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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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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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隆基的心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绝望。

    “孙儿只说,秦晋是不是带兵,克复,克复了洛阳?”

    李豫点头,李隆基则闭上了眼睛。

    “糊涂,糊涂啊,你父皇为何不另遣大将?还是秦晋趁着你父皇中风……”

    李豫赶忙道:

    “祖父误会了,父皇此前派了宰相房琯领十数万精兵东征,可谁想到功亏一篑,竟全军覆没。秦大夫也是不得已之下才……”

    李隆基猛的睁开眼睛,怒斥道:

    “糊涂,都到了现在这般地步,你还替他说话?此人将来就是曹操,司马懿!晚了,晚了,他现在羽翼早成,又携两京之功,天下间还有谁能动得了?”

    这时,李隆基内心的沮丧无以复加,他甚至希望儿子李亨没有中风,如果李亨尚能掌控朝局,无论如何也比面前这个善良稚嫩的孙儿要强上许多。

    陡然间,杀声大盛,如海浪一般,一浪浪的涌进了甘露殿。

    祖孙二人这才惊醒过来,他们除了要面对远虑,更有迫在眉睫的近忧。

    李豫将长安城内的兵力对比大致讲述了一遍,李隆基听后心里已经一片冰凉,在他看来,纵使李豫有了大义握在手中,那也是废纸一张。张氏和李辅国手握十万禁军,对付只有区区数千人的东宫六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良久,李隆基才叹了口气。

    “孙儿莫要做无谓的抵抗,尽速由北禁苑逃出城去吧,有多远逃多远。不,到冯翊郡去,冯翊太守杜甫还算忠直,必会保你安然无恙!”

    李豫心下大惊,他原本要借着皇祖父的积威做最后抵抗,想不到皇祖父居然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走,走啊!再磨蹭下去,连北禁苑的宫门都要被乱贼控制了!”

    李隆基狠下心肠再三催促,李豫仍旧不愿动身。

    “难道非得祖父死在你面前,才肯走吗?”

    “皇祖父也与孙儿一并走吧!”

    李豫热泪盈眶,终于决定听从祖父的安排,逃出长安城。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太子西逃路() 
♂!

    李隆基闭上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浊泪汩汩由眼窝流出。

    “祖父老了,跟着你走,就算没被乱贼杀死,也肯定被累死在路上。与其如此,还不如留下来,拖着那些贼子,多耽搁他们一阵,孙儿不就安全了一分吗?”

    此时,李隆基的内心是极为复杂的,自打他记事以来,就亲眼目睹以及经历了武后时期残酷的宫廷斗争。那时,他就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想成为别人的牺牲品,就得摒弃所有的亲情和杂念。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甚至连杀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半分手软。

    然则,人终有老的一天,就算自保的本能驱使着他还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可在这诀别的时刻,祖孙亲情还是冲塌了理智,决定舍下一条老命,也要为这个孙儿争取到逃命的时间。

    听闻祖父要留下来,李豫泪如雨下,心如刀割,但他却无能为力。

    “走,走,走!赶紧走!”

    终于,李隆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孙子向外推,语气也渐渐成转而尖厉。

    李豫真想任性一把,大吼一句他不走。可一想到自己肩上还背负着祖父的厚望,如果当真留下来,不但牺牲的毫无意义,还辜负了祖父的一片空苦心。

    “祖父保重,孙儿不孝……”

    在意识到自己不能不走以后,李豫不再挣扎,只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长身而起,头也不回的奔出甘露殿。

    到了殿外,李豫只觉得喊杀声几乎与他只有一墙之隔,心知宫门被攻破以后,乱兵很快就会寻到甘露殿来。

    李豫左右望去却看不到一路护送自己进入太极宫的左监门,便问殿外值守军士他的去处。军士们只知道他带着一部分回去堵住宫门,现在究竟具体情况如何也都不得而知。

    “太子殿下快随末将往延嘉殿去,再耽搁就要被包围了!”

    大喊的是一直追随在他左右的左卫率候砼,候砼在此时果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先见性,不用等他吩咐,就已经算到了接下来的去处。

    由甘露殿越过延嘉殿和承香殿,要么走玄武门,要么走安礼门,出了长安城就西内苑,西内苑则远没有长安城防那么严密,逃出去的把握自然就更增添了几分。

    李豫在这时也终于狠下了心,高喊道:

    “愿与我杀出重围的,自此以后就与我李豫是生死兄弟,今日在此立誓,定然永不相负!”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还追随在李豫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出于对他的忠心,否则在东宫被攻破时,一早就都逃掉了。饶是如此,东宫六率的军士们听到了太子如此立誓,依然激动的难以自已。

    “愿保殿下,永不相负!愿保殿下,永不相负!”

    这一声声高呼恰恰暴露了李豫的藏身之处,喊杀之声也愈往甘露殿方向靠近。

    左卫率候砼这时急的差点跳起来。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甚永不相负?若逃不出去,一切都是空话!”

