈千里甩着肥硕的身子,闪身入了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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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有子重情义() 
陈千里这几日来发现,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对他的态度竟大为改变,平日里几次公事求见,都难见到其本人真身。现在竟动辄传唤,大有倚重为亲信的势头,但他却知道,陈玄礼如此看重自己,只怕有一多半的原因是来自秦晋。

    “下吏陈千里参见大将军!”

    陈玄礼笑呵呵的让他入座,然后便开门见山提及这次传见的主要目的。

    “天子有意整顿禁军,以增强京师皇城防备,不知陈参军有何意见哪?”

    陈千里顿感愕然,他不过是个录事参军,向来只负责上传下达,如何轮得到龙武大将军来征求他的意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疑惑的看着陈玄礼,希望能从陈玄礼的目光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陈玄礼并没有让他猜多久,又呵呵笑道:“某已经请准天子,从今日起陈参军便晋果毅都尉,掌龙武军整备练兵事!还有录事参军本职,依旧继续兼任。”

    唐朝官制,录事参军乃各军府的检察官,并无具体事权,随着开元天宝以来墨敕斜封愈演愈烈,顶着天子名头持节的各种使职越来越多,录事参军便逐步的丧失了原本的职能,沦落为各军府中仅能上传下达的一种文书官吏。

    也就是说,陈千里在龙军中任录事参军虽然地位不低,但却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闲差。现在骤然间听陈玄礼所言,欲使他掌整备练兵事,并晋为折冲府果毅都尉。

    果毅都尉是朝廷职官,品秩为正六品上,虽然也是闲官,但终究是比从六品下的录事参军连升了三级,并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整备练兵的差事,这可是极为重要的。

    陈千里不由得心里犯嘀咕,什么时候自己成了陈玄礼这等重要的亲信,但念及前几日他和秦晋酒肆畅谈,早就做打算到神武军中去,只是出了禁军袭营的差事,这件事便不得已暂时搁置,谁想得到偏偏在这个当口,陈玄礼竟提拔自己。

    不过,陈千里却不敢答应,如果答应了,过几日秦晋又如何去向天子请调他入神武军呢?

    ……

    秦晋伏案,手中毛笔如行云流水,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所来何事?”

    却见秦晋面见拘谨的站着一位年轻的甲士,甲士满头热汗,发髻散乱间几可见丝丝热气隐隐腾起。甲士正是契苾贺亲口任命的旅率裴敬。

    他们这些人编入神武军后,立即就投入到了高强度的训练当中,早上的训练内容只有一样,那就是跑,所有人在契苾贺的带领下绕着恐慌荒芜的禁苑一路慢跑。

    最初之时,还有人争强好胜,发足狂奔,但不到一刻之后便体力衰竭,难以为继,随着时间渐长,反而被那些慢腾腾小跑的人撵了上去。

    这场绕着禁苑的第一次慢跑最终只有五个人跑完了全程,契苾贺算在其内,还有一个便是裴敬。谁都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裴敬居然在此时出了风头。

    一些人心怀不满,质疑契苾贺这是在公报私仇,故意整治他们,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慢跑。但契苾贺只冷冷的一句话顶了回去,“某与尔等从头到尾,全程可少跑过一步?少出了一滴汗?”

    一句话让所有人顿时没了质疑的理由,是啊,契苾贺身先士卒,如果这样还说他公报私仇,又能说服谁?天底下有几个人会用这等法子做报复之举?

    到了下午,所有人累的不成人形,契苾贺又开始训练队列,也进入到了比跑步还要痛苦的过程,因为只要出现一点错误,便会遭致惩罚。

    这惩罚虽然不及军棍鞭子来的痛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绕着兵营一圈圈的跑,世家子弟们除了要忍受羞辱还要承受体力耗尽和身体难支的滋味。并且,一旦没有按照规定时间跑完规定的全程,便还要依军法加跑一圈,如此下去以此类推。

    区区五百人的队伍里,竟有四分之三整整一天都在无止境的奔跑着,很多人被累的就差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但每每这时,契苾贺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便会适时的响起:“快跑,快跑。尔等此时此刻的表现都会影响最终的考核评分,如果有哪一个半路放弃,那就给老子滚出神武军,神武军不要这样的孬种!”

    这些世家子弟们绝大多数都是眼高于顶,要脸面的人,若是真的在正是进入神武军的考核中被扫地出门,那以后便也没脸再见人了。更何况有些人还是被族中的长辈硬生生绑来的,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出去,还有何面目在族中立足?