    李豫也不再犹疑,当即跟着候砼等一干军将直奔北城而去,最终他们选择了由安礼门出长安城,因为在世人的眼里,玄武门已经有一个太子死在了那里,那里似乎也成了太子的不祥之地,人们本能的就避开了这座不祥的宫门。

    安礼门的守将并没有阻止李豫出城,在得知来人是太子和东宫六率以后,就默默的下令打开宫门,放一干人等出城。

    直到进入了西内苑北部的树林间,李豫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在过安礼门时他的确紧张的提着一口气,因为安礼门的守将是李辅国的人,他真怕此人闭门不让通过,若再费些周折夺门,又不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

    一直断后的侯砼驱马撵上了李豫,感慨道:

    “若非殿下人心所向,咱们出安礼门只怕还要费不少周折!”

    李豫叹了一口气,道:

    “是我大唐人心犹在啊!”

    想起张氏和李辅国,李豫就恨得咬牙切齿,眼看着定乱之后,大唐就要走上恢复之路,现在可好,又不知要惹出多少腥风血雨。更让他担忧的是,安氏叛贼虽然败退回河北,可毕竟还没有斩草除根,如果神武军因为被长安的变乱拖了后腿而错失彻底消灭叛军的机会,那才更为可恨呢!

    喊杀声似乎又渐渐近了,侯砼提醒道:

    “乱贼恐将追出来,殿下请随末将即刻西进!”

    李豫忽然迟疑了一下,按照皇祖父的嘱托,他应该到冯翊郡去寻太守杜甫才是,如果就此向西,岂非南辕北辙?

    “太上皇曾交代,让咱们到冯翊郡去,太守杜甫是个忠直之人!,断不会为难我等”

    候砼却厉声道:

    “殿下难道忘了汉末献帝故事?杜甫再有忠直之名,还不是秦某人的爪牙?咱们轻兵投奔,焉知不是送羊入虎口?”

    如此声色俱厉的提醒,李豫也不禁陷入了沉默,一方面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祖父不会坑害他。可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也在时时的嘲笑着: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操于他人之手,何其蠢也!

    “殿下,莫再犹豫了!”

    “也罢,便往西去!”

    候砼的打算很简单,陇右与河西是唐。军中各派系势力渗透最弱的地方,他们可以先到陇右募集兵马,然后再往河西落脚。到那时,就算张皇后和李辅国派来大军征伐,茫茫的祁连山雪山便会成为那些乱贼们难以逾越的屏障。

    仅仅一日夜功夫,李豫侯砼等人就进入了陇右道秦渭两州交界之地。再往西走数百里,便是陇右重镇金城。

    沿途官员得知太子西巡,纷纷出迎,又派兵护卫。有嗅觉敏锐者,当也料得到长安一定又出了变故,但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拒绝李豫过境。

    等大军出渭州,进入兰州郡经过狄道之时,李豫身边的随从军士也由不足千人,暴增到近万人。如此庞大的队伍里,战兵只占了其中的三成左右,剩下的则全是运输物资的民夫。

    此去河西远达千里,道路又极艰难,其间更是人烟稀少,没有足够的粮食那是绝对不行的。

    负责前出的探马忽然带回了不少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逃兵。

    侯砼之意是将这些人全部问斩,以正军纪,但逃兵们却哭号喊冤,他们乃河州守军,被吐蕃人兵马大败,不得已才溃逃往渭州等地。

    “胡说八道,吐蕃人去岁刚刚内讧,心赞普立足未稳,又岂会轻易兴兵?还不是怕死,编排的谎言么?”

    李豫也倾向于侯砼的说法,但现在他们正在逃亡的路上,因而就算厌恶这些人是逃兵,可在他们声声哭号之下,还是犯了恻隐之心,只将其中几名带头的倒霉队正斩首了事。

    由于有了逃兵的插曲,侯砼不免心生警觉,决定放弃既定的长城堡、康狼山路线,转而向西南渡过兆水,本宝塞州安乐县而去。

    李豫觉得侯砼有些过于风声鹤唳。

    “不过是些逃兵,咱们就要改变既定路线吗?”

    “当此危急时刻,须得时时谨慎,不能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无事则罢,万一有事,在这陇右之地,还有谁能来助殿下一臂之力,为陛下解难呢?”

    闻言,李豫无语,他知道侯砼的话完全在理,俗语云: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无大错就是!

    只听侯砼又道:

    “除此之外,河州还驻扎着一支镇西军,亦是哥舒老相公节度陇右时所设立,兵马使杜万全乃末将袍泽旧友,是个可信之人,如果将此人招揽至殿下身边,岂非又多了一大助力?”

    李豫闻言之后,一则以喜,又一则以忧。但终究再没有反对的言语。

    此时,皇祖父在他儿时曾耳提面命说过的一些话陡然清晰了许多,为人主者御下之道便在于一个制衡与相争,如果臣下都是一团和气,倒霉的便是人主了。

    当年的李豫直觉这是匪夷所思的悖论,将相和气,君明而臣贤,不正是古来君王所追求的吗?直至现在,身陷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的窘境当中,他忽然就想通了。侯砼怕秦晋效仿董曹之辈,那他本人呢?而且很快又将多出一个镇西军兵马使杜万全。

    一行人横穿金剑山河谷时已经过午,这里随着忽然便得到了探马的示警,长长而又低回的鸣笛声,响彻山间,这是万分紧急时才用的示警之法。

    “敌袭,敌袭!”

    侯砼大惊之下,意识到前方有不可测的危险,一面命人护着李豫向后退,一面又组织人马在河谷中布置防御。

    一名军将跳下马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阵,面色大变。

    “不好,是骑兵,规模绝不在少数!”

    金剑山的这条河谷宽达数里,当中只有一条深可及膝的小河,据说是兆水的一条支流。而且这河谷内的地形又很是平坦,足够骑兵展开攻击阵型,如此种种均对他们不利。

    侯砼反应的虽快,却还是晚了一步,大地忽然猛烈的震颤起来,阵阵惊雷咆哮正由远及近。

第八百九十章 :翻手未必雨() 
“护送太子速速离开……”

    侯砼一面嘶吼着下令,让部下护持着李豫退出河谷,一面又尽可能的组织防线,以为李豫的安然离开拖延更长的时间。派出的探马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侯砼很清楚,若探马的非鸣笛他们恐怕迎面撞上这股身份不明的强敌还不自知呢。

    他们这些人以东宫六率为主,后来又补充了沿途征召的甲兵,虽然有数千之众,但却是一群几乎没有阵战经验,临时拼凑而又无法默契配合的乌合之众。

    “布阵,布阵,违令者斩,无令后退者斩!”

    到了这紧急关头,侯砼试图以一连串的斩字来维系军阵的完整,但他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震惊于奔雷般轰鸣而来的骑兵,所有人的脸上、身上、内心里都充斥着难言的恐惧。山谷的曲折处阻挡了他们的视线,看不到骑兵的面目,但这种未知的恐惧更使人胆颤心惊。

    就连侯砼都紧张的嘴巴发干,紧握着陌刀的刀柄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在禁军中的资格虽然不低,但真正的野战并没有参加过几次,十几年前在边军任职时,也没经历过打仗,因为家族的荫蔽很容易就扶摇直上,被调回到长安十六卫的禁军中任职。

    显赫的家族为侯砼升迁所提供的助力是无比引人羡慕的,可到了现在却成为他最大的短处。如果当初是一刀一枪从战场杀出来的,此时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说到底,侯砼也是个精于官场权术,而弱于临阵经验的武将。但不论如何,他还有着最基本的为臣之道,为了太子能够安然的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宁愿牺牲自身。

    未曾交战,上至侯砼,下至普通军士,没人认为他们会赢得这场遭遇战。自从孙孝哲攻破潼关,在关中大肆横行烧杀抢掠以后,唐朝禁军的脊梁骨算是彻底被打折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使他们本能的赶到畏惧,第一反应不是迎敌而上战胜敌人,将敌人踏在脚下,竟是想着此战必败,没有获胜的希望……

    好在他们还没有堕落成一群望风而逃的懦夫,明知必败,就算瑟瑟发抖,也都留在了军阵内,等待着接战的那一刻。

    终于,大股的骑兵转过河谷的曲折处,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侯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这明显不是唐朝陇右的边军,竟是吐蕃人的骑兵。

    悔之晚矣!这是侯砼最捶胸顿足的,原来那些“逃兵”所言句句都是真实的,吐蕃人已经攻破了*的防线,正往陇右腹地逼进。由此,他的心头也在阵阵抽搐,滴血,想必镇西军和杜万全也都凶多吉少了。

    吐蕃奇兵并没有给侯砼太多思考的时间,很快就已经奔到距离他们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侯砼如梦方醒,大声喝令:

    “弩箭齐发!”

    就算东宫六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装备却都极是精良,威力巨大的蹶张弩弓弦嘭嚓作响,上千支弩箭,雨一般的攒射出去,登时便砸倒了一片吐蕃奇兵,就好像一块巨石砸落洪流中溅起的团团浪花一般。

    但巨石再猛,也无法阻止咆哮的洪流滚滚向前。训练有素的唐朝边军或许可以在敌军距离己方百步时,直至抵达军阵前可以开弓五次以上,但东宫六率的军士只来得及开第三次,吐蕃人的骑兵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侯砼大喝一声,血液上涌,双目赤红,将手中的陌刀摆在了攻击位置上,做好了随时接战的准备。他知道,到了这一刻,什么侥幸都无法指望,要么杀退吐蕃人,要么吐蕃人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杀……”

    ……

    长安,一场兵变雷声大,雨点小。宫变的第二日,张皇后便代天子召集百官,公布了太子李豫意图犯上作乱的累累罪行,百官们虽然都知道李豫为人向来宽厚忠孝,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恶事来,但碍于张氏的威权,竟也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为李豫说一句公道话。

    朝中百官也不是没有愿意为李豫说话的人,只是能说话的人都已经被连夜抓捕,投入了大狱之中,任凭他们在雨中喊破了喉咙,除了狱吏,狱卒以外,又有几个人能听得到呢?

    宰相崔涣、京兆尹崔光远等等太子一系和神武军一系的官员均被下狱。原本看似平静微妙的朝局陡然惊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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