    是以,这些世家子弟们咬牙切齿的将契苾贺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却没一个人再敢如死猪一般的耍赖。

    今天是训练的第二天,趁着午时休息半个时辰的当口,裴敬不顾身体上的疲惫求见秦晋,为的还是独孤延熹一事。独孤延熹的目前昨日曾托人给他捎信,拜托他代为打探儿子的消息。裴敬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自是义不容辞的应了下来。

    不过,应下来以后,他也犯了难。自己虽然人在神武军中,但却并没有任意活动的自由,契苾贺颁布的临时军法中,训练完毕以后,须立即回到所属营帐,未经军令允许不得擅自出帐走动,就算屙屎撒尿都要向所谓的教官请示,在得到了允许以后才能出去。

    思来想去,裴敬一筹莫展,最后索性一咬牙一狠心,到秦晋这里来打听打听独孤延熹的下落,顺便再代为求情。经过两日的观察,裴敬发现中郎将是个讲理的人,万一能够将他说服把独孤延熹放出来,甚至也编入神武军,他们兄弟岂非又可以在同一口锅里吃饭了!

    然而,秦晋平静的回答,彻底打碎了裴敬的这种幻想。

    “独孤延熹其人涉及多宗案件,如今还在调查当中,请转告独孤延熹的母亲,秦某人向来秉公一心,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眼前的中郎将明明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裴敬却偏偏怕的要命,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竟连半句都没能说出来,就在他为自己的这次鲁莽而后悔之时,想不到秦晋竟又话锋一转。

    “你也是受人之托,不必担惊。独孤延熹虽然不知洁身自好,但母亲爱子之心是人之常情,一会可以安排你与独孤延熹见面!”

    裴敬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正身行了一大礼。

    “先别高兴的太早,让你去见独孤延熹是有条件的!”

    裴敬想也不想便道:“中郎将但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秦晋摆手道:“无须万死,只须从独孤延熹口中问出那日夜间袭营的幕后怂恿之人,倘若他如实回答,秦某或可网开一面!”

    原本裴敬以为秦晋会严惩独孤延熹,可现在从他的话中来看,竟是独孤延熹的母亲小题大做了。

    得了秦晋的松口,裴敬更是欣喜不已,又连连情形,幸亏今日来了,否则独孤延熹没准还要多受折磨不知几何。

    片刻之后,便有甲士引着裴敬往看押独孤延熹的牢房而去。来到所谓的牢房,他又禁不住大为奇怪,只见入眼处的屋子虽然陈旧,却是干净整洁,和想象中阴暗潮湿充满了恶臭的牢房大相径庭。

    有那么一瞬间,裴敬甚至以为拿甲士引着自己走错了地方,但稍后之后满脸憔悴的独孤延熹出现在面前时,他这才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

    其实,这处所谓的牢房不过是新安军于禁苑兵营中的禁闭室,被暂时用作了看管独孤延熹的牢房而已。

    “裴二?如何来此?难道,难道……”独孤延熹见到裴敬大为吃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裴敬上上下下打量了独孤延熹一遍,见到他身体完好,并无受伤之处,知道他并未遭到刑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甲士从外面将门关上,狭小的房间中立即就剩下了裴敬与独孤延熹二人。

    独孤延熹一步冲上来,拉住裴敬的手便惨然又惶急的问道:“裴二,母亲,母亲可曾奔走营救,难道天子就没追究田舍夫的罪责?各家能咽得下这口气?田舍夫是不是要杀我?难道这是临别……”

    一连串几个问题,看着发髻散乱,满面憔悴,惶惑,急躁的独孤延熹,让裴敬不知从何说起,头一次,他觉得自小崇拜不已的独孤大哥已经如泥塑的菩萨,表面出现了条条裂缝。

    “快说,快说啊!”

    “令母安好,不必挂念。中郎将也没有意要杀独孤兄,也不必担忧!”

    独孤延熹却情绪极度不稳,骤然打断了裴敬的话,咬牙切齿“不杀我?怎么可能?天杀的田舍夫,每日里折磨老子,不让老子睡觉,有朝一日老子若大难不死,一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中郎将的确曾亲口说过,不会杀独孤兄,甚至还会放了独孤兄,只要……”

    听罢裴敬的话,独孤延熹却又凄厉的大笑一声。

    “裴二啊裴二,竟为那天杀的田舍夫做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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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波澜又再起() 
裴敬得到秦晋的允许,去探望被囚禁中独孤延熹,本来信心满满兴致高涨,谁料到独孤延熹不但破口大骂秦晋,还直让他死了给秦晋做说客的心。

    “独孤兄,说实话,咱们那日闹禁苑兵营,究竟有没有人在背后怂恿?”

    被严词拒绝的裴敬并不死心,他质问着独孤延熹,如果这件事真像秦中郎将所言,有人在背后指使,问题也许就复杂多了,他们本人甚至是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有可能卷入到一场暗流涌动的争斗中去。

    想到这些,裴敬的额头渐渐冒了汗,同时也在庆幸,秦晋处置这次冲突的手段, 既表明了新安军的强硬立场,又不使矛盾激化,虽然死了几十个人,但终究是没使事态失控。

    他不清楚搞这些动作的是朝中哪位相公,或者是居心叵测的人,现在潼关外蕃胡叛军肆虐,东都洛阳还在安贼的手里,朝中的宰相亲贵们不想着如何收复失土,平定叛乱,却仍旧一门心思想着煽风点火,争权夺利,真真是叫人齿冷。

    有了这些认知,裴敬再看向独孤延熹时,目光中便又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仿佛与这个自小至今的手足兄弟是第一次见面。

    独孤延熹的态度忽而软了下来,压低了嗓子,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兄弟若早一日问这问题,一定如实道来……”

    想到,昨日夜间的神秘警告之声,独孤延熹禁不住恶狠狠打了个冷颤,对这次鲁莽的行径将自己卷入祸患之中,实在是后悔到了极点。

    独孤延熹一直是他们这一伙人的领头人,一直以来裴敬对他敬畏有加,却想不到也有今日这般懦弱表现,一时间对他既是同情,又多有失望。

    “独孤兄究竟在怕甚?这里是新安军营,没有中郎将的发话,又有谁敢对独孤兄不利?”

    不论裴敬如何质问,开导,独孤延熹始终摇头,不肯多说一句话。裴敬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见状如此也只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也不勉强,独孤兄保重!”

    说罢,他转身便走,临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脚步。

    “咱们兄弟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听说天子都站在了中郎将一边……”

    裴敬嘴唇上下动了几下,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拉开房门迈步出去。

    对于裴敬在独孤延熹那里碰了软钉子,秦晋并不感到意外,事情的进展总不会一帆风顺。至于幕后的黑手是谁,他也不急在一时知道,只要自己的实力不断壮大,在长安在天子那里站稳了根基,相信对方只能会越来越忌惮,早晚有一天这个人会露出狐狸尾巴。

    三日的集训很快结束,就在公布结果将公布未公布之前,禁苑又出了乱子。原属神武军的数百禁军将佐突然闹起了乱子,郑显礼忧心忡忡的来见秦晋。

    “这次冲突若处理不好,恐怕麻烦不会小!”

    “鸟!那些软脚鸡咱们都杀得,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怕甚?”

    契苾贺整日里和那些世家子一起作息,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郑显礼也不与之争辩,只简单的解释了一遍乱子的前因后果。原来,起因仅仅是两个别将因为同一个相好的女人争风吃醋,最终各自纠集一批人公然斗殴,最后事态扩大竟在禁苑中蔓延开去发展成了营啸。

    秦晋听后哭笑不得,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却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但也禁不住暗暗叫绝,这岂非是正瞌睡间有人递上来了枕头?对此次冲突的看法他与郑显礼可是大不相同,现在不啪乱事找上门,就怕没有事。如果没有事,又如何在天子那里尽快巩固自身的根基呢?

    说到底,还要看处置突发乱子的手段。

    “那些世家子最近表现不错,就让他们去制止冲突,平息营啸!”

    郑显礼与契苾贺同时应诺。

    ……

    战马上,裴敬大有恍如隔世一般的错觉,数日之间经历了大起大落,身份几度转换,现在又以神武军的身份赶去平乱,这是机会也表明中郎将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的。

    “这是咱兄弟第一次在中郎将面前露脸,谁若关键时刻拖了后腿……”

    说话的是杨行本,才说了一半,便有人打断了他。

    “有杨三郎垫底,旁人拖不了后腿!”

    顿时,传来阵阵哄笑。

    杨行本排行第三,是以都称他为杨三郎。大伙的揶揄讥笑,让他憋红了脸,几次要发作,最后还是悻悻的低下了头,现在可不比从前,若带头闹事,那个令人生厌的契苾贺能有一百种方法把他整治的生不如死。

    卢杞拖着稍显瘦小的身子,一直跟在夹在人群之中,“杨三郎拖后腿到未必,恐怕与京兆府中行事还要靠他呢!”

    众人纷纷嘲笑卢杞,平乱而已,关京兆府什么事?又不是人命官司,那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须由京兆府出马。

    出了兵营,这数百世家子又有隐隐现了原形的趋势,裴敬咳嗽一声,大声道:“肃静,肃静!”他虽然是契苾贺亲自任命的旅率,这些人都应该服从他,但是大伙一向对独孤延熹俯首帖耳,这个向来不显山露水的裴二郎,谁又真正将他放在眼里了?

    手下人多了不好带,尤其是这五百人哪个又没有点家世背景?若没有过人的能力和手段,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服的。

    神武军的牙门设在禁苑东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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